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失踪的消防车 >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2025-03-30 06:33:10

关于贝蒂尔・奥洛夫松的种种,他们多少有了较为清晰的眉目,但也不能算多。

他经手赃车那是原本就知道的。

他在转手卖出前,或者把车子重新喷漆,或者换了车牌。

他很可能也卖毒品,或许不是大经销商,仅是维持生活所需。

但这些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发现,因为警方知道奥洛夫松这人也有好几年了,他们对他的所作所为至少有些了解。

马尔姆所知道的一定是更重要的事,要不然奥洛夫松不会冒险除掉他。

当然,前提是马尔姆床垫里那个精巧的装置是奥洛夫松弄的。

虽然这样的怀疑全是出自揣测,但目前在总部里没有人怀疑它的正确性。

梅兰德在黑社会的调查,起先进行得并不顺利。

首先,他最可靠的线民,一个以前专门开保险箱的窃贼,本来已经洗手很多年,却又再度犯案,被判刑三年,目前已在贺兰达监狱服刑八个月。

然后他又发现南区那家老板娘跟他很熟的啤酒屋,因为所在的大楼整个拆掉,已经不见了,不然在那里应该会有人认得马尔姆和奥洛夫松。

那位老板娘已经搬离斯德哥尔摩,据说她在卡姆拉开了一家雪茄店。

遇到这些挫折后,梅兰德去一家同在南区的三级咖啡厅,它的常客里有几个惯偷,他们情绪好的时候,也许愿意拿一些有用的情报来交换一两杯酒。

但连在那里,梅兰德都运气不佳。

那地方已经改了店名,入口上方的告示板写着今夜跳舞。

橱窗里摆着乐团的彩色大相片,一群黑发男子手里拿着奇怪的乐器,这些乐器几乎都被他们袖口的褶子遮住了。

门旁的展示柜上原先放的是用很小的字体写的菜单,提供高丽菜、肉丸、豆汤等,现在则被一张西班牙文的彩色菜单取代。

梅兰德走进去,在门内站着,打量这个地方。

天花板的高度降低了,灯光比以前昏暗,摆的桌子比以前多,上面铺着格子臬布。

墙上挂着斗牛及吉卜赛舞者的海报。

此时是星期五晚上,一半的桌子坐的都是年轻、喧闹的客人,完全没人注意到他。

过了好一会儿,他看到一位他认得的女招待,她打扮得像是要去参加化装舞会、却拿不定主意到底该扮成瑞典村姑还是西班牙村姑似的。

梅兰德招手要她过来,问她知不知道老顾客都到哪儿去了。

她说知道,并给了他一个地名,就在同一条街往上走的地方。

梅兰德谢过她后转身离开。

到那里后,他的运气就好多了。

他看到远处墙边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板凳上喝酒。

梅兰德就是希望能碰到这种人。

这人曾经是个伪造高手,但是由于年纪大了,而且酗酒成性,不得不放弃这个断断续续的赚钱勾当。

他也当过一阵子扒手,但不怎么成功,现在更是连在百货公司偷双棉袜的能力都没有了。

他的绰号叫卷毛,因为他有一头红色的卷发,在卷发还没开始流行前,他就留起了一头又长又卷的头发,这个特别的发型让他很容易被辨识出来,他还有好几次因此被捕。

梅兰德在他对面坐下来,他的眼睛马上因为可能有人会请他喝酒而亮起来。

喂,‘卷毛’,近来怎样? 梅兰德问他。

卷毛将杯里最后几滴酒晃了一下,一口吞下。

不怎么好,他说,没饭吃,没地方睡,想找份工作。

梅兰德知道卷毛一辈子没做过正当工作,所以只是平静地听着。

哦,你说你没地方睡? 他问道。

呃,冬天时在哈加利德待过一阵子,但那地方真不是人住的。

厨房门口出现一位女招待,卷毛迅速地说:而且我口渴得要命。

梅兰德朝那女招待招招手。

如果你要付账的话,也许我可以叫好一点儿的东西。

卷毛说着,叫了一大杯加汽水的金酒。

梅兰德要女招待拿菜单来。

她离开后,他问道:你平常都喝什么? 老白酒加糖。

算不上是甜饮,但人总得衡量自己的口袋里有多少钱。

梅兰德点点头,这种说法他是百分之百赞成。

但这次是公家付钱,尽管形式上有那么点儿迂回,所以虽然卷毛说不用,他仍为两个人都点了猪肉和萝卜泥。

食物端上桌时,卷毛已把酒喝完,梅兰德慷慨地又照样为他点了一份。

他担心卷毛要不了多久就会醉了,完全无法沟通,所以他很快就单刀直入说明来意。

卷毛慢慢地想,慢慢地喝,然后问道:贝蒂尔・奥洛夫松,他长什么样子? 梅兰德并未亲眼见过这个人,但他见过照片,样子都记在脑子里。

卷毛深思着,手摸着他出名的头发。

哦――哦,他说,是了,我知道了。

卖毒品的是吧? 还有汽车和一点儿这样那样的关系,对不对? 我跟他没私交,不过我知道这个人。

你想知道什么? 梅兰德推开盘子,开始忙着弄他的烟斗。

你所知道的全部,他说,譬如,你知不知道他的下落? 卷毛摇摇头。

不,我已经很久没看到他了。

不过我们的活动圈子本来就不相同。

他混的地方我从不去的。

譬如,离这里几条街就有一家他常去的俱乐部,那里大多是青少年。

奥洛夫松比他们大多数人都大。

除了毒品和汽车,他还干什么? 我不知道,卷毛回答,我想只有这两种。

不过我听说他也是替人做事的,但不知道是替谁。

奥洛夫松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是一年前他好像突然发了。

我想他是替某个手里很有料的家伙做事,反正大家是这么传的,但没有人真正知道内情。

卷毛说话开始大舌头了。

梅兰德问他认不认识马尔姆。

只在乌温见过他一两次。

卷毛说,我听说他也在那个烧掉的房子里。

他只是个很小的角色,犯不着为他伤脑筋。

何况他也死了,可怜的家伙。

梅兰德离开前,稍稍犹豫一下,随后在卷毛手里塞了两张十克朗的纸币,说:听到什么就给我打电话。

你不妨私下打听打听,好吧? 他走到门口时回头看,看到卷毛正在挥手叫女招待。

梅兰德找到卷毛说的那家俱乐部。

当他看到挤在门口的那堆年轻人时就知道,想要不露痕迹地混到这堆人里,就如同放一只鸵鸟到一群母鸡里去一样,所以他继续往前走,回家去了。

他一回到家就打电话给马丁・贝克,问他们敢不敢派斯卡基去俱乐部刺探消息。

本尼・斯卡基高兴极了。

马丁・贝克一放下话筒,他就迫不及待打电话给女朋友,告诉她因为有重要的任务,当晚的约会必须取消。

他故意遮遮掩掩地说这任务与追捕一个危险的杀人凶手有关。

但她似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的,相反,她非常生气。

当天剩下的时间,他大多用来完成他每星期五的固定活动。

首先,他练了半小时的单杠,然后去卧客舒澡堂洗蒸气浴,再游上一千码,回到家后,坐在书桌前读两小时的法律。

傍晚时分,他开始思考要如何打扮才能尽量不带警察味儿。

他想扮成花花公子的样子。

他一向穿着正式,他很难想象自己不打领带就去上班。

他不常上酒吧,更不常到餐厅或夜总会,因此他不太确定别人去那种地方会穿什么。

不过,他还是有一点点概念,知道他衣橱里挂的那几件普通西装,绝不会是年轻花花公子的选择。

最后,他到国王岛街父母的住处,跟他弟弟借衣服。

他母亲做了汉堡,所以他也趁机在那里解决了晚餐。

在餐桌上,他举例说明他担任探员的工作有多么危险,举的例子完全都是骗人的,听得他的父母又惊讶又骄傲。

末了,他还修改了发生在贡瓦尔・拉尔森身上的真人实事当做结尾。

回到阿巴罕斯堡的住处后,他马上换上衣服。

虽然感觉很奇怪,但他照镜子时十分满意。

他相信整个警察局里没有人想得出这一招。

夹克长长的,细腰身,口袋开斜,脖子后面还竖起宽宽的领子。

裤子非常紧,低腰,扣子扣在肚脐下。

裤管像紧身裤一样,紧紧兜住他的臀部,却在膝下呈圆椎状向外敞开,走路时,那宽裤管就拍打着他的脚踝,令他很不舒服。

外套是亮蓝色的愣条花布,搭配的是亮橘色的高领衬衫。

本尼・斯卡基觉得这样的乔装万无一失。

十点一过,他就走进那家夜总会。

夜总会在地下室。

被人推挤着走下楼梯之前,斯卡基先交了三十五克朗的门票钱。

夜总会有两个大房间和一个小房间。

空气里充满烟味儿和汗味儿。

众人在其中一个大房间里随着狂热的热门音乐跳舞,有些人则坐着喝啤酒,用震耳欲聋的声音大声交谈。

小房间里还算安静,那儿似乎是保留给:喜欢坐在餐桌边吃点东西喝点酒、在烛光摇曳中浪漫地牵牵小手的人。

斯卡基则觉得那些人之所以那么安静与蜡烛有很大的关系,因为蜡烛会把仅存的氧气耗光,这些人皆因缺氧而濒临死亡。

他挤到吧台,等了一会儿才拿到一瓶啤酒。

啤酒到手后,他就四处走,研究这些客人。

有几个女孩儿看来根本还不到十四岁,至少有五个男人超过五十岁,但一般说来,平均年龄在二十五到三十岁之间。

斯卡基决定在与人搭讪之前先听听别人都在说些什么。

他小心地挨近四个站在角落、彼此靠得很近、年约三十的男人。

从他们的表情来看,他们讨论的显然是很重要的话题。

他们皱着眉,沉思地啜饮着啤酒,有人发言时专心地听,不时用不耐烦的手势打断对方。

斯卡基直到站在他们身边时才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我不觉得她有任何力比多,其中一个说,所以我建议找丽塔。

她只肯来一对一的,另一个说,我提议找碧朋。

另两位喃喃地表示同意。

好,头一个男人说,我们就找碧朋吧,这样就有三个了。

好,走吧,我们去找她。

四个男人消失在跳舞的人群中。

斯卡基继续站在原地,想着这个力比多不知是什么玩意儿,回去得好好儿查字典。

围着吧台的人群已不那么拥挤了,斯卡基挤了过去。

酒保过来招呼他,他叫了啤酒,然后不经意地说:有没有看到奥洛夫松? 那人在条纹围裙上擦擦手,摇摇头。

没有,已经好几个星期没看到他了。

他说。

他的死党呢? 有没有人在这里? 不知道。

对了,我刚刚才看到奥勒。

他现在在哪儿? 酒保在人群中搜寻,然后对着斯卡基背后斜对角的一个地方点点头。

就在那儿。

斯卡基转过头。

那儿至少有十五个人。

他长什么样子? 酒保惊讶地扬起眉毛。

我还以为你认识他呢,他说,他就站在那儿,穿黑色套头衫,留络腮胡子的那位。

斯卡基拿起啤酒,付过账后转身走过去。

他马上看到了那个叫奥勒的人,他双手插在裤袋里,站着跟一个娇小,但发型和胸部都十分庞大的金发女子说话。

斯卡基走过去,在那人肩上轻拍一下。

嗨,奥勒! 他说。

嗨。

那人回答得有点儿犹豫。

斯卡基跟金发女子点个头,那女子回他一个亲切的眼光。

最近怎么样? 留短络腮胡子的人问道。

很好,斯卡基回答,听着,我在找贝拉,贝蒂尔・奥洛夫松。

你最近有没有看到他? 奥勒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用食指戳斯卡基的胸部。

没有,我到处都找不到那家伙,他也不在家。

不知他死到哪儿去了。

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斯卡基问道。

妈的,好久了。

等等,我想应该是二月初,他说他必须去巴黎一两个星期。

然后我就再没看到他了。

你找他干吗? 那个金发女子已走开,跟几英尺外的别人在一起,但眼睛仍不时往斯卡基这个方向看。

哦,只是想找他谈点儿事。

斯卡基含糊其辞地回答。

奥勒抓住他的胳膊,俯过身子。

要女人的话,你可以找我谈,他说,其实,我从他那里接收了一些过来。

是啊,他不在时总得有人照顾生意吧。

斯卡基说。

奥勒咧嘴一笑。

怎么样? 他问道。

斯卡基摇摇头。

不,他说,不是女人,是其他的事。

啊哈,我懂了。

不过,那个我恐怕就帮不上忙了,我手头的事已经够烦了。

那金发女子过来扯扯奥勒的胳膊。

就来了,宝贝。

奥勒说。

斯卡基不是很会跳舞,但他还是去邀请一个看来很可能是奥洛夫松或奥勒麾下的女子。

她没有兴趣地看看他,跟他到舞池,然后机械地摆动身体。

她很不容易沟通,但他还是发现她并不认识奥洛夫松。

在辛苦地与四个不同的女人跳舞并废话连篇之后,他终于有点儿收获。

第五个女子几乎跟他一般高,有凸出的淡蓝色眼珠、大屁股,小乳房尖尖的。

贝拉? 她说,我当然认得贝拉。

她的脚像被钉子钉在地上一样,只是转动着臀部,挺着胸部,手指打着榧子。

斯卡基其实不用跳,只要站在她前面就好了。

不过我已经不在他手下工作了,她补充道,我现在自己跑单帮。

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斯卡基问。

他在波兰,我几天前才听人说的。

她的臀部绕了一圈又一圈。

斯卡基也打了几个榧子,以免看来太懒散。

你确定吗? 在波兰? 是啊,有人这么说的,但是我不记得是谁了。

什么时候去的? 她耸耸肩。

不知道。

他离开有好一阵子了,不过,无疑,他还会出现的。

你要什么? 马( 海洛因) 吗? 音乐声实在太大了,他们吼着说话。

是的话,也许我帮得上忙! 她叫道,但你得等到明天! 斯卡基又找到三个认识奥洛夫松的女人,但她们也都不知道他的下落。

近几个星期完全没人见过他。

凌晨三点,灯光开始一明一暗地闪烁,催着客人该散场回家了。

斯卡基走了好一段路才拦到出租车。

他的头因为啤酒和恶劣的空气而昏昏沉沉,他渴望快点儿回家,好上床休息。

他口袋里有几个女人的电话,其中两个说要给他当模特儿,两个对他有好感,还有一个想卖毒品给他。

除此之外,当晚的收获实在不多。

明天他得跟马丁・贝克报告说,他唯一的发现是贝蒂尔・奥洛夫松失踪了。

不过还是有两件事值得一提。

他约略晓得了贝蒂尔・奥洛夫松失踪的时间。

还有,他去了波兰。

不是有点儿收获.斯卡基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