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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秦淮河畔

2025-03-30 07:26:54

郑愿堂而皇之地离开了济南,他雇了辆全城最华丽的大车,和老板娘亲亲热热地坐在车中招摇过市。

大车出了城东门,大摇大摆地沿着大道缓缓行驶。

看样子郑愿是要送老板娘回青州。

老板娘特意梳妆打扮了整整两个时辰。

她现在看起来又年轻又漂亮又丰润,活像个回娘家的小媳妇儿。

她一直痴痴地看着郑愿微笑,那神情令城中的混混们妒嫉得发狂。

但大车一路上平安无事。

郑愿现在已是名声赫赫,没人敢明里惹他。

济南城里许多人都暗地里松了口气。

孟尝公子每天都能听到十几次有关郑愿行踪的报告,孟尝公子的心情越来越好。

但第三天上;传来了不好的消息——郑愿和老板娘失踪了。

郑愿和老板娘此时在南下途中,老板娘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宛然像个省亲的贵妇,那副颐指气使的派头,真亏她怎么学得那么像。

这名贵妇手下有二十余人的跟班,其中有一个年轻俊俏的后生最得她宠信,夜夜都召他陪宿,很令其他跟班小厮们生气。

这个后生,自然就是郑愿。

那二十余人的队伍是郑愿花钱雇来的流浪儿,贵妇的行头首饰,是郑愿从三家大户人家借来的。

当然是晚上去借的。

这支队伍一路上浩浩荡荡的很气派,很令路人测目,自然沿途也有几拨好汉拦劫,但郑愿掏出一面小旗晃了晃,那些好汉们都下马磕头,甚而至于要沿途护送。

但郑愿只和他们低声说了些什么,这些人都乖乖地消失了。

贵妇自然很得意,但晚上临幸时,却忍不住问郑愿那面小旗代表了什么。

郑愿口是笑笑,用热吻堵住她的嘴。

十余日长途跋涉后,这支队伍来到了金陵,然后就冰销瓦解了。

当天夜里,郑愿领着老板娘进了紫雪轩。

紫雪轩的老主人吴果果已去世快四十年了。

昔年名满江南的一代歌妓若若小姐也已成了鸡皮鹤发的老妇。

紫雪轩的生意却依然很红火。

紫雪轩现在的主人就是昔年的若若小姐。

她现在叫吴若,算是承继了吴果果的香火。

老板娘当然早已听说过紫雪轩,听说过若若小姐,也听说过吴果果的轶事,所以她看见郑愿轻车熟路地领她走进紫雪轩时,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咱来这里干什么?郑愿微笑道:过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紫雪轩里已是一片莺啼燕呼:少爷回来了!少爷!快去禀报老主人,说少爷回来了!转眼间,一群明眸皓齿的南国娇娃就团团围住了郑愿。

有的扯手,有的扯衣袖,更有的将脸儿贴到郑愿唇边了。

老板娘诧异得简直像在做梦——老天,这小子怎么会是这里的少爷?郑愿笑嘻嘻地应付着这些娇媚磨人的少女,显得从容不迫,显然这种场面他见得多了。

老板娘正觉得心里泛酸,又爆起了一阵脆呼:婆婆来了!老板娘抬头看时,却见两个红衫少女扶着一个白发老婆婆走了进来。

郑愿分开众女,抢上几步,跪下磕了一个头,笑道:愿儿见过婆婆,婆婆万福金康。

老婆婆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乖,起来,地下潮,别凉着了。

众女一片嘻笑。

郑愿笑道:谢谢婆婆。

这才站起身走到老婆婆面前,欢声道:年余不见,婆婆又年轻了二十岁,快变成婶婶了。

再过年余,只怕婆婆要变成姐姐了!众女笑得更热闹了。

老婆婆慈爱地在他脸上拍了一下,阵道:贫嘴,该打!郑愿嘻嘻一笑,将冷在一旁的老板娘扯了过来:妞妞,拜见婆婆。

老板娘无奈,只好跪下,也磕了个头,道:贱妾南小仙,拜见婆婆。

老婆婆忆道:乖囡,起来,起来,让婆婆看看,小愿儿找的媳妇儿肯定不差。

老板娘一怔,看看郑愿,郑愿却含笑转过了眼睛,众女都掩口轻笑,调皮地膜着老板娘。

老板娘只得说:婆婆,我不是他媳妇儿。

老婆婆闻言一呆:小愿儿,她不是你媳妇儿?郑愿见老板娘臊得脸通红,讪笑道:虽然不是我媳妇儿,也踉媳妇儿差不多了。

没准过几天真变成了我媳妇儿了!老婆婆拉着老板娘的手道:那就好,那就好。

渍渍,乖囡真俊,配得上小愿儿。

老婆婆老眼昏花,居然将老板娘当成了妙龄少女,郑愿居然又不直指其误,恨得老板娘牙痒痒。

郑愿道:婆婆,我师父在吗?老婆婆笑道:在,在!阿娇啊,领乖愿儿去。

一个少女应道:是,又朝郑愿做鬼脸道:乖愿儿,跟我来。

满厅笑声,连老板娘都忍不住笑了。

她发现这里的气氛很融洽,就像是回到家里似的——当然,这是郑愿的家,而她不敢奢望成为这一家中的一员。

郑愿携着老板娘的手,随着阿娇向里走,老婆婆突然又叫道;乖,回来。

于是乖只好又回来:婆婆,什么事?老婆婆低声道i你师父今天吃晚饭又掉了一颗牙,正在发脾气,你要小心些。

郑愿笑道:知道了。

老板娘又吃惊又好笑。

她不知道郑愿的师父是谁,但想必那是个很有趣的老人。

老板娘跟在阿娇和郑愿后面走了许多回廊,远远听到有人在骂人:狗日的,总跟老子过不去!你他娘的还想不想活了。

老板娘正自吃惊,阿娇已低笑道。

老爷子脾气大了。

于是老板娘知道了,正在骂人的这个人就是郑愿的师父。

阿娇刚说完.那人已大声吼道:谁说老子脾气大?郑愿大声笑道:是阿娇。

阿娇气得回手狠狠在他手上戳了一下。

那人怒道:我知道是阿娇!你是谁?郑愿道:我姓郑,我叫郑愿,我是你的徒弟。

那人哈哈一声大笑,吼道:那你还不快滚进来?阿娇吐吐舌头,扭身一溜烟跑了。

老板娘有点忐忑,但被郑愿扯住了胳膊,想不进去都不行了。

走了十几步,转到一座小院前,院门开着,房门也开着,屋里亮着灯。

郑愿大声道:师父,弟子今天是领赏钱来了。

’那人叫得山响:进来!老子好久没打你屁股了,手痒!郑愿一拉老板娘,走进院门,那人怒道:站住!你身边的那个妇人是谁?他居然仅凭听觉就判定老板娘是个妇人,这份功力确实令老板娘骇然。

郑愿笑道:一个你最想见到的人。

那人道:谁!郑愿道:你自己认。

那人哼一声,喝道:进来!郑愿进门后,扯老板娘,两人一齐跪了下去:拜见师父!那人冷笑道:丫头,你抬头,让我看看你是谁!老板娘依言抬头,看见了一个须发皆白的高大老人。

老人看见老板娘,原本怒气冲冲地脸一下变了,他的眼睛也一下瞪得溜圆。

天仙?老板娘浑身一震:你……你是谁?老人一伸手将她提了起来,颤声道:南天仙是你……  是你什么人?老板娘的眼中涌出了泪水,她的牙齿也已开始打架:你…·你是谁?老人哆嗦起来:我……我是朱争,争吵的争,我……  我是……我是你……老板娘哇地一声嚎陶大哭起来:爹!郑愿低头转身,飘然而出。

他并没有走远,他就立在院外的太湖石边,默默地看着夜色中的池水。

泪水流了下来,又被擦去了。

他为师父庆幸,为老板娘高兴。

阿娇捧着食盒悄然而来,低声道:少爷,老爷子怎么了?郑愿微笑道:老爷子找到了女儿。

阿娇又惊又喜:就是你媳妇儿?郑愿摇摇头:不是。

阿娇笑微微地道:是了,我想起来了,前些天金陵盛传洛阳花家……郑愿叹了口气,苦笑道:没这么回事。

阿娇吁了口气,娇声道:没有才好。

你不知道,听到这个消息,众姐妹都伤心死了,我气得几天没睡好。

郑愿伸手在她头上拍了一下:小丫头不知道臊!阿娇嘟着小嘴道:人家还小啊?都十五了,你还当人家是小丫头。

郑愿瞪眼道:你不是小丫头,难道我是小丫头?阿娇吃吃笑道:你要是小丫头就好了,咱们姐妹们天天和你一起……一起……郑愿叹道:我发现你们越来越皮厚了,当心婆婆罚你们。

阿娇膘着他,扭怩道:少爷,你上次亲我是什么时候的事?郑愿笑骂道:胡闹!远处一阵嘻嘻的低笑,一群少女掩着嘴儿,跳起来跑开了。

朱争的大嗓门又炸开了:郑愿,滚过来!郑愿朝阿娇一笑,飞快地冲进了小院。

朱争眼睛红红的,显然已流了不少老泪,老板娘偎在他身边,娇弱无那,肩头还不时一耸一耸的。

郑愿抢上就是一揖:恭喜师父,恭喜师姐……师父,你看我是不是越来越会拍马屈了?朱争冷笑道:少嘻皮笑脸的!跪下!郑愿发现有点不妙,只好跪下。

朱争道:你跟小仙三年前就认识,怎么今天才告诉我?郑愿正色道:启禀师父,弟子三年前的确认识师姐,但不知师姐就是师姐。

只是前几日听师姐说起姐夫钱玉堂,才知道师姐原是师姐,所以说立即回来拜见师父。

南小仙忍不住噗哧乐了。

朱争也呵呵一笑,面色和缓了许多:那么,这件事就不怪你了,明晚你们俩拜堂成亲。

郑愿一怔,马上磕了个头:是。

南小仙却惊叫起来:不!朱争倒吃了一惊:为什么不?难道你看不上他?南小仙嗫嚅道:是我不配。

朱争怒道:你不配谁配?……郑愿,你认为小仙和你般配不般配。

郑愿一本正经地道::配弟子绰绰有余,反是弟子颇觉有些不配。

朱争嘿嘿笑道:你倒很有点自知之明。

南小仙哭了:爹,你别逼他好不好?你是他师父,你让他娶个老母猪他都不敢不娶。

朱争摸摸脑门,哈哈大笑起来:不错,不错,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老子。

郑愿只好苦笑。

朱争忽又叹了口气:小仙,你不想嫁人了?南小仙哭道:不想。

朱争怒:那我岂不是要绝后?南小仙偷偷看了看郑愿,泣道;爹,女儿……儿女不嫁人,也未必……就绝后了。

朱争有点恍然大悟,看看郑愿,又看看女儿,冷笑道:你们俩在演什么把戏?郑愿在心里叹了口气,正色道:师父,弟子愿娶师姐为妻。

师姐如果不答应,请师父好好劝劝师姐。

他倒是真觉得娶了南小仙没有什么不好,他已经有些厌烦那些女孩子玩的把戏了。

况且,南小仙和自己的心意相通。

更何况南小仙一生坎坷,他要想报师恩,这也是最好的办法。

南小仙还没话,朱争已呵呵笑道:好,好,就这么定了,就这么定了。

阿娇不失时机地飘然而入,娇声道:恭喜老爷,恭喜姑娘,恭喜新姑爷!南小仙脸羞得通红,郑愿微笑不语,朱争却仰天大笑:乖丫头,说得好!朱争微笑道:我二十一岁的时候,也娶过一位年近四十的女人,而且那个女人又丑又凶。

朱争好像已有点老糊涂了,他似乎忘了那个年近四十、又丑又凶的女人其实只有十八岁,而且又美丽又可爱。

郑愿却微笑道:妞妞,师父这么安排,自有师父的道理和苦衷,你慢慢就会明白的,我希望你能嫁给我。

阿娇乖觉地退了出去。

主人们的苦衷,她是不该知道的。

朱争忽然叹了口气,喃喃道:郑愿,你把实情告诉她。

我去找若若喝点酒去,顺便商量一下明晚的婚礼。

朱争刚出去,南小仙就忍不住发问了:你究竟想干什么?你是不是想出我丑?郑愿走过去拥着她坐下,微笑道:我想娶你。

南小仙的胜更红:见你的鬼!你还是个小毛孩子,我都快成老太婆了!郑愿笑得更加不怀好意:真的?你忘了咱俩这些天都干了些什么?南小仙道:那不一样!郑愿微微一怔,正色道:妞妞,难道你真的想找个年纪相当的男人做丈夫?南小仙气得狠狠捶了他一下:我告诉你我嫁过一次人了,我不想嫁第二次。

郑愿自然知道这是违心之论,但还是正色道:你要知道,师父就你一个女儿,师父近年岁数越大,香火之念越盛,你要不嫁,岂非……南小仙瞟着他,低笑道:我不嫁你,跟嫁你又有什么两样?郑愿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沉声道:妞妞,现在我已非娶你不可。

自从我知道你是师父惟一的女儿之后,按规定我必须娶你。

南小仙奇道:规定?什么规定?郑愿缓缓道:你想必知道,世上有一种武功,记载在一面黑色的旗帜上,这面旗帜同时也代表了黑道至高无上的权力。

南小仙眨了半天眼睛,才叹道:野王旗?郑愿点点头道:不错,草野之王野王旗。

南小仙道:我爹不是……不是执意不肯执掌野王旗吗?郑愿道:一点不错。

但师祖在去世前,还是将野王旗留给了师父,师父虽然不愿使用,但我的武功却完全来自野王旗。

南小仙惊道:这么说,你……你现在是野王旗的主人?郑愿道:不错,但如果你嫁给另一个人,那么,我将交出这面旗帜,给你丈夫。

南小仙道:这么说,你不愿意?郑愿道:不是我不愿意,是师父不愿意。

南小仙冷冷道:如果我不是南小仙,你肯定不想娶我,对不对?郑愿道:对。

南小仙冷冷笑道:这么说,你是迫不得已,你不想丢掉权力。

郑愿道:实际上我不想要这些权力,到目前为止,我仍然是一个独往独来的浪子,野王旗仍然没有出现江湖。

南小仙怒道:你那几次打发劫匪的小旗,难道不是野王旗?郑愿平静地道:那只是江南武林盟主交给我的一件信符,我和他是私交,他并不知道我有野王旗。

南小仙慢悠悠地道;这么说,你想娶我,只不过是想继续拥有野王旗。

郑愿怔了半晌,叹了口气,走到桌边,提笔写了一封信,叠好,用镇纸压在桌上。

南小仙冷冷打量着他,但没有动。

郑愿起身,微笑道:多谢师姐,让我卸下了一副重担。

这封信给师父的,你最好不要看。

他深深一揖,大步出门而去。

夜风很凉爽,郑愿浑身轻松,愉快得简直想飞起来。

他虽然是野王旗现在的主人,但不想再做野王旗的主人。

南小仙既然想要野王旗,他正好双手奉上。

他从未行使过野王旗无上的权力。

实际上自朱争的父亲去世后,野王旗已销声匿迹。

朱争之所以希望他执掌野王旗,只不过是怕野王旗得非其人。

他一直认为老板娘是个很开朗很厌恶强权的人。

但他现在才发现,她对权力十分迷恋,她以前只不过一直没有过弄权的机会而已。

要看透一个女人,实在很难很难。

郑愿很感激老板娘,因为她对权力的迷恋恰好使他获得了自由。

他是个地地道道的浪子,他还要继续做他的浪子。

郑愿大口呼吸着凉爽的夜风,来到紫雪轩的前厅。

朱争正和若若谈得很热乎,一见郑愿进来,瞪眼道:怎么样?郑愿一本正经地道:还好,师姐大约有些累,已经歇息了,弟子是来向师父打听一些事的。

朱争道:什么事?郑愿道:师父知不知道济南孟家和蓬莱高家的底细?朱争怔了征,道:济南孟家是黄河以北的一大世家,据说也出过几个高手,但算不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蓬莱高家已经四十余年没消息了。

郑愿又问道:师父听没听说过一尊玉观音的情况?朱争又是一怔,若若已慈声道:那是高家的一宗什么宝贝。

高家闭门不出江湖,就是因为这尊玉观音失窃。

若若小姐昔年是名动江南的歌伎,她自然可以有很多机会知道武林秘事。

郑愿想了想,又问道:那么,师父和婆婆知不知道最近有一本波斯文的武功秘笈出世的事?若若笑道:乖,这回你算问对人了,秘笈现在已被送到蓬莱高家,你的那个丑朋友宋捉鬼也被高家请去了。

郑愿并没有问她怎么会知道这些情况,他完全相信她的消息。

你若以为紫雪轩的这个老主人只是个不中用的老太婆,那就大错特错了。

郑愿微微一笑,起身道:我去看着师姐去。

等他出了门,若若才低笑道:朱争,你想把他当女婿,怕是不行了!朱争愕然:怎么不行?若若叹道:这本是你的家务事,我本来不该管,但事情涉及到乖愿儿,我又不得不说。

朱争想道:别吞吞吐吐的绕弯子好不好?若若苦笑道:你那个宝贝女儿,她想亲自执掌野王旗。

朱争突然呆住:这……这,…··不会吧?若若喃喃道:我刚才给她看过相,……乖愿儿进来时的神情,难道你没注意?朱争一惊,大声吼道:郑原!若若叹道:他已经走了,肯定是去蓬莱救他朋友去了。

……朱争,这件事,我管不了,你看着办吧!朱争颓然坐回椅中,仿佛突然间又老了二十岁。

他毕竟已和女儿分开了整整三十年,他本以为找回失去的女儿了,现在才觉得,他还是一个孤独的老人。

权力,真的有那么大魔力吗?天明才能过江。

郑愿倘佯在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畔,听着欢声笑语。

笙歌琴韵,一时间似又回到了少年时光。

他曾在这里住过十年,从八岁到十八岁,从一个孩童成长为一个青年。

他的心就是在秦淮河温软香润的水中泡大的,他的心就是在秦淮河醉人的微风中成长的,这里是他的天堂,是他心中最怀念的地方。

他不知道以后自己还回不回来,还能不能再浸润在秦淮河醉人的气息中。

不知不觉间,飘起了细细的雨丝,灯影朦胧了,桨声更轻柔了。

郑愿在温柔的细雨中慢慢地走着,他要好好再品尝一回秦淮河迷人的风韵,雨中的情思。

他是如此的痴迷,竟连有人走到他面前都没有到。

这个人从一艘花船上走下来,走到他身边。

这个人是个很端严的少年,显得有点古板,有点太严肃,太正派,但他的眼中却闪着温柔的光彩。

他轻轻咳了一声,道:风景不错,是不是?郑愿惊得一回头,旋即大笑道:原来是你!这个人笑得有点尴尬:当然是我。

郑愿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微笑道:我真想不到,你老兄居然肯光顾秦淮粉墨。

这个人冷笑道:我也是人,是个很正常的男人,我为什么不能来?郑愿叹道:堂堂的‘八方君子’秦中来居然会拥妓取乐,这话传到江湖上,有谁会信?这个人就是秦中来,武林中的名人,素以端谨古板著称。

案中来道:既然没人会相信,我怕什么?两人又相视大笑起来。

秦中来看着郑愿,叹着气喃喃道:你的心情好像不太好。

郑愿也叹气:想不到八方君子改行当看相先生了,喂,君子,你怎么会在这里?秦中来看看还靠在岸边的花舫,淡淡地道:陪一个朋友逛逛。

郑愿道:哦?秦中来道:其实这个人你也认识。

郑愿道:哦?秦中来叹道:她是个很可怜的女孩子,你不该伤害她。

郑愿微笑道:我伤害了她?秦中来点点头,正色道:你的确伤害她了,而且伤害得很严重。

郑愿道:是吗?秦中来冷冷道:你不必用这种玩世不恭的口气和我说话,我们毕意是朋友。

郑愿苦笑道:现在已经不太像朋友了。

过不了几天,就不是朋友了。

用不了多久,咱们也许会变成敌人。

秦中来哑然。

郑愿摇摇头,轻声道:在舫中的,是不是红石榴?秦中来点点头:是她。

她大前天找到我时,人已经几近疯狂。

不管怎么说,你不该……不该这么对她。

郑愿苦笑道:你说我应该怎么对她?奏中来道:你不能始……乱终弃!郑愿道:君子,你相信她说的话?秦中来闭着嘴不吭声,但神情已表明他不仅相信,而且是深信不疑。

郑愿凝视着他,半晌才长长叹了口气,苦笑道:那么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秦兄,就此别过,希望我们再见面时,不要兵戎相向。

秦中来嘴唇颤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终于还是什么也没说。

他转过身,慢慢走到岸边,走回花舫,走进花舫里。

花舫离开了,缓缓融进了灯影里。

郑愿苦笑着,喃喃道:君子,希望你能变得不那么古板才好。

你只要仔细想一想,也许不会被骗的……越是谨肃端方的男人,越容易轻信女人的谎言。

因为大多谨肃端方的男人,总是以衡量男人的标准来评价一个女人的。

这些标准包括诚实,包括正义,包括守诺。

这就好像是用尺寸来描述风一样,可笑而且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