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吴太平带着怪道人配的一包药丸,以及它瑶赠送的叁佰两纹银,给悄悄的打发走了。
为了当年的一念之贪,在他本身来说,他付出的代价,是巨大而悲惨的。
幸亏他在贫病交迫,陷入绝境时,无意中遇上了宫瑶。
宜瑶不仅挽回了他一条残命,也同时熨平了他心底最后的一道烙痕。
他将一生的遭遇全告诉了这位快女,他相信无忧老人的宝物,不久必会另行归属一位好的主人,他也相信那个丧尽天良的小癞子,早晚必然会获得应有的报应。
他临走的时候,忍不住老泪纵横,说他今后一定会好好的做人。
这是人间常见的悲剧。
宁可事后流泪忏侮,而很少有人愿意惜镜他人,在造成错误之前,冷静的多想一下,悬崖勒马,自救救人。
(二)战公子今天好像显得特别愉快。
尤其是看到老骚包和丁谷那两张为索解谜底,而愁眉不展的面孔,他更愉快。
他端着一杯酒,眼光抬得高高的,像跟屋顶说话似的,大声道:这一下,大家都应该可以安心啦!种种迹象,都很明显地指出:无忧老人的宝物的确落在洛阳;落在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手里。
这人武功不错,头上长满癞疤;在洛阳这一带,多多少少有点名气——他便是当年的小癞子。
他打了个空哈哈,接着道:自以为头脑比别人聪明的人,慢慢地想吧。
有了这许多线索,当然不愁找不出这么个人来!他见丁谷仍然不理不睬,终于重重一咳,说出了他今天真正想说的两句话:只可惜未来的种种好戏有人已经注定看不到了。
丁谷脸上的愁容,像风吹浮云般,忽然一下子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笑眯眯的望着战公子道:请问公子,这个人是谁?战公子道:不太清楚,我只知道这个人好像不是本公子。
丁谷笑道:那一定就是十二步追魂,包老前辈了。
老骚包道:放屁!我老人家长命百岁,你们谁也别想活得比我久。
丁谷笑道:这个人既不是你们两位,又不是我,会是谁呢?战公子道:是我们三个之中,脸皮最厚的那位仁兄。
丁谷笑道:那就更不是我了。
战公子忽然转向吴大头道:大头,这两天我耳朵好像有毛病,你重说一次好不好?前天你们从及时乐回来,你说一个叫小玲的姑娘告诉你,黑刀帮召集了很多高手,准备这两天要把谁宰掉?吴大头道:丁大哥。
战公子像是松了口气,道:原来我的耳朵并没有出毛病,真是吓了我一跳。
丁谷忽然微微一笑道:让我再吓你一跳怎么样?战公子道:欢迎。
丁谷头一抬,面对着那扇虚掩的柴门道:是弓师父么?请进来。
战公子笑笑道:不够高明,我五六岁时,这一套就玩得很拿手了。
他话还没有说完,柴门吱的一声轻响,竟真的走进一个身材不高,却长得相当精壮的汉子。
战公子笑不出来了。
进来的这汉子,正是及时乐万花厅的两名打手之一:飞腿弓豹。
丁谷含笑起身道:弓师父坐,来喝一杯。
弓豹一脸仓皇不安之色,上前一步,压着嗓门道:谢谢丁少侠,我没有时间,我是特地来向少侠透露一个消息的。
丁谷道:什么消息?弓豹低声道:黑刀帮四位护法长老已经到齐了,他们要小的先来摸一下路,看看这边的动静,好准备下手。
他们定了时间没有?定好了。
什么时候?今晚。
丁谷点头道:、好,我知道了,多谢弓师父。
弓豹道:不敢当,少侠小心。
他抱拳成弧形一拱,然后便带着一脸歉意,悄悄地退了出去。
吴大头道:小玲没有说谎,这姓弓的果然没有忘记丁大哥的恩情。
战公子忽然端起杯子,向丁谷举了举,道:来,丁少侠,我敬你一杯。
丁谷道:这杯酒大概又少不了有个名堂吧?战公子道:你猜对了。
丁谷道:这叫一杯什么酒?战公子道:离别酒。
丁谷道:谁跟谁离别?战公子道:敬酒跟被敬酒的人。
丁谷道:金兄打算这一二天离开洛阳?老骚包、吴大头、跳蚤、和尚,全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老骚包笑完,轻轻叹了口气道:算了,小金,你嘴巴上赢不了他的。
战公子喝干了酒,放下杯子,也叹了口气道:黑刀帮其所以能受到灰鼠帮的重视,便是因为该帮有着四位武功奇高的护法长老。
这四位护法长老,平时只要碰上一位,就没有人能受得了,何况四位全到了。
唉——可怜,可怜。
他可怜的人,当然就是丁谷。
但丁谷却似乎并没有一点可怜的样子,这时反而举杯道:来,我也敬你一杯。
战公子道:你敬这一杯酒,是不是为了我们以后没有再在一起喝酒的机会?丁谷道:不是。
战公子道:找人敬酒,总得有个名堂对不对?丁谷道:对。
战公子道:那你这杯酒敬的是什么意思?丁谷道:庆贺你终于如愿以偿。
战公子道:你说的话学问太大,我听不懂。
丁谷道:你酒喝下去,仔细的想一想,慢慢的就知道了。
战公子眼珠子转动了几下,忽然放下杯子,瞪眼狠狠地道:你指望今晚我会出手帮你的忙?丁谷道:就算你出手,也不能说是帮我的忙。
战公子道:该说帮谁?丁谷道:你自己!战公子又打了个空哈哈道:这真是个天大的笑话,简直要笑死人。
人家黑刀帮要找的人,又不是我战公子,本公子干嘛要出手,自寻麻烦?你再说下去,真会把人笑死,哈哈!嘿!丁谷道:看在老朋友的面子上,我答应今晚一定从四名黑刀帮的护法长老中,匀出最强的一个让给你。
战公子转向老骚包道:你们听听,这是什么话?他要求我帮忙,偏偏死要面子,不肯明说,却说什么匀一个给我。
听这语气,就好像施舍了我一万两黄金似的,天下还有没有比这更滑稽的事?丁谷微笑道:如果我话说错了,我就收回。
战公子两眼一瞪道:你敢!小柴房里,顿时又爆起一阵轰笑。
(三)花名簿就摊在床上,八名杀手的姓氏简历,按序排列如下:花脸恶客段金,四十二岁,擅使短刀,招式诡异,出手毒辣,为江南黑道第一高手。
终南书生钟雷,二十八岁,流云飞袖火候独到,轻功于各大门派当代弟于中排名第二。
五毒叟西门长空,六十四岁,善用各种毒药,撩阴腿一招克敌,极少失误。
穿心镖萧如玉,三十三岁,镖剑双绝。
如意棍古苍松,三十八岁,棍法精绝,兼通大小擒拿,曾于八年前力挫武当八子,两湖高手,望风里伏。
千面人乐山水,四十五岁,易容术独步江湖,心计过人,轻功、拳脚、刀棍,无一不精。
五花和尚了缘,五十一岁,藏僧。
精密宗心大手印,一身横练功夫,刀枪难伤,出手克敌,很少超过三招。
无形刀阴森,三十四岁,内功精纯,自出江湖,未落败绩。
杀手原为八名,如今只剩七名;无形刀阴森的姓名上,已加了一道红杠。
这位无形刀最值得夸耀的记录,便是生平从未落过败绩。
但他最后还是失败了一次。
平生仅有的一次。
也是最后的一次。
白玉娇道:要不要再翻下去,看看他们的嗜好、出身、素行以及投入花酒堂的原因?罗老太爷道:不必了。
白玉娇道:这七个人里面,你看派谁行事较为适当?罗老太爷道:依你呢?白玉娇道:如意棍古苍松如何?罗老太爷点头道:好,我看中的,恰巧也是此人。
白玉娇道:什么时候动手?罗老太爷道:越快越好。
天雨路滑,山路尤其难走。
花枪小邓走在山路上,愈走愈不是滋味。
他抹抹额角,忍不住抱怨道:唉!真是的,我们老爷子也不晓得在搅什么名堂!如意棍古苍松道:嗯。
花枪小邓道:北邙二鬼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如果有事一定要找这对兄弟打商量,只须派个家丁去喊他们一声就是了。
如意棍古苍松道:嗯。
花枪小邓道:雨下个不停,天又这么黑,而这一带,又是有名的鬼城,真他妈的难过。
如意棍古苍松道:嗯。
爬过一道山坡,下面是个小山谷。
到达谷地,古苍松道:到了。
花枪小邓道:到了?还差得远哩。
这地方你没有来过?古苍松道:我说我到了。
花枪小邓一咦道:什么你到了,我到了,难道你不一起去?古苍松脸上忽然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意道:邓兄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花枪小邓不期然连退数步,惊惶地道:古师父,你——古苍松道:我是奉命行事。
花枪小邓舌尖打结道:你,你,你奉的是谁的命令?老爷子。
老爷子怎么说?花酒堂容不得任何叛徒。
我犯了什么错?你自己心里有数。
我没有数,我什么也不知道,我根本就不晓得我做错了什么事。
那你邓兄就只好做个糊涂鬼了。
他缓缓踏上一步,花枪小邓立即跟着退出一步。
无星无月。
大地昏暗。
细雨淋沥,山风振衣,杀气弥漫,鬼气阴森,一种无形的恐怖感,令人寒悚、窒息。
花枪小邓忽然战抖着大叫道:我知道了!古苍松又跨上一步,冷冷道:你知道了什么?花枪小邓急忙摇手道:古师父,慢一点,我有话说。
古苍松道:说什么?花枪小邓道:好个毒辣的贱人,我中了她的计了。
古苍松忍不住好奇道:哪个残人?白玉娇。
七姨娘?什么他妈的七姨娘,一个烂污货!你说你中了她的计?怎么不是?老爷子指我叛逆,便是因为我今天问了美珠那老妈子几句话。
而我问美珠的话,全是那贱人吩咐的。
她说老爷子运银子出,一定是外面又有了野女人……她为什么要如此陷害你。
因为她的秘密我知道得太多了。
什么秘密?第一、她偷汉子。
偷谁?花枪小邓。
是你?不错!还有呢?第二、我跟她共同知道一宗惊人的宝藏。
宝藏?就是无忧老人的那批宝物。
那不是个谣言吗?不是。
你知道那批宝物的下落?是的,我知道,她也知道,她一定是另外有了男人,同时想独吞那批宝物,才想出这条毒计来陷害我的。
刚才你说你知道那批宝物的下落?花枪小邓像是突然重获生机似的,胸膛一挺道:是的,只要古兄今晚放过了小弟,我们哥俩可以合作。
在花酒堂一直干下去,也没有什么大出息。
古苍松点头道:好,宝物如今何在,你且说说看。
我不能说。
为什么?这是我保命的本钱,大家都是道上混的人,彼此心里应该清楚。
如果你什么也不说,我又怎知道你的话靠不靠得住?城里西大街,义利当店的三朝奉黄海星,是我的四表哥,他曾经告诉我一件事。
一件什么事?他说,今年春节期间,有人到义利当店去求当一尊金铸罗汉。
哦?结果呢?结果没有当成。
因为那人想当的价钱太高,而他们开当店的人,对江湖中事,茫无所知,根本就不清楚那尊金罗汉乃无价之宝。
求当金罗汉的那人是谁?这人是谁,起先我毫无头绪,事后,我只能就四表哥模糊的印象,慢慢拼凑,直到前个月底,我才恍然大悟,想出了这个人可能是谁。
只是猜想?我这种猜想,当然有我的根据。
既然你已差不多能确定这人是谁,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动手?没有机会。
什么叫没有机会。
那家伙一身武功比我高得太多了。
高到什么程度?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决赶不上你古师父。
所以我们应该合作?不错,这对大家都有好处。
这人目前还在洛阳?他在洛阳已经生了根,想走也走不了。
你说这人叫什么名字?我什么也没有说。
话又回到老问题上来了,这是我保命的本钱。
古苍松思索了片刻,忽然道:还有一件事,我始终想不透。
花枪小邓道:什么事?像这么重要的一个秘密,我想不透你为什么要告诉白玉娇那样的女人。
这叫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那女人除了奶大腰细腿长之外,根本就没有什么动人的地方。
天啦!这还不够?你完全不了解那女人的一股骚劲骚到什么程度,只要你一碰到她,她随随便便跟你来两下,包管你连骨头都会酥化。
这种女人我还没有见过。
正因为你没有见过,你才不会相信。
我总觉得你太夸张了些。
哎呀,我要怎么说才好?!我花枪小邓也算得上是个花丛老手了,但奇怪的是,不管你道行多高,只要跟那女人一搂一缠,你便什么都完了。
关于这件秘密,我便是在一次神魂出窍的紧要关口上,为了讨那女人的欢心,无意中泄露出来的。
古苍松又思索了片刻道:你跟那女人胡天胡地,难道就不怕风声传去老太爷耳里?花枪小邓道:你说这种话,就显得外行了。
古苍松道:为什么显得外行?花枪小邓道:花酒堂人夜以后的情形,你又不是不知道。
前后七进院落,黑灯无声,几乎连老鼠都不敢任意窜行。
而罗老头独拥八房妻妾,一夜最多也只能照顾一个。
只要轮着值夜巡查,前前后后摆个样子,然后无论你一头钻进哪个房间,舒舒服服,一觉到天亮,谁来管你?古苍松点点头道:唔,有道理,谢谢。
花枪小邓道:什么事谢谢我?古苍松没有解释他为什么事道谢,而花枪小邓却马上就看到了对方表达谢意的方式。
如意棍古苍松没等他一句话问完,突然跨步上前,右袖一抹,袖中铜棍,电疾吐出。
花枪小邓一声惊呼未及出口,便听到了自己喉结骨碎裂的声立曰。
他的缓兵之计,可说完全成功。
只可惜他的废话说得太多了。
他为了能够活下去,不断反复加强他存在的重要性,结果因为话说得太多,秘密完全泄光,以致变得他的存在反而成了一个累赘。
花枪小邓死了。
他以机智灵巧,油嘴滑舌,而飞黄腾达,最后也由于同样的长处而送掉了性命。
(四)洛阳西城门外的薛家大院子,是座有名的凶宅。
薛家的子孙,早在四十多年前,就不晓得搬到什么地方去了。
如今的薛家大院子,几已成为荒烟蔓草所淹没。
战公子始终想不透丁谷为什么要把他带到这种地方来。
他们穿过一片竹林,来到庄院门口。
三四尺高的台阶,已全为草藤掩盖,门上的一把大铁锁,也已跟门环锈得粘在一起,蜘蛛网丝结了一层又一层,门帘上吊满了黄蜂窝。
战公子道:你要找的一个人,就住在这里面?丁谷点头道:是。
战公子道:我猜想这里面你的朋友一定不止一个。
丁谷道:可以这样说。
战公子道:你有没有带点吃的东西来,替你这些朋友换换口味?丁谷道:换什么口味?战公子道:它们咬木柱子,咬天花板,一咬就是几十年,岂不倒胃?丁谷这才听懂了他的话。
战公子大笑。
他终于找到机会,痛痛快快的占了丁谷一次便宜。
丁谷嘿了两声,继续踏着没膝野草,沿着围墙,向后走去。
战公子只好跟在后面。
丁谷走没多远,忽然一拧腰,上了院墙,大声道:我是浪子丁谷。
战公子也跟了上去道:早知道你会醉成这副样子,我刚才真不该让你喝那最后三杯酒。
丁谷道:是我醉了?还是你醉了?战公子道:就算我也有了几分酒意,但总不像你醉得这么厉害。
丁谷微笑道:如果你真的比我清醒,那么你有没有看到有人正在向我们招手?战公子怔住了。
丁谷没有醉。
下面长满青草的厅前台阶上,果然有个人在向他们招手。
十四号金鹰余飞。
十四鹰余飞热诚的招待,令人非常感动。
他没有问两人的来意,也没有问两人怎么会找到这处地方。
他像见到阔别多年的老友一样,为两人引见了另外的六七名金鹰,以及两位鹰王。
他口口声声称两人是他的救命大恩人,弄得丁谷和战公子都感到很不好意思。
他们平时虽然不拘行迹,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但要如有人喊他们恩人什么的,那真比要他们打着赤膊走在一群大姑娘面前还要难为情。
前后院子虽然一片荒芜,这座大厅却收拾得很干净。
厅旁一间书房,已改作厨房。
酒菜的香味,从厨房里一阵阵飘送出来。
只不过是一阵寒暄工夫,一桌酒菜便整治好了,客串大司务的,竟然是两名彪壮的鹰杀手。
两人推辞不得,只好入座。
酒过数巡,丁谷表明来意。
他向余飞问道:黑刀帮的四位护法长老,余见可清楚他们的底细?余飞点头道:这四个老怪物,我全见过。
他们的名号是:‘血影魔孙快刀’,戏虎客杨金标’,‘蛇婆子胡姣’,‘红须老淫虫弓鹿’。
他以疑问的眼光,望着丁谷道:丁少侠干嘛要打听这四个老家伙?丁谷笑笑道:听说黑刀帮除了正副三位帮主之外,就数这四位护法难惹,我杀了他们好几名弟子,为了提防他们有一天也许会报复,自然得先有个准备。
余飞点头道:这倒是一点不假,四个老家伙,各有一身怪异的功力,就连长沙神鞭苏重威苏大侠,巴东魔棍杭立奇杭大侠,几次想收拾他们,都没有成功。
他接着又说道:本帮不自量力,只要丁少侠一个口信,随时都倾全力为少侠助威。
丁谷道:谢谢余兄盛情。
这些日子,有战公子跟小弟走在一起,我想他们大概还不至于有这种胆量吧?他望着战公子,微微一笑。
战公子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走出薛家大院子,丁谷笑着道:血影魔孙快刀,戏虎客杨金标,蛇婆子胡姣,红须老淫虫弓鹿,你要哪一个?战公子道:我要你的头。
丁谷笑道:怎么又说气话了?我什么地方又得罪了你?战公子道:要早晓得你是为这种事来的,我来才怪。
丁谷道:你这么来一趟,受了什么损失?战公子道:没有损失。
丁谷道:既然没有损失,又发什么牢骚?战公子道:我看不惯你这种婆婆妈妈的噜嗦劲儿。
丁谷道:我哪点噜嗦?战公子道:交手之前,还居然先打听一下对方的姓名和称呼,这不叫噜嗦叫什么?丁谷道:这叫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战公子道:你过去跟天地双残交手时,事先有没有打听一下双残的底细?丁谷道:那不同。
战公子道:何处不同?丁谷道:双残不是一个组织,杀了双残,一了百了。
现在的这四名黑刀帮护法,只是黑刀帮势力的一部分,我们输了,连老本一起光,我们赢了,却不算赢定。
在这种强弱异势的情况之下,当然得计较计较。
战公子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道:你的口才,确实令人佩服;事情一到了你嘴里,说起来总好像有个动人的理由。
丁谷道:这不是耍弄口才,老弟。
这是要命的活儿,光凭气血之勇,是成不了事的。
咱们的性命,只够咱们潇洒一次,一次表演完毕,以后就没得玩了。
战公子眼一眨道:刚才你怎么称呼我?老弟?丁谷苦笑道:又找麻烦了!算我说溜了嘴如何?战公子道:称呼关系着长幼尊卑之序,无论如何也马虎不得,这一点你老弟最好牢牢记住。
丁谷道:多谢老兄指教。
战公子道:这还差不多。
丁谷道:老兄!我能不能另外请教一个问题?战公子道:说。
’丁谷道:人家今晚上就要来找我们了,你觉得我们该以什么态度应付?战公子道:当然是坐在家里等。
难道你想开溜?丁谷点头道:乖!战公子道:乖是什么意思?丁谷道:乖就是听话的意思。
战公子道:谁听谁的话?丁谷道:小孙儿听老祖母的话。
战公子道:你在胡说些什么?丁谷道:譬如说:有一位老祖母,跟她两个顽皮的小孙儿交代,大宝、二宝,奶奶去拿针线盒子,马上来,坐在这里别动噢。
老祖母回来时,两个小孙儿果然坐在那里没有动。
老祖母一高兴,除了喊乖,还喊什么?战公子道:好,我是乖孙子,你呢?丁谷道:我想动一动。
战公子有点冒火道:除了等他们找上门来,你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丁谷微笑道:我不能说我已想到了什么更好的办法,但我绝不愿做一个听话的乖孙子。
黑刀帮这次接管了及时乐,第一个得到实惠的人,便是四大护法长老之一的红须老淫虫弓鹿。
在这以前,弓鹿也来过及时乐。
但那时候的罗老太爷,如日行中天,谁也招惹不起。
而当时的黑刀帮,羽翼未丰,实力薄弱,连帮名都不敢宣布,当然更不敢跟花酒堂公然为敌。
他每次到及时乐来,只能像普通嫖客一样,规规矩矩的花银子叫姑娘。
由于他阁下尊容欠正,财力有限,又加上年寿已高,每次只能在万花厅穷混混,不仅无甚乐趣可言,有时还得受受姑娘们的闲气。
所以,这一次发鼠帮与黑刀帮联手进军关洛道,表现得最热心、最起劲的,便是这位弓大护法。
他是黑刀帮方面接管及时乐的主脑。
及时乐顺利接收到手,他的第一个想法是:先除下招牌,暂停营业三个月。
院中一百多个姑娘,等他一个个都享受过了,再重新开放。
不过,他清楚这一着决行不通。
及时乐的收入,是全帮赖以支撑的大财源,他在帮中地位虽然不低,但毕竟只是一名护法长老。
就是换了帮主流星刀厉闪,显然也不敢如此嚣张跋扈,肆无忌惮。
尽管如此,这七八天下来,也还是够他舒服的。
一百多个姑娘,个个如花似玉,他高兴挑哪一个,便挑哪一个,就是皇帝老儿,也没有他这般自由快活。
现在他似乎只为一件事苦恼。
以前他以普通嫖客来到及时乐时,菊字号以上的姑娘,在他心目中,几乎人人美如九天仙女下凡尘。
而今他大权在握,可以任意挑选了,却又不免有点满地拣瓜,拣得眼花的感觉。
他第一晚便找了个梅字号的姑娘,小妞儿又年轻,又漂亮,会绘画,又会弹琴,甚至还会做几首诗,但老淫虫却越玩越冒火,觉得像是在做苦工一样,一点味道也没有,半夜便把她赶了出来。
第二天,他翻花名册,忽然发现一个很奇怪的名字。
勾魂。
这个名字实在很新鲜、很刺激,单看名字,便令人有一种很过瘾的感受。
他命人找来一看,果然人如其名,是个很新鲜而又刺激的姑娘。
进一步接近之后,也果然过瘾之至。
以后几天,他就没有再换姑娘。
现在,他就跟勾魂一起躺在床上。
他搂着勾魂的腰,夹着勾魂的腿,勾魂搂着他的脖子,摸着他的胡须。
别人都说他那把红胡子难看死了,勾魂却说他的红胡子美得迷人。
既美观,又实用。
什么叫实用,当然只有他们两个当事人自己心里明白。
老淫虫弓鹿活到五十八岁,曾以各种不同的手段,逼奸过各种不同的女人。
那些被他污辱过的女人,有一半以上,最后都是死在他的手里。
因为那些女人讨厌他,没有一个对他表示好感,没有一个不骂他是个畜牲。
而现在,居然有个女人赞美他,心甘情愿的欢喜他,你想他该多兴奋?他今天已经兴奋了两次。
在一个五十八岁的男人来说,这是一项很好的记录,也是一项跟自己过不去的记录。
所以,他此刻很疲倦。
黑刀帮对丁谷采取报复行动,他是四大护法长老中最不热心的一个。
他认为帮中死了几名黑刀杀手,并不是件什么大不了的事。
大家应该把目光放远一点,好好的保存一点实力,以备将来对付花酒堂以及十八金鹰帮。
为黑刀帮保存实力,也就是为他自己节省一点体力。
自从搭上勾魂这女人之后,他已愈来愈感觉到体力的重要了。
阴雨天气,时辰很难估计,日头大概快下山了吧?窗外已有弟子来催过一次驾。
弓鹿很不高兴,只淡淡一嗯:知道了,还早。
如今,第二次催驾的声音又响起了:报告护座,蓝衣副帮主来了。
弓鹿一惊,霍地挺腰坐起。
他是帮中元老,即使在帮主流星刀厉门面前,他都可以倚老卖老,搭搭长老的架子。
但对帮主新近礼聘来的这两位副帮主,他却有着几分顾忌。
这两位副帮主,正如外传的一样,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平时不是戴着人皮面具,便是以纱巾覆面;除了帮主厉闪,就连四大护法长老,也不清楚两人的出身来历。
大家只知道一件事,这两位副帮主,似乎都未超过三十岁;而两人的一身武功,却高得不可思议。
就凭这一点,它不仅提高了黑刀帮的声望,同时也加强了内部的团结和信心。
弓鹿道:蓝衣副帮主是什么时候来的?窗外无人回答,通报的弟子,显已离去。
弓鹿叽叽咕咕的骂了几声,心里虽然有着一千八百八十个不愿意,但仍很快地穿上衣服,很快地走出了房间。
这是个独立的小院落,以前是无形刀阴森居住的地方。
院子里布置得相当雅致,假山、荷池、修竹、盆栽,无不具备。
微雨过后,更见清新。
弓鹿脚步有点飘浮。
他深深吸了几口气,空虚的躯壳里才好像充实了些。
他如今什么也不想,只想赶去议事厅,早早出发,收拾了丁谷那小子,尽快回来,再跟勾魂胶在一起。
脚步也突然轻快起来。
当他转过假山时,他看到一名黑衣青年似乎正在等着他。
弓鹿皱了皱眉头道:你是本帮弟子?黑衣青年含笑道:是!弓鹿道:本座以前怎么好像没有见过你?黑衣青年道:护座太忙了。
弓鹿点头,这一点他完全承认。
他的确太忙了。
他是帮中红人,一个组织里的红人,总是特别忙碌的。
纵然不忙,也得装出一副忙碌的样子。
这种人最高兴听到的,便是别人说他忙。
愈忙愈红,愈红愈忙。
而这几天,他忙得更厉害。
忙着应付勾魂。
弓鹿对这名弟子已渐生好感。
他已决定以后只要有机会,一定得好好的提拔提拔这个小子。
他目光一转,忽然指着对方腰间道:你腰带上插的,那是个什么东西?黑衣青年道:金戈。
弓鹿微微一得道:这玩艺江湖上只有一个战公子喜欢使用,你佩上它,想学时髦?黑衣青年道:不是想学时髦,而是没法子改变这个习惯。
弓鹿道:为什么?黑衣青年道:因为我如果不佩上这把金戈,我就不像个战公子了。
弓鹿脸色一变,又惊又怒道:好个大胆的臭小子……战公子微微一笑道:风度好一点,老淫虫。
本公子如果不讲风度,方才你赤裸裸的躺在床上时,我这把金戈最少可以把你砍成九九八十一块。
他又笑了笑道:而现在我却只想从你身上砍掉一小块。
弓鹿大怒,突然呼的一掌劈了过去。
红须老淫虫从不使用兵刃。
因为他一生中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女人身上。
他认为佩刀带刃的,非但得手碍脚,同时也会破坏情调。
他的一双铁掌,便是兵刃。
这双铁掌不仅摆布弱质女流绰绰有余,就是换了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也一样没有几个人能承当得住。
战公子一面闪让,一面笑着道:你年纪已经不小了,身子又掏得空空的,本公子如果真想杀了你,可说易如反掌。
弓鹿不答话,腰身勾扭,反手又是一掌劈了过去。
虽然才只攻击两掌,他便发觉小子说得不错;他的身腰眼步已不够灵活,发出掌力,也欠沉实。
他已真的老了?还是放纵过度?抑或只是心理上受了这小子几句话的影响?战公子巧妙地飘身一闪,避开他第二掌,又笑道:老淫虫,你已经在流汗了。
弓鹿没有流汗,而是在冒火。
他过去只听人说这小子好斗成性,性烈如火,而从没有听说过小子的一张嘴巴,竟是如此尖刁阴损。
他即使武功不输给这小子,时间一久,气也要给这小子气死。
何况武功讲求精气神三华凝炼,方属上乘,一个人若是心浮气躁,虚火上升,再好的身手,也会大打折扣。
弓鹿两掌无功,又气又急,忽然发出连串门吼,双掌齐抡,攻势愈来愈猛,但章法也愈来愈乱。
战公子突然大喝道:小心你的脑袋!金光一闪,金戈出手。
弓鹿大吃一惊,急忙向后倒纵。
汾阳金家的金戈飞斩十三式,几十年来所砍下的脑袋,拿箩筐挑,也要挑上好几担。
——他心中已虚,气势上先输一着,自然更不敢硬接硬扳。
结果,他又上了一次当!战公子挥戈扑出,只是虚张声势,根本就没有真想要砍他脑袋的意思。
他的金戈,甚至根本就没有出手。
弓鹿倒身后纵,脑袋是安全了,最后离地的双腿,却露出了空档。
战公子哈哈一笑,左手飞快的点了他双腿悬枢、曲池两处穴道。
弓鹿下盘一软,跌坐下去。
战公子上前一步,一足抵紧他的胸口,俯身在他小腹下面拉起一团隆起之物,金戈一挥,连同裤裆布一齐割下。
一朵血花,迅即于弓鹿小腹下面泛滥开来。
战公子笑道:本公子说话向算数。
说只割一小块,就是一小块。
弓鹿一声厉嚎,登时抽搐着昏了过去。
院门外忽然冲进五六名黑衣汉子,显然是被弓鹿那最后一声厉嚎引来的。
一名汉子大声道:这里出了什么事?他匆促间竟未能认出战公子是个冒牌货。
战公子道:快去拿最好的刀创药来,弓护座下身好像出了毛病。
那汉子走了后,另一汉子道:这位兄弟面生得很,你是哪一堂的?战公子道:阉猪堂。
那汉子道:什么堂?战公子道:忘记了,我回去查查看。
他这句话说完,从容掠登屋顶,还回身朝那些目瞪口呆的汉子扬扬手,喊了声再见,才大笑而去。
(五)蛇婆子胡姣,最早的外号叫蛇娘子胡姣。
她是过了五十岁,才由娘子变成婆子的。
当初她被喊作蛇娘子,这条蛇指的是水蛇。
意思就是说,那时的她有着水蛇的腰身,水蛇般的光滑肌肤,以及像水蛇般的会缠紧男人。
蛇不是一种讨人欢喜的东西。
无论什么蛇都不讨人欢喜。
它只能令人恶心,叫人怕。
它的花纹愈新奇,色彩愈艳丽,也就愈令人恶心,愈叫人伯。
很多人不怕狮子老虎,甚至加以豢养;不怕蛇的人恐怕还不多,至于养蛇的人,恐怕跑遍神州,也找不出一个来。
但是,一个有蛇样腰身和肌肤的女人,就完全不同了。
就算是平时最怕蛇的人,恐怕都愿意让这条蛇咬上几口。
而这位既美艳,又冶荡的蛇娘子,当年风头之健,据说连当时的武林双美、扬州二娇、冷面仙子冷如霜和迷魂娘子柳曼吟都为之黯然失色。
韶光易逝。
岁月不居。
今天的蛇婆子胡姣,名号改了,人也变了。
变成了一条名副其实的蛇。
由水蛇变成了毒蛇!当年,男人欢喜她,她也欢喜男人;而今则恰巧相反,男人已对她失去兴趣,她也憎恶所有的男人。
尤其是憎恶那些为娘们倾心的青年男人。
她从没有计算过她已多大岁数,她只记得很多男人曾千方百计的追求她、占有她。
对她甜言蜜语,好话说尽,然后又一个个离她而去。
所以她觉得男人都是负心汉,年轻英俊的,更靠不住。
这次帮中决定对浪子丁谷采取报复行动,她跟老淫虫的表现正好相反,而成为四大护法长老中,对这件事最热心的一个。
弓鹿在偏院搂着勾魂的时候,蛇婆子正在另一座偏院里抹拭着她那把狼牙刀。
她已决定今晚在杀死那个姓丁的浪子之前,一定先用这把利刀毁掉那小子英俊的面孔,为被这小子欺骗过的女孩子出一口气。
她其实根本就没有见过丁谷。
听了恶刀太岁欧霸天的描述,她才第一次听到丁谷的名字,才约略想像到丁谷可能是副什么长相。
但是,她不管这些。
已经有好几年了,她只依自己的想法去做。
在她想像中,既然同属女人,就没有多大区别。
所以天底下的女人都应该跟她差不多:一看到英俊的男人,就会芳心大动;就忍不住要得到那个男人;就忍不住要献出自己。
而一个英俊的男人,也天生是欺骗女孩子的能手。
天生的负心汉。
天生的该杀。
因此当她一听说丁谷是个长得很帅的小伙子时,她的火就冒上来了。
她冒火就是她心疾发作的时候。
丁谷穿的也是一身黑衣服,跟战公子完全一样。
这是黑刀帮杀手级弟子的统一服色。
他们这两套衣服,便是将两名黑刀杀手请去无人之处,向对方借来的。
蛇婆子和弓鹿居住的地方,则是他们以饶命为条件交换来的。
现在丁谷就站在蛇婆子胡姣的房外窗下。
他用的也是战公子那套老方法:报告胡护座:蓝衣副帮主来了!房门由一名小婢打开,蛇婆子握着狼牙刀,脸上布满森森杀气,慢慢的走了出来。
这位当年江湖上的大美人,如今连一点美人的影子也找不出来了。
当年的水蛇腰,如今已成了全身最粗的部分。
当年蛇样光滑的肌肤,如今已浮肿而发黄,手背和额角上,到处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老人斑。
她的下巴已加厚加长,头发已花白。
眼角的鱼尾纹,像刀刻的一样深而且显。
如今她身上惟一像蛇的地方,只有一双眼睛。
细细圆圆的眼珠,尖刺般的光芒,充满了狂暴、阴险、怨毒!无论谁接触到这双眼光,都会不寒而栗。
丁谷缓缓后退,退向院心,一副准备领路的样子。
蛇婆子忽然止步,盯着他的面孔道:你是新人帮的弟子?丁谷道:是!蛇婆子道:叫什么名字?丁谷道:余小卒。
蛇婆子道:目前归属哪一堂?丁谷道:刑堂。
蛇婆子道:很好!刀光如闪电,突向丁谷刺去。
丁谷一错步,大叫道:这是怎么回事?蛇婆子嘿嘿一笑道:本帮只有一二三四五堂,没有什么刑堂或法堂。
冷笑声中,第二刀又如蛇信般疾吐而出。
丁谷飘退七尺,又叫道: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杀,万一杀错了人怎么办?蛇婆子道:姑奶奶杀错人也不止一次,多杀一个又何妨?丁谷道:你在黑刀帮身份也不算低,怎么这样不讲理?蛇婆子道:讲什么理?丁谷道:我想问问你:黑刀帮一定要置浪子丁谷于死地,究竟为了什么理由?蛇婆子道:因为他杀死了本帮好几名弟子。
丁谷道:贵帮被杀死的那几名弟子,他们该死不该死?蛇婆子道:不管他们该死不该死——她眼中忽然一亮,道:你小子就是那个浪子丁谷?丁谷叹了口气道:事到如今,我就是想不承认也不行了。
蛇婆子大喜道:好极,好极,那真是太好太好了。
丁谷又叹了口气道:要是晓得我这么受欢迎,我早就该来了。
蛇婆子连忙接着道:没有关系,没有关系,现在来了还不迟,一点也不迟。
她高兴得眉开眼笑,满身肥肉不住抖动,比丈母娘看到新上门的女婿似乎还要来得兴奋。
丁谷道: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平心静气的谈谈这个问题?蛇婆子道:当然,当然。
可以,可以。
她足尖一点,就像一只飞离山顶的苍鹰,半空中双臂抡舞,刀密如雨,刀光如同,顿将丁谷罩人一片光雨之中。
丁谷暗暗吃惊,也止不住暗暗佩服。
这婆子尽管心智失常,但在武功的进境上,显然并未受到任何影响。
光网满院旋转游移,丁谷于光网中奔腾窜跃,就像一只想突破樊笼的小麻雀。
蛇婆子嘶声得意地道:小伙子,你们哄得女孩子团团转的那些甜言蜜语哪里去了?你为什么不跟姑奶奶说几句好听的话?你为什么不说姑奶奶是天下第一美人,说你永远爱我,永远不变心?为什么不说?说呀,说呀……丁谷突然于刀光中站定。
蛇婆子也跟着刀光一收,像啼枭似的呷呷怪笑道:小伙子,你嘴巴一定很甜,一定会说些姑奶奶没听过的话……丁谷道:你疯了。
蛇婆子忙不迭点头道:对,对,对极了!姑奶奶只要一听到几句好话,就会乐得发疯。
不要紧,你说,只要姑奶奶听得高兴,一定让你小子舒舒服服的,落个全尸就是了!丁谷冷冷地道:你活在这个世界上,对别人没有好处,对你自己也没有好处,但我浪子愿意再给你一个机会。
你应该马上去找个善堂,吃吃斋,念念佛,修修来世,修修你的下半辈子!他缓步上前,身形一闪,便像变戏法似的,将那把狼牙刀从蛇婆子手里夺了下来。
然后,刀光一间又一闪,蛇婆子一声尖叫,整个身躯忽然矮了半截,只见她跌坐下去,双臂抱着膝盖,呼天抢地的悲号道:我的腿,我的腿……丁谷将那把狼牙刀一扔,淡淡地道:你能够活下来,应该谢谢你这两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