林佛剑又继道:就拿你苏姑娘来说吧!你可能也受了这道令谕的影响,对我太过慎重,条件照单全收,不惜把身体也赌上来。
苏语容道:别把我看得太孩子气,我不会轻易地把自己也赌上去。
赌上去是因为林兄值得我这一赌。
林佛剑笑道:是不是你已经胸有成竹认为已赢定了?苏语容正容说道:别说得这样难听,我不是那种轻浮的人,也别把我看得全无主张,但也不能把我想得太过阴险。
林佛剑道:不轻浮、有主张、又不阴险,姑娘算是哪一种人呢?苏语容冷声道:应该怎么做,我自有分寸,我对你已经尽到了最大的容忍,适可而止,对你我都有好处。
如果你一味地逼迫,得寸进尺,也会激怒我。
林佛剑道:看你处理我的条件之事,我已知道你是位有决断、有魄力的人。
苏语容接道:你太夸奖了。
林佛剑道:不过,你这人变得太快,一会柔情似水,充满女性的温柔;片刻间,又冷若冰霜,大有反脸成仇之势。
苏语容嫣然一笑,接道:丈八灯台照远不照近,只看到我苏语容的毛病,没有看到你林佛剑的缺点。
林佛剑道:我有什么缺点?苏语容道:依照我暗中的观察,你口不应心,有时满口仁侠,有时又自私得很,两种性格自相矛盾。
林佛剑笑一笑道:所以,姑娘有些不相信在下的话吗?苏语容笑道:无欲则刚,我不想得到你太多,所以,我不会太妒忌你,随便你将来怎么闹,我也不放在心上。
所以,我不太计较你的为人,不过……林佛剑道:不过什么?苏语容道:不过,我要名分,所以,我只坚持一件事,你要用花轿娶我,这样,我才能对我爹交代过去。
至于,你把我娶来之后,如何安排,那就随便你了。
林佛剑道:一个女人如若大方到这种程度,夫妻之间,还会有什么情意呢?苏语容笑一笑道:我不信,你会真的把我丢开不理。
林佛剑道:这可不一定,有道是家花不如野花香,咱们真的成了亲,就算你是天仙化人,像我这等浪子的性格,只怕也不会满足守分。
苏语容道:那不要紧,就算到了那一天,我也会尽全力修饰自己。
林佛剑道:你已经够俏丽娇艳了,再打扮也不过如此了。
苏语容道:我所谓修饰自己,外貌是其中的一部分,重要的,还是要修我的心,我把自己改成一个永远带着笑容的温柔女人,不论你做了什么错事,我都不和你争吵。
林佛剑忍不住哈哈一笑道:姑娘这话听起来像梦呓般的美丽。
苏语容摇摇头,很认真地说道:别这么小看我,我说的很认真,也相信自己能够做到。
至少,我要尽最大的力量去学,很认真地去学,我自觉还不太笨,如是我认真地学起来,相信还不会学得太坏。
林佛剑道:人应该有些缺憾,你如是真学得十分完美时,那很可能真成了红颜薄命。
苏语容道:一个女人嫁出去,命运已决定了十之七八,如是我学得尽善尽美,仍不能令个郎倾心,那也只好认命了。
林佛剑道:想不到啊,像你这样的女人,竟然是这样一个肯向命运低头的女人。
苏语容道:我有什么办法,娇美、温柔,都不能挽住你心猿意马,别的女人也一样像我倒霉,苏语容说一句狂妄的话,天下像我这样的女子,毕竟不多。
就算被你遇上了,也不过三五个吧?林佛剑笑一笑,默然不语。
苏语容接道:为什么不说话,是我说的不对,还是你早已胸有成竹?林佛剑道:苏姑娘,闺舱私室,咱们是否言无禁忌?苏语容道:你放心大胆地说,说错了也不要紧,这里只有我们俩人。
林佛剑微微一笑,道:那很好,苏姑娘既如此说,在下就斗胆直言了。
语音微微一顿,接着道:问题不完全在儿女私情之上,如是姑娘只在这上面兜圈子,那就永远找不出问题的症结了。
刁蛮聪慧的苏语容,似是已想到他要谈些什么事,突然叹息一声,道:林兄你提的条件我都答应了,其他的,似乎是以后的事,用不着想得太多。
林佛剑道:这是一个很残酷的现实,怎么能够不想呢?苏姑娘,从好处说是贵组织看得起我,坏点说是贵组织不愿我成为你们计划中的一个小障碍,对吗?苏语容不能不承认了。
她点点头道:所以,我们才不惜一切笼络你,你应该满足了。
是吗?林佛剑感慨地说道:我们之间本无情,只是在一种权谋之下,把我们天南地北的拉在一起,就算我们彼此都确实具有相悦之心,但我们却又不能不防范着对方,其相处又何止同床异梦。
如果我是贵组织大计中的一个小障碍,最安全的办法,就是把我消灭了,只要我活着一天,那就是贵组织背上之芒,肉中之刺。
也许大局未定之前,他们可以忍受一点痛苦,一旦局面安定,就会想法拔出这个背芒、肉刺,苏姑娘,我说的不夸张吧?苏语容道:我的看法,倒非如此。
林佛剑道:嗅!愿闻高见。
苏语容道: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兔阵上亡,江湖上扬名声,几人能得好下场。
只要你放弃了争雄江湖的心念,住在温柔之乡又何妨?英雄气本短,儿女情却长,笑邀风月,红袖添香,你肯置身纷争之外,我相信,没有人会找咱们的麻烦。
林佛剑摇摇头,笑道:苏姑娘也许是言有所本,但在下却不作此想。
苏语容道:就算是真有那么一天,我也会陪着你同生共死。
林佛剑笑一笑道:苏姑娘,你认为他们现在不是在利用你吗?苏语容微微一笑道:利用我什么?林佛剑道:对付像我这样,有可能成为障碍的江湖人,当然并不是每一个人都由姑娘出马,但相信恐怕四五个人也跑不掉,以姑娘的绝世姿容,应该都能成功吧?苏语容面无表情道:林兄不要将小妹看得太低了,我爹并没有要小妹出卖色相,只不过林兄的条件中有小妹,而小妹也觉得林兄是值得托付之人,才肯答应。
林佛剑被她顶得讷讷无言,半晌才道:姑娘,这事恐怕还得从长计议,不急于立刻决定吧?苏语容面色一缓,道:我爹并没有要林兄立即决定,但林兄若不答应合作,自然不能到敝组织所在地去。
林佛剑想了想道:我还需要仔细的考虑,贵组织之行,就暂缓一缓。
苏语容含笑点头道:那就依公子意见,小妹立即要船回航。
说罢,自怀中掏出一方白纱,将面蒙上,开了舱门,唤了一声:小云!青衣女婢应声而来。
苏语容吩咐道:要舵手回转金陵。
青衣女婢欠身道:是。
转身交代去了。
苏语容回身对林佛剑道:江中夜色正美,林兄可要一赏?林佛剑笑道:有姑娘如此美人相伴,林某人自是恭敬不如从命。
苏语容肃客道:公子请。
林佛剑一摆手道:姑娘请。
两人双双出门,到甲板上观赏夜景。
船行如箭,顺流而回,不一会儿已至江边泊妥。
林佛剑拱手告别。
苏语容道:今日之晤,希望公子记在心上即可,不必告知他人。
林佛剑自嘲笑道:姑娘放心,就算林某人愿意说出,以贵组织的神秘,众人皆无所闻,也无人会相信。
苏语容含笑不语。
待林佛剑下了画舫,苏语容吩咐开船后才又道:希望下次相见之时,林兄已经决定和敝组织合作。
林佛剑哈哈笑道:希望如此。
目送画舫渐行远去,林佛剑心中有些沉重,除了此来金陵之目的外,看来寂静已久的武林,将再起风云。
而四海镖局与澜沧双煞的恩仇,也只是江湖上小事一件而已。
四海镖局的镖队终于出发了,那是个很浩荡的行列,一连三艘大船,前面是齐苍霖父女及展毓民、云中鹄四人,中间是章盐道家眷,后面一条船上则是金陵四圣,每条船桅上都飘着四海镖局的镖旗与齐苍霖本人的号旗。
在那条船后,跟着金陵镖局马雄飞与马雄腾的镖船,同样地也扯起旗号,只是声势不如前面的显赫。
马雄飞一早来拜访,请求附队同行。
齐苍霖爽快地答应,不过他对马雄飞提出了警告,说澜沧双煞蓄意寻仇,一路上可能会不太平,叫马雄飞慎重考虑一下。
马雄飞慷慨地拍胸说就是想到澜沧双煞可能会有所行动,才特地要求同行,彼此谊属同业,理应患难相助。
仇天侠是坚持反对的,因为他已经知道马氏兄弟与澜沧双煞暗中的勾结了,尤龙尤虎还藏在他们的镖队中,可是他把消息告诉齐苍霖后,齐苍霖竟笑着毫不在乎,更关照仇天侠与武大光不准露出声色,当做不知道。
仇天侠不知师叔用意何在,但他相信师叔一定有妥善的应变准备,所以只好忍住性子,静待事情的演变。
跟在那四条船后面,是澜沧双煞率着两个干女儿,而且林佛剑也赫然在上,这条船并不掩避行踪,尤二通尤三通两人有时在舱上闲眺,有时在舱中与三个年轻人聊天。
林佛剑与尤美娘尤丽娘姐妹几乎形影不离,但很懂得享受,左拥右抱,享尽人间艳福,经常是尤美娘调弦曼唱,尤丽娘捧壶侑酒,别的船经过,还以为是豪门世家子弟携姬旅游,纷纷投以羡慕的眼光。
他们这只船一会儿在前,一会儿在后,有时跟齐苍霖的船平行而驶,吓得章盐道躲在舱中不敢露面。
每当弦歌欢笑之声传到这边船上,齐碧霞总是恨得牙痒痒的,如果不是齐苍霖与展毓民压着,她几次都想提剑跳过去杀个痛快。
可是三个老人却视如不见,等于不当回事,后面的金陵四圣也按捺不住,常朝他们狠狠地盯着。
镖船逢夜必泊,从不走夜路,停泊时,除了镖局中的镖伙移派几名到章盐道的船上巡守外;大部分的人都移到齐苍霖的大船上歇宿。
很明显的,章盐道的百万家产都在那条船上,正因为逢夜必泊,船上也不必准备太多的食物,都是停泊后,由船家上岸去采办新鲜的菜疏果肴。
镖船上每天都作小饮,但没有人喝醉,可见他们时时都在戒备中,反倒是林佛剑那条船,经常广张盛筵,里外同乐,连船家也彻夜痛饮,喧闹终宵。
这样走法当然很慢,七八天过去,才只横越皖境,来到赣南的九江府治。
因为这是个大邑,江上舟揖林立,章盐道提心吊胆地过了好一阵苦日子,九江府有他的同侪,赶忙上岸拜会朋友去了。
马雄飞兄弟过来应酬一番,就回到自己的船上。
四海镖局的人聚在大舱中会谈。
林佛剑兴致很高,带了两个女孩子上岸买醉。
尤二通尤三通兄弟仍然留守。
齐苍霖得到那两拨人的动态报告后,点点头不说什么。
齐碧霞却忍不住了,愤然道:爹,您总得想个办法,老让他们跟着是什么意思,叫人一天到晚都不得安宁。
齐苍霖笑道:那是你要庸人自扰,就当毫不相干,不闻不问好了,这七八天来,不是很平静吗?齐碧霞道:眼看他们在旁边,怎么能安心?这几天我连觉都睡不好。
仇天侠也道:师叔,我们是得想个法子摆脱他们,我们四个人也是终宵不敢合眼。
齐苍霖一叹道:你们江湖阅历太浅,这是对方的战术,他们一路上紧盯不舍就是要我们精神紧张。
时间拖久了,我们先累垮了,等他们真的有所行动时,反而无力应付了,目前我们的人手优于他们,他们才想出这个方法来拖累我们的精力,削弱我们的战力。
仇天快道:他们打算用暗器对付我们,何必用这种拖延战术呢广齐苍霖道:林佛剑可不同意,他是主张用实力硬取的,所以才想消耗我们的精力,以便在武功上击败我们。
云中鹄道,这家伙究竟是什么意思广齐苍霖苦笑道:他不说破天侠他们偷听的事,还帮他们掩饰,只是不赞成尤家用暗器偷袭的手段,叫我们有所防备而已。
可是他劫镖之事,却势在必行,因此我对尤家的人并不担心,惟独对这小伙子却时时提高戒心,也许我们真会栽在他手中。
仇天侠道:您与师父难道会输给他吗?齐苍霖道:那很难说,因为这小子莫测高深,他公开声明劫镖,一定有相当把握,而且他不愿意借重尤家的毒药暗器,必然是在武功上有独到之处,在没有交手之前,我真不敢想象稳能胜过他。
展毓民想想道:我真奇怪,他要动手,为什么不早点开始,即使他是准备采取消耗战术,这几天下来,他也该看出我们并未受愚,最多是几个年轻人紧张一点,我们三个老的根本就不理他这一套。
齐苍霖道:澜沧双煞可能另外还找了帮手,再说他们打算使用毒药暗器,水面上究竟使不开,而且我们的人力容易集中,据我猜想,他们一定是在进三峡的时候,动手的可能性较大。
云中鹄点头道:不错,那里水道较窄,水流又急,而且澜沧双煞与蜀中的绿林道关系较深,找几个好手会合夹攻,使我们首尾不能兼顾。
仇天侠道:那不是糟了吗?齐苍霖笑道:没关系,我已经打算好了,船到宜昌,我们舍舟登陆路而行,给他们来个措手不及。
仇天侠钦佩地道:还是师叔老谋深算,那么到宜昌之前,我们可以松懈一下了。
齐苍霖道:是的,还有两天,这两天你们好好蓄养一下精神,而且变换行程的事,绝对不能表露声色,如果不是怕你们着急,我连你们也不想告诉的。
齐碧霞道:我还是不能放心,因为他们跟在后面,我总觉得随时都有事情会发生似的。
齐苍霖道:这可没有办法,长江又不是咱们一家的,人家行船有自由,咱们可不能赶他们走。
几个人又商量一下。
齐苍霖道:今天晚上一定不会有事,因为我跟章盐道说过了,他有个朋友在九江府当水师督察,我叫他去商请派几条水师船来担任警戒。
齐碧霞道:叫官兵来帮忙,那多丢人呀?齐苍霖一叹道:只要我们能够把镖安然送到地头,任何方法都算不得丢人,林佛剑跟了我们几天,直到最近一两天我才弄清他的企图,我看你们都累了,才想出这个方法,让你们好好休息一下,养足精神,才有能力接受后两天的变故,尤其是到了宜昌之后,对方知道我们舍舟登陆之图,说不定随时都会动手。
齐碧霞道:还有两天呢?也用不着如此紧张呀!齐苍霖道:舍舟就陆是我的腹稿,但林佛剑那小伙子鬼计多端,也许会想得到,说不定提前发动,所以真正的休息就是今天一夜,明天开船以后,我们虽不必全体戒备,至少也得分出一半人加强巡守,才不致措手不及。
仇天侠一叹道:苦在我们只能等待,人家却随时可以发动攻击。
齐苍霖轻叹道:这就是吃镖行饭的苦处,我准备保完这趟镖后,收手不干了。
众人都是一怔。
齐苍霖又道:我是见到马雄飞兄弟居然与澜沧双煞勾结算计我们,才想到我们的确锋芒太露,引起了同道的嫉妒,我们并不仗此求生,何必去与同行争利呢?所以我并不怪他们。
仇天快顿了一顿才道:可是祖师爷的遗训呢……展毓民道:我跟你师叔谈过,祖师爷遗命叫我们行侠江湖,因为只有保镖才是名正言顺的途径,所以我们才开了这家镖局。
可是林佛剑的话也有道理,像章盐道这种贪官污吏找上我们,我们碍于规定,也无法拒绝,倒变成替他们护院了,实在有违行侠之初衷……齐碧霞道:那不是向林佛剑低头了吗?我不干,您二位如果不保镖,交给我继续开下去。
展毓民道:我们是对道理低头,不是对某一个人低头,你别说傻话,一个女孩子也能开镖局吗?齐碧霞道:为什么不能,保镖凭的是本事,并不限男女,江湖上女镖师很多……仇天侠笑道:师妹有此雄心,我一定支持,我认为保镖仍然是武人正途,至于师叔要退休,我倒不反对,师叔行道几十年,名也有了,急流勇退才是上策,我俩年纪还轻栽得起跟头,师父却砸不起……云中鹄笑道:仇老弟的话也对,齐大哥实至名归,借此收手以保今名,是最聪明的做法,人不能不服老,把江湖交给年轻人去创吧!齐苍霖笑笑道:以后再说,至少这趟缥不能出问题,外面人声嘈杂,可能是水师船来了。
大家出去一看,果然有四五条水师船围拢过来,船上的兵勇个个甲胄鲜明,箭上弦、刀出鞘,颇为威武。
一名军官大声招呼道:请问齐老英雄在吗?齐苍霖忙道:老朽就是。
那军官拱手道:下官奉督察大人之命,前来护船。
齐苍霖还了一礼道:不敢当,老朽也是保缥的,船上的事老朽等自行负责,军爷请负责外围,不让闲人走近来就是了。
那军官道:章大人也交代过了,船上的事有老英雄照管,下官也负不了责,请老英雄多费心,章大人今夜在敞人督察大人府中留饮,恐怕不会回来了,明日清晨,开船前他一定赶到。
齐苍霖忙道:老朽知道了,辛苦、辛苦。
随便又谈了几句,齐苍霖才回到舱里。
展毓民道:这两箱珠宝放在这里,累得大家每夜来此据守,实在也太辛苦了,难得今夜有官兵巡守,天侠他们可以回到自己船上去睡一个舒服觉。
那两口箱子一直放在前舱,虽然齐苍霖与展毓民、云中鹄三个人睡在那里,为了慎重起见,每夜都由金陵四圣分成两批在前后巡守。
七天下来,的确也很累,白天回到自己的船上,却因为船行总不免颠簸,始终也睡不好,这四个人精神总是很疲倦,听见展毓民如此说了,再看看外面兵船巡布森严,大家都很放心,遂告辞回船去了。
林佛剑带着尤美娘、尤丽娘上岸,其实并非买醉,自然是别有图谋。
三人先到酒楼饮食一顿。
在陆地上,自然不比自家船上,两姐妹不必和林佛剑勾搭做戏,举止倒也端庄合宜。
林佛剑在船上放浪形骸、风流倜傥,此刻,倒显得有些郁郁寡欢。
尤氏姐妹和他对谈几句,便发现他心不在焉,心事重重。
尤美娘关心道:林公子,你有心事?林佛剑轻叹道:我担心寒若水,现在不知如何了?尤丽娘道:小丫头古灵精怪,又有她爹天怪罩着,不会有什么问题才是。
原来,这几日船上的相处,林佛剑已将寒若水的事,说给二女知晓,二女当然保证,一定尽量不和寒若水起冲突。
至于澜沧双煞的仇,并不是非报不可,其实尤氏兄弟之意,大半还是为了宝物,如今看在林佛剑面上,而且天怪寒傲天也不好惹,自是作罢。
尤美娘还待宽慰几句,桌前突然跑来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长得粉嫩可爱。
冲着三人一笑道:对街一品茶馆有个紫衣姑娘,请林佛剑公子过街一叙。
说得彬彬有礼,可见那位紫衣姑娘花了些时间调教。
三人闻言,心中明白必是寒若水。
林佛剑对尤美娘、尤丽娘道:你们先待在这里,我去去就来。
尤氏姐妹自无意见。
林佛剑起身和小男孩出了酒楼,向对街走去。
进了一品茶馆,不待小男孩出声,林佛剑已见到寒若水独自一人,孤零零低头坐在一副座头上,桌上一壶清茶,三碟小点心。
林佛剑向寒若水走去。
小男孩一溜烟地跑到别处玩耍去了。
直到林佛剑在寒若水身旁坐定,寒若水才抬起螓首,幽怨地看着林佛剑,似是责怪林佛剑这几日的浪荡。
林佛剑心中一惊,急道:若水,事情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连忙将缘故说了一遍,只保留为何刁难四海镖局的理由没说。
寒若水知道原因后,心清较为开朗,但是还是唉声叹气,愁眉不展。
林佛剑道:若水,你怎么了?寒若水不复昔日霸气刁蛮,楚楚可怜道:我爹失踪了!林佛剑诧异道:你爹失踪?怎么会?寒若水道:我和爹有一定的暗号,和你分手后,我依着暗号去找爹,却找不到,后来得知爹最后出现的场所,是此处城南的‘多情楼’,我暗中去查探了几次,却看不出所以然来,最后硬闯进去,还是无功而返。
正好今日你也来了,可否帮帮我?林佛剑自是义不容辞道:我当然帮你。
若水,你要我怎么做?寒若水沉吟道:我想那种地方,暗访不如明察,你可不可以扮成寻芳客,到里面探看?林佛剑略想一想道:可以,你要不要一起去?寒若水摇头道:我最后去时,和对方一言不合打了起来,被我杀了几个打手,若是露面,恐怕你也不用去了。
林佛剑道:那好,你住哪里?我回来后去找你。
寒若水道:就住在街底的‘鸿泰客栈’天字号第一间房中。
林佛剑起身道:我这就去。
寒若水关怀备至道:你要小心。
林佛剑含笑道:我晓得。
匆匆离开茶馆返回酒楼,尤氏姐妹还等在该处。
林佛剑略带歉疚道:让二位久等了。
边说边落了座。
尤丽娘温柔笑道:不知寒姑娘找公子有事吗?林佛剑将事情说出。
又道:三更天,我们按照计划进行,现在不过掌灯时分,还有两个时辰可以利用,我想立刻到‘多情楼’去探察情况。
尤美娘道:林公子带我们姐妹去吧?林佛剑为难道:恐怕不太方便。
说得是,哪有上妓院还带女人同行。
尤丽娘笑道:公子只是多了两名书童,怎会不方便!林佛剑闻言恍然大悟,尤氏姐妹只消易钗而弁,自然可以大摇大摆地出入花街柳巷了。
三人相视一笑,会了账,便出酒楼向城南多情楼方向而去。
夜色四合,归鸦阵阵。
多情楼却是营业刚刚开始。
林佛剑换了一身蓝缎子长衫,尤美娘、尤丽娘也换上了男装。
逛窑子带了两个书童,气派自然不同。
林佛剑虽没来过多情楼,但像多情楼这样的地方,林佛剑偶尔也会去逛逛,见识一番,倒也不算生疏。
尤氏姐妹第一次逛这种地方,样样觉得新鲜有趣。
林佛剑被让入了还情轩。
这是多情楼最豪华的地方。
带客的龟奴,看看两个俊美的书童,心中怦然一跳。
如此品调高雅的客人,绝不会看上俗庸的脂粉,心中已在暗自琢磨,要如何应付这个客人。
林佛剑坐上首席,两个书童立刻分站两侧。
带路的龟奴哈着腰行近林佛剑,低声道:公子要……林佛剑道:好酒好菜,还要贵院中最好的姑娘陪侍。
龟奴点点头道:好酒、好菜立刻送上,这最好的姑娘……林佛剑笑道:怎么样?龟奴哈腰道:不瞒公子说,看你公子这种人品气派,寻常的姑娘,你也看不上眼的……林佛剑道:是不是没有好的?龟奴道:只有一个,保证公子可以看上,只不过……林佛剑淡然道:要钱是吗?取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
龟奴瞄了一眼,那是五百两一张的银票,立刻躬身道:公子,那位小姐的脾气很大,万一开罪了公子……林佛剑道:身在秦楼楚馆,还有很大的脾气,她为什么不回家去当她的大小姐呢?秦楼楚馆,酒色征逐,也难怪公子看不起我们这样的人。
随着那娇甜的声音,缓步行入一个绿衣少女。
林佛剑眨眨眼睛,霍然站起身子道:你……贱妾银月。
林佛剑见这女子谈吐不俗,应非普通烟花女子,缓缓坐下。
银月笑一笑道:公子是否满意?我可以留下来吗?林佛剑点点头,挥手对龟奴说道:上菜、上酒!龟奴转身离去。
林佛剑一摆头,尤氏姐妹突然行向了轩门。
银月笑一笑道:公子,你—…·林佛剑冷冷笑道:我来此是要找‘天怪’寒傲天,说,你究竟是什么人?用心何在?银月道:公子可知这是什么地方?林佛剑淡淡一笑道:多情楼,不会是龙潭虎穴吧?银月含笑道:公子,多情楼是干什么的?’林佛剑道:十钱买卖,千文留客的妓院。
银月淡笑道:对,在妓院中的女人,自然也是妓女了。
林佛剑大笑。
银月冷冷地道:妓女的行业虽然不高贵,可也是拿身体来换钱的,不偷不抢,有什么好笑的。
林佛剑打量着她道:你很沉着。
银月面无表情道:常住江岸不怕水,这地方龙蛇杂处,我见过很多这样的人。
林佛剑点点头道:可惜呀!可惜!银月道:一声蝉鸣过别枝,不过残花败柳身,有什么好可惜?林佛剑道:看样子,你读过一点书。
银月笑了笑道:走马章台,有不少王孙公子,书生雅士听也听会了几句文雅的诗词。
林佛剑道:‘很伶俐的口舌,可惜,我的眼中,揉不下一粒砂子。
银月皱眉道:公子似乎和贱妾打哑谜?林佛剑冷笑道:我就是有再好的耐心,这哑谜也该揭晓了。
忽然出手,快如闪电一般,扣住银月姑娘的右腕脉穴。
银月一皱眉头,道:公子,你捏疼我的手了。
林佛剑笑了笑道:姑娘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心不死了。
银月道:公子,我不懂。
说话间,银月转过头去,脸上显露一丝杀机。
林佛剑道:幸好,我是一个懂得怜花惜玉的人。
左手缓缓伸出,解开了银月衣扣,探人了衣衫之内。
银月急道:公子,此地何地,此时何时,要轻浮也不能在大厅之中。
林佛剑不理她。
尤美娘、尤丽娘也看得怔在了当地。
她们很佩服林佛剑的为人,一向风流不下流,和她们相处多日却仍不及于乱。
但现在,林佛剑的动作,却使两人有着太轻浮的感觉。
幸好林佛剑的手,终于拿了出来,手中多了四枚金针,金针只有一寸多长,所以,它可以藏在衣服之中。
尤丽娘一张口,却被尤美娘伸手堵住,低声道:不要说话,别人一听声音,就知道咱们是女孩子了。
待尤美娘放下手,尤丽娘才低声道:那有什么关系。
尤美娘轻笑道:哪有女孩子逛窑子的,这件事要是被传了出去,一定会落人话柄,还是小心的好。
尤丽娘道:怕什么?只要公子肯带我,上天下海,我都敢去。
尤美娘亦有同感,两人相视一笑。
看来,对于林佛剑,两女已是情根深种,爱意难除了。
林佛剑缓缓把金针放在桌子上,低声道:银月姑娘,这是什么?银月脸色变白了,但她仍然若有所恃,很快就恢复镇静道:金针。
林佛剑道:幸好我很小心,听过江湖上有你们这么一个门派,否则,我也许会伤在你的手中了。
银月长长吁口气,道:公子怎么瞧出来的?林佛剑回顾了一眼道:问得好,银月姑娘,事实俱在,我想,你还是实话实说的好。
银月点点头。
林佛剑道:你太急了一些,我又是一个不太容易为女色陶醉的人,最重要的是,我的江湖经验虽不丰富,但听得不少,听说你们是风月门。
银月叹息了一声,道:没想到你居然能知道敞门,你还知道些什么?林佛剑道:风月门伤人的方法很下流,也很恶毒,把金针藏于胸前,只要对方一不小心,就会把金针刺入对方身体中。
银月不再说话。
林佛剑已代她说出来了,而且说得一点不错。
放开了银月被扣的右腕,林佛剑笑笑道:你可以走了。
银月呆了呆道:你不杀我?林佛剑道:我为什么要杀你?银月不解道:你……林佛剑道:你还没有伤害到我。
银月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害你?林佛剑微微笑了一下,淡淡地道:银月姑娘,你可以说出一百种理由来,听不听都是一样。
银月叹息了一声道:公子,这金针上有毒。
林佛剑不以为意道:想当然耳。
银月又道:金针上的毒性很强烈,虽然没有刺破你的肌肤,但你的手碰到金针,就可能中了毒。
林佛剑道:幸好,我很小心,不劳姑娘关怀。
银月顿了顿道:公子,你究竟要我干什么?林佛剑道:请她来吧!银月眨了眨眼道:谁?林佛剑道:你们的头儿。
银月摇摇头道:公子,多情楼的姑娘,大都无辜,风月门下混迹在此的,连我算上,一共只有三个。
林佛剑有把握地道:但你绝对不是这里的首脑人物。
银月承认道:我不是。
林佛剑道:那你找她来……银月摇头道:除非她自愿见你,我不会说出她是谁。
林佛剑微一皱眉道:看来,你是一点也不肯合作了?银月坦白道:你放了我,我银月个人很感激,你也可以杀了我,我银月也无怨言,但门有门规,我不能招出她是谁。
林佛剑扬眉道:你……银月道:我能告诉你的是,我们受雇要杀追查寒傲天下落的人。
林佛剑道:什么人雇的?银月道:我不知道,我不接头生意,只是奉命行事。
林佛剑道:你怎么知道我来此是要追查寒傲天的下落?银月想了想道:这应该可以告诉你。
我们早已派人盯住寒若水,若非她还有用处,早就死得不明不白了。
你和她见面,我们自然知道。
林佛剑明白银月口中所谓的用处,应该是指用以威胁寒傲天。
沉默半晌,道:风月门是一个很好的暗杀组织?银月点头道:我们失败的机会很少。
林佛剑道:对,无限温柔中忽然下手,确实很少人能逃过。
银月,你杀过多少人?银月沉吟了一阵,道:六个,你是第七个。
林佛剑道:那六个人都很顺利地被你杀了?银月点点头。
林佛剑笑一笑,道:这是不是你第一次失手?银月又点点头。
林佛剑道:银月,能不能再告诉我一件?银月道:那要看什么事了。
林佛剑道:这多情楼的老板,是不是和你们风月门有关系?银月摇头道:没有。
林佛剑有些不信道:真的?银月肯定道:我们风月门的人散居各处,通常都和老板无关。
林佛剑颔首道:好,你走吧!银月望望桌子上四枚金针,突然转身而去。
林佛剑摆摆手,尤氏姐妹让开了一条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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