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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2025-03-30 07:13:22

我们的消息没错吧?一个黑衣蒙面人藏身在屋角向他说:下一步棋该怎么走?慢了一步,人没救到。

他愧然懊丧地说:你们的消息十分准确,我犯了大错,真该死,我该一开始就乱刀屠光她们,今后得大费手脚。

咦!怎么啦!我们的消息已经传到,响山西村我们有眼线。

传到的消息说,人已经被你救走了,看到那些妖女在各处搜寻杜姑娘的下落,现在还在找呢!你却说人没救到,岂不奇怪?大概我走了之后,她们才回去搜寻的。

总之,我并没找到社姑娘。

按理,她们向村民放话,要村民寻找杜英。

那么,她们并不能肯定人是你救走的,以为杜姑娘乘机脱逃了,仍然藏身在村附近。

有此可能,我是愤怒的匆匆离开的,她们一定曾经看到我独自离开,杜姑娘很可能真的乘机脱逃成功。

不管杜姑娘是否脱逃成功,这些妖孽必须早些加以清除,而且要尽快进行。

该如何进行?号召本地的大爷们奋起自卫,立即利用官府的力量,动用民壮甚至封锁道路,严缉妖人搜捕好究。

只要官府一动,他们就会仓煌离境了。

他们躲在城内,我没有痛宰他们的机会。

只要你们态度坚决强硬,他们奈何不了你们的,再如此惧怕,反而会大祸临头。

他们对你家的态度如何了?不好不坏,反正我们。

有周详准备。

他们大概已经看出,一旦逼我们反脸,他们所付出的代价不会少。

在他们的人中,能与你拼搏的人屈指可数,所以一旦反脸,他们将有不少人被我们歼除。

对,他们将有一半人不是你爹的敌手,没有和你们反脸的必要,他们对付我的人手已嫌不足,不会笨得另树强敌。

只要你们摆出不再妥协的态度,定可渡过难关,我会增加压力,尽量消除他们对你们所加的威肋。

好的,我将把你的意思转达。

你先走。

高大元打出有警的信号,闪身贴上小巷转角处的墙角。

黑衣蒙面人象老鼠般,向巷底溜之大吉。

人影急掠而至,象在用缩地术,一眨眼便到了切近。

高大元淬然闪出,伸手便抓。

好小子,你会躲在暗外偷袭呢!来人突然不进反退,象是电光一闪。

真不错,老头子,我还以为你的骨头老硬了,真该多加一把劲抓住你再说。

高大元一抓落空,颇感意外:不过,凭你这快逾电闪的反应,我想奈何你不是易事,姜是老地辣,我居然摆脱不了你。

费了不少工夫找你,你能摆脱我老人家跟踪,值得骄傲。

喂!你躲在这条小巷子里搞什么鬼?是大衍散人,急进突然改为急退的反应,神奇得不可思议,在这种掠走的速度中,能突然停住已经非常困难,决不可能突然后退。

想摆脱你,只好往巷子里躲啦!高大元确是感到心惊和佩服,他这一抓已用了全力:我不喜欢你鬼鬼祟崇跟在我后面,除非你答应和我并肩站出来,正大光明和他们周旋,你答应吗?我老人家那有本钱光明正大周旋?呵呵!你自己的难题,须自己解决,老夫只能暗助你,要站出来,免谈。

呵呵!天亮了,走也。

说走便走,但见灰影冉冉而去,象是电火流光。

这老鬼可恶。

高大元摇头苦笑。

他知道,除非他陷入绝境,大衍散人是不会出面公然助他的,这老道只担心他落在苍天教手中,影响医仙王金的安全。

他心中极感不满,大衍散人仍然对他不放心,认为他一旦落在苍天教的人手中,会招出医仙王金的下落。

他怎么可能知道医仙王金的下落?如何招供?目送大衍散人的背影消失,他心中一动,哼了一声跃登屋顶改走另一条巷道。

盛园大为紧张,也人心惶惶。

昨晚强敌在附近不时现陈,伏椿暗哨有人受伤,但强敌就是不进来,不闯他们的天机七煞大阵。

强敌不进来,只在外围飘忽骚扰,即便所布的大阵有毁天灭地的威力,也无从发挥,一切歹毒的布置,全成了废物。

天快亮了,败兵逃回,紧张的气氛培增,所带回的失败消息,让这些充满信心的人沮丧已极,信心直线沉落,代之而起的是恐惧和不安。

人质已失,强敌必定放心大明向他们动刀了。

盛园的绝大部分重要房舍,皆被苍天教的人所占用,仅留下园北端的两栋偏房,变相幽禁了园中的几名健仆婢女,以及一些派不上用场的弟子安顿,一方面是禁仆婢们走动,另一方面是监视皇甫俊一家人,还有皇甫俊的本城几位朋友。

自从皇甫俊与高大元力拼之后,连陆大仙也感到心中慎慎,不敢再漠视皇甫俊的能耐,甚且怀有强烈的戒心。

在苍天教的所有一流高手中,还没有人敢和高大元力拼十招八招的人才。

一旦通急了看破生死全力反抗,所付出的代价极为可观。

皇甫俊仅有妻女四个人,加上三位朋友,以及本城的知交四位地方之豪,安顿在一栋偏屋中,佛母所摆的天机七煞大阵,动用陆大仙的人参予,却不需外人加人免乱阵脚,因此皇甫俊一群入只能旁观,无所事事乐得清闲。

监视他们的几个苍天教弟子,只留意大阵的动静,懒得理会他们的行动。

反正他们是一群无力反抗的豪绅名流,任凭摆的可怜虫,唯一的用处,是利用地方势力协助他们办事。

这些有家有业的人,绝对不敢有任何异谋,因此从芜湖动身之后,陆大仙对皇甫俊的控制颇为放松,料定是皇甫俊不敢反抗。

到了宁国府,皇甫俊果然可派用场,毫无困难地拉拢当地的豪绅,得以建立坚强的立足点,活动不受限制,掌握了广大活动控制区的动静,所以高大元的活动情形,皆瞒不了苍天教首脑们的耳目。

破晓时分,三菩萨之一的圆光,偕同陆大仙出现在偏屋的大厅,与皇甫俊夫妻商讨活动大计。

皇甫施主。

圆光菩萨的阴笑,象伺伏一头小羊的饿狼:昨晚的情势,施主是否知道概况?很惭愧,在下毫无所知。

这里,一夜中毫无动静。

你们那边。

好象也毫无事故发生。

皇甫俊实话实说,偏厦附近的确一夕无惊:高小辈不是不明理的人,不会归罪在下,他知道在下的处境,不会找在下出气。

贫道认为你可以缠住他。

陆大仙言中有物。

也许在下能支撑十招八招,但结果是一样的。

皇甫俊听出对方弦外之音,立即表明态度:主要的困难,是在下不能再和他交手。

他已经提出严厉的警告,不许在下与本地的朋友协助你们,不然,他会向官府告密。

结果如何,陆老兄比我清楚得多。

如果贫道请你参予呢?千万不要,陆老兄。

你知道,我可以逼你。

你最好不要逼我。

皇甫使剑眉一挑,语气转厉:一旦他告密,我芜湖的皇甫家,宁国府张家、林家、陈家,全都得家破人亡。

我如果拒绝受逼,受害的只有我皇甫家的几个人,子孙仍保有基业。

两害相权取其轻;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会索取代价,与你们同归于尽。

本地的朋友,也会替我报仇。

陆老兄,你千万不要再逼我,我保持目下双方的关系不使恶化,你们在本地仍有活动的方便。

不然,你将发现你必须冒与全府民众为敌的风险。

你,你千万不要再逼我。

我打算豁出去了,千万不要再逼我……你不要说狠话。

哼!还没到时候。

陆大仙色厉内茬,还真有点心虚。

远道而来人地生疏,一旦本地官方民众采取清除妖人行动,外地人休想存身,肯定会被歼除净尽,谁也休想全身逃回京都。

无所谓狠话,在下只是把事实告诉你。

皇甫俊虎目中冷电四射,狠盯着陆大仙:你元妙观的朋友人魔会告诉你,府城的一些二级豪绅,已经感觉出你们威肋他们的地位权益,正在打算向官府告变。

为了他的利益,他不敢再帮助你们了,你没问过他吗?他可不想丢弃这里的基业,和你们重新亡命天涯。

元妙观主人魔,从昨天开始,就明白表示要脱身事外,怕高大元兴师问罪找上元妙观。

对在观中留宿的人,已表现出不欢迎的态度了,希望他们尽快离开另找宿处,不想把元妙现变成屠场。

高大元的刀可怕,被官府抄没更可怕。

不要多废话了。

圆光菩萨打破僵局,再说下去可能会反脸:贫道的来意,是请皇甫施主向贵友张七爷商量。

昨晚高小狗不但在这里飘忽不定骚扰,而且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到城外挑了咱们的宿处,却不进来撒野。

今晚,他一定会再来的,因此想请张七爷派几十名工匠来,以便赶制一些机关削器,最好是请他亲自来一趟。

张七爷的住宅张家大院,位于西大街。

盛园只是避暑的地方,平时只有几个仆人照管。

你去告诉他,如果他拒绝合作……那就宰他张家的人灭门。

大和尚,吓不倒他的,他与三班六房的可敬公爷们,互相勾结交通交系密切。

目下捕房已派有眼线在他家附近监视,随时准备缉捕行动,他要利有一切力量,为保全身性命不惜破釜沉舟一搏。

他敢?他为何不敢?我敢保证,你们如果不早些将盛园还给他,官兵丁勇一定会来的,你们等着好了。

哼!他最好……皇甫施主,你该向他陈明利害,我们有能力对付他,他最好识趣些要亲自来一趟……厅门外突然出现高大元的身影,当门而立象门神。

他不会来,在下已经警告他,不许他再和你们合作,要他尽快报官处理,告发妖人侵占盛园。

高大元声如洪钟,威风凛凛气势磅礴:那个秃驴是掠走杜英小姑娘的绑架犯……休走……圆光菩萨没走,向侧一窜,一杖拍中一张交椅,交椅向扑来的高大元飞砸,禅杖则大旋身来一记风扫残云,有采用后退攻击的技巧极为纯熟,杖起处风吼雷鸣,威力万钧扫击上盘。

陆大仙精得很,早一步闪避,旋身就是一记小鬼拍门,拍向高大元的背影。

风雷神掌名不虚传,掌吐出象是响起一声轻雷。

罡风狂飓。

等于是三种劲道三面狂攻,掏出了压箱子的绝活。

皇甫俊几个人,机警地疾退出威力圈外。

高大元格斗的经验丰富,身形急旋挫抵马步,轻轻一拨砸来的交椅,交椅一旋一沉,恰好挡住禅杖,叭一声交椅碎裂,禅杖的狠招风扫残云,成了风扫碎椅。

同时一瞬间,高大元从风雷掌劲的外线掠过,反而钉在陆大仙的左侧后方,冷哼一声伸手虚空急抓,奇异的回流抓劲引发一阵劲烈的气柱涡流。

陆大仙一掌走空,便知要槽,来不及发第二掌,哧一声裂帛响,青袍的下摆被虚空及体的抓劲,抓裂了一幅布帛,身形也向侧倾扭。

人影飞跃而起,卟一声踹中圆光菩萨的右背琵琶骨。

假使和尚挫身抵头前窜,很可能被踹中头颅。

高大元人在空中,升至顶点伸脚下端时,右手掏出一颗飞蝗石同时发出,因而减弱了脚下的力道,和尚才承受得了沉重的踹力。

哎……圆光活佛惊叫,加快前闯,恰好接近至后堂的堂口,向里一窜溜之大吉。

同一瞬间,陆大仙仰面躲闪横飞而来的飞蝗石,慢了一刹那,飞蝗石惊过鼻尖,立即鼻破血流如注。

混蛋……陆大仙咒骂,向厅外飞跃急遁。

正好要你带路。

高大元追出大叫。

不远处是一座小楼,是天机七煞大阵的一部分。

陆大仙不得不向小楼逃,但心中叫苦,天一亮大阵的禁制已经解除,布阵的人已经离开,小楼已没有高手可以助他,他只能利用小楼寻找躲避的空间而已。

依啊……他发出紧急有警的长啸,飞快的冲入小楼的大门。

总算运气不错,小楼三座门都是大开的,他从右面的门冲入,恰好有两名中年人从中门奔出。

这两位仁兄运气太差,刚听到警啸声,刚感到惊讶,快速的人影已扑到,已来不及有所反应,敌人的猛烈打击便已及体,掌拍脚挑一掠而过。

哎唷……两个中年人连人影也没看清,分向两侧摔倒狂叫。

小楼内人数有限,陆大仙不登楼,鼠窜而走,从楼后溜之大吉。

高大元冲入楼内,钢刀出鞘,劈面碰上一个衣衫不整赤手空拳的大汉,看到他唬得惊叫一声,脚一软,几乎扑倒,惊恐地盯着他的刀发抖。

不杀你,滚!他大喝,一脚将大汉踢翻向里闯。

全园大乱,呐喊声大作。

追出后门,便看到各处有人涌出。

他知道不宜硬闯大开杀戒,人太多不易应付,发出一声示威性的震天长啸,疾退出园。

下次我来,一定放火。

他站在园门口,舌绽春雷向里面怒吼,里面乱得象被捣破了的蚁窝:火一起,全城轰动,我不信你们能用五鬼搬运法,把大量的尸体运走灭迹。

今后,双方都没有窝藏的地方,咱们在山林莽野中玩命,不死不休。

回到城外的悦来老店,启锁开了房门,他怔住了。

床上,杜英睡得正沉,一身村姑妆姿态相当诱人,可能疲劳过度,手脚舒张引人遐思。

他这才发现,杜英其实已是含苞待放的大姑娘,平躺着依然可以呈现微挺的胸部,曲线引人想入非非。

小窗的扣纽已被拉毁,是爬窗进来的。

杜英怎知他住在悦来老店?怎知他的客房?掩了房门看走近床口,脚下没发出声息,拉过棉被的一角,轻柔地替杜英盖住胸腹。

这怎么可能?他自言自语,杜英的出现未免匪夷所思。

昨晚他大闹响山西村,上了龙紫霄的当,根本没见到杜英,也不知道地窟在何处。

那只有一个可能:杜英幸运的脱逃成功。

心头一块大石落地,他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为了营救杜英,焦虑、愤怒、惶然、愧疚……种种情绪折磨着他,冲动得想大开杀戒,彻夜奔波疲累不堪;而这小丫头却平安地躺在他的床上沉睡。

在桌旁坐下,桌上还有半壶隔夜茶喝隔夜茶有碍健康,他不在乎,喝了一大杯,冷却心中的焦灼。

注视着床上睡态安详的杜英,只感到百感交集。

关切一个喜欢的人,心中的彷徨不安竟然是如此强烈。

如果是一个心爱的人,会有何种局面发生?会不会冲冠一怒刮起漫天血雨腥风?报复的念头强烈到何种程度?他真不愿想象。

思路转至苍天教此举的动机,他突然感到无聊且好笑。

龙紫霄竟然说他对杜英无情无义,暗示他和杜英涉及男女私情。

注视着杜英半成熟的少女迷人身段,他摇头苦笑。

这小丫头只有十五六岁,他却是身心早已成熟,闯道者的生涯历经风霜,怎么可能对一个稚嫩的少女动情?他不是一个恋稚狂,不是心理不正常的变态男人。

龙紫霄这种成熟的女人,才是他心动的对象。

他不能爱龙紫霄,仅止于有点喜欢而已。

龙紫霄正在找他的弱点,用干方百计对付他,为了苍天教的利益,龙紫霄将全心力投入,甘愿牺牲一切,去努力争取,也为了自己能成仙成佛而死心塌地为苍天教效忠。

悄然外出,找到店伙替他准备早膳。

利用这段时间,他默默行功恢复精力。

男人处理一些小事,通常大而化之。

他也不例外,并没细心察看熟睡中的杜英有何异状。

一个大男人,那能细心观察一个睡觉中的少女?更不能观察女人的撩人睡态,除非心中没有非礼勿视的修养。

即使是一个已经精疲力尽的高手睡熟了,也会被相当大的启锁开门声所惊醒。

杜英虽然不配称超等高手,称一流高手绝对有资格。

可是,杜英居然毫无动静,令人怦然心动的睡姿,细心的人应该可以看出不是自然形成的。

约定半个时辰后把早饭送入房中,他提前片刻打开房门等候店伙,要在房外从店伙手中将食物接入。

客房设备简陋,打开房门便可看到床,床上有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女,肯定会引人非议有麻烦。

身后突然传来起床的声音,扭头便看到杜英挺身下床。

哦!吵醒了你了?他笑问:早膳即将送来,你可以着手梳洗了。

高兄,你何时返房的?杜英脸一红,掩上微敞的前襟窘态可掬,微敞的前襟露出一抹酥胸:我是跳窗进来的,等了你半夜,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等了我半夜?他大感惊讶:半夜之前,我得到你被囚禁在响山西村的消息,前往救你……你成功地把我救出来了,是你的朋友将我从地窟出救的。

哦!我从来不知道你有朋友暗中相助,难怪消息灵通。

那位扮鬼怪,把我救出地窟的人是谁?我的朋友将你救出来的?他一头雾水。

大衍散人整夜都在盛园附近出没,策应他救人。

他虽然另有朋友,但朋友只能供给消息,不可能随同他行动,怎会有朋友暗中陪他前往响西村冒险救人?是呀!你这位朋友非常了不起,行动比鬼就还要快,而且精明机警。

哦!能将你救出,当然很了不起,苍天教那些人无一庸手。

他含糊以对,委实不知道这人是谁。

大概在出困时,你仍在那家农宅拼搏。

那位鬼怪不许我露面。

一股劲催我快走。

怪的是我也糊糊涂涂听他的话,顺从地撤离。

他告诉我你落脚在凤凰桥的悦来老店,要我去和你会合。

自始至终,他一直走在后面催见不许我回头看他的面目。

怪的是我一切听他的,现在想起来还觉得不可思议。

哦!他扮什么鬼怪?没看清,不易分辨,反正蒙了面,穿了奇怪的衣裤外罩披风,难辨真正的形影。

说话的嗓音很怪异,伊伊呀呀不象是人声,初次见面,真吓了一跳。

高兄,能替我引见以便向他道谢吗?他送你回来的?他答非所问。

这……杜英一脸尴尬:我真的不知道。

我是绕溪东岸走,从凤凰桥过来的,我……我记不起他是否跟在后面,反正就这样来了,登屋人店,似乎他并没跟来。

费解费解。

他心中疑云大起。

高兄,他是谁?杜英追问。

也许是那位怪老人。

他信口敷衍。

真是罗祖教的弟子?你真与罗祖教有关?见了鬼啦!我那有闲工夫参加什么秘教,去拜他们自己也不相信的神佛?我听说过罗祖教,也称无为教。

苍天教的教主,早年创教初期,就曾盗用无为教的名号。

我从没见过罗祖教的人。

杜英还想多问,被送早膳来的店伙所打断。

店伙的眼神怪怪地,但不敢正视,排好食物,一言不发急步离去。

盛园又在忙乱。

上面的元妙观也在忙碌,所有的人都在拾掇行装准备离去,一个个怒形于色。

大街小巷中,出现临时召集的丁勇,一小队一小队往复巡逻,气氛紧张。

通向盛国的小街,以及登山的小径上,不时出现成双巡走的捕快,穿了整齐的公服,携有铐链等等戒具,佩了单刀铁尺。

府城的豪绅们首次团结,一致对外,保嫖、打手、护院,一个个神色紧张,戒备森严。

官府已传下话,声称本城发现有人与妖言惑众的教匪勾结。

皇甫俊终于挺身而出,与盛园的张七爷并肩站,不再协助苍天教的人,必要时不惜放手一拼。

这一招击中陆大仙的要害,事出仓卒,事前毫无所悉,这时想进一步控制皇甫家的人,已没有机会,只要盛园发生异动,捕快丁勇便会潮水般涌到。

豪绅们并不敢正面和苍天教冲突,也不打算提出警告驱逐外人离境,仅明暗里积极准备,备战的行动明显可见。

摆明了要请外人放聪明些自行早离疆界,不然后果严重,离境愈早愈好。

官府何时展开行动,谁也无法预测。

面对强大的压力,苍天教着急了。

真正胆大包天,什么人都不怕的是陆大仙,这位往昔的严府黑龙帮余孽,见过大风大浪,是真正的亡命,出了事可以远走高飞,没有人能拦得住他。

这是说,他是主张不顾一切蛮干的强硬派主将。

但灵光佛母和三菩萨,却不想把所有的人葬送在这里。

一旦官府宣布戒严罢市,全境丁勇民壮出动,封锁道路传警相邻州县,能逃脱的人不会超过一成。

陆大仙可以遁入山区,苍天教的几个首脑也不难脱身,其他的人恐怕在数者难逃,一旦有人落网,必将危及京都的基业。

他们第一次体会到,地方人士一旦团养自保,他们在当地发展的机会微乎其微。

物腐而后虫生,如不先在基层三教九流城抓社鼠中建根基,决难获得扩张发展的空间。

在芜湖与宁国府,他们只是过境的外人。

用强硬手段胁迫皇甫俊,其实皇甫俊根本没有基层实力做后盾,虽然获得相当程度的协助,毕竟皇甫俊缺乏号召力,注定了无法站稳脚跟。

在宁国府,皇甫俊起初不敢把实情告诉朋友,因而获得几位豪绅的友谊相助。

等到高大元揭破苍天教的底细,豪绅们立即对皇甫俊产生反感,虽则豪绅们敢怒而不敢言,但拒绝合作的态度已逐渐加强。

皇甫俊断然反抗,在本城他们成了公敌。

走,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高大元也是要走的,在境外等候也是唯一的选择。

只要离开城市,他们的安全的。

人分散成小组;先后从城南化整为零撤出。

高大元要到黄山,在城南的南门大道等候,机会多的是,一定要把高大元弄到手。

这次他们为了劫持医仙王金,谋夺医仙藏在京都的千万财富,与偷自皇宫的仙书秘芨,出动了教中的精锐,以及声势震江湖的外围组织雄风会,敦请一些江湖名入高手助拳,花费金银万两,已经失败了一次。

好不容易无意中发现了高大元,医仙王金的去向下落,全在高大元身上,这次决不容许再失败,更不能受到些少挫折便半途而废。

此时此地,绝不可能撒手离境功败垂成。

他们还有足够的人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他们不敢漠视当地豪霸的威胁,也知道事态严重。

这些地方豪霸本身的实力更不可忽视,豢养的打手护院中,武功与皇甫俊相当的高手,为数必定可观,团结一致对外,籍官府之力两面夹攻,后果将极为严重,所以暂时撤走是唯一的选择。

他们是化整为零秘密撤走的,但瞒不了有心人的耳目。

不到半天工夫,城内已无神秘陌生人的踪迹。

即使有,也都是化装易容掩去本来面目,不至于受到注意的人,很可能留有一些精明的眼线。

高大元待在悦来老店中,暂时停止活动。

他知道他的建议已被采用,城内正在布置戒备森严,为免受到波及,最好是待在店中等候变化。

他和杜英在房中畅谈事故后的经过,杜英其实也说不出多少情节,只知道糊糊涂涂被圆光菩萨擒走之后,换了几处囚禁的地方,先后有不少男女轮翻问口供,被问时双目被黑布蒙住双目。

杜英与天暴星结怨的事,用不着隐瞒,她所知道的事也不多,有关高大元的底细,她也招不出甚么秘辛。

高大元真身份是西洞庭山,左神幽虚之天洞主的土地刀客,也不算是秘密,那些土地刀客,本来就是威震天下的名震江湖人物,并非真正神不知鬼不觉,见不得人的牛鬼蛇神。

高大元自己也公开承认了,用不着守秘。

高大元也将紧迫营救的经过说了,但瞒下了他有人暗中传送消息的事,也隐下大衍散人暗中协助的经过。

这些牵涉到第三者的秘密,杜英知道得愈少愈好,一旦落到仇敌手中,就不会危及第三者。

他的忧虑果然成为事实,杜英果然不幸落在苍天教手中。

假使落在天暴星那些歹徒匪盗手中,命运便决定了。

高大元对有关救出杜英的鬼怪,询问得最详尽,可借杜英也说不出全盘经过,出村北走,一直就无法看清跟在后面的鬼怪面目。

连她自己也对为何埋头赶路的原故,说不出所以然来。

高大元始终怀疑是大衍散人扮的鬼怪,这老道的化装易客术神乎其神,高大元一直就无法知道,老道何时在他身边出没。

可是,大衍散人的确整夜都在盛园附近活动,高大元赶到盛园,大衍散人早就在盛园等候了。

已牌时分,店伙领来一个像貌堂堂,穿了一装青衫的中年人。

高客官,请开门,有贵客前来拜会。

店伙轻叩房门高声说明来意。

拉开房门,他颇感意外,第一个念头是:这人的气质与皇甫俊是一时瑜亮。

在下高大元,尊驾贵姓?他出门行礼:怒在下眼拙。

请房里坐。

不必问在下的姓名来历。

中年人却显得托大,而且口气不善:咱们捉住一个可疑的人,招出是老弟台的朋友,老弟可否移玉,至敝处指认朋友?他一怔:是老道方外人?届时自知。

去不去,老弟台可以自主。

这……不去,在下告辞;去,没有任何保证,吉凶祸福,归于天命。

是威胁吗?你说呢?阁下是苍天教的人?是你就不敢去?中年人用上激将法。

好,我去。

他不假思索一口答应。

幽虚洞天的土地刀客,名不虚传,他们都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好汉,胆气之豪名震天下。

好,佩服佩服,可否就此动身在下稍加拾掇……带刀?这……带不带刀,重要吗?苍天教还有上百名高手,用人墙就可把我压死。

有刀在手,铜墙铁壁也压不死我。

我们不是苍天教的人。

好,这就走。

他不再打算进房取刀了。

你信任我?中年人笑问。

大白天,在下只怕两个人。

谁?家父和家师。

令师……在下从不抬出师门唬人,做刀客也不是什么可以光宗耀祖的事。

说得也是。

咱们走。

我也去。

杜英跨出房门高叫。

只许高老弟一个人去。

中年人断然拒绝。

杜姑娘不宜单独留在这里。

高大元不同意,确也关心杜英的安危,可一不可再,可不能再把人丢失啦!大白天,店前店后甚至店内,都有便衣公人监视。

街上和码头,捕快同时准备捉可疑的人。

高老弟,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杜姑娘不是小女孩,她的武功如果全力发挥,绝对可以自保。

中年人用教训人口吻说:在外闯道的男女,如果要人寸步不离保护,是活不了多久的。

在与人交手中,生死间不容发,即使有人在旁保护,也绝对保护不了,除非保护人是神仙;你是神仙吗?也许,神仙也保护不了必死的人。

杜英被擒走时,高大元就在杜英身边。

你在房中等我,不要外出。

他只好让步,劝杜英留下:我保证,我会回来。

好吧!杜英知道不能勉强,只好答应留下:一切小心,高……高大哥。

我会小心的,放心啦!小英,用我的刀。

我该先替你找一把剑的,可惜事先不知道你脱险了。

他居然有心情说笑,杜英那一声大哥,激起了他的豪气,表示他有十足的信心,没把危险当一回事。

请随我来。

中年人摇摇头,转身举步。

过凤凰桥沿溪东岸北行,三里外便是三河口。

十年前,这里设有鱼潭河油所,栽撤废弃后不再重建。

这座小村的豪绅是胡家宏大爷,胡家大院的主人。

但主人通常住在城内的大厦,大院子留有子侄管田产。

胡大爷是皇甫俊的好友,大院也就成了苍天教徒众第一次落脚的地方。

中年人偕同高大元,进入胡家大院宏丽的院门,看到不少打手型的人交头交接耳向他指指点点,他毫不介意昂然直入。

有人相迎,有人领路。

进了垂花门,便看到大院子里有不少男女在四周指指点点,大厅前,廊上交立着七位衣着华丽,仪表不俗的中年人,其中有两人佩了剑,虎目炯炯神光四射。

等他和中年入到达大院子中心,七位中年人降阶而下。

他以为对方把他当贵宾,所以客气地降阶相迎。

地位身份稍高的主人,通常站在阶上,伸手肃客升阶,不必降阶相迎。

岂知料错了,七位中年人迎出十余步,左右一分象列阵,拦住去路来意不善。

带他来的中年人,在两丈外止步。

我叫周旭,我替你引见。

中年人通了名,逐一自有至左为他引见:他们七位老兄的大名是:高日青,你的本家。

夏凌云、蔡嵩、田荣、李学文、罗世豪、吴元济。

那位李学文与罗世豪两位仁兄,是颇有名气的武术名家。

你敢来,他们感到光彩。

高老弟,久仰久仰。

七位中年人泰然施礼,表面上客气,骨子里怀有敌意。

不请来客大厅招待,就是敌意的表现。

诸位宠召,不敢不来。

他同时行礼毕,声如洪钟:周老兄说,擒住在下一位朋友,可否请将敝友带来见见面?据在下所知,似乎在贵地,除了杜英小姑娘之外,并无其他朋友。

呵呵!皇甫淑玉姑娘,不是你的朋友?中间权充主人的田荣怪笑:杜小姑娘是你的同伴而已。

他脸色一变,虎目彪圆要冒火了。

他不认识这八位仁兄,也不认识真正的主人胡大爷,也不知道这座村的胡家大院,更不知道派人赶他离城的人是胡大爷。

牵扯到皇甫淑玉,他气往上冲。

你们是苍天教的人?他厉声问。

不是。

田荣立加否认。

是四海社的匪徒?也不是。

那……为何不说我们是弥勒教的人?弥勒教的人已经走了,向在下保证返回芜湖,不再过问在下的事。

他们曾经是打江山的英雄人物,四川二次举兵失败,根基全毁,今后不再作出轴之云。

所以,我信任他们的保证。

他们摆出来的气势,也比不上他们浑雄壮盛。

阁下,皇甫姑娘何在?你关心她?当然,他是在下共患难的朋友。

皇甫大叔目下可能在繁峰盛园,皇甫姑娘一定是眼见妖人已经撤走,认为不再有凶险,所以去找我,不幸被你们擒住。

阁下,你们知道后果吗?你不要气大声粗……我警告你,千万不要估低我对朋友尽道义的决心。

苍天教用诡计抓走杜小姑娘,已付出惨重的代价。

不要惹火我,快放了她。

这期间,他与皇甫淑玉一直合作得契合愉快,不但供给他重要的消息,包括杜英被囚禁在响山西村的消息。

甚至在重要关头,救助他在复壁藏身。

这件事,他一直瞒着杜英在暗中进行,保密工作做得到家,有效地保护皇甫家的安全。

团结地方豪绅一致对外的计策,就是他请淑玉姑娘转告的。

为防万一,他劝淑玉姑娘尽量少接近他,姑娘的化装易容术并不真的高明,被苍天教的眼线发现就大事不妙。

幸好这期间一切顺利,不曾发生意外。

没料到苍天教的人走了,意外却发生了。

你还敢撒野?佩剑的李学文声震屋瓦:你这狂妄亡命刀客,手中没有刀,象玩蛇的花子死于蛇,没得玩了,还敢卖狂?哼!没有刀,我同样可以宰你。

他向李学文招手:有种你拔剑上,在下赤手空拳,保证可以毙了你这武术名家,来吧!李学文撩起衫尾塞人腰带,神情威猛大踏步上前。

我不会用剑斗你一个后生晚辈。

李学大拉开马步:以免抬高你的身价。

上啦!前三招是你的,把的绝活立即掏出来,机会不可错过。

听口气,像是挑战比武而非仇敌,当然口气显得托大,像是要教训后生晚辈。

让前三招,是最令人产生反感的托大傲慢态度。

敢向名震天下左神幽虚之天的土地刀客,说这种傲慢的话,真需有惊世的武功做后盾;也表示这位李学文,根本没将土地刀客放在眼下。

没有刀而敢徒手搏剑,也表示他的态度也傲慢,可能也因此而激怒了李学文,也用傲慢的态度回敬他。

让三招,这三招必须接,也不能反击,敢夸这种海口的入,武功必须比对手强一倍,或者两三倍。

这与一比三或三打一的性质不同,武功相当的人,也可以一敌二或以一打三,有回旋的空间,武功高的人不一定稳占上风。

两人心中都有反感,出手必定强猛辛辣。

在下得罪了。

高大元谦虚地行礼,心中却冒火,一拉马步,左掌上扬虚探:大地现龙,美人揽镜,最后……打!说出招式,让对方准备对策。

第一招是正面强攻的现龙掌,但不攻上盘而攻中下盘。

第二招是自右至左的旋回掌,强力阻止对方左移位。

第三招他不说,已发动攻击了。

不但表示攻击的技巧,也表示他有强烈的信心。

第一招对方即使能接下,马步也将左移;他的第二招,似乎早已料定对方非左移不可。

更为傲慢,近乎狂妄。

马步滑进,左掌疾吐,果然是现龙掌,只浑雄的掌劲并非正面平吐的,而是掌心微向前倾,力道因而下沉,而且手外张的宽度也比原招宽些,掌心自然略向右斜。

右掌,几乎同时略向外抄出。

李学文必须用右手接拨,或者右移用左手外封硬格,以擒龙手的金丝缠腕迫他撤招。

拆招的左手刚抬起,糟了,劲到掌到,自外向内力道有如怒涛,左半身受到无铸的压力重迫,根本无法向右移位,不得不用右掌硬投将及体的巨掌,马步也就顺理成章左移。

一声闷响,右掌拨中高大元的左小臂。

很不妙,象是拨在捣来的万斤巨柱上,手掌发麻,反震力出奇地猛烈,身不由已,马步加快左移,连后退的机会也没抓住,非向左移不可,而且身形被可怕的压力,迫得马步下沉。

美人揽镜的劲道恰好一涌而至,掌挟万钧力道,从右外侧向左拍手,象是伸手抱婴儿。

贴身了。

高大元的右掌,象是转向的一面镜子,举镜照面,李学文正隔在他与镜子的中间,掌一收,一定可以贴上李学文的背心。

也许该说,李学文是落在蜘蛛网中的虫。

千钧一发,李学文人化流光,向下突然萎缩、隐没、逸出。

接触太快,旁观者不清,看清交手情形的人恐怕没有,一接触人影便倏然中分,如此而且。

李学文现身在丈外,头巾不见了,挺身站起,脸色突然因惊恐而泛青。

高大元屹立在原地,右手丢掉抓到手的头巾,左手举着李学文的连鞘长剑。

一声长吟,长剑出路精光闪烁,龙吟隐隐,是可列入宝剑级的利器。

不用刀改用剑,在下仍然可以十荡十决。

他声如雷震:不放人,这里就是屠场。

这……这怎么可能……李学文连嗓音都变了,似乎仍难以相信所发生的事实:我的剑……我挡他一挡。

另一位佩剑的罗世豪,披剑目前叫:文学兄,退!高大元的剑,缓缓指向接近的罗世豪,虎目中冷电森森,杀气直透华盖。

右方突然出现土老头打扮的大衍散人,支着打狗棍不住摇头,似乎早就站在那儿旁观了。

中州一剑罗世豪,你不要不服气,你一上去,一定死。

大衍散人大声说:这小子杀孽之重,连老天爷也害怕,他已动了无名,一剑就会把你解决掉。

你初来乍到,对所发生的事故毫无所知,便替朋友出头,倘这一窝子浑水,真是愈老愈糊涂,何苦?老牛鼻子,果然是你在这里作怪。

李学文脸一红,收了剑:你是他的撑腰人?第三十一回我得走,尽快离开,说不定找的人等得不耐烦,赶来捉他了。

她自言自语,扛起高大元强提精力动身,一步一探加倍辛苦。

仅走了百十步,一不小心脚下一虚,砰一声摔倒在一个大土坑内,坑内长满了野草。

高大元突然神智一清,被摔醒了,叫了一声活动手脚。

大哥,痛不痛?真抱歉。

杜英半躺在他身侧,关切地抱住他的上身扶高明靠在自己的身上。

哦!没……没有痛觉。

他虚弱地说:是不是有人追来?好象有,但过去了,我们躲藏得好。

那家农舍……不能回去。

杜英坚决地说。

哦!我一时大意……大哥,不必说了。

你听我说。

高大元手脚麻木,但言语表达的能力却恢复了:本来我打算事了之后陪你回芜湖,结伴游三峡的。

仙书秘芨已经送给他们了,去不去黄山不关紧要。

我要进一步了解你,你知道我喜欢你。

象这种玩命的男人,想从喜欢一个异性朋友改变为喜爱,是很不容易的事,我不能带同你和我一起玩命。

一旦我一了解双方都意气相投,志趣相合,我才会改变我自己。

小英,我恐怕等不到你长大了……我不许你说这种话。

杜英跳起来叫,把他扛上肩。

南面,隐隐传来一阵叱喝声,打破夜空的沉寂,然后尖锐的长啸声划空传到。

杜英突然将他放下,拨草把地掩盖住。

躲好,不要出声,我去找他们。

杜英一面说,一面将剑系在背上。

小……荚……高大元的嗓音又变得模糊了。

杜英一蹦而起,一闪不见。

夜间赶路视野有限,一旦碰头便避无可避,有如马行狭道,双方一冲谁也不肯、也不能相让。

北面来的三个人,劈面碰上从南面飞掠而来的七男女,看清人影,双方已接近至十余步内。

高个子走在前面,挟了一条打狗棍,似乎生了夜限,最先把驰来的人看清了,黑夜中能在十余步分辨出面貌,目力非同小可。

也许,是从身材分辨出来的。

洪泽三龙女,女强盗来了。

高个子怪叫,向侧一闪,象刮风起一阵旋风:慢来慢来……在前面飞掠的三个穿青杉裙女人,确是龙紫霄三姐妹,听叫声不对,不假思索地拔剑加快前冲,猛扑怪叫的高个子,剑气进发威力惊人。

打狗棍下沉,高个子人化狂风。

风是看不见的,只能感觉出有风而已。

连声暴叱三支剑也下拨,棍太快,封招出乎本能,非立即沉剑封拨不可,其实看不清棍彤,只能凭经验与感觉封架。

棍突然从下盘退出,中途撤招神乎其神,左手大抽一挥,罡风大作狂风猛刮而至。

三女象被狂风所利飞,惊叫中斜飘而起震退丈外,袖风之强劲无与伦比,千斤坠也稳不下马步,沉重的人体居然被刮飞,骇人听闻。

连声暴叱,身形还没稳下的三龙女,不约而同立即发射无影化血神针,同时剑幻化异虹,向前一指,一股怪异的气流汇集成一点前吐。

高个子的身影,突然隐没消失。

不要浪费时间。

高个子的语音,却同时从侧方三丈外的树林内传出。

三龙女大骇,象是见了鬼,发出一声告急的锐啸,同时向黑暗的树林毫无顾忌地冲击。

另一侧,两个短身材的黑影,象流光,象闪电,与两金童两玉女缠成一团,象蝴蝶穿花此起彼没,传出利器破风的剑啸声,却没发生碰撞现象。

可知两人采用的游斗术,并无硬拼的打算。

三闪两闪,便已脱出金童玉女四支剑的控制范围,再一闪便消失在林木深处。

这是什么人,谁看清了?重行出林的龙紫霄,不胜惊讶地向人问:他们认识我们。

接触太突然太快,撞上了立即动手,发生得快,结束也快,真不易看清面貌。

其实即使站住面面相对,也无法分辨面貌,两个矮身材黑影,脸上蒙了青巾。

是两个女的。

那位高大英俊的金童肯定地说:我没看错,她们的身材有曲线。

女的?两个都是?对,两个都是。

一个玉女接口:龙坛主,和你们交手的人可曾看清了?没看清,快得象鬼魅幻形……不,象化身变形,连轮廓也投看清,只看到淡谈地阴影流转。

真不妙,这人的武功太可怕了,怎么又突然冒出一个劲敌来?会不会是姓高的?不可能。

可是……说话的声音死板板地还有鬼气,而且他不可能与两个女的在一起。

走吧!让后面赶回策应的人善后,我们辨正事要紧,很可有在前面不远。

真该在中途派人监视的,以至不知道为何耽搁了。

龙紫霄睹了怪人隐没的树林一眼,这才领先急走。

她以为一男二女已经走了,不在此地浪费时间,但也可能躲要树林内,因此有点放心不上。

七男女奔出五、六十步,突然左右一分,越出路侧二十步左右,回头拔剑在手急抄。

回到原处一无所见,到路中集合,低声商量片刻,认为这三个不知来历的劲敌已经走了,这才重新北奔。

三十步后,三黑影沿路侧的暗影紧楔不舍。

八仙过海,各展神通。

苍天教除了总教坛秘密山门碧寺之外,各地秘坛也都设立人数不等的金童玉女。

当然他们不是少年男女,只不过打扮象童男女而已。

这些金童玉女,负责超度接引重负,不但武功出色,法术也有相当良好的根基,不然那有能力担任超度接引?所以也是总坛分坛的护弟子,首脑人物的心腹。

龙家三姐妹带了四名金童玉女,实力极为雄厚,武功与道术,比三龙女只强不弱,因为这四位金童玉女,是从京都秘坛带来的人,是灵光佛母的得力臂膀。

名义上,他们的地位,仅比三龙女稍低,三龙女是洪泽地区的外地科坛主。

但三龙女并无直接接命令指挥他们的权力,地方秘坛无权指挥京都秘坛的人。

京都秘坛的门人弟子,也指挥不了万全卫碧云寺总教坛山门秘坛的人。

在一起行动,就得听命于三龙女了。

七人沿路飞奔,为了争取时间,居然用轻功赶路。

赶路的轻功,以八步赶蝉最为省劲,且可耐远。

内功火候不纯的人用轻功赶路,能支持二十里已经难能可贵。

七男女精力旺盛,速度真有如流星赶月。

真巧,前面又看到一个黑影近而奔来。

仍是龙紫霄一马当先,这次提高了警觉,迎面奔来的人也无意走路侧隐起身形,远在五十步外,便被龙紫霄发现了,一声警号,七人脚下一慢。

这条山路天一黑就鬼打死人,只有豺狼出没,早年甚至有虎豹现踪,今晚怎么不断有人往来?来人也发现他们了,突然止步在二十步外。

什么人?亮名号,不可自误。

龙紫霄徐徐举步接近,长创出鞘严加戒备。

龙大姨吗?来人发话了,是杜英,屹立在路中,称呼令人吃惊。

咦!小英,你怎么一个人?他呢?龙紫霄吃惊地急步接近,剑垂身侧消去警戒神色。

你为何骗我?杜英沉声问。

你这是什么意思?龙紫霄讶然反冲击。

你说,那是你行法的药物,三包药服完,见面时只要行法发起禁制。

他便会灵智变化接受命令。

你向我保证的,只要把他带来,问出王道士的下落,人便交给我管慢慢降伏他。

可是,三包药我分别给他吃了,药性发作成了半白痴,是毒药,你怎么骗我?我……你给我闭嘴!龙紫霄沉叱,急急制止杜英的指责。

你不要对我大呼小叫。

杜英也提高声调:家父如果在扬州建坛,便是扬州坛的坛主,你压不倒我,更不能骗我。

那是圆光菩萨交给我的伏虎散,我并不知道毒性。

咦!你只要听命行事,为何要问毒性,有何用意?你爹要你听我的话,我为何不能对你大呼小叫?唔!不对。

小英,你的态度不对,为何要指责我?你说他成了半白痴,人呢?龙紫霄收了剑,象是恍然大悟:佛母已经答应以后把人交给你设法改变他,不会收回成命的。

我知道你喜欢他,也没有能力控制他,所以一直就让你候机行事,不催促你草率动手,目下情势已经急迫,由你用毒才能把这这件事解决。

你是我们最后的希望所寄,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你一定已经制住他了,人呢?龙大姨,我不信任你,我要解药。

杜英不接受解释,态度强硬:我要证实他是完整的人,才制他的经脉交给佛母。

把解药给我,好吗?圆光菩萨才有解药呀!据我所知,伏虎散连猛虎也可以制住,那是他的独门秘药药,是他度化女施主的至宝,肯把独门解药交给别人吗?小英,不要意气用事,你这种态度是严重的……背叛!一位玉女从侧方接近厉声接口。

小英,我知道你喜欢他,但你必须以大局为重,必须象我一样挑得起放得下,我答应把人让给你,决不会反侮的。

你把他藏在何处?我要解药。

杜英不为所动,态度坚决。

好吧!我带你去见圆光菩萨讨取。

龙紫霄让步:三菩萨都在前面的青杨铺守候,所有的人都等得心焦,认为你一定出了意外,所以我们赶来寻觅策应,没料到意外出在你身上。

我和你走一趟。

我在这里等,你去找他要解药。

杜英不上当。

小英,听话,你小小年纪,便一头栽人情关,被这个玩命的刀客花言巧语……他从来就没对我花言巧……你知道他是本教兴衰的关键性仇敌……龙大姨,我爹进教,并不等于全家人教,我还不是你们的人呢!家父要我替你们打前站做暗椿,我已经尽了力,你们不能把我当成你们的人一样任意役使。

两人都抢着说话,看谁嗓门大,能压倒对方,就是有理的一方。

在旁的金童玉女,可就没有说理强辩的兴趣,愈听愈冒火,对苍天教的忠诚激发暴烈的反应。

人影一闪,骂背叛的玉女扑上了。

另一位金童,也旋风似的从侧方急抄而上。

四手一合,象在网中捉鱼。

一声沉叱,杜英双掌一分,身形暴退,掏出了真才实学,脱出啐然收拢的网罗。

罡风发出迸爆的异象,证明她已具有内功外发的火候了。

金童玉女也两面一分,急退丈外。

龙紫霄乘机超越,口中发出奇异的声浪。

双掌急挥,击中身躯的怪响声似连珠。

杜英在刹那间,挨了十余掌之多,没稳下的身形,在连续打击下踉跄后退,封架不住暴雨似的打击。

听话,小英。

龙紫霄右手扣住她的左肩,大姆指深扣入左肩井穴,声调柔柔地甚为怪异:带我去把他找出来,乖。

杜英浑身一软,神情懈怠茫然。

在北面路……旁……的草……坑中……她直楞楞声调僵硬。

去吧!是……的……她梦游似的转身往回走。

龙紫霄放了她,向同伴兴奋地打手式。

杜英在前面象带路的小狗,后面跟着七个鱼贯而行的幽灵,形成一串奇怪的行列,黑夜中真象幽灵般无声无息徐徐移动。

更后面,路右的三个黑影,也悄然跟进,距离逐渐向前拉近。

夜间用声或光传递信号,速度极为迅捷,中途如果有人转传,真可以在瞬息间远传百里外。

杜英象梦游似的,在前面慢慢领路。

而在南面接到信号赶来的人,却用绝顶轻功全力飞赶,接应必须争取时间,短距离用轻功赶是唯一的选择,虽有耗尽精力的顾虑,也非赶不可。

以三菩萨为首,在青杨铺守候的高手们,全力卯上了,最顶尖的首脑人物有三十多名之外,象一群奔鹿,风驰电掣全力向北赶。

讯号传得很,假使人跑不快,那就配合不上,一切徒劳了。

这些人跑得真快,三菩萨更是遥遥领先,挟着沉重的禅杖,也比其他的人快些……苍天教的主要弟子们人,对外活动穿僧尼装,僧尼可以进入施主信徒的内室,正所谓三姑六婆淫盗之媒,活动方便。

对内,他们穿俗装或道装,夫妇同修。

强调世俗即可成仙成佛,夫妇之私,是合籍双修的根本。

而这三位菩萨,却平常在家也穿僧服。

他们,也是应付外界事故的处理人,武功与道术根基,并不比教中首脑佛母低多少。

至于已升天成佛的教宗太阳爷爷佛祖虎眼禅师,与现任教主月亮奶奶王佛婆,武功和道术反而不怎么样。

接近高大元的安置处,三菩萨已到了百步左右,已可隐约看到鱼贯北行的模糊人影。

杜英开始木然离开路面,不知道用手拨草,反应迟钝向草丛中挤,十余步便到了草坑,脚下踏空,突然直挺挺向前栽,居然本能地伸手虚撑,似仍保有倒时伸手保护支撑的本能反应。

重重地向下栽倒。

呃……下面藏在草中的高大元,被重压而发出本能叫声。

七男女一拥而上,龙紫雷首先拉起杜英便看到坑底的模糊身躯,听清了高大元的叫喊。

在这里了。

她兴奋欲狂,推开杜英,一把拉起浑身软瘫的高大元:杜丫真把他制住啦!我来背。

坑旁的一位金童,俯身揪住了高大元发结往上拖,背人是男士的事。

龙紫霄放手,另扶起杜英拖上坑口。

这瞬间狂风乍起,野草摇摇,异声大作,三个人影像幽灵般显现。

哎……唷……震飞而起的三个人,发出惊怖的狂叫向外飞掉。

啊……另两名金童玉女也摔出、滚跌。

卟一声闷响,刚上坑口的龙紫霄,右胯挨了一腿,哎了声斜摔而起。

罡风一掠而过,淡淡的人影扑上一旁的金童,一掌拍中金童的五官,金童仰而便倒。

另一淡淡人影到了,快速地抓起高大元扛上肩。

我挡住他们!手中有棍的高个大黑影,用怪嗓子急叫快走!七男女就在这刹那间,被猝然的打击打得向四面抛掷摔到。

三菩萨恰好抢到,还没看情变化,只知道自己人发出惊骇叫痛的声音,不假思索地冲进。

一声怪叫,打狗根贴地猛扫。

圆光菩萨到得最快,倒得也最快,根本没看到人影,更看不见棍影,莫名其妙地狂叫一声,摔掉禅杖仆倒出丈外。

圆意圆智总算反应够快,连声大吼挥杖自保,横扫千军威力远及丈外,折断的草漫天飞舞。

后面的人到了,象饥饿的狼群。

打!打打……高个子黑影的打狗棍,摆翻了六个人,毕竟挡不住人潮,黑夜中也自保不易。

嘿嘿嘿……怪笑声刺耳,打狗棍劈翻第七个人,身形一闪便远出三丈外,向北撒腿便跑,脚步声似乎不稳,踏草声急响。

一定要擒住他毙了……有人狂叫:他受了伤,逃不了……一阵狂追,人群逐渐消失在西北角的山林里。

被击倒的人伤势都不太严重,大概都是钢筋铁骨的内家高手,虽然无法追赶,但在附近搜索仍可派用场。

三龙女也在附近搜索,弄不清已到手的高大元,被何人救走了,救走高大元的人快得她们无法看清。

事发仓促,打击也快得有如迅雷疾风,所以连形影也无法看到,气得咬牙切齿,发誓要将人搜出来剥皮抽筋。

带走一个沉重的人远走不是易事,一定仍在左近的草木丛中藏匿。

直搜至东方发白,追赶的人也陆续失望的返回。

从青杨铺赶来的第二、三批高手,也陆续赶到。

再次分配地区,分派人手穷搜不休。

尽快远走高飞脱离现场,走得愈远愈安全,不要打就近找隐密处藏匿的主意,这是逃命者安全的不二法门。

搜的人认为逃走的人必未走远,也必定在左近搜遍一草一木。

她们必须远走,两个人轮流背了高大元,慌不择路攀山越岭,避开林深草茂难走的地方,略为认准方向远走高飞。

破晓时分,她们攀过一座长岭,到了东面的岭脚,这才放下高大元坐在树下歇息。

两位大姑娘快要累垮了,汗湿衣裤气喘如牛。

她俩是施明秀和皇甫淑玉,在紧要关头仇人结成同盟,幸运地救了高大元,大概是老天爷突然发慈悲,仁慈地照顾她俩,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能平安地救了人远走高飞。

经过剧烈的长期颠簸,高大元居然奇迹似的,恢复了大部分神智,很可能是因血流加快,经脉的输送血液功能加强。

滤掉了不少有毒外物,所产生的必然结果。

人的体内,本来就具有排除异物的本能,肝脏就有排除毒素的先天功效,但需要时间与血液脉动的速度。

功能有限而缓慢,需要解毒药物协助加强抗毒排毒功能的发挥。

施明秀焦灼地卸除他背着的包裹,皇甫淑玉卸佩刀和百宝囊,他终于徐徐睁开双目,感觉出白昼的阳光,漫漫黑夜已经消逝了。

哎……他感到身躯被翻动的痛楚:你们是……谢谢苍天!你醒来了。

施明秀抛开包裹大叫,几乎喜极而泣:高兄,是我和皇甫淑玉小妹妹。

老天!你……你吓坏我们了。

哦!我不会是做梦吧?你们怎会走在一起的?哦!是你们救了我,不是凑巧捡到我这条死鱼。

你还有心情说俏皮话?你听清了,我们不懂毒,乱了方寸,得靠你决断自己的生死。

我知道中毒,在一家农舍中计……你不但中计,而且上了大当。

你中的毒,是苍天教圆光菩萨的什么伏虎散,是那贼秃度化女施主的至宝,向他下毒的人也不知道毒性,我们更不懂。

你说,我们该怎辨,要如何才能救治你?施明秀焦灼地问。

如果回去向他们讨取解药,势不可能,他们人多势众,连大衍散人也无法可施。

皇甫淑王也焦急地解释。

哦!那老道……他掩护我们逃走,目下不知吉凶如何。

施明秀直叹气。

放心啦!那老道已修至了地行仙境界,绰号就称散仙,必要时可以用五行遁术上天人地,甚至会腾云驾雾瞬息逃出千里外。

你这张嘴,实在可恶缺德,生死关头面临凶险……生死关头能冷静轻松,才能产生信心渡过难关。

知道毒名毒性,我有救了。

你是说……叫伏虎散,表示可制伏猛虎。

猛虎除非不能动弹才可受制,所以说虎死不倒威,临死也挣扎蹲踞保持威严,普通药物想制不死而倒极为困难。

贼秃用来度化女施主,表示可以任他摆布,这贼淫僧……哦!得请你们帮忙,只是……只是……怎么啦?替我用推拿八法,尤其是拍与揉手法须加倍用劲,在我身上狠狠地施展,助我行功逼出经脉内的毒物。

我的百宝囊,也有一瓶勉强可派用场的豆丹……小妹,快找出来。

施明秀向在一旁空焦急的淑玉叫,一面毫无羞态替高大元卸除外衣裤。

高大元真不便启齿,请大姑娘替他行全身推拿。

整整花了半个时辰,高大元才成功地运转气机,痛得浑身抽搐,也忍受推命八法所加的痛苦。

皇甫淑玉也忘了羞窘,与施明秀同时使用推命八法,两女简直把他当成面团,整得他全身气血汹涌如潮,血脉如滚滚洪流,流向千经百脉。

再回流心坎。

日上东山,他的大汗开始收敛,呼吸从重浊急迫渐变缓和,不住崩紧放松的肌肉,抽搐的频率徐徐降缓,已可看出活力澎湃的现象了。

我是两世为人。

他终于浑身放松,说话的声音恢复大部分元气:谢谢你们,是你们强行把我从鬼门关拖出来的。

施明秀揉着已发软的双手,如释重负呼出一口长气,在一旁坐下摇摇头苦笑。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皇甫淑玉脸红红地将他的衣裤盖在他身上,也乘机调侃他:这么一位聪明机警,勇悍绝伦的好汉,也会在阴沟里翻船。

不能怪他,小妹妹。

施明秀说:这叫做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金城汤池,通常是自内部开始崩溃的。

我们第二次四川举兵,毛病就出在四川那位罗兵备道副使,派遣的谍探卖通蔡教主的亲随,制造内哄而失败的,总教主李同船抵重庆还来不及登岸,东路兵马已先行崩溃了。

那时你也在?女将军。

皇甫淑玉好奇地问。

我?我那时还是夷陵州秘坛的十四、五岁少女。

施明秀瞪了正在穿衣裤的高大元一眼:这位好汉说我是神女,太不公平了。

自那次兵败之后,弥勒教精英尽失,官府抄没各地秘坛,弟子们星散。

以后不再有开坛祭典,完全停止裹胁扩展方式,我连基本的献神舞也不会呢!真想狠狠地揍他一顿出口怨气。

好啦好啦!我道歉总可以吧?高大元将刀插妥在腰上:你那双可爱的小手,施展推命八法,真会令人做恶梦,也该算是出了一口怨气啦!奇怪,你们两位死对头怎么可能走在一起的?施姐把你当成蝉,她扮演在一旁伺机而动的螳螂。

皇甫淑玉格格娇笑:结果,被我爹用那群黄雀朋友,出其不意逮个正着……哦!我明白了,那几位可敬的仁兄,什么武术名家……高大元想起三河胡家大院,那位叫周旭的人,引他相见的事故。

高兄,你把我看成不惜翻天覆地相救的朋友,我好高兴。

皇甫淑玉抓住他的手臂:那时,我和施姐就藏身在东厢内。

事先施姐已将她和你化敌为友的经过表明了,所以我们都把她看成你的朋友。

你得谢她,她从响山西村救出杜英。

但也要埋怨她,她把一条毒蛇往你怀里送,几乎要了你的命。

哦!施姑娘,原来是你救走了杜英,真得谢谢你,只有你才有这份能耐。

什么毒蛇?他转向皇甫淑玉问:你意指什么?你不知道?我知道什么?那小鬼贼丫头杜英……她可能遭到不幸了,我……你是被她制住的,圆菩萨把伏虎散交给龙紫霄,龙紫霄把毒散交给杜英……怎么可能?高大元大声说,但剑眉深锁:我怀疑那双村夫妇下毒,但杜英她……她……她也中毒了?她是龙紫霄的人。

施明秀插嘴:这女强盗布下这条线,高明得令人毛骨使然,最后几乎成功地发生预期作用,真可怕。

我在响山西村救她时,便有点生疑,却没进一步找出疑点,想不到果然发生了可怕的变化。

我怕你轻视我这神女,只能暗中留意你的行动……我道过歉了。

高大元亲呢地拍拍她的肩膀傍着她坐下:第一眼看到你力尽惊煌时的神态,我就喜欢你,但我讨厌弥勒教,讨厌所有的邪教。

面对面生死相见,我不会向我喜欢的人下毒手,说说笑话冲淡敌意,值得原谅的,是吗?我再次道歉,气消了吧不给你说啦!施明秀忍住笑:那条小毒蛇的内情我和淑玉小妹不知道。

大衍散人答应替我俩壮胆,暗中跟在你后面相机策应。

老神仙鬼得很,真有未卜先知的神通,认为已被你发现了,所以拉远跟踪距离,结果来不及策应误了事……她将失去高大元踪迹,连夜赶路,半途所发生的事故娓娓道来,直到乘机把高大元救走,以后的事她们就不知道了,也不知道大衍散人在何处。

幸好老神仙能知体咎,带着我俩跟在妖女们身后,谢天谢地,总算幸运地将你救走。

皇甫淑玉加以补充:那条小毒蛇居然敢为了你而背叛他们,今后可能凶多吉少。

我很同情她,可惜爱莫能助,高兄,你有何打算?原来如此!我真蠢得可以,在芜湖便有可疑的征候出现,现在想起来真是有被鬼迷的感觉。

苍天教高手如云,她居然不曾受到伤害。

我的一举一动,皆在他们的掌握中。

甚至藏仙书的包裹,我也曾两次发现被翻动的征候,我却未加深究,完全忽略了她的可疑征候。

晤!她姓杜,她老爹参加苍天教,显然是三龙女牵的线。

扬州有位颇有名气的水上好汉,闹江龙杜东海,她可能是闹江龙的女儿,那条龙是江南江北三教九流朋友的仁义大爷。

苍天教的发展对象,就以三教九流人士为主要目标。

他娘的!把势力范围扩展到我家的大门附近了,哼!我……他眼中杀气涌现,手下意识地落在刀靶上。

你怎么啦?施明秀看出他的神色有异。

绝对不容许苍天教发展到江南来,歼灭他们。

他一字一吐,气冲冲地站起:杜小丫头并不坏,我有点明白她背叛他们心态了。

你的想法是……起初她反对我对龙紫霄动情,然后表示宁可让我亲近龙紫霄,以争取与苍天教和解仇恨的机会。

我记得……对,我记得在晕眩绝望时,曾经表示要和她游历,以便互相了解……她对我……对你有情,人小鬼大。

皇甫淑玉笑说。

你呢?施明秀拧了她一把,笑得暧昧:你娘说,以后要和高兄算帐。

去你的!皇甫淑玉脸红似一树石榴花。

咦!和我算什么帐?高大元一头雾水。

你在人家大闺女的香闺内躲了一夜,人家怎么说怎么想?笨哦!施明秀白了他一眼,神态有点怪怪地:你对她皇甫家有恩,她才心甘情愿跟在暗中策应你呀!至于她心里想些什么,叫她说好了。

五十步笑百步,啐!皇甫淑玉脸皮薄,跳起来飞奔:那边有村落、肚子饿惨了,我可以吞得了一条牛,走啊!施明秀也脸一红,拔腿一蹦两丈。

第三十二回施明秀和皇甫淑玉走在一起并不奇怪,双方本来就不是仇敌。

苍天教借口皇甫家伤害他们的人,乘机裹胁要在芜湖建秘坛。

弥勒教固然因卧榻之旁,怕引起官府注意而遭到波及,所以警告苍天教,不许损害皇甫家的人。

弥勒教最近五六年,已经停止活动,放弃以往裹胁劫持的暴烈手段,只想保全部分根基而深藏地下。

皇甫家是地方豪绅,早就知道弥勒教的秘密。

双方保持和平相处,所以并非仇敌。

施明秀一不小心,被李学文几位武术名家擒住。

皇甫使一家那时也在胡家大院内,她说出与高大元结交化解过节的经过,她也就成为皇甫家的上宾。

皇甫淑玉是有心人,高大元一走,她的工作便结束了,正感到烦恼,便与施明秀商量,决定一同行动,借口暗中协助高大元,其实另有目的。

高大元在她的香闺呆了一夜,所表现的风趣和豪气,把这位人小鬼大的小姑娘,激起芳心深处的涟漪。

在这段期间,她与高大元暗中合作,得心应手合作愉快完满,表现可图可点。

可以说,她之所以表现得如此出色,身心皆渐趋成熟,皆出于对高大元产生情愫所致。

施明秀在芜湖,便已对高大元产生强烈的亲和感。

高大元捉弄她,用神女来嘲笑她,她一点也不介意,反而觉得高大元疯疯颠颠中所流露的英风豪气,深深吸引着她,情苗暗长,魂牵梦系,因此致力于化解双方的过节,以便全力对付苍天教,为自己留一条亲近高大元的路。

她的努力总算有了代价,留下来暗中协助高大元名正言顺。

一旦揭破心中的秘密,她们的英雄胆气化为乌有。

但也因此一来,突然拉近了双方的距离,引起强烈的共鸣。

近午时分,失败归来的人陆续回到青杨铺。

铺,表示是小市集,型态一如中原的集,三天一集日中为市,是城市外围乡间的交易场所。

青杨铺,也是府城至任县的中途宿站,因此即使是三六九集期外的日子,也有旅客投宿,保持几间每天经营的小商店,客店更是每天都不分昼夜营业。

中了毒的高大元被神秘的人所救走,出动上百名高手突搜十里范围内的一草一木,白费工夫,一个个累得精疲力尽。

经过商讨计议,决定留下再搜三两天,一定要获得正确的消息,再决定尔后的行动,不甘心毫无所获便返回京都,也不想放弃乘机扩展教务至江南的企图。

灵光佛母是主事人,不愿扮演一个损失了不少人手,却又一事无成,任务告吹狼狈归去的失败者。

她把怒火全浇在杜英头上,把失败的责任往杜英身上推,带了十六名金童玉女在近午时分返回青杨铺客店,准备处置捆了手脚囚禁在客房的杜英。

人正陆续撤回,三菩萨也垂头丧气返店。

陆大仙是活动最积极的主战派头头,他的雄风会弟兄死伤最惨重,把高大元恨人骨髓,对搜捕高大元的行动最为卖力。

他带了十六位弟兄,与会主绝到天君的十大将,是最后返回青杨铺的一批人。

镇口有三名警哨,一名大汉上前恭迎,一看便知这些人也是失败者,疲惫的神情气色一看便知:方会主辛苦了。

大汉恭敬地行礼:佛母刚返回不久,传下话,等会主返回,请速至六福客栈商量,也请陆大仙一同前往,商讨处置杜小姑娘的事。

提出杜英,陆大仙首先便心中冒火。

杜英在玩鞭亭管了四海社天暴星的事,与他雄风会无关,直到仙书秘芨出现,王道土的下落有了线索,杜英给他带来了许多麻烦,损失了一些弟兄,本来发誓要将杜英杀掉出口恶气,却被龙紫霄揭破杜英的自己人身份,大水冲倒了龙王庙,这仇报不成啦!但心中余恨难消。

杜小丫头不是你们的弟子,她老爹闹江龙才是,却不在这里。

她是义务帮你们摇旗呐喊的,你们能处置她?她老爹怎么说?陆大仙毕竟是江湖之豪,懂得江湖规矩,个人的愤恨是一回事,江湖规矩道义又是一回事,不能不讲道义报私仇:她有错,该把她押回扬州交给她老爹。

这时处置她,日后你们不会获得半个朋友协助。

哼!雄风会是苍天教的外围组织,组成份子性质与苍天教弟子不同,全是江湖的凶枭豪霸,对苍天教的三教九流组成份子有卑视念头,平时就不怎么卖教中的弟子的帐。

陆大仙尤其杰骛不驯,他曾经是大奸国贼严嵩爷子的黑龙帮高级人物。

六年前严府土崩瓦解,严老奸在江西袁州老家,捧着皇帝赐给的金饭碗讨饭求乞苟延残喘,一帮一会树倒猢狲散。

在黑龙帮星散的前三十年中,与弥勒教平分江湖天下,苍天教还不知在何处孕育,还没发芽呢!在下只……只是奉命传……传话。

大汉脸红耳赤:大仙何不向佛母陈明利害?好了好了,不关我的事。

陆大仙不耐地挥手:你们去胡搞吧!可别忘了,闹江龙可不是省油灯,他跺下脚,南京也感到地震老半天,哼!老陆,你找他发泄找错了对象。

绝剑天君拉了陆大仙便走:灵光佛母可能是气过了头,做事不顾后果,她正在气头上,咱们劝解恐怕反而火上添油。

当面不要扫她的兴顶撞她,反正不关我们的事。

我才懒得去做这种毫无利益,吃力不讨好的烂污事。

陆大仙不屑地撒撇嘴:教中弟子有那么多修成仙修成佛的人,那用得着咱们贡献意见呀!街口的右首第一家民宅上,突然有人出现在脊角的尾端。

陆大仙,凭你刚才替杜小姑娘主持公道说人话,我会饶恕你三次。

哈哈哈……我在外面等你们。

屋顶上有高大元狂笑。

在众人惊骇呐喊声中,他向下飘落一闪便远出三丈外,再三两起落,便到距栅口约百步的大道。

伊啊……他仰天长啸,拔刀出鞘:谁来挑战!街上一阵大乱,狼奔豸突。

人群涌出,上百名男女声势汹汹。

市集外这一段官道特别宽阔,有广大的空间足以施展。

雁翅排开列阵,神态各异,有人兴奋,有人愤怒,有人畏缩,有人发抖。

高大元钢刀斜垂身侧,左手叉腰,屹立如山若天神,俯视着一群小鬼。

也许,该形容为猛虎狼盯着羊群。

今天一定要作一个了结。

他舌绽春雷,声震长空,虎目中神光似电,脸上杀气直透华盖:在下情义已尽,你们仍然贪得无厌不肯罢手,今天必须有一方死尽灭绝,永绝后患看谁活得到下一刻。

你们是一拥而上呢!仰或是像个英雄逐一上前送命,悉从尊便。

路右的小土坡顶端,出现份土老头的大衍散人,左右是画了大花脸,穿小花黛绿两截衫裤,村姑打扮的施明秀和皇甫淑玉。

老夫作见证。

大衍散人用改了调的嗓门怪叫,笑得像刚下蛋的老母鸡:咯咯咯……为这次生死博斗作见证,最后活着的人,是唯一的胜家,咯咯咯……你们这些妖孽死光了,日后必定少死许多无辜。

这次苍天教无法在江南建根基。

后来第六代教主古佛普正,首次取代李家家族掌教的地位,雄才大略野心勃勃,大举下江南设置秘坛,席卷南北两片天,号称天下第一大教,蠢然欲动。

每三个三教九流江湖人中,有一个是苍天教的弟子。

男女合籍双修的良好教义,也演变为邪淫诲盗的反伦理规范。

接着结合另两个邪教长天教、方顿教。

普先教主王长生,成为苍天教第十祖,声势更为庞大,势力范围遍天下王长生教号叫普生,佛号称活佛。

他是古佛(六代)普正的亲传弟子。

古佛普正是太阳爷爷教祖的亲传外姓门人,也称钥匙佛,因为他传下了钥匙宝卷,出处是悟真篇。

十代教主活佛普先之后声势更盛,最后走了恶性膨胀的老路。

自太阳爷爷创教始,一百年后该教寿归正寝,被乾隆皇帝大举扫荡,该教五祖被化骨扬灰,死伤无辜成千上万。

然后又沉寂了一百年,重新死灰复燃。

至于弥勒教,此后便寂寂无闻。

尔后的白莲教造反,与弥勒教李家子孙毫不相关,白莲教的传承人物,自始就不承认弥勒教是白莲教的宗支。

大衍散人可能已看出,任由苍天教在江南生根的后果,因此不但不阻止高大元大开杀戒,反而站出来替高大元助势。

出来两金童玉女,怒形于色向大衍散人走去。

冲我来,你们这些杂碎,怎么不要脸去找见证人?狗王八蛋也比你们高一级。

高大元大声嘲骂。

骂得太毒,金童玉女怎受得了?不约而同怒啸震天,四支剑象奔电,折向猛扑傲然屹立的高大元,左手喷出的青雾,随罡风剑气在前面猛刮。

去你娘的的!什么东西!高大元大骂,蓦地风生八步,不但青雾回头反涌,攻来的奔电也突然一顿。

刀光排云驭电而至,风吼雷鸣,无畏地楔人剑墙,猛然流光爆涨,人影乍合。

没传出刀剑接触声,传出暴雷似的怒吼:天绝斩!破碎的人影飞抛,长剑剧烈向外翻腾,没传出叫喊声,刹那间洒出漫天血雨。

高大元在原地重现,冷静得象一具石象,锋利的钢刀斜垂身侧,鲜血向地面滴落。

哗……惊怖的叫喊声传出。

上百名高手中的高手,有一大半脸无人色,被刚才那一刹那接触所呈现的结果,吓得心胆俱寒。

上法场的所谓杀刑,指杀头,身首异处,一刀异命了结罪恶的一生,算是死刑中最仁慈的死法了,也称枭首。

斩罪,批腰斩,用斧,也有时用大刽刀。

拦腰斩断,手脚毕处,内脏外流,好片刻才断气,断了身躲仍可活动,犯的罪比杀头罪重些,所以判斩刑。

灭绝轨,用斩。

两金重玉女,分散成八段,分布面仅两丈方圆,有三段上半身,双手仍在地面爬动。

内脏流涌惨不忍睹。

灵光佛母三菩萨,你们联手出来。

血迹斑斑的向三丈外的灵光佛母一指,声如雷震:要不能把你们斩成八段,太爷放你们一些人一条活路。

上!千万不要分心玩弄妖术。

大衍散人高叫:以精湛的内功修为御刃,和这小子全力一搏,胜算仍有两成。

这小子已修至地行仙境界,悟真篇里面,南宗大师紫阳真入经伯端大师的成道心法,这小子还不屑一顾呢!用妖术分心和他拼斗,一定死得更快。

老人家,两成胜算,你老家敢不敢拼?施明秀会作怪,也变着嗓子怪叫:有人用炼魂诛仙剑暗算他,结果被他一把抓住吞人肚子里去了。

炼魂诛仙剑不是妖术邪术,那是致命的道术。

大衍散人说:再精进些,那就是比以气御剑更高层次的以神御到。

再精进些,那就是飞剑了,可以称剑仙啦!小丫头,你练成诛仙剑吗?会一点啦!施明秀格格笑:格格格……只要有人来找我,我会使用,只怕功力火候不足,能发不能收,被人抢去我的损失大啦!?你们不要怕,上啦!大衍散人转向灵光佛母叫:这小子的刀,其实并不怎么厉害。

他师父老不死四海魔神的刀,那才真的叫人做噩梦。

陆大仙那群人,有人悄悄向后溜走。

这些江湖凶袅,的确提起四海魔神的名号都会发抖。

老人家,如果太湖左神幽虚之天的大群土地刀客,亮刀涌入京都,会有多少人丢脑袋或腰斩?施明秀继续在一旁煽风拨火。

谁知道呢?如果他们的洞主亲自率领,那就灾情惨重。

三十年前那家伙在河南途中,把上一个死鬼皇帝的御林军与锦衣卫的侍卫,杀得尸横遍野,皇帝一天狂逃三百里。

京都的御林军和侍卫们,现在提起这个人,仍然感到脊梁发冷,心胆俱寒。

天斩邪刀?皇甫淑玉也不甘寂寞,加入起哄。

正是那家伙。

他还没死?怎么可能?他年方半百出头啦!三人你弹我唱,已有二、三十个人溜掉了。

士气一落千丈,兵败如山倒。

灵光佛母怎敢出来?心跳已增快一倍。

心跳不正常,一定会影响武功威力的发挥。

三菩萨是屡战屡败的货色,更不敢出来。

你们不出来,我冲阵。

高大元的刀向上升,刀尖向前斜伸。

人群慌乱地向后退,阵势后移已呈乱象。

他向前迈进,一步、两步……脸上呈现的冷酷阴森神情,具有慑人心魄的魔力。

一步又一步,踏入鲜血怵目惊心的尸堆,一脚将一段下半身尸体踢开,连眼皮也没眨动一下,心硬如铁。

脚下渐快,阵势也逐渐快退。

刀举起了,他虎目中的冷电逐渐炽盛。

算你狠。

灵光佛母终于被杀气所慑,说的话嗓门走了样:咱们认栽。

一声长啸震天,他象一部大车,以高速向前挥刀冲阵,外形真有魔鬼般恐怖,不理会灵光佛母认栽。

灵光佛母惊怖地急退,人群向后转狂奔。

住手!龙紫霄斜冲而至,挡住去路,张开双手,闭上凤目惨然长叹。

刀尖距她的高耸酥胸不足三寸,总算停住了。

我一耳光就可以把你打昏。

高大元沉声说,左手举起了,看手势,很可能使用强压的招式鬼王拨扇,抽耳光最灵光的掌式。

你打我好了。

龙紫霄哀怨地瞪着他:我仍然觉得芜湖城里那天所发生的露水恩情,是真的而非幻觉。

你不要……你厚脸皮。

高大元脸上的冰雪徐徐消溶,他想骂不要脸,却又骂不出口:我不再喜欢你了,你给我滚!高兄……我不打你不杀你,其他的人,哼!我们不再找你。

你作不了主,我也不信任你们的诺言。

我可以……你根本不是京都的人,你只是洪泽地区的女强盗,你犯忌地出头作主,你在和灾祸攀亲,苍天教的主流派,会和你甘休?哼!灵光佛母扭头回顾,发现人数已经少了一半,连雄风会的人,也在绝剑天君和陆大仙的率领下,退至一侧大有隔岸观火的意图。

她一咬牙,举步上前。

凭这半群丧了胆的人,那禁得起高大元多少下切割?失败已成定局,不得不承认失败,挽救全面崩溃的噩运,她得作最后的挣扎,不敢作最坏的打算。

我可以作主,我是这次南下的主事人。

她一脸霉像,真有欲哭无泪受到屈辱的感觉,往龙紫霄身边一站:今后我们不再找你,不再找王道士。

我会答应。

开出价码来。

她一咬牙:退一步海阔天空。

你不是真正好杀不原谅别人错误的英雄,不然你早已一刀劈了龙坛主。

今后,不许你们跨越大河南下一步。

高大无心中一软,不再前迫。

洪泽三龙女的秘坛,在大河南岸。

大河从淮安出海,淮安府是南北天然分界的南岸大埠。

你……你赶我过河?龙紫霄大不愿意。

好吧!你例外,但决不容许你踏入扬州一步……高大元让步,替杜英留一条后路,不再受苍天教羁绊诱胁:你们最好不要让我提着刀上京都找你们。

你最好不要去,我们不会让你有藉口。

灵光佛母真怕他找上京都,这种玩命刀客比瘟神更可怕。

我也不想找籍口,多一事不如少事,把杜英交给我,我要揪住她的耳朵,去找她老爹闹江龙,把扬州闭个天翻地覆,我喜欢她,她却在我身边玩弄阴谋坑害我,养女不教,她老爹必须负责。

你敢去找她老爹?有两名大汉,押着被捆双手的杜英,站在栅门旁,向这一面注视。

他那个龙头,我保证一刀便砍下来。

他那些江湖滥爪牙成千上百,我排头砍下去决不会手软。

他最好和我讲理,不然,哼!好,就交给你。

灵光佛母举手打手式,两名大汉挟持着杜英进入斗场。

限你们立即动身,不许在芜湖逗留,快马加鞭兼程远离疆界返京都。

我在后面跟着,千万不要让我找到动刀的藉口。

你不要欺人太甚。

灵光佛母咬牙说。

我已经宽宏大量了。

如果不是这女强盗放泼,这里肯定会摆满了尸体。

他拖过杜英,割断捆手绳:你们滚吧!我已经快要后侮放你们一马了。

灵光佛母一言不发,恨恨地转身离去。

出来一些人捡拾尸体,居然找来了草帘盛装。

一阵眼看要发生的大屠杀,被龙紫霄及时挽救了。

大手一伸,抓住了杜英的肩膀。

不要揪我的耳朵。

杜英怪腔怪调叫:我跟你走,乖乖地听你的。

我发誓,决不反抗。

不逃走?你赶我也赶不走。

杜笑脸一红:我也后悔,早该将你背上交给龙大姨。

后悔已来不及了。

高大元拉了她的手大踏步转身向北走。

你真要去找我爹?不去找,苍天教会放过你老爹吗?我只跟他们到宁国府,他们将跑得飞快,在扬州决不敢停留,甚至怕我联合你老爹,向他们质问虐待你的理由。

你没受到虐待吧?上次你就象贵宾一样受以优待。

别提那些损事好不好?那时你确是一个大笨瓜。

杜英握住他的手羞笑。

前面,大衍散人偕两女的路中相候。

你小子真令人失望,刀需要磨了是不是?大街散人支棍盯着他怪叫:你说要歼灭他们,免得他们为祸人间。

结果,你仅斩了四个人。

你站在远处鬼叫连天,毫无助拳的意思。

高大元将杜英向施明秀一推:看牢她,小秀,你的法术,可以整得她服服贴贴,不敢再耍花招。

施明秀救了杜英,出了响山西村,便在她身上施术。

她糊糊涂涂乖乖直奔悦来老店找高大元,至今仍然不明所以,当时她并不知道怪人并没跟在她身后,甚至一直不曾回头察看。

她一定很乖。

施明秀挽住杜英的手:我负全责,她绝对耍不出什么花招,顺顺利利把她送低扬州,交给她老爹管教。

我要跟他上黄山。

杜英大声抗议。

休想。

皇甫淑玉瞪了杜英一眼:你最好乖乖赶回扬州,免得苍天教向你老爹兴师问罪我……你先赶到,向你老爹告状,你老爹先入为主早作准备,苍天教就不敢撒野了。

高大哥那能陪你返扬州,他的事忙着呢!杜英一怔,早一步回扬州,不但免受责骂,甚至可保全她爹的基业。

她不是不孝的女儿,得赶快回扬州。

高大哥……她向高大元寻求支援。

我真的不能陪你回扬州。

高大元拍拍她的肩膀:我的假期有限。

日后,江湖上见。

老夫不听你们缠夹,走也!大衍散人向北走:小子,谢谢你啦!声落人已远出三十步外,像在用缩地术。

大衍散人与医仙王金有交情,所以向高大元道谢。

咦!那人是谁?他会飞行。

杜英吃了一惊。

就是那个把书交给我的怪老人。

高大元说:走吧!回那农舍午膳。

灵光佛母躲在栅门旁的角落里,三菩萨也在。

陆大师与绝剑天君,躲在另一边。

方会主,能找得到人暗算他吗?灵光伟母盯着高大元逐渐远去的背影,很得咬牙切齿。

你算了吧!绝剑天君苦笑:天下的邪魔外道巨霸名豪,提起太湖幽虚洞天的土地刀客,有几个不发抖的?那些刀客不求名不求利,平时无根无底可查。

这混蛋今天叫做高明,明天谁也不知道他叫什么,怎么暗算?谁敢逞英雄去和土地刀客作对?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勇夫同样怕死,也知道万金也卖不回性命,明知力所不逮,还敢为万金卖命?陆大仙冷冷地接口:我九幽逸客也曾自命不怕死,也曾横行天下名震江湖。

但不怕死并不代表我贱视自己的命,我不会做白白送命的蠢事。

不要寄望本会的人,本会的弟兄,今天的表现,你们已经亲眼看到了。

雄风会的弟兄,胆都快被吓破了,要想打发他们去暗算高大元,想都不必想。

罢了,看来咱们只好回京都了。

灵光伟母心中雪亮,也知道雄风会不可靠:一事无成,断送了许多人,我好恨。

医仙王金并没前往南荒戍所报到,从此隐世消失无踪。

他窖藏在京都的钜万财宝,直到大明皇朝覆没,满人入关,拆屋改建功臣府第,才被人发掘出土。

苍天教在万历年间,那个疯子皇帝,派太监在天下各地亲自抽_税,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该教李氏教系的教权,落在古佛普正手中,成为第六代教主,这才大举下江南发展,短期内就蔓延全国,那已是三十年后的事了。

天下大乱,邪教才有蓬勃发展的空间。

不赶快回去,可能咱们就回不去了,只能魂返京都。

圆光菩萨打一冷战:这小狗杀孽之重,绝对不下于他师父四海魔神,他会大慈大悲就此罢手?在这里市镇前,他不敢大开杀戒,恐怕他会暗中盯牢咱们,找到机会便动刀报复呢!要制造藉口,连一个下三滥也精于此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要制造生事的籍口,一个笨蛋也胜任愉快。

皇甫淑玉跟在后面,挽了高大元的手春风满面,没出现惊世骇俗的大屠杀,她相当满意。

她有胆量砍断了一个恶徒的手,但看到金童玉女被腰斩的惨象,她也吓坏了。

大哥,在芜湖住几天好不好?她低声向高大元央求:杜英可以自己赶回扬州。

我正打算送她到芜湖呀!高大元说:她会自己回去,而且回得飞快。

我那有工夫送她回扬州?黄山我一定要去的。

到我家住几天嘛!哈哈!回去让你老娘找我算帐?想得真妙。

高大元大笑:我宁可住客栈。

你……你不喜欢我?她的脸僵住了。

怎么会呢!我们相处合作得很好,你不觉得我们很投缘吗?暂时我不能到你家作客,以免引起有心人迁怒你家,明白了吧?那就到施姐家。

也不能去,那将让两教结怨更深。

我……我好失望。

她泄气地说:那就表示,我不能亲近你了。

来日方长呀!大哥,你的口音,怎么腔调和我相同?她突然提出题外话。

应该相同呀!什么,你是本地人了。

那又怎样?高大元一怔。

那该是邻居罗!难怪你说来日方长,我好高兴。

她不胜雀跃:你家在哪里?你这小精灵是天才,难怪这期间你活动自如,无惊无险。

你如果出道邀游,要不了几年,就会名动江湖,兰心慧质成就可期。

别多问,该告诉你时我会告诉你。

我不会在江湖闯什么道,我要安份地做大闺女。

象施姐,她的名声就让她在你面前抬不起头。

胡说!我喜欢她。

如果我卑视她,她那些秘坛弟子活的就没有几个了。

她是自由的,弥勒教不再管弟们的私事。

我知道。

我和她陪你去黄山,我还没游过黄山呢!欢迎吗?我们不会成为你的累赘。

哈哈!你想得真妙。

高大元大笑:带你们游黄山,食宿费由我付是天经地义地的事,你们想掏我的荷包呀?没安好心。

那我们自带盘缠好了,小气鬼。

走在前面的施明秀,名义上看管杜英。

她的法术,会让杜英乖乖地独自奔回扬州,所以高大元找她看管杜英,她胜任愉快。

你们笑什么?施明秀听到高大元的笑声,好奇地扭头笑问:说出来让我也笑一笑好不好?没有你的事。

高大元忍住笑,这两个大姑娘可爱风趣,很对他的胃口。

笑掏空荷包的事。

皇甫淑玉说,把左手伸到侧方向施明秀笑吟吟地打手式。

你在搞什么鬼?高大元发觉了。

没有啦!皇甫淑玉脸红耳赤:在你面前,我那敢班门弄斧搞鬼?天地良心,你不要冤枉好人。

大哥,我会替你绣一个漂亮的荷包。

施明秀乐得象一朵盛开的富贵花,拉了杜英便跑:肚子饿啦!快走,到那家农舍还有好几里路呢!一阵娇笑,皇甫淑玉也拉了高大元的手小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