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2025-03-30 07:27:06

刀帝常冶于第一眼瞥及乐帝上官斌对,仅淡漠地点点头,双眉微锁如故,大有继续沿池走去之意,及至看到乐帝身后还跟着苏天民,这才双目微亮,身子停定下来。

乐帝快步绕池走去刀帝身边,不知于刀帝身旁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话。

刀帝头一抬,目注乐帝,不稍一瞬,神情似说:真有这等事?乐帝耸耸肩胛,两手微摊,像在回答:当初我还不是不相信!接着,刀帝向这边招招手道:老弟过来!苏天民依言走过去,深深一揖道:常前辈好!刀帝注目道:老弟以前见过黄山古老儿几次?苏天民据实回答道:只有一次。

刀帝溜了乐帝一眼,接着问道:老弟只见过一次的人,第二次见到,能够一定确认无误么?苏天民听出话中似有蹊跷,怔了怔道:前辈这话什么意思?刀帝听如不闻,催促道:是这样的吗?苏天民无可奈何,只好说道:若说是晚辈偶尔认错人,未尝无此可能,不过,晚辈自信眼力和记性一向还好,现在人在高升栈,前辈们何不过去证实一下?乐帝忽然插口道:到里面去坐坐再说吧!刀帝不置可否,于是,三人相将转身向前厅走去,来到前面大厅中,苏天民抬头游目所及,不期然张口一啊,当场一下呆住!大厅正中,两名老人正在对弃。

上首那名老人生就一张国字脸,神情不怒自威,俨然有王者之相——正是花帝夏侯尚!而坐在下首那名年逾古稀,拈子沉吟,须眉尽自,身材较花帝更比魁梧老人,他不是别个,赫然正是黄山铁胆客!花帝转脸看到苏天民,大为高兴,手向盘面一和,哈哈大笑道:别熬心血了,老儿,有客新到,老夫不妨网开一面。

马虎点,算你输——哈哈哈哈哈!铁胆客抬头两眼一瞪道:什么话?老夫是在考虑,要不要把你吃光,还是放生一半,你老是这样耍赖皮,以后谁还跟你下?花帝一声哈哈,正要说什么时,忽然轻轻一咦道:天民老弟,你,这是怎么了?乐帝手朝铁胆客一指,向苏天民微笑着道:老弟不妨上去看看清楚,我们这儿也有一位铁胆客,假如你老弟自信没有认错人,那就变成我们这位是冒牌货了!苏天民意外得一时不知如何说才好。

花帝瞪大一双灼灼虎目,惑然道:你们在念什么天师咒?刀帝踱近数步,皱眉道:据这位老弟说,他们一行,自育城来,曾于长安西郊官道上,由一群洞仙武士手中救下一位‘铁胆客’——刀帝说至此处,花帝,以及铁胆客本人,全止不住猛地一个个愣怔。

刀帝皱眉接着道:常冶虽然还没有见到那位冒牌铁胆的真面目,不过,无疑的。

虎责与中郎,其酷似之程度,当属不难想像,不然我们这位天民老弟应不致误为一人,现在的问题是,该庄此举,其目的何在?我们得先研究清楚!花帝打椅中往起一站,挥袖道:走,咱们去瞧瞧!刀帝伸手一拦道:使不得!花帝止步道:为什么?刀帝沉重地道:这样一来,可能正中对方下怀!花帝虎目一眨道:此话怎讲?刀帝轻轻一哼道:该庄此种手段,严格说来,可谓幼稚之至,因为我们决不至于连古老儿的真伪也分辨不出。

而这一点,相信该庄不会不明白。

如今,该庄竟仍然有此一举,从而可以想见,在此一幼稚行动之背面,必然另具某种重大之阴谋!我们如果不审而行,十九必遂其计!花帝迟疑道:那么常兄以为该庄此举之作用何在?刀帝顿了一下道:关于这个,‘术帝’河老儿和‘鬼帝’阴老儿必能马上作出解答,我们现在在座的,却只能止于‘疑’,而无法作‘决’,所以常冶认为,我们目前最好以不变应万变,静候阴老儿回来再说!花帝大摇其头道:不是办法………乐帝想了一下道:这样好了,我们现在不妨采取一个折衷之策:我,夏侯兄,以及古老儿,都暂时守在这里,常见则不妨随我们天民老弟,悄悄绕道赶去高升栈,先将那位冒牌铁胆客的病势察看一番,万一人死了,总是损失,如能及时留个活口下来,在侦查方面也许不无小补,夏侯兄以为然否?花帝点头道:这样做,老夫极端赞成。

铁胆客也表示此法可行,刀帝遵循众意,乃去厢房中换上一身苦力装束,改成一名粗大汉,同时带。

包应急金针和丹药。

乐帝朝苏天民偷偷一挤眼角,然后转向花帝含笑招手道:臭棋,你来,咱们杀一局,赌个小彩,老规矩,谁输了就乖乖的听对方提要求——苏天民知道乐帝是在为金笔神拳两人请命一事铺路,私心甚为感激。

刀帝头一甩道:我们走吧!出来仍是走去路,出后园,穿竹林,越墙,从弄堂中进入生药铺,再由药铺大门悄悄潜来大街上。

在走近高升客栈时,苏天民低声请示道:要不要晚辈留在外面巡风?刀帝嗤了一声道:少要做梦了,这座客栈里里外外,此刻没给布下十个以上的魔爪子才怪,巡谁的风?只要不被他们认出本帝是谁,以及没被他们摸清咱们是打那儿出来的,也就算不错的了!果然,一进栈门,满眼都是可疑人。

使得天民一头是火,真恨不得跑过去一个个揪来揍个痛快,刀帝却能不慌不忙的向里走去,对那些问题人物熟视无睹,走进后院,金笔和神拳正焦躁地守在一间厢房门口,苏天民不便为双方介绍,仅抢出一步,为刀帝带路。

同时提高声音向方郑两人问道:古老前辈好一点没有?地方还没有找着,先请了这位老大来,这位老大说,他认识城中一位有名的大夫,如果状况不佳,他可以带我们去。

金笔比较识趣,他怕神拳说漏了话,抢着答道:我们都是外行,还是你老弟自己进来看看吧!刀帝入门时低声吩咐道:这两位不妨仍然站在门口,不过用不着紧张,只要不让那些家伙有机会拢过来偷听就行了!进入里间,胖瘦双怪分别坐在一张炕床上,如老僧入定般守护着两炕之间,躺在地下一块木板上的铁胆客。

双怪看看苏天民,眼皮一闭,默坐如故,连朝刀帝望也没有望一下。

刀帝则恰恰相反,他先朝双怪以充满惊讶的眼光。

分别上下打量过一阵之后,方才蹲下身去轻轻以三指搭上伤者脉门。

片刻之后,刀帝缓缓起立。

苏天民低声迫切地道:有救吗?刀帝淡淡答道:如本帝估计无误,正确的气绝时辰当在昨夜亥子之交。

苏天民猛然一呆道:什么……昨夜就……怎么晚辈今晨摸他的胸口还有热气呢?刀帝淡淡一摆头道:摸热气,现在再摸也一样,你再摸摸看!苏天民瞠目讷讷道:世上哪有——刀帝平静地接着道:很稀奇,是吗?哼,稀奇的事多着呢!本帝保证,直到明天这个时候,胸口都将照热不误!苏天民喃喃道:人死了竟能不僵不冷,真还是第一次听到过。

刀帝缓缓说道:说穿了不值一文,不过是在一帖秘制的‘逍遥散’里加有适量之‘蟾酥’和‘砒霜’等物而已!苏天民皱眉道:那么——刀帝突然一竖手臂道:且慢,外面看是谁来了!苏天民请吃一惊,侧耳听时,果闻金笔在门外厉声叱喝道:这里没有什么‘短腿老二’,请你朋友识相点!如果朋友系有所为而来,不妨将点子叫开。

小老儿等着招呼也就是了!紧接着,一个嘶哑的喉咙怪嚷道:这是什么话?我‘无常老六’跟短腿老二是打一块从‘吴神医’那边被你们请来的,说是要来抬人去看病。

我不过一时尿急,以致落后一步,两位不信,尽可到里面去问一声,怎可以这样蛮不讲理,一股劲拉长脸孔把门不放?刀帝啊了一声道:快,是阴老儿!苏天民一哦,又惊又喜,忙从房中奔出,高声招呼道:是的,老方,没有错………门外金笔一怔,忙向一旁让出。

鬼帝脸一侧,眯眼笑道:兄弟,我说如何?鬼帝刻下之外貌,也是一名苦力模样,这时人朝屋里跑,一面向屋中众人传音道:大家上车,一起离开这块是非之地,最好能表现出一派手忙脚乱的样子,魔庄又跟来四五名三级以上之武师,常老儿和老夫身份一露,大家都有麻烦,光棍不吃眼前亏,快,快!于是,大家马上七手八脚的忙起来。

金笔结店帐,神拳套车,刀鬼两帝则委屈着抬起那名早已气绝多时的铁胆客。

苏天民和胖瘦两怪被魔徒们一路跟踪下来,身份早无秘密可言,乐得正面堂皇行事。

苏天民以主事者姿态指挥一切,胖瘦两怪则默默紧随其后,两怪乃一代怪杰。

沉默寡言系习性使然,耳目之灵,可不输任何一流高手。

这会儿,先是刀帝自称本帝,接着鬼帝又以绝顶内功传音,两帝之身份,自然瞒不了他们两个。

可是。

饶得如此,两怪依然对鬼刀两帝不起兴趣,就好像鬼刀两帝真是两名苦力一般,这种奇异性格,在武林中还真少见。

忙过一阵。

马车上路了。

驾车的仍是金笔和神拳两人,神拳控缰,金笔留意车前车后之动静,以便随时向车内传示警讯。

马车依鬼帝之指示,先向东门,再转北门。

车中,鬼帝舒了一口气,向苏天民点头道:现在可以暂时太平一阵子,趁这机会,快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刀帝插口道:你老儿怎么来得这样巧?鬼帝答道:你们一出来,我就回去了。

上官斌约略说明原委。

要我马上赶来接应,并说你们一致认为我对这件事一定有办法找出答案,我看你们是高估我阴某人了,老实说,直到目前为止,阴某人和你们一样,一点头绪没有!苏天民道:前辈要晚辈说关于哪一方面的?‘救人’之时间,地点,和经过,以及人是冒牌货,这些,前辈不是都已经清楚了么?鬼帝道:先说人救下之后,一路来的种种异状!苏天民耸肩道:那就难了。

鬼帝道:这话怎么解释?苏天民苦笑道:就是说,什么异状也没有,一路太平得不能再太平!鬼帝道:太平就是反常!苏天民道:可是……鬼帝接着道:‘反常’的另一面就是‘不平常’,‘不平常’的‘图谋’,必有‘不平常’的‘行动’,有‘行动’则必有‘异状’,如果你说‘什么异状也没有’,毋宁说成‘你根本没有去留意’!苏天民摇摇头道:实在冤枉。

……鬼帝冷冷截着道:慢慢想,仔细的想,别说什么也没有!苏天民着急道:有,有什么呢?白天无人跟踪,夜晚无人窥伺,要说有,那便是三更半夜,夜阑人静后的阵阵狗叫了!苏天民说的原是气话,不意鬼帝却听得眼中一亮,头一点,注目道:很好,继续说下去!苏天民茫然一怔眨眼道:说什么下去?鬼帝静静地道:狗叫,还有呢?苏天民益发不解道:狗叫就是狗叫,还有什么?鬼帝接着道:那么由老汉代你说了如何?这种狗叫,显然有别于一般狗的叫声。

普通野犬夜吠,多半狺狺汪汪,其声昂,其腔散,经常都在十数声之后方作领歇,有时甚至会持续到半炊之久,而你所听到的则不同——至少在一般吠声中没有这么一种——声促,腔沉,若狮虎之低吼,令人听来有一股森怖之感,呜呜然,嗡嗡然,十之八九走鼻音,如以人作比,几乎可以想见其发声时之不屑状和自负!苏天民为之目瞪口呆,半晌方道:一点不错,前辈怎知道得如此清楚?鬼帝静静接下去道:这种吠声,每夜都会听到那么几下,似有若无,忽远忽近,如非定神思索,几乎难有印象——是这样的吗?苏天民既惊奇,又钦佩,连忙问:前辈以为这种犬吠声有何意义?刀帝常冶也问道:你老儿意思………鬼帝头一头,忽向前面方郑两人传音道:在东门随意兜几个圈,然后抄小路遥奔北邙!前面方郑两人照约定暗号一连打出三个鞭,表示遵办。

鬼帝接着转向刀帝道:底下就瞧你这位圣丹子的了!车过北门大水沟,有一排白杨,树下的土阜足可藏身,阁下须于马车经过时跳下,这种跳车本领,想你阁下就是在四十年前也不算一回事,现在的问题是,假如跳时被人看到,你这位刀帝就算完定了!刀帝因此举关系重大,毫无说笑心情,闻言一声不响,这时不断自板缝中向车外张望,似在留意看离鬼帝所说的那排杨柳还有多远。

马车快返北门了,刀帝手扳车门,弓身蓄势以待。

鬼帝忙向前面驾车的方郑两人传音问道:这会儿车后情形如何?金笔上身后仰,贴着车壁道:三个轮流尾随的家伙,忽然一齐消失不见,这会儿车后什么也没有,只斜对面树林中有人赶着几条猎犬在打猎………鬼帝溜了刀帝一眼,哂然不语地说:本帝判断如何?至此,苏天民方才完全明白过来,魔庄原来在玩猎犬追踪把戏,可以想见的,这位冒牌铁胆客身上,一定给布下某种特殊气味。

这样,明看追踪只是一种姿态。

事实上,这辆车无论驶去哪理,也将难逃猎犬天生之敏锐嗅觉!苏天民正寻思间,嗖的一声轻响,刀帝已然电射而去!一条身躯射出,如泥人海,踪影顿失,亦未再闻任何声息,鬼帝不自禁点头自语道:人人都说我阴某人轻功是一绝!这位老弟,其实并不比我阴某人差多少,阴某人能跟他们这几位在武林中相提并论,想想也够侥幸和惭愧,设非当年在这方面得天独厚,唉……鬼帝自语看,跟着俯下身子,开始检视那名冒牌铁胆客的致死之因。

苏天民轻声道:常前辈说………鬼帝点点头:我知道,人早死了!鬼帝说着又叹了口气道:此人经络浮散,显非武林中人,唉,一般人只知为财为色可以送命,又岂知为着一副相貌有时照样会引来杀身之祸,江湖恩怨,居然会波及这么一位无拳无勇的老人,还有什么好说的?车行甚速,转眼进入北邙山区。

鬼帝取出一面小旗递给驶车的方郑两人道:插在车辕上,自有人以信号接引,跟着对方,不必多说话。

苏天民讶然道:这山中真有地方去?花帝座下那位紫衣金吾不是说这儿布的只是一片疑阵么?鬼帝笑笑道:狡兔有三窟,我们现在才两窟就嫌多了不成?马车在崎岖的山道中颠簸转折了一阵,最后,前轮一沉,突向一片低洼谷地冲下,浪冲约数十丈,地势转平,但周遭却变得黑乎乎伸手不见五指。

苏天民怀疑道:这儿是——鬼帝低笑道:在当年,可能是一群盗墓者的杰作,将地下挖了这么一个大洞,后来再经过黑道人物啸聚经营,居然规模初具,室舍俨然,老夫号称鬼帝,自然不在乎与鬼为邻,城中那片巨宅是常老儿产业,这儿则属老夫之采邑!苏天民笑了笑,说道:那么,我们现在来这儿的目的又是什么呢?鬼帝笑道:来这儿享受享受!老夫敢打赌,天黑以后,在这四周,至少将会有三十名以上之‘特别卫士’,来为我们的‘安全’担任‘守护’!苏天民一怔:那我们岂不是陷入包围?鬼帝笑道:被人包围,有时也不是什么坏事啊!马车终于停下来。

苏天民忽然说道:啊,晚辈明白了,常前辈刚才下车,就是为了一一是吗?鬼帝淡淡一笑道:后知后觉!走出马车,苏天民发觉跟前这座地下石洞果然宽敞异常,石柱错列,曲径综布,似乎有很多路可以通向山外。

苏天民第一个看到的熟人,正是那位紫衣金吾伍云秋!鬼帝问道:上面现在谁值班?伍云秋答道:瘦状元。

,苏天民一哦道:瘦状元也在这里?鬼帝哼哼道:‘刀’‘鬼’二帝,各将根据地献出,他们‘花’‘乐’二帝当然得派门下当当苦差!苏天民笑道:剑帝‘出’什么?鬼帝又是一哼道:他跑腿!鬼帝说着又转向伍云秋问道:酒菜备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