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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时冷时热英雄胆

2025-03-30 07:27:40

辛维正为之啼笑皆非,欲待发火又不敢。

他深知这老鬼难伺候得很,要想问话,惟有委屈忍耐一途!于是,他仿着老儿那副不死不活的腔调,悠悠然问道:现在问,还来不来得及?郭老头开始装填第三袋烟丝,缓缓道:假如老汉没有料错,姓白的这次前来百珍园,与那了尘和尚前此之不辞而别,多多少少有着点前后!辛维正一哦,精神大振道:这样说来,你老对那贼秃突然离去之谜,定已获有相当眉目了?郭老头缓缓接着道:这恐怕是对方的想法,事实上老汉根本一无所知。

辛维正微感失望道:那么大前夜……郭老头喷出一口浓烟,耸耸肩胛道:跑了一夜冤枉路。

辛维正眨眨眼皮道:您老能否从头到尾,一口气说个清楚?郭老头呼里呼噜又吸了好几口烟,这才接下去说道:总说一句,老汉这次可谓应了一句老话:‘聪明反被聪明误’!在着手追踪之前老汉抱定一个想法,认为和尚们仓促离去,为掩蔽行迹计,必然会改易面目。

因此,追踪时认‘人’不如认‘马’!老汉于是先去本堡向那名值班堡丁问清两匹马系属一黄一‘花,为冀北一带之燕山种,然后分向四城门探询,结果有人指证,这样的两匹马,在半个时辰之前,出了南城门!辛维正不觉脱口说道:行啦!追啦!他因一时神往,忘记老儿刚才说过一句聪明反被聪明误,这时忘情助威,无异一种讽刺。

结果,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郭老头停下来狠狠瞪了他一眼,方始哼嘿着接下去说道:是的,追了!一直追到日落西山,才在湘阴附近追上那两头畜牲。

上前拦住一看,马上坐的,竟是岳阳府衙里的两名差爷!辛维正急道:会不会是贼秃师徒化装的呢?郭老头有气道:你有没有听清我说我一眼便认出那是岳阳府衙里的两名差爷?辛维正忙赔不是道:是的,那两名差爷定是您老的熟人,小于一时紧张过度,以致说话有欠考虑……咳咳……之后呢?郭老头哼了一声,接下去道:我问那两个家伙,他们那两匹马,是打哪儿弄来的?那两个家伙说:他们接办了一件公差,须赴南粤一行,因为路程远,脚力马虎不得,乃特向西门一家骡马行挑了两匹牲口代步……辛维正一叹道:真糟糕――郭老头继续说道:老汉情知上当,乃漏夜赶回岳阳。

于天亮时分,找到西门那家骡马行一问,行里伙计,人人称怪。

说是:昨天那两个和尚真是莫名其妙,两匹纯种燕山马,一点毛病没有,竟要拿来换掉两匹普通马,致使该行于一转手之间,糊里糊涂的给赚了十多两雪花银子!老汉证实那两名差役所言不假,便又向伙计们问明那两匹普通坐骑之特征,仍照原法炮制,分向四门探询,最后查出,秃贼师徒其实是出的北城门!辛维正着急道:时间隔了这么久,那还追得上,知道了还不是枉然?郭老头恨声道:追得上,追不上,是另外一回事。

最可恼的,是老少两个秃贼,居然还将老汉给结结实实的挪榆了一顿!辛维正猛然一呆道:您老既然始终未能追上他们,这话从何说起?郭老头恨恨不已的接下去说道:老夫天生一副毛脾气,路走断了,不去说它,现在既然仍有线索可循,自然不肯放松。

当下,马不停蹄,掉头又打北门追出。

这一次,幸运得很,只到城陵矶附近,一场追逐便告结束。

两匹粟色土马,显目地倒在路旁,后面一株桑树上,龙飞风舞的刻着这么一行大字:郭老头,这下总该满意了吧?奶奶的,你说气人不气人?辛维正呆了半晌,方始张目期期道:事情至此,您老既然一无可获,他们为什么还要振暗害,不肯放过你老呢?郭老头道:望着那一行留字,老汉几乎气炸,误会也即由此起。

老汉当时的一阵自嘲苦笑,显然被对方认作一种别有用心的冷笑,为防老汉另采手段进行追查,自然要将老汉除之而后安!辛维正又是一呆道:照这样说,当时附近是隐伏有对方的同党了?郭老头冷笑道:你以为这座百珍园四周,就没有好朋友在暗中守护着么?辛维正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一时冲动之下,真想马上冲出去查个究竟。

郭老头缓缓接着道:放心好了,别说这儿属于金汤堡的一部分,就是凭我姓郭的过去那点臭名声,第二个没羽箭,大概是不会再有的了!辛维正摇摇头,自语般说道:想那了尘和尚,也不是一块什么好料子,谁知竟然有人对他发生这么浓厚的兴趣!郭老头悠悠接口道:那位黄山奇算子又算什么好料子?辛维正怔得一怔,失声叫道:对啊!黄山奇算子,九嶷黑豹掌,丐帮那位乌皮金刚,现在再加上一个了尘和尚……郭老头淡淡截着道:怎么样?辛维正却又一愣道:这,这……微顿,迟疑地接道:难道有人在暗中加以‘收集’?郭老头头一点道:你小于这回完全说对了,老汉亦作如是想,你小子这一看法,与老汉之推断可谓不谋而合!辛维正怀疑地道:这批人武功既非一流,年事也都已不轻,刻薄一点说,可说一无可取之处,纵然收集起来,又有何用?郭老头沉吟着道:这正是目前惟一的难解之点,要能想通了,事情就好办了。

辛维正又问道:依您老看来,这次弄走了尘和尚的,与罗汉池盗取三王宝藏的,会不会是同一伙人?郭老头点头道:当然是一伙。

辛维正接着又问道:那位没羽箭白文俊既已证明为贼党中之一员,而此君在名义上却为凶将之得力部属,依常理而言,没羽箭之行踪,凶将应无不知之理,在这种情形之下,凶将真的一点嫌疑也没有?郭老头摇摇头道:那是由于你小子对八部天龙了解太少之故!辛维正道:怎么呢?郭老头道:第八部天龙下面的鬼兵,计有六十四人;这六十四名鬼兵,在江湖上,无异那位双戟天王郭长空的六十四根触须。

平常时候,这批人浪荡天下各处,拿钱吃饭,什么事也不管;他们惟一的任务,是把各地的风吹草动,尤其是跟他们头儿有关的,随时报知天王府。

所以,在武林中,那位凶将虽非两榜中顶尖人物,但消息之灵通,则连公侯亦难望项背!老儿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明白了这一点,你再想想吧!这些天龙鬼兵之个人行动,又怎能作为凶将知情之依据?辛维正道:那么您老有没有将这次追踪了尘和尚的种种遭遇,以及您所推断的种种牵连,向老堡主或钱总管他们陈明呢?郭老头道:只说了个大概。

辛维正诧异道:为什么?郭老头站起身来,缓缓说道:这是做人处世之道,你最好学学,对于你的上司,非有必要,最好别处处表现得比他们聪明。

留点脑筋让他们伤伤,他们也许会更喜欢你!以后的几天中,百珍园中的一老一少,忽然在情绪上,分别呈现出一种极不正常的状态。

辛维正有点心不在焉,郭老头则时时陷于一片深思之中!辛维正的坐立不安,原因很单纯,他急着想离去,但又苦于找不着适当的理由或借口。

郭老头有什么心事呢?谁也不清楚!不过,有一点,辛维正敢于肯定:老儿之显得心事重重,绝不是在为本身之处境担心!从老儿计诱那位没羽箭,以及老儿平常之言谈举止中,他已渐渐对这位应天无常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这老儿之善、恶、好、坏,界限异常分明。

换句话说,对好人而言,他是一位善心菩萨;对某些恶枭奸顽,则又是一名十足的冷面阎罗,心肠之狠,手段之辣,令人咋舌!结果,果如郭老头之预计,在第八天上,那位双戟天王凶将郭长空,应召来到了金汤堡。

据金紫凤说:那位凶将在弄清了是怎么回事之后,暴跳如雷,差点没将一座大厅吼塌。

最后,还是主人霹雳子,倒过来一阵好言安慰,方将那位大天王的一股怒火平熄下来!辛维正追问:后来呢?金紫凤说:后来当然是不了了之。

他答应我爹:一定要查究个明白!’我爹则告诉他:‘这种事,急不来,毋须忙在一时。

然后便由钱总管代表我爹将他送出堡去,从头到尾,全是一套官样文章!这个小风波过去不久,武林中突然传出一件大事:美髯公齐天卫、富国侯葛平章,联名邀集四伯、霹雳子、十三男、凶将、煞相、三卿、七尉等三十名两榜人物,共议三王宝藏被盗事。

日期:重九。

地点:君山!这件事,带予辛维正甚大的刺激。

五爵四秩等正副两榜人物,一个不缺,独独就少了一位降魔子!现在是八月上旬,距集会之期,尚有一个月光景。

依郭老头之猜测,认定公侯此举,必系接受了那位智男的献策所致。

表面上是集会议事,内中定然另有文章!文章之内容,自然不易揣摩。

这件事带给辛维正的另一烦恼是:他本准备近日设法离开的,如今是否等待君山会期过去再说呢?因为,他假如留下来,等待会期过去,他也许有机去可以看到,列名五爵四秩之‘‘公侯伯子男、将相卿尉,者是些何等样人物。

尤其他怀念着其中的几位熟人。

譬如:那位糊涂伯,究竟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有人说此公只要有酒有棋,纵然天榻下来,也懒得动一动。

那么,对公侯这一次联名征召,他会不会如期前来呢?不来,算不了什么稀奇;如果来了,岂不证明此公事实上一点也不糊涂?其次便是那位奸男杨若善,此君永修受辱之事,武林中必已早就传开,这次前来君山赴会,此君将以什么面目见人?当然,他最希望见到的,还是神偷高乐仁师徒。

他至今不悉神偷那次取得之锦盒,其中所盛者,究为何物。

这次,假如那位无情卿萧一士也来了,两卿之间,会不会再起冲突?要是真的冲突起来,双方谁占上风?其他与会之人,将采取什么态度?提起妙手卿与无情卿,就使人不禁联想到三卿中的另外一卿:雨露卿迷魂娘子冉金莲!这位迷魂娘子冉金莲,是正副两榜中惟一的一名女性。

三王晶题两榜人物时,此姝才只双十年华。

如今屈指算来,亦不过三十一二,这次君山之会,两榜人物如果都能到齐,这位雨露卿无疑将是最具吸引力的人物之一?这位有迷魂娘子之称的雨露卿冉金莲,据说是武林中,近数十年来,罕见之美人――是真的么?假如他能留下来,倒真想看看这位武林尤物究竟美到什么程度!无可讳言的,在他心底深处,他最最记挂着的,其实还是他那两位师兄。

他虽然始终不以两位师兄之自绝师门为然,不过,自从郭老头透露了当年那段秘闻之后,他对两位师兄,已能寄予一些谅解。

他辛维正固然没有错,而严格说来,两位师兄事实上也有他们的痛苦。

以一名血气方刚之青年,试问谁愿有着一位欺兄盗嫂的师父?所以,他亟望借此机会,再见两位师兄一面。

虽然他跟两位师兄目前是处在极不相容的地位,可是他有时亦以有着这样两位师兄为荣。

因为如今他已弄清,两位师兄,并非寡情绝义,而是年轻人嫉恶天性所使然。

他相信,只要他能将师父之沉冤昭雪,迟早有一天,两位师兄仍然会回到师门中来的!可是,尽管如此,他却又总觉得,一切理由,种种借口,似乎都不能打消他迫切回山的心情。

因为,他的问题与君山之会毫无关系,只要找到适当机会,他仍准备随时离开,星夜赶返武功山!一晃眼间,又过去七八天。

辛维正愈来愈烦躁,而郭老头也愈来愈沉默。

这一天,辛维正实在忍不住了,勉强笑着搭讪道:别再愁眉苦脸的了,老儿听说湖蟹已经上市,呆在家里,实在闷得发慌,咱们好好吃一顿去,由小子做东如何!郭老头嘿了一声,慢吞吞的道:知道你小子是有钱人……辛维正不觉一呆,张目愕然道:你老儿这话什么意思?郭老头点起一袋旱烟,闭目缓缓道:四十枚金圆,每枚重达一两二钱五,合起来是黄金五十两整,这样还不算是有钱人么?啊,是了,老儿心情沉重之原因在此;一定是老儿误会他藏置床下的那袋金圆之来路不清不白!老儿怎会发现那些金圆,以及系于何时发现,现在都不太重要,现在的问题是:他将怎样向老儿解释这些金圆的来源?郭老头扫了他一眼,缓缓接着道:假如老汉没有猜错,上次有人说要回去萍乡探亲,也许根本没有回到萍乡去――老弟,你说是么?辛维正见老家伙逐步深入,词锋咄咄逼人,心里更是着急。

心里愈是着急,愈不知道如何分辨是好。

郭老头头一抬,双目寒光电射,板脸沉声道:现在,你小子听着,咱们长话短说,这批黄金不管它们是自何处弄来,以及如何弄来,完全与老汉无涉。

老汉只想问一句:就是它们搁在这里,会不会染污老汉这几间破屋?辛维正渐渐心火往上冒,带怒回答道:请放一百零八个心,它们统与我姓辛的姓氏一样干净!……郭老头轻轻一哦,眨着眼皮道:说完了?辛维正尽量忍耐着,冷冷答道:没有说完,不一次说完的用意,是希望某些人就此打住,不再追问。

既然有人一定要打破沙锅问到底,那么请他听清:它们系赠自两位可以对证的活人,掌笔双尉!说也奇怪,郭老头在弄清这批黄金的来源之后,竟好像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只见他一点点头,旋即垂下眼皮,如打瞌睡般陷入一片沉思之中。

老儿这种莫测高深的奇异反应,反倒给辛维正带来一阵意外。

他朝老儿呆呆地望了片刻,皱眉讷讷道:你老儿是怎么了?郭老头睁开眼皮,缓缓抬起面孔,点了点头说道:很好,卷你的铺盖吧!辛维正猛然一怔,心中又惊又怒,瞪眼叫道:你老儿这是什么话?你要问的,我全说了……不信尽可查证……我……我……辛维正……这样……还不够诚实么?郭老头平静地说道:就因为你够诚实才叫你走!懂吗?辛维正气得发抖道:不懂!我只知道这叫做撵人,而我从没被人撵过。

你老儿如果不把话说明白,今天,有……有……你无我!郭老头忽然微微一笑,好整以暇地扬脸问道:还记得前些日子,那个没羽箭姓白的小子吗?辛维正气咻咻的顶撞道:记得又怎样?郭老头淡然注目道:那天夜里,你赏给那厮的一记单飞腿,你以为我老郭老眼昏花,真的没有看出它属于何人武学么?辛维正一呆,失声道:原来你老儿――郭老头脸色一整,沉声说道:今天,你如明打旗号,以降魔门人之身份出现武林中,相信就是我们老堡主,也决不会对你如何。

但是,像你现在这样,以水底方式,冀求发现令师当年那段公案之隐情,情形就不同了,在你,也许可以辩称不得不然,然而,你可曾替我郭某人设身处地想一想,一旦事发,我郭某人该当何罪?辛维正垂首低声道:是的,对不起您老,小子当初实在没有想到这么多。

郭老头深深叹了口气道:有一点,你小子得弄明白,我老郭事实上并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

这件事,发现已非一日,我老郭如果怕受连累,该决不会隐忍到今天。

今天,老汉提出来,原因有二:一是老汉本身也有一笔债,在未讨还这笔债之前,尚算是有用之身,不敢妄自菲薄。

其次则是:经老汉近半月来之深思熟虑,觉得你小子这种做当,对你小子自己,也未必有什么好处!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你小子想想吧!你小子这样做的主要目的,无非想借接近堡内上下人等之机会,以便打听那件公案的某些细微末节。

可是,老汉问你:以你目前在堡中的身份,你能开口?谁敢告诉你什么?谁能告诉你什么?说得过火一点,你小子这样做,不过是自己开掘坟墓,好让你一条小命,和令师可能之冤屈埋得更深一些而已!辛维正悚然警惕,不自禁向老儿感激地道:多亏您老提醒,如今细细想来,小子这种做法,确属一厢情愿,委实没有一点好处。

郭老头黯然道:择日不如闯日,你收拾收拾,这就离去吧!辛维正站着未动,迟疑了片刻方道:您老……适才说……您老也有一笔债……小子不揣冒昧,不知道可有小子可供驱策之处?郭老头苦笑着摇摇头道:目前你且先忙你自己的,以后有机会,再说不迟。

辛维正停了一下,皱眉又道:还有金姑娘方面……郭老头点头沉吟道:这倒是个头痛的问题,不过,这也暂时不去管它,你走你的,你走了之后,老汉再慢慢设法应付她就是。

风清气爽。

水远天长。

秋,八月,萍乡至泸溪的黄泥官道上,一名布衣少年,身背一只小包裹,正向武功山方面踽踽而行。

在离开萍乡,刚刚踏上官道时,他的脚步是轻快的,似乎恨不得一口气便赶达此行最终目的地。

但是,渐渐,渐渐地,他的脚步慢下来了。

他不时停下来,左右张望一阵,神色迷恫,若有所待,然后,低叹一口气,又默默举步,继续向前走去。

到达泸溪,天色已黑。

少年疲乏地走进镇头那家安平客栈,一名伙计迎上来,伸手想接包裹,却为少年摆头拒绝了。

进入客房,伙计送上茶水,顺便问道:相公还没有用饭吧?少年将灯头剔亮,点头说道:是的,还没有,不过,先不忙,你先去为我拿纸笔来!不一会,伙计将纸笔送至,双手奉上道:相公,纸笔砚在这里!少年微合着眼,点点头道:好!你且拿着。

伙计应了一声是,捧着纸笔,静立一旁。

过了片刻,少年缓缓睁开眼皮道:来,伙计,我念你写……那伙计又应了一声是,立即把纸压在桌上面,嚼开笔锋醮墨以待。

少年往椅背上一靠,十指交握,托向脑后,再度合上眼皮,又想了一下,方才开始念道:盐,三十斤。

米、面、地瓜豌豆,各五十斤。

咸肉二十斤,鲜肉三斤,腌菜一坛。

香油斤、火石一袋。

皮帽一顶,皮衣一袭、蓝白布各一匹,大号袜各三双。

另外,梨、藕,冰糖,莲子、百合,干的归干的,的归湿的,分别各装一大麻袋。

噢,针、线、剪刀等,也备-干!伙计讶然抬头道:相公要人山?少年点点头道:是的。

伙计迷惑地又道:这些,算起来,差不多足有三百斤,装车一车都装不完,相公一个人,如何携带?少年悠悠然回答道:慢慢再想办法。

伙计眨眨眼,问道:还有没有?少年忽然欠身反问道:今天是八月哪一天?伙计应声答道:十三。

少年吁了口气道:好的,那么就替我再写上一盒月饼吧!伙计写下了,抬头又道:不来一点酒?少年怔了怔,失笑道:酒?噢,是的,谢谢你,老乡,来上一斤就够了!伙计诧异道:只要一斤?少年咳了一声道:是的,我们家里,喝酒的人不多,有一斤应应节景,也就可以了。

说着,自怀中取出一块重约十两的银子,放去桌上道:看够不够,不够再来拿。

伙计约略计算了一下,点头道:尽够了。

少年伸懒了个腰道:现在替我弄碗面来。

各项物品,最好能在明天午前购齐!伙计临去又问道:要不要雇辆车子,或是雇匹牲口?少年挥一挥手道:明天再说吧!次日,两名栈伙出栈办货,少年随后亦自栈中走了出来。

后者沿街缓步,一边前行,一边思忖:伙计说得不错,东西买齐了,将如何携带法呢?三百斤的重量,并难不倒人。

问题是,东西都是一包包,一袋袋的,零零碎碎,拿既拿不下,负又负不了,如何是好?少年想着,不知不觉来到一家当铺门前。

就在少年行经当铺门前时,当铺里面,忽然走出一个身穿破衣,脏兮兮,而又傻里傻气的粗壮小子。

那小子朝少年周身上下打量了一眼,突然满脸堆笑道:赫!相公今天的气色好好啊!少年眼珠徽微一转,停下脚步笑道:比前几天如何?小子不假思索地抢着道:那还用说,好得太多了!少年徽微一笑,侧目又问道:这么好的气色,你看应该做点什么事?小子拢上一步,低声道:决不骗你,这是我小虎子亲眼看到的,昨天,有个外乡客人,就凭一脸好气色――结果你道怎样了?怎样了?不到一顿饭光景,赢了三十多吊!三十多吊?只多不少!好家伙。

怎么样?什么怎么样?要不要进去押两把?输了怎办?担保不会!那么,这样好不好……我出运气,你出本钱……输了我不管,赢了一人一半……公公道道!唔,这倒……啊……不行。

少年微微一笑道:为何不行?小子红着脸孔道:我……我身上……一文不名。

少年又笑了一下道:投有吃到红么?小子摇摇头,道:连换三个庄家,通统都是瘟庄。

下家里面,只有王掌柜的赏了我八个小钱,我顺手偷偷押上天门,他奶奶的,最后开出一副单双点。

上下门通有,长三对长三,独吃天门,好不气人!少年听了不由褥哈哈大笑!小子眨眨眼皮,不胜迷惑道:这有什么可笑?少年伸手一拍小子肩头,笑道:告诉我,虎子哥,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能不能出去帮佣?假如走得开,工钱随你要!小子似乎一下没有听懂,茫然道:去哪里?少年笑道:你且先说走不走得开!小子诧异道:为何走不开?谁留我?哥哥怕嫂嫂,不敢开腔,作不了主,嫂嫂则希望我他奶奶的跑得愈远愈好!少年点点头道:那就怪不得你会成天在这种鬼地方穷混了。

小子脸色一整道:相公,你可不能这样说!少年怔了一下道:我哪点说错了?小子手朝当铺里一指,低声道:这地方一点都不鬼,打大前年开始,我小虎子吃的喝的,差不多全靠了里面那些大爷,每天端端茶,绞绞手巾把子,不管他们谁输谁赢,我小虎子都是笃笃定定,多是没有,二三十文,只要手不痒……少年笑着接口道:好,好,算我说错就是了!说着,自身边掏出一块碎银,递向小子手上道:我住安平栈五号房,你替我买两包好一点的烟丝,送到栈里去,就在栈里等着,我另外有点事,办完马上回去,其它的等会儿谈!’小子接过银子,欣然领命而去。

少年待小子于街角消失不见,身躯一转,负手踱进当铺,不消片刻,人而复出,脸上挂着满意的微笑。

现在,辛维正不再寂寞了。

走出泸溪,便是荒凉的山区。

小虎子虽然是个浑人,气力却不小。

两人各挑一担物品,走走停停,谈谈说说,行来倒也不慢。

辛维正估计日落时可抵峰脚,露宿一宵,黎明登峰,可望于辰巳之交抵达峰顶。

走在山路上,辛维正笑着问道:虎子哥进过学没有?小虎子甚感稀奇道:进学干啥?辛维正笑道:念书识字啊!小虎子不屑地道:识字干啥?镇上王掌柜的,跟我小虎子一样,一个大字不识,照样开布店,当大老板!辛维正笑了笑,又道:虎子哥这次一下子赚到五两银子,过两天下了山,准备拿这五两银子作何营生呢?小虎子抹了一把汗水道:简单得很……辛维正笑道:说来听听怎么样?小虎子认真地道:三两存在庄上生息!辛维正点头道:好主意!还有二两呢?小虎子接着道:一两交给我哥哥,转交嫂嫂,好让哥哥在嫂嫂面前也神气那么一下子,叫她知道,她的小叔,我小虎子,也能大把大把的赚得雪花银子!辛维正又笑了一下道:还有一两呢?小虎子想了想,方道:还有一两……唔,拿五钱出来,买布做衣裳,换换新……剩下的五钱,晤……啊哈,有了!辛维正笑道:有了什么?小虎子兴高采烈地道:两钱银子推个庄,够气派的。

奶奶的,两钱银子,八吊多钱,不少了啊!辛维正笑道:要是……---------------------------全仔之家 扫描,boyu0372 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