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纳特・科尔贝里在说好的时间来到和拉尔森约定的地方,他还带来了橇棍和其他工具,准备用来开阿姆菲德斯街那栋公寓的门。
然而,有一个他应该拿却没有拿的东西,地方检察官奥尔松签发的搜索令。
他和贡瓦尔・拉尔森都不大担心自己的行为已逾越职权。
他们暗自盘算着:若是他们发现了有用的东西,推土机会高兴得完全忘记他们违反了规定;如果他们没有发现任何东西,那当然也就没有理由告诉他这件事了。
反正,现在违反规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错的是规定本身嘛。
这时候毛里松应当正在南下的路上,虽然不是到非洲去,但是也远得不致干扰他们的调查了。
公寓的大门只装了普通的锁,毛里松的屋子也是,科尔贝里没花多少时间就将它打开了。
门里面的那一面还装了两个安全链和一个暗锁,这种设计只能从里面上锁。
从这些装设看来,毛里松预料他会有( 或必须拒绝) 一些比推销员和小贩更加难缠的客人。
不过他已经在门口贴上一张彩色告示,拒绝推销。
他的房子里有一间厨房、一道走廊、一间浴室和三个房间,内部装潢非常雅致。
看得出家具相当昂贵,给人的感觉却是没有品位、俗套。
他们走到客厅。
前面是一面柚木墙,墙边有一些书架、碗盘架和一个嵌入的写字台。
其中一个架子上放满了平装书,其他的架子则放置了一些收藏品,像纪念品、瓷器、小花瓶、小碗,还有其他装饰品。
墙壁上挂着几幅在十元商店就可买到的赝品油画和复制品。
里面的家具、窗帘和地毯虽然价格不斐,但是一看就知道是随意乱配的,图案、材质和颜色根本不搭配。
在一个角落里有个吧台,只要看一眼就让人觉得难过,更遑论从后面酒柜玻璃门里那些瓶子里散发出来的味道。
吧台前面铺着一块图案非常奇特的油布,有一些黄的、绿的、粉红像阿米巴虫又像是高度放大的精虫的图案浮在黑色的背景上,相同的图案也出现在吧台的塑料台面上,只是尺寸小了许多。
科尔贝里走过去打开酒柜。
里面有半瓶巴非亚摩,一瓶差不多见底的瑞典餐后甜点酒,一瓶还没开过的卡夏姆鸡尾酒和一瓶全空的英人牌金酒。
他打了个寒颤,关上酒柜的门,走进隔壁房间。
客厅和另一个房间之问没有门,只有一道拱梁,两边各有一根梁柱,很可能这个地方是饭厅。
这里的空间很小,不过有一个俯看街道的落地窗,还有一架钢琴,角落各有一台收音机和录音机。
啊哈,我们有音乐室了。
科尔贝里说,一面还作了一个幅度很的大手势。
不过,我很难想象有人会坐在这里弹《月光奏鸣曲》。
贡瓦尔・拉尔森说,他走过去掀起琴盖,检查琴身内部。
最起码没有尸体。
他说。
初步检查完,科尔贝里脱下夹克,两人开始在房内仔细检查起来。
他们先从卧房下手,拉尔森动手翻衣橱,科尔贝里则专攻抽屉。
他们在静默中工作了一会儿,科尔贝里打破了沉寂。
贡瓦尔。
他叫道。
一阵低沉的回答从衣橱内部传出来。
科尔贝里继续说:他们跟踪罗斯的行动不是很成功,他几个小时前就从阿兰达飞走了。
我离开之前,‘推土机’刚拿到最新的报告,他非常失望。
拉尔森发了些牢骚,然后伸出头来说:‘推土机’太乐观、太会想象了,所以他经常失望。
不过你一定也注意到,他很快就可以克服这种低潮。
对了,罗斯不用上班的时候都在干什么? 说完后他又遁入衣橱。
科尔贝里把最下面的抽屉关上,伸直腰。
嗯,他没有去找莫斯壮和莫伦,那只是‘推土机’的幻想。
他说,第一晚,也就是前天傍晚,他与某个贵妇去餐厅,之后和她一起裸泳。
是啊,我听说了。
拉尔森说,然后呢? 他和贵妇一直待到下午,然后开车到城里,一个人漫无目地地闲逛。
昨天傍晚他又和另一个姑娘到另外一家餐厅,但是没有去游泳,至少不是在户外游泳池。
他把她带到默斯塔的家中。
昨天他们坐出租车到欧丁广场,在那儿分手。
之后他就一个人逛街,逛了几家商店,然后又坐车回到默斯塔换衣服,再开车到阿兰达机场。
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更别提犯罪了。
是啊,如果裸泳不算违反社会善良风俗的话。
贡瓦尔・拉尔森说,而且,坐在树丛中的艾克也没有提及他犯了妨害公共利益罪。
他出了衣橱,关上门。
里面除了一些没品位的衣服之外,什么都没有。
他边说边走到浴室。
科尔贝里继续查看一个做床头柜用的绿色木柜。
最上面两个抽屉杂乱放着一些物品,全都是用过的:皱了的可丽舒卫生纸、袖扣、几个空火柴盒、半条巧克力、大头针、一支温度计、两包咳嗽药、餐厅账单和收据、一盒还没打开的黑色保险套、圆珠笔、从斯特丁寄来的明信片,上面写着这里有伏特加、女人和歌声。
夫复何求? 林斯,还有一个坏掉的打火机和没有刀鞘的小刀。
床头柜上放着一本平装书,封面是一个牛仔蹲着马步,手里拿着一把还在冒烟的左轮手枪。
科尔贝里翻了翻这本书,书名是《黑峡谷枪战》。
一张相片从书里掉了出来。
那是张彩色快照:一个少妇站在堤防上,穿着短裤和短袖白色毛衣,她的头发是黑色的,外貌平凡。
科尔贝里把相片翻过来,背面上方用铅笔写着摩亚,一九六九,下方则是用蓝色墨水写的另一种笔迹:莫妮塔。
科尔贝里把相片塞回书里,然后打开底下的抽屉。
这个抽屉比其他的深,拉开之后,他叫贡瓦尔.拉尔森过来。
他们看着抽屉里面的东西。
把研磨机放在这里好像很奇怪。
科尔贝里说,会不会是新型的按摩器? 我很怀疑这是做什么用的,拉尔森说,他不像是有这种嗜好的人,不是吗? 当然这可能是他偷来的,或是别人拿来抵买毒品的钱的。
他走回浴室。
差不多一小时之后,他们将房子里面的东西都搜查过了,他们发现几件耐人寻味的事:他没有藏任何钱,没有可以拿来控告他的相关资料,没有武器,除了阿司匹林和感冒药外,没有更强的药品。
他们站在厨房里四望。
刚才他们已经在这里翻箱倒柜,搜过所有的抽屉和壁橱了。
他们注意到电冰箱还在运转,而且里面放满了食物,这表示毛里松没有打算出远门。
冰箱里面有一条熏鳗鱼在向科尔贝里挑衅。
自从他决定控制体重之后,整个人始终处于饥饿的痛苦中,不过他还是控制住自己,肚子咕噜咕噜地转身离开电冰箱和它的诱惑。
他瞥见厨房的门后挂着一个钥匙环,上面有两把钥匙。
屋顶的钥匙。
他指着钥匙说。
贡瓦尔・拉尔森走过去把它拿下来。
他说:或许是地下室的。
赶快,我们去看看。
两把钥匙都不能开屋顶的门,所以他们搭电梯到一楼,再走到地下室。
比较大的那一把钥匙可以打开防火门的锁。
他们最先看到的是一条短走廊,两边都有门。
打开右边的门,是垃圾间。
这栋大楼有垃圾滑道,在开口处有一个带轮子的金属箱,里面套着黄色的大塑料袋,旁边还有三个套有塑料袋的箱子,有一个装满了垃圾,另外两个则是空的,它们都靠墙放着。
在一个角落上放着扫把和畚箕。
另一边的门锁着,从门口的牌子可以知道那是洗衣室。
走廊顶端是一条长长的横向通道,分别向两边延伸,靠墙壁有一排柜子,旁边的格子上有不同类型的挂锁。
科尔贝里和拉尔森用比较小的钥匙一个一个试,最后终于找到正确的锁。
毛里松的柜子里只有两样东西:一个老旧、没有吸嘴的真空吸尘器,还有一个上了锁的大箱子。
科尔贝里把锁拿起来,而拉尔森则打开真空吸尘器查看里面有什么。
空的。
他说。
科尔贝里打开箱子的盖子说:可是这里面有东西,你过来看看。
箱子是十四瓶还没开过的一百三十年波兰伏特加酒、四盘磁带、一个吹风机和六个全新尚未拆封的电动刮胡刀。
走私。
拉尔森说,不然就是赃物。
这应当是他交换来的东西,科尔贝里说,我百丁以拿走伏特加酒,但我想最好是让它维持原状。
他关上箱子,又锁上。
然后他们从原路出去。
唉,至少我们发现了一些事。
科尔贝里说,但是还不是以满足‘推土机’。
我想我们应该把钥匙放回原处然后离开,在这里没什么事好做了。
谨慎的混蛋,毛里松。
贡瓦尔・拉尔森说,他也许还有第三栋房子。
他停了下来,点头示意通道另一头的门。
门上用红油漆写着防空洞。
我们去看看那是不是开着的,他说,反正都已经来了。
门是开着的。
这个防空洞似乎是单车和堆普通垃圾用的,在单车和几辆马达被拆掉的摩托车旁边,放着一些婴儿车、雪橇和有轮子的老式平底雪橇。
一个木工台靠墙放着,在它下方的地板上有两个窗框,上面没有玻璃。
有一个角落里放着一根铁矛、几个扫帚、雪铲和两个长柄草耙。
我到这种地方时总是会产生幽闭恐惧症。
科尔贝里说,战争期间我们会做空袭练习,我总是坐着,想象躲在一栋被轰炸的建筑物底下,而且再也出不来是什么感觉。
恐怖极了。
他看了看四周。
在长椅后面的角落里有一个旧木箱,它的前面写着两个几乎看不见的字:沙子。
盖子上是一个镀锌的桶子。
你看,他说,战争时留下来装沙子的桶子。
他走过去搬开桶子,打开装沙箱的盖子。
里面还有一些沙子。
他说。
我们用不到的,拉尔森说,反正不会用来扑灭燃烧弹的灰――咦,这是什么? 科尔贝里弯下腰去,手伸进去拿出一个东西,然后把它放在长椅上。
那是一个绿色的美国军用背包。
科尔贝里打开背包,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放在木工台上。
一件皱了的浅蓝色衬衫。
一顶金色假发。
一顶蓝色宽边丁尼布帽。
一副墨镜。
还有一把枪――点四五口径的骆马自动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