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薇德在她丈夫回到密西西比老家的这两个礼拜已经打了好几次电话。
他到那里去让她极不放心,因为以前他曾坦承那儿有他的老情人。
星期五早晨天未亮时电话铃晌了,莱斯特接了电话。
又是史薇德打来的。
两小时之后,这辆红色的凯迪拉克停在监狱前。
小摩斯领着莱斯特走进牢房。
由于怕吵醒其他囚犯,兑弟俩很低声交谈。
我得回家了。
莱斯特咕哝道。
他看起来有点羞愧,又有点胆怯。
为什么?卡尔·李问道,好像他已经预料到了。
早上我老婆打电话来。
如果我明天还不回去工作,就会被炒鱿鱼了。
卡尔·李点点头,表示理解。
对不起,老哥,我实在很不想离开,但是我没有别的选择了。
我了解。
什么时侯回来呢?你希望我什么时候回来?审判期间。
到时候葛玟和孩子们会有苦头吃的。
那时候你可以回来吗?你知道到时候我一定会在的。
我有一些假,我会赶来的。
他们站起来互相拥抱,随后莱斯特便叫小摩斯打开牢门。
我以你为傲,老哥。
他向他的哥哥说道。
然后便驱车赶回芝加哥。
卡尔·李上午的第二位访客是他的律师,他们在欧利的办公室见面。
杰可双眼布满血丝,一副暴躁易怒的模样。
卡尔·李。
昨天我和孟菲斯的两位精神病医师谈过。
你知道为了审判而对你所做的检查至少需要多少钱吗?你知道吗?你认为我知道吗?卡尔·李反问道。
1000美元,杰可大吼道,1000美元、你在哪儿可以筹到这么多钱?我把我所有的钱都给你了,甚至于我还——我不想要你那张地契,为什么呢?因为没有人会想买它,所以如果卖不掉的话,情况可就糟了。
我们需要现金,卡尔·李,那不是给我的,是付给精神病医师的!为什么?为什么?杰可无法置信地重复这句话,为什么?因为我想让你离开毒气室远一点,事实上那儿离这里只有100英里,这个距离并不算太远。
因此,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们必须说服陪审团,说你射杀那两个小伙子是精神失常所致。
我不能告诉他们你疯了,你也没有资格说自己疯了,那是要精神病医师说的话才算数。
一个出自专家的证明,一个出于医生的判定。
而他们是不会不拿酬劳白做事的。
你懂吗?去筹钱,杰可向牢门走去时大声叫道,去向你的兄弟姊妹要,向葛玟的家人拿,向你的朋友、你的教会借。
只要你筹到就是了。
而且尽快给我准备好。
杰可砰地一声关上门,走出牢房。
卡尔·李上午的第三位访客于正午前抵达。
那是一辆长型的黑色大轿车,里面有一位可机,车子挂的是田纳西州的车牌。
车子开进狭窄的停车场时,足足占用了三个车位。
一名身材魁悟的黑人保镖从驾驶座走出来,开门接他的老板下车。
他们大摇大摆地走上人行道,往监狱前进。
监狱内的秘书停下打字工作,带着怀疑的眼神微笑道:早安!早!身材较小的那人开腔了,他的一只眼睛还带着眼罩,我叫凯特·布鲁士,想拜见渥兹警长。
我能请问你有什么事?是的,女士。
是关于一位海林先生,他现在住在你们这儿。
渥兹听见有人提到他的名字,于是从办公室里出来欢迎这位恶名远播的访客:布鲁士先生、我是欧利·渥兹。
他们俩握手。
那名保镖动也不动地站在那儿。
很高兴认识你,警长。
我是凯特·布鲁士,来自孟菲斯。
知道,久仰大名、我常常在新闻中看到你,来福特郡来有何贵干?嗯,我有个兄弟最近惹上一点麻烦,就是卡尔·李·海林。
所以我来这里想帮点忙。
很好。
你想谈些什么?·凯特两腿交叠,将一只戴满钻戒的手放在膝上:嗯,警长,我和卡尔落·李是老交情了。
我们一起在越南打过仗。
71年夏天,我们在规港附近被困住,当时我的头被击伤。
砰!两分钟之后,他的腿也受了伤。
我们这个班死伤无数,那些东方鬼子拿我们当活靶练习。
卡尔·李一跛一跛地走到我躺下的地方,把我背在他肩上,逃过炮击的包围,躲在一条小路旁的水沟里。
他在地上爬了两英里的时候,我都一直趴在他的背上。
他救了我的命,为此他还获得一枚勋章。
这件事你知道吗?不知道。
现在我的兄弟有了麻烦,我不能袖手旁观。
他是从你那儿拿到那把M16步枪的吗?凯特微笑答道:当然不是。
你想跟他见面吗?当然想啊,方便吗?当然方便,只要你叫保镖离开门口一点,我就去把他找来。
保镖往旁边站开。
两分钟之后,欧利带卡尔·李进来,凯特看到他时大叫出声,双手紧紧抱住他,两人像拳击手那样互相拍背。
卡尔·李不安地看着欧利,后者识相地离开办公室。
保镖随后又把门关上,站在门边守卫。
卡尔·李把两张椅子拉在一起,使他们能够靠近彼此谈话。
凯特首先开口:我真以你为荣,大个子,以你的所作所为真让人感到骄傲。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就是你想要那把枪的目的?只是不想多说。
情况怎么样?我并不担心自己。
反倒是我的家人才真的让我放心不下。
你老婆还好吧?她还好。
她会撑过去的。
报上说审判日期是7月。
最近你上报的次数比我还多。
是啊,老猫。
不过你总是能全身而退,我就没有什么把握了。
凯特站起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他看到欧利有那么多的奖牌和证书,心里赞叹不已。
兄弟,这就是我今天来看你的主要原因。
什么意思?卡尔·李问道。
他不确定他的朋友心里在想什么,但他相信他此行一定有目的。
卡尔·李,你知道我经厉过几次审判吗?好像从没间断过。
5次!有5次他们把我送进法庭接受审判。
那些联邦家伙、本州和当地的家伙都有。
罪名包括贩卖毒品、贿赂、非法持有枪支、向妓女恐吓诈财等等……而你知道吗?卡尔·李,这些罪名一概货真价实。
每次我被审判时,我都应该是绝对有罪。
但是你知道我被定罪过多少次吗?不知道。
一次也没有,他们没有一次成功;每次审判,每次无罪开释。
卡尔·李点头表示佩服。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能定我的罪?卡尔·李心中已有答案,但还是摇摇头。
卡尔·李,因为我有一位最聪明、最卑鄙、最能干的刑事律师。
他能言善道,所有欺骗、下流的事都做得出来。
所以每个条子都讨厌他。
可是就是因为他,我才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而不是待在牢里。
只要能打赢官司,他都会放下身段去搞定的。
他是谁?卡尔·李急切地向道。
你一定在电视上见过他进出法院。
而且他在报纸上的曝光也从没间断过。
每一次只要有某个大坏蛋惹了麻烦,你就可以看到他。
他和毒品走私者、政客、我、还有所有名噪一时的凶手打交道。
我想我在电视上见过他。
你当然见过。
这个人是个坏到骨子里的家伙!我告诉你,他从没输过一场官司。
他叫什么名字?凯特重新回到座位,双眼严肃地住视卡尔·李:波·马夏夫斯基,他说道。
卡尔·李瞪着天花板,好像想起了这个名字,那又怎样?凯特把一只戴着8克拉钻戒的手放在卡尔·李的膝上:所以他想帮你,兄弟。
只请一位律师我都已经付不出钱了,我怎么还付得起第二位?你一毛钱都不用付,卡尔·李。
这就是我来的目的、他是我全天候的约聘律师。
我已经把他包下来了,所以你不用付钱!突然间,卡尔·李对波·马夏夫斯基有了浓厚兴趣:他怎么会知道我?因为他看报,而且他坐地铁。
你知道律师都在想什么吗?昨天我去他办公室的时候,他正在看一份有照片的报纸头版。
我告诉他有关我们俩的事,他高兴得要发疯了。
他说他接你的案子,我就告诉他我会帮忙的。
所以你才会来这儿?对,对。
他说他认识那些能让你无罪开释的家伙,像是谁呢?医生、精神病医师那一类,他全都认识。
那是要花钱的。
包在我身上,卡尔·李。
所有的花费都由我来负责。
你将会有钱买得到的最好的律师和医生,而且你的朋友老猫将会包办所有的开支。
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但是我已经有一位好律师了。
他年纪多大?我猜大概30出头。
凯特转动眼珠,一副无法置信的样子:他还是个孩子,卡尔·李。
他才离开学校没多久。
马夏夫斯基已经50岁了,而且他处理过的谋杀案子比你那位毛头律师还多。
这是你的命啊,卡尔·李,别把它随便交给一个未经世故的小毛头。
突然间,他觉得杰可太年轻了。
但是当年莱斯特受审时,杰可比现在更年轻啊。
你瞧,卡尔·李,我经历过许多次的审判,那玩意儿相当复杂,而且也有技术性。
只要出任何一点差错,你的老命就没了,如果这小毛头没把其中一个小环节搞好的话,就有生死之别了。
你不能白白让一个年轻人作试验,然后暗自祈祷他不要搞砸。
凯特弹着手指头,弄出特殊的声音,只要出一点点差错,你就会被送进毒气室。
而马夏夫斯基是绝对不会犯错的。
卡尔·李的意念开始动摇:他愿意和我的律师合作吗?他问道,希望能寻求妥协的方法。
不!不可能。
他不会和任何人合作的。
他不需别人帮忙。
你那位小毛头律师只会碍手碍脚。
卡尔·李以手肘撑在膝盖上,两眼瞪视着双脚。
要他拿出1000块请一位医生是绝对办不到的事。
由于他并不认为有己精神失常,所以他也一直没有意识到请一位医生的必要性。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他的确需要找一位医师,每个人似乎都这么认为。
1000美元顶多只能请个廉价的普通医脚,而老猫却能以最多的钱替他找个最好的。
我实在不愿对我的律师做出这种事。
他轻声咕哝道。
别傻了,老兄。
老猫责骂他,你最好多替自己想想,别去管那个愣小子,现在可没有时间让你去烦恼什么别人的感受问题。
他是一个律师,很快就会复原的,别管他了。
可是我已经付给他——多少钱?老猫问道,向保镖挥手示意。
900块。
保镖拿出一叠钞票来,老猫抽出9张100元大妙,塞在卡尔·李的衬衫口袋里:这些留给孩子们用,又将一张1000块的钞票抚平、再塞进卡尔·李的口袋内。
当卡尔·李想到这些钞票正盖在心窝上时,他的脉搏急速地跳着。
他感到钞票在口袋里骚动着,因此将手轻轻地按在胸口上。
他想看一看1000元大钞的模样,并且感受一下手中紧握着钞票的滋味。
食物,他想,这些钱可以给他的孩子买东西吃。
就这么一言为定喽?老猫微笑问道。
你想要我把我的律师炒鱿鱼,然后雇用你的律师?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错,没错。
而且你会负责一切开支?没错。
那这个钱怎么办?那是你的了。
如果你还有需要,尽管开口。
老猫,你真是太好了。
我是个非常好的人。
我正在帮助两个朋友。
一个朋友在多年前救过我的命,另一个则在这两年以来使我免受牢狱之灾。
为什么他那么想接我的案子?还不是为了名气嘛。
你知道律师追的就是这个。
你看看那个愣小子在媒体上有多风光啊。
这就是一个律师的梦想。
我们说定喽?是啊,一言为定。
老猫在他的肩上亲切地捶了一拳,然后走到欧利办公桌的电话旁。
他按下电话号码:请接901——566——9800,我是凯特·布鲁士,想和波·马夏夫斯基当面谈谈。
孟菲斯市中心一栋办公大楼的第20层楼里,波·马夏夫斯基放下电话,询问秘书他的新闻稿是否已准备妥当。
她将这份新闻稿交给他之后,他便仔细地开始看。
还不错,他说道,立刻送去报社,告诉他们用新的档案照片。
找到《孟菲斯邮报》的法兰克·费尔兹,告诉他,我希望在早报上看到它出现在头版上。
他还欠我一个人情。
是的,先生。
那电视台呢?她问道。
给他们送一份影印本。
现在不是发表谈话的时机,但是下星期我会在克连顿举行记者招待会。
陆希恩于星期六早上6点30分打电话到杰可家中。
你在做什么?陆希恩问道。
电话铃响之前我都在睡觉啊!你看过报纸了吗?现在几点?去看看报纸,看完之后打电话给我。
电话随即挂断。
杰可注视着话筒,随后把它放回桌上。
他坐在床边,揉揉惺松的双眼,试图想起上回陆希恩打电话到家里来是什么时侯的事。
报纸上一定登了什么至关重大的消息。
《孟菲斯邮报》的头条新闻刊登中东的死亡事件。
接着,他看到那则新闻了。
在头版报纸的下半页他看到自己的照片,照片下面有一条标题:杰可·毕更斯——三击出局旁边是一张卡尔·李的照片,然后是一张极其醒目的照片,照片中那张脸孔他曾经见过。
照片下面的一行标题是:波·马夏失斯基——披挂上阵这则新闻标题宣布这位著名的孟菲斯刑事案件律师已经受雇担任正义的凶手卡尔·李的律师。
杰可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他感到全身虚弱;整个脑子里一片混乱。
这当然是个错误的消息,昨天他才和卡尔·李见过面。
他仔细读着这则报道,然而里面并没有详细说明缘由,只是一些马夏夫斯基获得胜诉判决的历史记录。
此人承诺将在克连顿举行记者招待会。
他表示这个案子将会是他的一个新挑战以及其他诸如此类的话。
他对福特郡的陪审员充满信心。
杰可默不作声地穿上一件衬衫和一条浆过的卡其裤。
卡拉仍然在被窝里甜甜地睡着,待会儿,他会把这件事告诉她。
他带着报纸,开车前往办公室。
如果他现在待在餐馆里,一定得不到平静。
在伊柔的办公桌上,他又再度看了这则新闻,之后便瞪着自己在头版上的照片发愣。
陆希恩简单慰问了几句。
他认识这位外号鲨鱼的马夏夫斯基,他是一个低级、下流的骗子,肚子里装满了卑鄙又聪明绝顶的诡计,陆希恩对他赞叹有加。
小摩斯带着卡尔·李走进欧利的办公室,杰可在那里拿着一份报纸等着。
副警长把人带到之后,很快地转身离开并且把门关上。
卡尔·李坐在一张沙发上。
杰可把那份报纸丢在卡尔·李面前:你看过了吗?他问道。
卡尔·李注视着杰可,没去管报纸。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卡尔·李?我没有必要解释,杰可。
你当然有必要。
你为什么不像个男子汉大丈夫一样,拿出勇气打电话告诉我这件事?你竟然让我这个当事者从报纸上知道有关自己的事。
我要你给我一个解释。
你要的钱太多了,杰可。
每次你总是拿钱的问题搞得我很心烦。
你知道现在我待在牢里,什么事也做不成,可是你还一直拿这种问题来烦我。
钱?我的钱你都付不出来了,你又拿什么付给马夏夫斯基?我不用付给他一毛钱。
那他是免费替你打官司了?不,是有人会替我付钱给他。
是谁!杰可大吼道。
我不会说的。
这不干你的事,杰可。
你已经雇了一名全孟菲斯最大牌的刑事律师,而且有人替你付钱?没错。
是全国有色人种促进会吗?杰可猜侧。
不,他们不可能会雇用马夏夫斯基,因为他们已经有属于自己的律师。
而且,马夏夫斯的价钱对他们而言也太贵了。
那么,还会有谁呢?卡尔·李拿起报纸,将它整齐地摺好。
他感到非常羞愧,也觉将自己把事情处理得很糟糕,然而,早已作成的决定是不容许改变的。
他曾经要求欧利,请他把这个消息转告杰可,不过欧利回绝了。
他应该先打电话通知杰可的,不过他并不打算道歉。
他打量着报纸头版上自己的照片,喜欢报上那段形容他为执行正义者的描述。
你不打算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杰可问道,声音较先前小了些。
是的,杰可。
我不会说的。
这件事你和莱斯特讨论过了吗?卡尔·李怒视着杰可:没有。
受审的人不是他。
而且这也不干他的事。
他在哪里?芝加哥。
他昨天离开的。
你可别打电话给他,因为我已经下决心了,杰可。
我们等着礁吧,杰可在心里咕哝道。
莱斯特不久之后就会知道这件事的。
他打开办公室的门:这么说,我是被解雇了。
卡尔·李凝视着自己的照片、一言不发。
卡拉正在吃早食,并且等杰可回来。
杰克森的一名记者打电话找杰可,并且告诉她有关马夏夫斯基的事。
他们俩静静坐在那儿,谁也没有先开口。
他倒了一杯咖啡,走到后面的走廊。
他从冒着热气的杯子里吸饮着咖啡,检视着那排疏乱不整的篱笆所筑成的狭长后院。
你和他谈过了?是的。
他说了什么?他摇摇头,没有回答。
我感到很遗憾,杰可。
他点点头,望着小水盆。
还有其他的案子可以接。
她毫无自信地说出这句话。
我知道。
他想到巴克利,而且可以听到他嘲笑的声音。
他想到餐馆里那些爱嚼舌根的家伙,发誓自己再也不会去那种地方。
他想到摄影机和蜂拥记者……他的心中隐隐作痛。
他想起莱斯特,这是他要回这个案子的唯一希望。
你想吃点早餐吗?她问道。
不用了,我不饿,谢谢。
往好处想,她说道,我们再也不用害怕那些恐吓电话了。
我想我该去整理院子了。
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