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2025-03-30 06:33:09

国王岛街警察局外头站着两个巴不得自己能在别处的人。

他们穿戴着警帽和金色纽扣的皮夹克,肩上的皮带横过胸前,腰间佩着手枪和警棍。

这两人是克里斯蒂安松和卡凡特。

一位穿着齐整的年长女士迎向他们,问道:对不起,叶奈街要怎么走?这位太太,我不知道。

卡凡特说,问警察吧,那边有一个。

女人张口结舌地望着他。

我们对这里不熟。

克里斯蒂安松很快解释。

他们走上台阶时,那位女士还盯着他们看。

你想他们找我们要干吗?克里斯蒂安松焦急地问。

当然是要听我们的证词啦。

卡凡特回道,是我们发现的,不是吗?没错,克里斯蒂安松说,但是――不要但是了,克勒。

进电梯去。

他们在三楼碰见科尔贝里。

心不在焉的他阴郁地跟他们点点头,然后打开一扇门说:贡瓦尔・索尔纳来的那两个家伙到了。

叫他们等着。

办公室里的声音说。

等吧。

科尔贝里说,然后走掉了。

他们等了二十分钟后,卡凡特振作起来说:这他妈的到底是要干吗?我们应该在休假,我答应席芙,她去看医生的时候我负责带孩子。

你说过了。

克里斯蒂安松沮丧地说。

她说她的那里有点儿怪怪的――对,这你也说过了。

克里斯蒂安松喃喃道。

这下她可能又要大发雷霆了。

卡凡特说,我搞不懂现在的女人。

而且她看起来糟透了。

夏思婷的屁股也变大了吗?‘’克里斯蒂安松没回答。

夏思婷是他老婆,他不喜欢讨论她。

卡凡特似乎不在乎。

五分钟之后,贡瓦尔・拉尔森打开门,简短地说:进来。

他们进去坐下。

贡瓦尔・拉尔森挑剔地打量他们。

请坐。

我们已经坐下了。

克里斯蒂安松实事求是地说。

卡凡特用不耐烦的手势制止他。

他开始察觉到有麻烦了。

贡瓦尔・拉尔森沉默地站了一会儿。

然后他走到桌后,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说:你们俩当警察多久了?八年。

卡凡特说。

贡瓦尔・拉尔森从桌上拿起一张纸研究了半天。

你识字吗?他问。

当然。

克里斯蒂安松在卡凡特来不及制止前说道。

那就给我看看这个。

贡瓦尔・拉尔森把纸推过桌面。

你知道上面写着什么吗?还是要我解释?克里斯蒂安松摇摇头。

我很乐意解释。

贡瓦尔・拉尔森说,这是犯罪现场的初步调查报告。

上面显示有两个穿着十二号鞋子的家伙,在整辆该死的公车上层和下层,留下总共大约一百个脚印。

你觉得这两个人是谁?没有回答。

我可以进一步解释,不久前我跟实验室的专家谈过,他说现场看起来像是有一群河马在那里晃荡了几小时。

这位专家认为一群为数只有两名的人类,竟然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几乎消灭了所有的证据,这真是不可思议。

卡凡特开始生气了,他冷冷地瞪着桌后的人。

既然河马或其他动物通常不会携带武器到处走,贡瓦尔・拉尔森的声音甜得像是掺了蜜。

可见,是有人在公车里用七点六五毫米口径的沃尔特手枪开了一枪――确切来说,是朝前车门的台阶上方射击。

你们觉得是谁开的枪?是我们,克里斯蒂安松说,其实是我。

哦,真的吗?你开枪要打什么?克里斯蒂安松悲惨地抓抓脖子。

没有。

他说。

那是警告性射击。

卡凡特说。

警告谁?我们想凶手可能还在公车上,躲在上层。

克里斯蒂安松说。

结果有吗?没有。

卡凡特说。

你怎么知道?在开枪之后你们干了什么事?我们上去查看。

克里斯蒂安松说。

上面没人。

卡凡特说。

贡瓦尔・拉尔森瞪着他们足足半分钟。

然后他砰一声猛拍桌子,怒吼起来。

所以你们俩都上去了!他妈的你们怎么这么蠢?我们是从不同的方向上去的,卡凡特为己方辩护。

我从后面的阶梯上去,克里斯蒂安松走前面。

这样在上层的人才不会逃掉。

克里斯蒂安松说,试图让情况好转。

老天爷,上面根本没人!你们只是摧毁了整辆公车上的每一个脚印!更不要说外面!你们干吗要在尸体之间踩来踩去?让现场更恶心吗?看是不是有人还活着。

克里斯蒂安松说。

他脸色发白,吞了一下口水。

别又吐了,克勒。

卡凡特责怪他。

门打开了,马丁・贝克走进来。

克里斯蒂安松立刻起立,过一会儿卡凡特也站起来。

马丁・贝克对他们点点头,疑惑地望着贡瓦尔・拉尔森。

是你在大吼大叫吗?吼这两个小子没有帮助吧。

有帮助,贡瓦尔・拉尔森反唇相讥,这会有建设性。

建设性?正是。

这两个白痴……他停顿下来,修正自己的措辞。

这两位同僚是我们唯一的证人。

听好了,你们两个。

你们到达现场是什么时候?十一点十三分,卡凡特说,我看了表。

而我则坐在现在这个地方。

贡瓦尔・拉尔森说,我在十一点十八分接到电话。

如果我宽松地说你们搞无线电搞了半分钟,而无线电管制中心花了十五秒联络我,那还剩下四分多钟。

这段时间你们在干什么?这个嘛……卡凡特说。

你们像中了毒的老鼠一样四处乱窜,踩在别人的血和脑浆上,移动尸体,天知道还做了什么。

整整四分钟。

我实在看不出这有什么建设性――马丁・贝克开口,但贡瓦尔・拉尔森打断他。

等一下。

先不提这些智障花了四分钟摧毁证据,他们的确在十一点十三分抵达现场。

而且他们不是自愿前去的,是有个人发现了公车,然后告诉他们的。

对不对?对。

卡凡特说。

那个遛狗的家伙。

克里斯蒂安松说。

正是。

这个人来报警,但他们甚至没问人家的名字。

如果不是这人今天自动出现的话,我们可能永远也找不到他。

你们看见这个遛狗的人是什么时候?这个嘛……卡凡特说。

大概在我们找到公车前的两分钟。

克里斯蒂安松说,低头望着靴子。

正是,因为根据这人的证词,你们俩浪费了至少一分钟坐在车子里,无礼地对他吼叫,吼些狗呀什么的。

我说错了吗?没有。

克里斯蒂安松喃喃道。

因此你们接到消息的时候,大约是十一点十分或十一分。

这人拦下你们的时候,你们距离公车有多远?大约三百码。

卡凡特说。

没错,没错,贡瓦尔・拉尔森说,由于这位先生已经七十岁了,还拖着一只生病的腊肠狗――生病?卡凡特惊讶地说。

正是,贡瓦尔・拉尔森回道,那只该死的狗椎间盘移位,后腿几乎不能动。

我终于开始明白你的意思了。

马丁・贝克说。

嗯。

今天我让这位先生循原路走了一遍,也带着他的狗。

叫他走了三趟。

狗就不行了这是虐待动物。

卡凡特义愤地说。

马丁・贝克惊讶且充满兴味地望了他一眼。

在任何情况下,这对搭档都无法在三分钟之内走完这段路,无论怎么赶都不行。

也就是说,这位先生最迟一定是在十一点七分看见公车的。

因此我们几乎可以确定屠杀发生在那之前的三到四分钟。

‘你怎么知道?克里斯蒂安松和卡凡特异口同声。

关你们屁事。

贡瓦尔・拉尔森反驳。

因为斯滕斯特伦警员的表,马丁・贝克说,一颗子弹打穿他胸口,停在右手腕上,打断了他的欧米茄计时码表的表芯,专家说在这一刻表就停了。

表上的指针显示是十一点三分三十七秒。

贡瓦尔・拉尔森怒视着他。

我们了解斯滕斯特伦警员,他非常讲究时间。

马丁- 贝克哀伤地说,钟表商叫这种人为‘分秒必争’型,也就是说他的表永远都显示分秒不差的时间。

继续吧,贡瓦尔。

遛狗的先生从卡尔贝里路的方向沿着北丘路走。

事实上在路口的时候公车曾开过他身边。

他在北丘路上走了五分钟,这段路公车大概只花了四十五秒。

他在路上没碰到任何人。

当他走到转角的时候,看见公车停在街道对面。

那又怎样?卡凡特说。

闭嘴。

贡瓦尔- 拉尔森说。

卡凡特猛然动了一下,张开了嘴,但瞥了马丁・贝克一眼后把嘴闭上。

他没有看见车窗玻璃破了,而这两位神奇小子慢慢爬到现场的时候也没注意到。

但这位先生看见前门是打开的。

他以为发生了意外,所以立刻去求援。

他判断,与其爬上北丘路的坡道回去,不如走到下一站快。

的确没错,所以他就沿着北站街朝西南方向走。

为什么?马丁・贝克问。

因为他以为终点站会有另外一辆公车。

而事实上并没有。

不幸的是,他碰上了警察的巡逻车。

贡瓦尔・拉尔森瓷蓝的眼睛充满了杀气,瞥向克里斯蒂安松和卡凡特。

一辆从他们的管区索尔纳爬出来的巡逻车,就像你翻动石头后,底下爬出来的东西一样。

你们两个花了多少时间停在市区界线上,坐在车里让引擎空转?三分钟。

卡凡特说。

好像是四五分钟吧。

克里斯蒂安松说。

卡凡特凶恶地瞪他一眼。

你们看见有其他人从那个方向过来吗?没有,克里斯蒂安松说,只有那个遛狗的人。

这就证明了凶手并没有沿着北站街从西南方向逃走,也不是往北走北丘路。

如果我们假设他没有翻越铁丝网进入堆栈场,那就只剩下唯一的可能性――北站街的相反方向。

你……我们怎么知道他没进公车停车场?克里斯蒂安松问。

因为你们两个唯一没踩乱的地方就是那里。

你们也忘记要翻越铁丝网到另外一边去乱搞。

好了,贡瓦尔,你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马丁・贝克说,很好。

通常警方总要花不少时间才开始行动。

这句话让克里斯蒂安松和卡凡特鼓起勇气,交换了安心和会心的眼神。

但贡瓦尔。

拉尔森吼道:如果你们俩有点儿脑子,就该上车去追凶手,把他逮捕起来。

或者一起被他宰掉。

克里斯蒂安松悲观地回嘴。

我逮那王八蛋的时候,绝对会拿你们俩当挡箭牌。

贡瓦尔・拉尔森野蛮地说。

卡凡特偷瞄墙上的钟一眼,说道:我们可以走了吗?我老婆――可以,贡瓦尔・拉尔森说,你们可以下地狱去!他避开马丁・贝克谴责的眼神。

他们为什么不用点脑筋?有些人需要比较长的时间来培养思考的方式,马丁・贝克和蔼地说,不是只有警探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