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拉腊来到卡梅伦中心时,所有职员都在等着向她祝贺。
这真是太好了!我们大伙都感到无比惊喜!……祝你们幸福美满……大家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
霍华德·凯勒正在拉腊的办公室等她。
他狠狠地抱了她一下。
一个压根儿不喜欢古典乐的女子,你居然做出了这等壮举!拉腊莞尔一笑。
我做了,不是吗?我得习惯叫你阿德勒夫人。
拉腊笑容顿失。
我想,从生意上考虑,我继续用卡梅伦这个姓,也许更好些,你说呢?你怎么说我都赞成。
你回来了,我非常高兴,这儿的事情快堆成山了。
拉腊在霍华德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
好啦,说说看,发生了些什么事。
好的。
西城饭店将是个赔本生意。
我们在得克萨斯找了个买主,他倒是有兴趣。
不过,我昨天到饭店去看了看,破损情况非常严重,得彻底重新装修,那将要花费五六百万美元。
买方看过饭店没有?没有。
我对他说我明天再带他看。
下星期再带他看。
派几名油漆工过去,把它粉刷一新。
他去看的时候,务必安排一群人在门厅里,不能显得冷冷清清的。
他会心一笑。
好的。
弗兰克·罗斯带来了一些新的草图,他就在我办公室等着。
我马上就过个目。
内陆保险公司记得吧,就是打算投资那幢新楼的公司?记得。
他们至今尚未签字。
他们有点举棋不定。
拉腊作了记录。
我再和他们谈谈。
还有呢?戈瑟姆银行答应过给新项目贷款7500万吧?怎么啦?他们打算取消。
他们认为你头绪过多,超过了自己的能力。
他们打算要多少利息?17%安排和他们见一次面。
我们付给他们20%。
霍华德看着她,惊呆了。
20%,我的天!拉腊,没人付那么高利息的。
我宁可出20%活起来,也不愿死在17%上。
安排去吧,霍华德。
好吧。
上午很快就过去了。
12点半,拉腊说:我去和保罗·马丁一起吃午饭。
霍华德显得很担心。
你务必不要去吃午饭。
此话怎讲?我是说他是西西里人。
他们可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
你又在夸大其辞了。
保罗决不会做出伤害我的事的。
但愿你说得对。
拉腊到达餐馆时,保罗·马丁早已在里面等她。
他看上去又瘦又憔悴,眼皮下面尽是青紫的圈圈儿,一副好久没睡好的样子。
你好,拉腊。
他没起身。
保罗。
她在他对面坐下。
我在你的录音电话上留下了一些蠢话,我道歉。
我本无意要……他耸耸肩。
我早该让你知道的,保罗,可是事情发生得太快了。
可不。
他审视着她的脸。
你看上去好极了。
谢谢。
你在什么地方认识阿德勒的?在伦敦。
你就那样爱上他了?他的话里有着尖刻的含义。
保罗,你我之间有过的一段是美好的,可那对我还不够。
我需要的不只那些。
我需要有个人每天晚上都回家来。
他听着,注视着她。
我决不愿意做任何伤害你的事,可这事就……就这么发生了。
仍是沉默。
请你理解。
是的。
他的脸上掠过一丝阴冷的笑意。
我想我没有选择了,对吧?生米做成了熟饭。
从报纸和电视上看到这个消息时,我真有点儿五雷轰顶的感觉。
我还以为我们之间比那种关系要亲密。
你说得对,拉腊说,我是早该告诉你的。
他伸过手去抚摸她的脸颊。
我对你爱得发疯,拉腊,我想现在还是。
你给了我神奇的爱。
这世上的任何东西,我原是可以给你的,只有一样不行,那就是一枚结婚戒指。
我深爱着你,总想让你幸福。
拉腊感到如释重负。
谢谢你,保罗。
我什么时候见见你丈夫?下星期,我们打算为我们的朋友们举行一次晚会,你能来吗?我一定去。
你告诉他,就说他要好好待你,不然就没法向我交待。
拉腊笑笑。
我会对他说的。
拉腊回到办公室时,霍华德·凯勒正等着她。
午餐怎么样?他不安地问。
很好,你错看了保罗,他对我相当不错。
那就好。
是我把他看错了。
明天上午我已安排你要接见几个……取消接见。
拉腊说,明天我要在家陪丈夫。
往后几天我们仍在度蜜月呢。
你这么快乐我真高兴。
霍华德说。
霍华德,我这么快乐真叫我不安。
我担心等我醒过来时,发现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我还不曾见过谁竟能这么快乐。
霍华德笑笑。
那好吧,我会处理好接见的事情的。
多谢。
她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
菲利普和我下星期要举行一次晚会,希望你能参加。
晚会是第二个星期的星期六在楼顶公寓内举行的。
宴会极为丰盛,赴会的宾客达100多人。
拉腊邀请了和她工作过的男男女女:银行家、建筑工人、建筑师、工头、市政官员、规划委员会委员,还有工会的头头脑脑;菲利普邀请的,是他的音乐家朋友和音乐保护人以及音乐资助者。
让这两类人共聚一堂,真是个灾难。
这并不是说两伙人不想交融,问题是他们大多数人毫无共通之处。
建筑工人感兴趣的是施工和建筑,音乐家们只对音乐和作曲家有兴趣。
拉腊把一位规划委员会委员介绍给了一群音乐家。
那委员站在那儿,竭力想听懂音乐家们的谈话。
你们知道罗西尼[注]是如何看待瓦格纳的吗?一天,他一屁股坐到钢琴键上,说:‘在我看来,瓦格纳的乐曲听上去就像这么回事儿’。
[注:意大利著名作曲家。
]瓦格纳也是活该。
一次,维也纳环形剧院内正上演《霍夫曼的传说》,突然起了大火,400人被活活烧死。
瓦格纳听到这个消息时说:‘那就是他们听奥芬巴克[注]轻歌剧的代价。
’[注:法国作曲家,轻歌剧创始人。
]那委员赶忙走开了。
拉腊又把菲利普的几个朋友介绍给了一群房地产商。
问题是,一位房地产商说,得有35%的房客签了租房契约,你才能去合作开发。
要叫我说啊,你那规矩相当愚蠢。
所见略同。
我正打算转向饭店业。
你们知道吗,曼哈顿客房房租如今每间每晚高达200美元?明年……音乐家们走开了。
交谈仿佛是在用两种截然不同的语言进行着。
维也纳入的麻烦就在于,他们偏爱已故世的作曲家……47大街和48大街之间,一家新饭店将拔地而起。
蔡斯·曼哈顿[注]为其提供资金……[注:纽约一家著名银行。
]他也许算不上世界上最伟大的指挥家,但他的棒上技巧的确是棒…………记得不少行家说过,1929年股市大萧条并不是件坏事。
它教会人们把钱投到房地产上…………霍洛威茨有好几年都不愿演奏,因为他觉得自己的手指是玻璃做的…………我看过城市规划,在第8大道将建起一座棒球比赛馆,里面是一个椭圆形拱廊,拱廊的三面都有门厅…………爱因斯坦喜爱钢琴。
他曾和鲁宾斯坦同台演奏,可他老是弹得不合拍。
末了,鲁宾斯坦实在无法忍受下去,他大叫起来:‘阿尔伯特[注],你难道不识数吗?’……[注:即爱因斯坦。
]……国会的人必定是喝醉了,居然通过了《税收改革法》。
那会毁掉建筑业的…………晚会结束后,勃拉姆斯离开时说:‘今晚倘若还有谁忘了侮辱的话,我道歉。
’一座巴别尔塔横在两伙人之间。
保罗·马丁只身赴会,拉腊赶忙走到门口迎接。
你能来,我真高兴,保罗。
我岂能错过这个机会。
说着,他环顾四周。
我想见见菲利普。
拉腊把他带到菲利普正和一群人交谈的地方。
菲利普,这位是我的一个老朋友,保罗·马丁。
菲利普伸出手来。
认识你很高兴。
两人握手。
你很幸运,阿德勒先生。
拉腊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我也总是这么对他说的。
拉腊笑道。
用不着她说,菲利普说,我知道我多么幸运。
保罗端详着他。
是吗?拉腊感觉到气氛突然紧张起来。
我去给你弄杯酒来。
她对保罗说。
不,谢谢。
你忘了?我不喝酒。
拉腊咬住嘴唇。
当然没忘。
我来把你介绍给几位朋友吧。
她陪他在屋里走动,一边把他介绍给其他客人。
一位音乐家说:利昂·弗莱舍明晚举行独奏音乐会,我是绝对不能错过的。
他转身问站在霍华德·凯勒身边的保罗·马丁说:你听过他演奏吗没。
他可了不起啦。
当然,他只用左手演奏。
保罗·马丁一脸狐疑。
他干吗要那么做?大约10年前,弗莱舍右手患上了风湿性关节炎。
可是,他一只手怎么能举行独奏音乐会呢?有六七位作曲家专门写过左手协奏曲。
德穆特、弗朗茨·施密特、特恩戈尔德都写过。
拉韦尔作的左手协奏曲更是美妙动人。
有客人请菲利普为大家演奏。
那好吧,为我的新娘奏一曲。
他在钢琴前坐下,开始弹拉赫玛尼诺夫的一支钢琴协奏曲。
屋子里鸦雀无声,所有的人似乎全对那动听的旋律着了魔。
菲利普站起身时,大家报以热烈的掌声。
一小时后,晚会开始散了。
等把最后一位客人送出门后,菲利普说:举办这个晚会真不容易啊!你讨厌大型晚会,是吗?拉腊问。
菲利普一把抱住她,咧嘴笑问:你都看出来了?这种晚会,我们十年只举行一次。
拉腊保证说。
菲利普,你是不是感觉到我们的客人简直是来自两个不同的星球?他吻着她的脸颊,说:那无关紧要,我们有我们自己的星球。
我们来让它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