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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秘笈求医

2025-03-30 07:27:14

火伞高张的艳阳天,突然阴暗下来。

彤云密集,雷电交作,紧接着大雨倾盆而下!俞人杰轻轻吁出一口气,悠悠醒转。

哦,好舒适!他仍然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任由雨水淋冲、洗涤,遍体一片清凉;疲累、烧灼、烦闷、眩晕,整个一扫而空!好雨,别停,继续落下去,愈猛愈好,哦哦,太好了,但愿我能这样躺着,永远像这样躺着……就在这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欢呼道:老大,你瞧,那林中有座亭子!这边——这边林中?有座亭子?俞人杰不禁微微一愕:那我现在这是躺在什么地方?他缓缓睁开眼来一看,一点不错,他正躺在树林中的一座石亭背后!俞人杰暗暗诧异:奇怪,我明明正站在太平庄前,跟庄中一名下人说话,怎会忽然躺到了这种地方?他又想:管它的!这里隐僻而阴凉,就是有人来到亭中,都不一定能发觉,正好多躺一会儿!天空一片灰黯,雷声隆隆,间着闪电,雨仍在哗啦哗啦地下个不停。

一串急促而有力的脚步,踏着林中落叶和水塘,由远而近,瞬息来至上面亭中,听谈话声,似乎只有两个人。

喝,这阵雨好大!老大没给淋着吧?还好,六月的阵头雨,真是说来就来。

老大,这里坐,干净一点。

你坐一样,我要揩揩身子。

俞人杰心想:唔,好亲爱的一对兄弟!老大!怎样?我说,咳,那玩艺儿没给打湿吧?不会,不会,绝对不会!这么大的雨,我看难说。

我贴肉放着,怎淋得到?横竖这里没有人,我看还是拿出来检查一下比较妥当。

说的也是。

小心第一!哪,你瞧吧,它不还是好好的么?俞人杰眉头不禁微微一皱,他心想:我还道这对兄弟有多亲热,原来他们关心的,是一件玩艺儿而不是人!唔,果然一点没有湿。

让它淋到雨水还得了?什么宝贝玩艺儿淋不得雨?泥捏的?纸扎的?亭中沉默了片刻,再度交谈起来,这次是那位老大先开的口:喂!嗯?我说,老二,你在想什么?啊,噢!没有,没有,没有想什么……我只是在想……这种六月天的阵头而,说来就来,真是,咳咳,一点不错!不好!什么事?那边有人来了!在哪里?那里!没有啊……哎唷……唷……唷……老大,你,你,你好狠心!好狠心?嘿嘿嘿!你,你想独吞?你就不想独吞?算我冯某人瞎了眼……哎唷……唷……唷………老大,救救我,我,我的血,快流光了……老大……我……我愿让给你!嘿,现在还要你让!求求你,老大。

太迟了,伙计。

老大,你会后悔的。

我会后悔?后悔什么?嘿嘿嘿嘿!现在趁你还有一口气,且听我来数数你的罪状:第一次在商南德义客栈……老大,你也躺下吧!好贼子,你,你,你说身上没带毒药镖!哼!没带毒药镖?你老大说得不错,早在商南德义客栈的那一夜,这只毒药镖就该插在你老大身上了!你活不了……彼此彼此……亭上,哀哼之声,逐渐转弱,终于完全平静下来。

俞人杰支撑着爬起来,满身都是泥水,不过,右腿的红肿,却似乎消了些,那根竹杖,已经不见了,他只得扶着亭角,攀向亭中。

亭中,满地是血。

两具死尸成了丁字形躺着,一个背后插着一支匕首,一个胸前露着半截镖尾,死状均极可怖。

在离两具尸体不远处,一本打开的黄色小册子,正被风吹得哗哗作响,上面似乎已经沾着不少血。

俞人杰看到那本小册子,心中不禁微微一动。

他心想:害两人火拼的,难道就是这本薄薄的小册子不成?他跨过尸体,过去捡起一看,册面上的三个字,几乎吓他一大跳!什么?纵……横……谱?俞人杰的一颗心,不期而然跳快起来。

打开封面,再看次诸页。

哪点错了?一点都不错!序文、心诀、图解、诠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手上现在拿着的,正是那套在武林人物心目中被视为无价之宝的天龙绝学金笔纵横七十二式!俞人杰并不知道两人乃长安大牌坊尚书府的两名护院武师,尚以为两人是这次谋算天龙府的匪徒之一,这本纵横谱,即系于烧杀时,自天龙府中,打劫得来。

因此之故,他将纵横谱收起后,又在两人身上仔细搜索了一遍。

两人身上,除了各带有数十两银子外,别无其它物件。

他只好权将这百来两银子带走了。

俞人杰为防再有人人亭避俪,不敢多事停留,匆匆冒雨向林外走去。

走出树林,是条官道。

俞人杰认出,这条路他曾经走过一次,那是在今天早上,天快亮的时候!这里离太平庄,少说一点,也有七八里。

是谁将他送来这座林中的呢?是了,一定是那个可恶的庄丁,在他昏倒之后,将他送来的。

这真应了一句人算不如天算,那厮大概以为他已活不成了,没有想到,阴错阳差,却使他因而获得一部天龙武学秘本!雨停了,天色却真的黑了下来。

俞人杰仰脸望望天空,犹豫难决。

最后,他咬咬嘴唇,终于仍沿官道,向南阳城中走去。

第二天,辰牌时分,太平庄前,忽然出现一辆豪华的马车。

马车停妥后,自车厢中走下一名衣着光鲜的少年。

自车上下来的这名少年,年约双十左右,五官虽然端正,气色却不见佳,他下车只向前走出两三步,便站着没有再动,似乎在等那名庄丁迎上来。

那名庄丁滚动着眼珠走过来问道:弟台有何贵干?少年冷傲地道:求见神医。

说着,不等那庄丁开口,衣袖一抖,取出一个黄绫小包,递去那庄丁手上,淡淡接着道:请转达一下,车子就在这里等!那庄丁眼角一飘,意思是说:阁下蛮有自信嘛!但是,很显然的,他并不敢真的将这名少年得罪,一眼飘过,掉转身躯,拿着那个黄绫包,迅速向庄门中奔进去。

隔了约摸一盏茶光景,那庄丁空着一双手,去而复返。

在庄前广场等候回音的那名少年。

这时看到只出来庄丁一个人,脸色不由微微一变。

他待那庄丁走近后,强自矜持着,冷冷问道:怎么样?那庄丁回答道:敝主人交代,三天之后,再来听消息!少年一怔,微现怒意道:为何——那庄丁一咳,接着道:他老人家说:东西是真是假,至少亦须三天,才能明判。

如果等不得,原物奉还,另请高明也可!少年听了,半晌无言,身子一转,默然登车而去!俞人杰回到城中下处,关上房门,躺在床上,以臂作枕,望着天花板,开始重新计算时日。

他到这里来,已经六天,再等三天,就是九天。

回程他可以雇车子,不会比来时慢,就也算四天好了,这样,加起来,连头带尾,一共十三天。

他约好半月之内赶回去,算来尚有余裕,等就等吧!在这三天中,他藉机会疗疗伤口,养养精神,本来也是一件好事,只是他对这位袖手神医,有些地方,尚不能完全放心。

这位袖手神医,他在接受这部天龙武学秘笈时,为何一句话也没有?他不问病家的病状和病情,尚可以解释他医道高明,自信病人只要还有一口气,他都有办法能使其起死回生。

那么,对这部天龙武学秘笈之来源,他为什么不盘问?天龙府日前被毁奸人之手,这儿南阳,不会不知道;而且,在那本纵横谱上,尚染有不少血迹,在这种情形之下,这位袖手神医,居然只问东西是不是赝品,而对它的的来历,则漠不关心,宁非怪事?怪物!果然是大怪物!三天,转眼之间过去了。

在这三天中,俞人杰几乎夜夜都在做一个相同的梦。

他梦见自己骑着一匹百战不疲的追风快马,手中挥舞着一支如椽金笔,于大群贼人中,左冲右突,往来驰驱……梦中杀得痛快淋漓,醒来却不免黯然神伤。

这天早上,他计算三天之期已届,草草收掇一番,仍乘日前那辆马车。

再向太平庄赶来。

前次招呼他的那名庄丁,早已等在那里,一见他来,点点头道:随我来!俞人杰暗暗松出一口大气。

看样子,那本纵横谱似乎没有被吞没,总算盗亦有道,谢天谢地!那庄丁将他领至一所大厅,让他在一张椅上坐下,然后向厅后走去。

不一会,在一阵轻咳声中,自屏风后面缓缓踱出那位方面大耳,灰髯垂胸,年约六旬上下的袖手神医。

俞人杰为表示礼节起见,忙自座中站起。

在神医身后,另外跟着两名明媚动人的绝色少女。

两女一衣紫,一衣黄,手上分别捧着两只玉盘;只见其中一盘是盛烟具,另外一盘所盛何物,则不得而知。

那位气度俨然的袖手神医走入厅中后,衣袖一摆,手持灰髯,首先在当中一张太师椅上坐下来。

俞人杰欠欠身子,陪着落座。

袖手神医坐定后,右腿搁上左脚,眼珠微微上翻,首先发出一声重重的干咳。

俞人杰以为问询即将开始,连忙坐正身躯,准备应答。

讵知大医师喊出的,却是一声:装烟!烟,当然早就装好了。

那紫衣少女听得这一声吩咐,不慌不忙地递上烟台,接着摄起樱唇,吹燃纸捻子,凑上烟盅。

大医师连吸三盅,方始摆一摆手,由那紫衣少女撤回烟具。

然后,那位袖手神医又闹起眼皮子,养了一会儿神,这才慢慢睁开眼来。

头一点道:!‘说——俞人杰怔了怔、连忙说道:不敢掩瞒神医,求治的这位病人,实为武林中人。

关于此人姓名和身份,在下一时不便奉告,俟您抵步后,当不难知道,这一点尚请见谅。

说病情!噢,是的。

事情是这样的:这位病人在三四个月前,因潜修某项武功,一时失慎,岔弓慎气,以致走火入魔……说下去!此人因一身内功根基稳固,虽然遭逢此变,却仍有力自救,不过要想复原,得须百日工夫……很好,继续说!俞人杰并非有意停顿,而是为措词而煞费周章。

他如今的难题是:既须将病情说得明白清楚,而又不能让别人一听就知病家是谁!这得怎样说才好呢?袖手神医目光一注道:怎么不说了?俞人杰赶紧接着道:之后,就在这位病人百日之期,行将届满之际,消息突然传来,他的两名弟子,被仇家杀害了……袖手神医眼珠一转道:他未等百日之期过去,便又跟人交了手?俞人杰暗暗松出一口气,连忙答道:一点不错,您完全猜对了。

此人性情刚强,遇事无法容忍,结果,经过一场惨烈之搏斗,仇家虽然死在他剑下,他本人亦为此前功尽弃,旧疾复发,一病不起,情势危殆异常。

还能言语否?勉强。

饮食如何?少许。

此人目前多大年纪?四十出头,五十不到。

唔,还好,年龄上他算是占了一点小便宜!请教神医,此人有无治愈之望?此人过去对女色怎样?尚未成家。

这个不管。

成家与好色,完全是两回事,焉知他迟迟不娶,不是图的一个来去方便?这个——就在下所知,此人事业心甚强,对女色似乎没有多大兴趣。

目前是否业已无法自行起坐?是的气色怎样?甚差。

看东西还清楚不?还可以。

那位袖手神医问至此处,手捋灰髯,沉思颔首,自语般说了一声:清楚了!接着,轻轻一咳,转向另外的那名黄衣少女道:配一服子午散,加钱五苍耳子,三钱八角金盘,前者用酒蒸,后者文火烤,捻碎拌匀,分为七包。

那名黄衣少女浅浅一福,转身而去。

俞人杰征了一下,说道:您不能劳驾一趟么?袖手神医掉头来问道:你是想治好病人的病,还是希望老夫跟病人见个面就完事?俞人杰张口结舌,无以置答。

袖手神医拂拂衣边,站起身来,连一句客气话也没有,便自背起双手,迳自绕过屏风,向后院中踱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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