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2日星期一。
最后一杯鸡尾酒下肚之后不久,杰可便自长沙发上坐了起来,两眼无助地望着书桌上的时钟。
只睡了3个小时的他,胃里似有一大群的蝴蝶在毫无目的地胡飞乱撞,使得他的胃部泛起阵阵紧张的痛楚。
上帝啊,他已经没有时间再来一场宿醉了。
他吞下4粒阿斯匹灵,然后喝了一夸脱的葡萄汁。
由于昨晚喝多了酒以及睡眠不足,他的眼睛有种烈火烧灼的疼痛感,头部也像有根小铁锤般敲着他。
不过,他心底很明白,真正令他头痛的部分还没开始呢!在会议桌上,他摊开卡尔·李·海林的档案;这份档案曾经经由艾伦的整理与编列,不过现在他倒是想把它全部打散,再通通依次序收齐。
如果一份文件或一件案子不能在30秒钟之内立刻找到的话,就不能算得上是好的档案。
他看到她对每份摘录及报告都有条不紊地做好各项索引,使他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找到他所要的资料。
对于她的组织才干,他不禁面露赞赏的笑容。
在一份厚达一英寸的笔记本内,她综述贝斯医生的资格证明及其证词的大纲。
此外,她还针对巴克利所可能提出的反驳,援引了各种具有代表性的判例来驳斥对方的论点。
杰可为自己的审判准备感到十分骄傲,然而想到这位法学院三年级的学生竟能提供这么多帮助,相形之下又不禁感到汗颜。
整理完这份档案之后,他把它放进公文包内,而后又在厕所内翻阅了那叠卡片。
不错,现在他对于这些陪审员已经耳熟能详,可以从容赴战场了。
5点出头,哈利·瑞克斯便来敲他的大门。
天尚未亮,他看起来就像个在夜间行窃的小偷。
哈利·瑞克斯从纸袋内拿出好几个用锡箔纸包住的小面包,然后配着咖啡开始吃喝。
坐在对面的杰可,拿起艾伦整理的有关麦南坦法则的摘录顺手翻阅着。
这是她写的?满嘴塞满了面包的哈利·瑞克斯问道。
是啊,这是一份有关密西西比州精神失常案例的75页摘录。
她花了3天时间赶出来的。
她好像脑筋不错。
她不仅脑袋瓜聪明,连写报告的功夫也是一流的。
不过她这种天才人物所抱的想法和现实世界有点脱节了。
你对她有什么了解?面包屑自他的口中掉落在会议桌上。
他用袖子把屑渣扫到地板上。
她实力很强,是她们班上的第二名。
我曾经打电话给欧密斯法学院的院长助理证实了这件事。
她说卢阿克极有可能以第一名毕业。
卢阿克什么时候会到?不知道。
天啊,我怀疑她会穿什么去法庭,可能不穿也说不定。
我只是希望她能打扮得端庄点,你也知道努斯这个人很保守的。
哈利·瑞克斯用他的大手掌擦了擦嘴巴:你跟她上过床吧?没有!我还没发疯呢,哈利·瑞克斯。
如果你没有的话才是真的疯了呢。
那个女人不上可惜。
那你就上啊。
我心里已经容不下别的女人了。
电话铃声响起。
杰可摇摇头,于是哈利·瑞克斯拿起了话筒。
他现在人不在这里,不过我很乐意帮您转达您的意见,他向杰可眨眨眼,是的,是的,先生。
好的,好的。
这的确是件可怕的事。
真是不敢相信有人会做出这种事。
是的,是的,我百分之百同意您的看法。
好的,先生,请问您尊姓大名啊,先生?先生?哈利·瑞克斯朝着话筒笑笑,然后挂下电话。
他们要干吗?他说你竟然会去当那个黑鬼的律师,实在是我们白人的耻辱。
而且他还说,他看不出有哪个律师能帮得了像海林那种黑鬼的忙。
他希望三K党的人能给你点教训;如果没有的话,他希望律师公会能调查这件事,并且针对你为黑鬼辩护的行为撤销你的执照。
他还说你充其量也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律师罢了,因为你是被陆希恩调教出来的,而他自己现在只能混到和个黑鬼女人同居的下场罢了。
6点整,维明顿当地时间为7点钟,杰可打电话给卡拉。
她已经起床了,正在一边看报一边喝咖啡。
他告诉她巴德·瑞堤的事、米老鼠通风报信的消息,以及三K党扬言制造更多暴力冲突的活动。
不!他不会害怕,这种事还困扰不了他。
他担心的是陪审团!是那12位即将选出的陪审员,是他们对他及他的委托人的反应。
此刻令他最挂心的是陪审团会对他的委托人做出什么样的判决,而其他的事都是无关痛痒的小问题。
这是她第一次没在电话里提到要回家的事。
他答应晚上再和她通电话。
当他挂下电话时,听到楼下传来一阵骚动的声音。
艾伦已经来了,哈利·瑞克斯正在大声地说话。
想必她一定是穿着一件透明的上衣,下面穿着迷你裙吧,杰可下楼时心里这么想着。
然而她并不是这身打扮。
哈利·瑞克斯赞美她那一身的妆扮着实像极了南方妇女所固有的端庄与典雅。
她穿着一套灰格子的套装;V字领的西装外套裁剪得十分合宜,下半身的窄裙则适度地表现出她那优美的曲线与修长的腿。
不过最重要的是,在那黑色的丝质衬衫里面有着最得体的配件。
她的头发全都梳到脑后,用一条时髦雅致的髻带扎起来。
令人无法置信的是,杰可在她的脸上找到了睫毛膏、眼线以及口红的痕迹。
哈利·瑞克斯直夸她看起来就像个架势十足的女律师。
谢谢你,哈利·瑞克斯,她说道,我希望我也能感染到你的穿着品味。
你看起来不错嘛,卢阿克。
杰可说道。
你也是啊。
她说道。
她又看看哈利·瑞克斯,但是没有开口。
杰可搓搓双手,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充满活力:好吧,既然现在离审判还有3个小时,我们要怎么打发这段时间呢?我们来喝点酒吧,哈利·瑞克斯提议道。
不可以!杰可说道。
今天一开始的程序是什么?等太阳出来后,审判就正式开始。
9点时,努斯会对陪审员候选人说几句话,然后我们就开始挑选陪审团。
这要花多少时间?艾伦问道。
两三天吧。
在密西西比州,我们有权利在办公室内个别询问每个陪审员候选人,这会花些时间的。
我要坐在哪里,要帮什么忙呢?你不用坐在律师席上,杰可说道,只要卡尔·李跟我坐在一起就够了。
她擦去嘴巴旁的屑渣:我懂了。
只有你和被告两个人坐在一块,让身边的邪恶势力包围着你们,让你们俩独力和死神搏斗。
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
我爸爸有时候会用点小伎俩。
我很高兴你能同意这种做法。
到时候你就坐在我后面,靠着栏杆旁边。
我会向努斯要求允许你进入办公室内进行私下讨论。
那我要做什么?哈利·瑞克斯问道。
努斯从来也没喜欢过你,哈利·瑞克斯。
如果我要求努斯让你进办公室的话,他一定会气得中风的。
最好的方式就是假装我们两个从来也不认识。
多谢啦。
不过我们真的很感激你的协助。
艾伦说道。
我一向听候你们的差遣。
我要你站在书记官的桌子后面,就像以前你常常在法庭内闲逛一样,然后顺便记录一下陪审员候选人的特色,看看有没有和卡片里的记载相符合。
我想应该会有104位陪审员报到吧。
随你吩咐就是了。
随着破晓时分的来临,克连顿的法院四周又出现了全副武装的士兵以及全面戒备的紧张状态。
昨天撤离的路障今天早上又重新设置在路口中间,而广场上的每个转角处也因士兵所堆积的橘色及白色木桶而阻碍了街道的通行。
这群荷枪实弹的士兵战战兢兢地看着每一辆路过的车子,等待敌人的攻击,等着某种骚乱的来临。
7点30分时,几位记者乘着小型货车来到法院门前,由于车门上的标志十分花俏,再加上记者们煞有其事的姿态,使得肃穆的晨间气氛增添了些许的骚动。
教会巴士停在广场外的某条街道上,而后一支游行队伍便在数位牧师的率领下缓缓走在杰克森街上。
他们举着释放卡尔·李的标语,并且一起唱着《我们将克服万难》这首歌。
在这优美的合唱声中,隐约透露出灵魂被压抑的悲凄以及渴望平等与正义的呐喊。
欧利领着这支游行队伍来到大草坪前站好位置,于是他们便在密西西比州国民警卫队的严密监督下等着时间的推移。
8点整,一台金属探测器被放置在法院的大门前,然后,3名全副武装的副警长开始仔细搜查每个想要进法庭旁听的民众。
这时候的圆形大厅已经排满了等着进入法庭里的众多队伍。
在法庭内,潘塞指挥民众坐在走道一旁的长排座位上,而把另一边留给前来报到的陪审员。
第一排的座位是留给卡尔·李的家人坐的,而第二排的位子则已坐满了法庭内的画者。
他们一入座之后便开始进行法官席、被告席以及墙上几位在南北战争时期对南方有卓越贡献的英雄人物肖像的速写。
三K党的成员觉得他们有必要在审判开始的第一天出现在众人而前,尤其是当那些陪审员到达法院时,他们更得展现这股不容漠视的力量,以便让那些人在法庭内不致于做出愚蠢的判决。
于是20多位穿着全套游行服装的三K党员安安静静地走在华盛顿街上,不过他们随即便被拦了下来,并且被士兵们包围了起来。
那位大腹便便的上校高视阔步地走过大街,与一位身披白袍、头戴白色头罩的三K党员面对面站着。
这位上校刚好比那个人足足矮了1英尺,而这也是他生平第一次和一位三K党的党员正面对望。
欧利及时赶到为他解危。
早啊,他站在这位支吾其词的上校身边时镇静地说道,我们已经包围你们了,而且人数远远超过你们。
不过我们也知道你们会坚持待在这里的。
没错!带队者说道。
如果你们能够遵照我的指示的话,我们是不会找你们麻烦的。
他们随着欧利及那位上校走到大草坪上的一小块地区,并且被告知这块草皮就是他们在审判期间的驻足之处。
只要他们能乖乖地待在原地,并且保持肃静,那么上校就会叫士兵们不去惹他们。
他们同意了。
正如预料之中,当那群黑人看到200英尺外的草坪上出现身着白袍的三K党员时,他们立即开始叫道:释放卡尔·李!释放卡尔·李!释放卡尔·李!这群三K党的成员挥舞着拳头,不甘示弱地回应道:绞死卡尔·李!绞死卡尔·李!绞死卡尔·李!两列士兵站在分隔大草坪及法院台阶之间的人行道上,另有一列士兵站在三K党及人行道之间,而人行道及黑人之间又有一列士兵站在其间。
当陪审员开始陆陆续续抵达时,他们敏捷地穿过排排士兵群中,并且紧握着手中那份不吉利的法院传唤令。
同时,耳边传来的那两群示威民众的对吼声更使他们在胆战心惊之余加快了脚步。
瑞福斯·巴克利到达克连顿时,立即彬彬有礼地把自己的身分告诉士兵,于是他便在获准的情况下,把车子开到法院旁边一处标识着保留给地方检察官停车位。
眼尖的记者见到有车子停在法院旁边时立即趋之若鹜;他们相信此人的身分必定不凡。
杰可在办公室内紧张地来回踱步。
门是锁上的,而艾伦则在楼下忙着做另一份摘录。
偷闲的哈利·瑞克斯又到黛儿的餐馆里叫了一份早餐,并且在那里谈天。
办公室内陪审员的资料卡散落一桌,而此刻的杰可已经厌倦了这些资料。
他不耐地翻着一份摘录。
然后又走到落地窗前。
从打开的窗户外,他可以清楚地听见示威者互相叫喊的回声。
他又回到桌前,仔细看了看自己对那些陪审员的开场白。
他知道第一印象总是最具关键性的。
他的五脏六腑深深为恐惧所侵略,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走到楼下的洗手间。
你还好吗,老板?他走过去看艾伦时,她问道,我想应该没问题吧。
我们马上就要走了。
杰可看看手表:我们走吧。
站在人行道上守候的记者们紧追着他们的猎物不放。
无可奉告!当他缓缓走过街口朝法院前进时,他一直坚持这个唯一的答案。
不过,一波波的问题仍一直朝他袭来。
请问你打算要求审判无效的传言属实吗?审判还未开始之前,我是无法这么做的。
听说三K党曾经恐吓过你?无可奉告。
听说你已把你的家人送出城外去了,要到这场审判结束之后她们才会回来?杰可犹豫了一会儿,并且瞥向这位记者:无可奉告。
你对国民警卫队进驻本镇有何看法?我以他们为荣。
你的委托人能在福特郡得到一场公平的审判吗?杰可摇摇头,然后补充道:无可奉告。
一名副警长站在示威群众几英尺外的地方巡视着。
他指着艾伦:她是谁啊,杰可?没有关系,她是跟我一道来的。
他们俩迅速地跑上法院后面的楼道。
卡尔·李一个人独自坐在被告席上,背对着塞满了民众的法庭。
珍·吉里斯比正忙着审核陪审员的身分,而数名副警长则在庭内的走道上来回巡视任何可疑的迹象。
杰可和他的委托人亲切地寒暄了几句;他特地和卡尔·李热情地握手,给予他自信而又温暖的笑容,并且把手搭在卡尔·李的肩膀上。
艾伦打开公文包,小心翼翼地在桌上放置好相关的档案。
杰可和他的委托人轻声耳语了几句、而后环顾法庭四周。
所有的眼光都聚集在他一人身上。
海林一家人已经在第一排的位置上就座了;杰可向他们微笑致意,并且和莱斯特点点头。
冬雅和男孩们穿上了他们星期天上教会的衣服,坐在莱斯特和葛玟的中间,像极了一尊尊完美的小雕像。
走道旁的位子坐满了前来报到的陪审员,他们都仔细打量着海林的律师。
杰可心想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机会,让这些未来的陪审员亲眼看看这个家庭的成员,于是他穿过栏杆上的门,走去跟海林家的人聊天。
他拍拍葛玟的肩膀、和莱斯特亲切地握握手,并且又拍拍每个小男孩的头,最后他抱起冬雅,这位海林家的小女孩,这位被两个红脖子强暴的无辜小女孩。
在座的陪审员目睹了这每一个画面,并且特地留意那位模样清纯的小女孩。
努斯要我们到办公室。
杰可回到被告席时,马果夫轻声告诉他。
杰可和艾伦踏进办公室时,努斯和巴克利及法庭书记员诺玛·盖洛正在聊天。
杰可向他们介绍他的助理,说明艾伦·路克是欧密斯法学院三年级的学生,目前正在他的事务所里实习,希望法官能准许她坐在律师席旁边,并且参与法官办公室内的各项讨论。
巴克利本身并无异议。
努斯则说这是极为普遍的实习,他很欢迎她的加入。
有没有事先要提出的事项?努斯问道。
没有。
这名地方检察官回答。
有几点意见,杰可回答时打开了一份档案,我希望能纳人记录。
诺玛·盖洛开始动笔。
首先我想再次提出更换审判地点的提议——我们反对!巴克利插嘴道。
闭嘴,州长,杰可叫道,我还没有讲完呢,你不要打断我!巴克利和在座的其他人都对杰可这种失去风度的表现感到吃惊。
艾伦心想。
这一切都是那些鸡尾酒的效用。
我向你道歉,毕更斯先生,巴克利平静地说道,不过请你不要再称呼我为州长。
请先让我说几句话吧,努斯开口道,这场审判将是一场耗日费时而且充满了高度挑战性的考验。
我很了解这一阵子来二位都承受了极大的压力。
有许多时候,我都一直站在你们的立场来看问题,因此我也能体会你们所经历过的各种挣扎与痛苦。
你们俩都是极为优秀的律师,而且我也很感谢能有二位这么好的律师来为这场牧关重大的审判竭尽心力。
不过,我当然也能感受到你们之间那种敌对的心态,事实上这是极为普遍的事,而且我也不会要求你们俩一定得握握手,成为好朋友。
我所坚持的是,只要你们是在我的法庭上或是办公室的时候,尽量不要打断彼此发表意见的机会,也不要相互叫骂。
你们得称呼彼此为毕更斯先生、巴克利先生以及马果夫先生。
现在,你们每个人是不是都听懂我的意思了?是的,阁下。
是的,阁下。
很好,那就继续说吧,毕更斯先生。
谢谢您,庭上。
正如我刚刚所说的,被告要求重新更换审判地点,而且我希望这项提议能留在记录里,以便届时为这场审判做见证。
现在是7月22日上午9点15分,我们全都坐在努斯法官的办公室内。
就在我们选出陪审团之际,福特郡的法院外正为密西西比州的国民警卫队所包围。
而在大草坪上,一群身着白袍的三K党分子在这个关键性的时刻里向一群黑人示威者怒吼,而这群黑人当然也不甘示弱地吼回去。
目前这两支示威队伍正由全副重装备的国民警卫队所隔离开来。
当那些陪审员今天早上前来法院报到时,他们亲眼目睹到法院外的草坪上一副马戏团似的景象,因此我坚决认为我们根本无法选出一个公正无私的陪审团。
巴克利那张正方形的大脸上出现了骄傲自大的笑容,当杰可说完之后他问道:我可以有所回应吗,庭上?不行,努斯率直地答道,本院驳回此项提议。
还有什么意见吗?被告提议撤销这整个陪审闭的资格。
基于何种理由?基于这整个陪审团已然遭受三K党的公然恐吓。
据我们所知,至少有20位陪审员家里的庭院里被人放置焚烧的十字架。
我打算取消这20名陪审员的资格,如果他们今天全都前来报到的话。
努斯说道。
好极了,杰可嘲讽地答道,至于其他那些我们并不知道的威胁呢?对于那些已获知焚烧十字架事件的陪审员而言,他们的心理难道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吗?努斯揉揉眼睛,未发一言。
巴克利虽有满肚子的话,但他不想在这时候描嘴。
我这里有份名单,杰可说道,他从档案内拿出一份资料,是那20位受到恐吓的陪审员姓名,而且我还有份警方调查报告的复印本,以及渥兹警长所签署的二份详载恐吓行动的宣誓书。
我要呈递这些资料到法庭上以便支持我撤销该陪审团的提议。
我希望这点能够记录下来,好让最高法院看到白纸黑字的证据。
以便上诉的时候可以派上用场,毕更斯先生?巴克利先生何道。
艾伦刚刚才见到瑞福斯·巴克利这位鼎鼎大名的地方检察就在几秒钟过后的现在,她已了解到杰可和哈利·瑞克斯原因了。
不,州长,我并不预期会有一场上诉,我只是希望我的委托人能从一个公正无私的陪审团中获得公平的审判,这点你应该要了解。
我不打算撤销该陪审团,因为从头再来的话还得花上一个星期的时间。
努斯说遭。
当一个人的生命面临存亡关头的时候,时间又算得了什么呢?我们现在谈的是正义的问题。
您该记得,每个人都享有公平审判的权利,这是宪法赋予人民最基本的权利。
当您明知有些人已被那群身着白袍的恶棍恐吓,而且那些人极力想置我的委托人于死地之际,您却不愿意撤销这个赔审团,这不是很具讽刺意味的一件事吗?你的提议已遭驳回了。
努斯平和地说道。
努斯派法庭助理派多先生去请珍·吉里斯比过来,随后努斯递给她一份那20位陪审员的名单。
她回到法庭上向众人宣布这份名单内的陪审员不需要再执行其任务,而且可以先行离开。
当她宜布完毕之后,她又回到办公室内。
我们有几位陪审员?努斯向她问道。
94位。
够了,我相信我们可以从中找出10位合适的人选。
94位陪审员的名字分别被写在一张小纸片上,然后放进一个矮的木制圆筒内。
珍·吉里斯比摇了一下木筒后,便在里而随意地抽出一个名字。
她将纸条递给位于她上方的努斯,而每一位被叫到姓名的陪审员便依序坐在指定的位子上。
整个法庭内的民众屏息旁观这场揭开审判序幕的景象,只有努斯一人斜着眼睛念着纸条上的姓氏。
卡琳·马龙,1号陪审员。
他扯开嗓门叫道。
马龙太太被带到位于走道旁的第一排位置坐下。
每一排座位预计安排10个陪审员就座,总共有10排之多。
而在走道旁的另一边则挤满了他们的亲友以及旁观的民众,不过主要还是以记者居多,他们一个个连忙记下卡琳·马龙这个名字。
杰可也随即写下她的名字;她是个白人,身材肥胖,曾经离过婚,算是低收人者。
在毕更斯的评估标准上,她只得了两分。
杰可心想这是第一个鸭蛋。
珍又抽出一张纸片。
玛西·狄更斯,2号陪审员。
努斯叫道。
此人是个60岁的白人,身材臃肿,脸上挂着一副绝不宽怒罪犯的严厉表情。
第二个鸭蛋。
乔·贝丝·米尔,3号陪审员。
杰可的心微微一沉。
她是个年约50岁的白人,在喀拉威的一家成衣工厂千活,每个月仅得最低工资。
由于肯定行动【注】的推行,她才得到一位没有受过教育而又刻薄的黑人雇主。
因此她对黑鬼的印象坏透了,在毕更斯的评估标准上,她的名字旁边曾被记了个零分。
这是第三个鸭蛋了。
【注】肯定行动(Affirmative Action),美国联邦政府为了确保少数人的利益与就业机会,于70年代施行此项措施,以便保障少数人就业及读书机会,包括少数民族、女性、年老者及残疾人等。
杰可略显落寞地望着珍继续摇着木筒:瑞比·贝兹,4号陪审员。
杰可的心直往下沉,并且开始皱起眉头。
第四个鸭蛋。
简直令人无法置信嘛!他朝艾伦的方向咕哝道。
哈利·瑞克斯直摇头。
杰若德·欧特,5号陪审员。
当这名杰可心目中的头号陪审员坐在瑞比·贝兹的旁边时,杰可终于露出笑容。
一旁的巴克利则在这个名字旁划上邪恶的黑色记号。
艾力克斯·桑默10号陪审员。
当这名首位黑人陪审员从法庭后面走了出来,坐在杰若德·欧特的身旁时,卡尔·李露出聊表安慰的笑容。
巴克利圈起这位黑人的名字时也抿起嘴角笑了笑。
接下来的4位皆为女性白人,而且没有一位在杰可的评估标准上超过三分。
当第一排的座位皆已坐满之际,杰可不禁担心起来。
根据法律规定,他在挑选陪审团的时候可以有12次的否决权,然而前面这10位的陪审员将会迫使他使用至少半数的否决权利。
华特·贾德西,11号陪审员。
努斯宣布道,他的声音逐渐变小。
贾德西是位中年的佃农,此人生性冷漠,毫无怜悯心。
当努斯念完第二排的陪审员名字时,座位上共有7名女性白人、2位男性黑人以及贾德西。
杰可似乎已经嗅到了灾难的气味。
直到第4排的陪审员当中出现4名黑人的时候,他才松了口气。
整个陪审团的抽签编号过程就花了几乎一个小时之久。
努斯宣布休庭10分钟,以便让珍·吉里斯比重新打列一份陪审员名单。
杰可和艾伦利用这段空档时间检阅他们先前所做的笔记,并且把名字和当事人的脸孔对照了一番。
在努斯宣布陪审员名字的时候,哈利·瑞克斯一直坐在后面放着红色判决摘录书的桌子旁奋笔疾书,休庭时他走到艾伦及杰可身边。
3人一致认为事情进展得不太顺利。
11点整,努斯回到法官席上,法庭又呈现一片肃穆的景象。
他依照惯例问了一堆冗长的问题,并且向大家介绍被告卡尔·李·海林,询问是否有哪位陪审员是他的亲戚或者认识他。
他们一致表示认识他,这点努斯也很清楚。
不过只有两位陪审员坦承在5月之前就认识卡尔·李此人。
努斯随后介绍被告的律师及地方检察官,并且简略述说了海林案的控告内容。
陪审席中没有一位说自己不知道这件案子的缘由。
努斯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直到12点30分才仁慈地结束冗长的言论。
直到下午2点钟他才再度开庭。
黛儿亲自把热呼呼的三明治及冰红茶送到杰可的事务所内。
杰可感动地拥抱她并且向她致谢,同时嘱咐她记得送帐单过来。
他并没有去碰那些食物,而是把那叠陪审员资料卡依序排在桌上。
哈利·瑞克斯立刻攻下一客烤牛排和乾酪三明治。
这个签实在对我们太不利了,他嘴里仍然嚼着满口的食物,简直糟透了嘛!当94张卡片依序摆好位置之后,杰可往后站了几步,两眼直盯着它们。
艾伦站在他身边,嘴里咬着薯条。
她的眼睛也一直瞅着那些卡片。
这个签实在是抽得太差了。
哈利·瑞克斯一口灌下一品脱的茶。
你闭嘴好不好!杰可不悦地吼道。
在前50位陪审员中,有8位是男性黑人,3位女性黑人,30位女性白人。
另外还剩9位男性白人,不过大部分都无法让人满意。
看起来这个陪审团几乎是女性白人的天下。
艾伦说道。
女性白人,哈利·瑞克斯说道,这是世界上最烂的陪审组合。
艾伦瞪视他:我认为痴肥的男性白人才是最差的陪审员!努斯于下午2点敲下法槌,于是法庭又恢复了秩序:检方可以开始向陪审团提出问题。
他说道。
这位衣冠楚楚的地方检察官煞有介事地慢慢自座位上站了起来,而后高视阔步地走向陪审席前,若有所思地看着旁观的民众及陪审团。
他知道画者此刻正在描摹他的神态,所以他似有若无地摆了个姿势。
他向在座的陪审员发出诚挚的笑容,然后自我介绍了一番。
他解释自己是人民的律师,而他的委托人正是密西西比州。
到目前为止,他从事检察官的工作已有9年了;对他而言,这不仅是份工作,也是一份荣耀,而且他一直相当感念福特郡的民众对他的支持。
他指向在座的陪审员,谦称自己之所以能代表密西西比州的人民伸张法理正义,其原因就在于他们这些人在选票上的鼓舞。
他向他们由衷地致谢,并且希望自己的敬业精神不会让他们感到失望。
过了10分钟后,杰可已经受够了这一切。
他站起身子,一副挫败的表情:庭上,本席提出抗议。
巴克利先生并非是在选陪审团;我不确定他在做些什么,不过显然他并不是在质询陪审团。
抗议成立!努斯对着麦克风吼道,如果你没有问题的话,巴克利先生,那么就请坐下吧。
我很抱歉,庭上,巴克利敬畏地说道,假装受到伤害的模样。
杰可已经先行挑起战端。
巴克利拿起一本法律事务簿,并且开始进行上千个问题的质询。
他问起是否有人曾经担任过陪审员,这时有几只手举了起来。
是民事案件还是刑事案件?投的是无罪开释或是定罪的票?多久以前的事了?当时的被告是黑人或白人?受害者是黑人还是白人?在座的陪审员是否曾经在一场暴力犯罪事件中成为受害者?这时有两只手举了起来。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地点在哪里?犯罪者是否已遭逮捕?是否已然定罪?是黑人或是白人?……杰可、哈利·瑞克斯和艾伦都写了好几页的笔记。
你的家庭成员中是否有人在暴力犯罪中成为受害者?有些人举起手来。
何时发生的事?在什么地方?罪犯是否已经伏法?你的家人中是否有人曾经因某项罪名而遭控告?是否已获起诉?审判过了吗?被定罪了吗?你的亲友之中是否有人在执法单位工作?他和你的关系是?他在哪里服务?整整3个小时之内,巴克利马不停蹄地细究了每个问题,并且像个熟练的外科医生进行着精密的手术般,拒细靡遗地发问,不愧是个老手。
很显然,他的确经过慎密的准备工作,而且所问的问题中有些还是杰可没想到过的,而杰可在大纲上所记载的问题事实上已由巴克利通通包办了。
他不露痕迹地窥探每个人的感想与意见,并且在适当的时机,说几句轻松的俏皮话,好让大家在哈哈大笑之余暂时舒解紧张的情绪。
他将整个法庭掌控在自己的手中;直到努斯于5点钟打断他的质询时,他已经成竹在胸。
他将于第二天早上完成质询,努斯法官宣布明天早上9点开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