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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2025-03-30 06:32:52

圣诞节,拉腊没出门。

她倒是收到了十几份请柬,可保罗·马丁说是要来。

今天,我得同尼娜和孩子们一起过节。

他解释说。

不过,我还是要过来看看你。

她不知道,这圣诞佳节,菲利普·阿德勒在做些什么。

这是一个风轻雪柔,如诗如画[注]的日子。

白雪给纽约披上了一层银妆,全城包裹在一片宁静之中。

保罗·马丁来时,拎着一只购物袋,里面全是给拉腊的礼物。

[注:原文是这是一个柯里尔·艾维明信片般的日子。

柯里尔·艾维是美国一家著名的平版印刷公司。

]为了取这些东西,我不得不在办公室打了个弯。

他说。

这么说,他是瞒着妻子来的。

你给我的太多了,保罗。

你用不着带东西来的。

也是我的一点心意嘛。

这就打开吧。

他这么急切地想看到她的反应,使她大为感动。

礼品都是精心挑选的,都很贵重。

一条从卡蒂埃珠宝首饰店买的项练,从赫耳墨斯妇女用品店买的真丝围巾,一本从里佐力书店买的书,一座古董旅行钟,还有一只白色小信封。

拉腊拆开一看,卡梅伦雷诺饭店夜总会几个醒目大字映入眼帘。

她抬头看着他,惊讶不已。

我得到那饭店了?他自信地点点头。

你会得到的。

下星期开价。

到时你会很满意的。

保罗·马丁预告说。

我对经营夜总会可是一窍不通啊。

别担心。

我会派几名专业人员来替你经营。

饭店吗,你可以自己管理的。

真不知该怎么谢你,你为我做了这么多。

他攥住她的手,说:记着:天底下没有我不愿为你做的事。

我一定记着。

她神情严肃地说。

保罗看着表说:我得回去了,但愿……他欲言又止。

什么?算了。

圣诞快乐,拉腊。

圣诞快乐,保罗。

拉腊走到窗前,凝视窗外。

雪花正漫天飞扬,天空此刻成了一张精美的雪幕。

拉腊心绪难宁,她走过去打开收音机。

播音员正说着:……现在,作为节日特别节目,波士顿交响乐团为您献上E降调贝多芬第五钢琴协奏曲,钢琴独奏。

菲利普·阿德勒。

拉腊全神贯注地听着,想象着菲利普坐在钢琴前,潇洒、高雅。

音乐声停时,她心里说;我得再去见他。

比尔·惠特曼,作为工程建筑总监,是同行中的佼佼者。

他从建筑业的最底层一跃而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

他工作稳定,薪水可观,可他并不满足。

多少年来,他眼睁睁看着房产经营者们获取了巨额收入,而他只不过拿一笔可怜的薪水。

可以这么说,他暗自思忖,他们某种程度上是在赚我的钱。

老板得蛋糕,我得到的只是面包厨。

可是拉腊·卡梅伦瞒过城市规划委员会的那天,一切都变了。

她骗得了社区管理处的许可,而这完全可以毁掉她。

如果我把真相告诉社管处的人,她将彻底完蛋。

不过比尔·惠特曼不想那么做。

他自有更好的打算。

他要用这事作为达到他目的的手段。

他要什么,女老板将会给他什么。

这一点,他有把握。

那天他去找她要求晋级加薪时,她就差点支持不住。

她别无选择。

开始嘛,我只小敲一笔。

比尔·惠特曼愉快地想着。

然后嘛,再狠狠地敲,敲她个半死不活。

圣诞节后第三天,东区购物中心工程又开始施工了。

惠特曼环视一眼偌大的工地,暗自说道:这将是棵真正的摇钱树呢。

这一回,我可是也要大敲一笔啰。

工地上到处是笨重的设备。

大吊车正铲起成吨的土,倒入一旁的卡车里。

一只控制着那锯齿形大铲斗的吊钩似乎出了点问题,得加固一下。

硕大的吊臂悬在半空。

惠特曼于是朝司机室走去,头上方就是那又大又重的铲斗。

喂,杰西,上面怎么回事?他喊道。

司机室那人咕哝了一句什么,惠特曼没听清。

他朝前移了移。

什么?悲剧就在刹那间发生了。

链条滑脱,笨重的铲斗猛地砸在惠特曼身上,把他击倒在地。

人们朝砸烂的尸体跑过去,但一切都无能为力了。

安全阀滑脱了。

司机后来解释说,哎!真是倒霉透了。

我非常喜欢比尔。

拉腊得知消息后,立即给保罗·马丁打电话。

听说比尔·惠特曼的事了?是的。

从电视上看到的。

保罗,该不是你……他大笑起来。

哪来的这等胡涂想法!是电影看得太多了吧。

记住:好人最终总是会胜的。

拉腊心里琢磨:我算不算好人呢?争着买雷诺饭店者不下十余人。

我什么时候投标?拉腊问保罗。

别着急。

我不叫你投你就别投。

让别人先跳跳。

拍卖是秘密进行的,所有竞买者投的标都一一封存,到周五才能启封。

星期三快过了,拉腊仍未投标。

她给保罗·马丁打了个电话。

别急。

他说,什么时候投标我会告诉你的。

他们保持电话联络,一天达数次。

下午5时,离投标截止时间只有一小时时,拉腊接到了一个电话。

喂,时机已到!目前最高出价是1.2亿,我要你再加500万。

拉腊惊愕得喘不过气来。

可是如果那么干,我会赔一大笔钱的。

相信我。

保罗说,你买下饭店就开始装修,这样可以节约一笔开销。

负责装修的工程师会把这笔钱用支票付给你的。

这样不仅可以补回你的500万,还能赚点。

第二天,拉腊接到通知:她的投标成交了。

现在,拉腊和凯勒正赶赴雷诺。

那饭店名叫雷诺富,又大又豪华,拥有1500个客房,此外还有一个光彩耀眼的大型夜总会,此时里面空荡荡的。

拉腊和霍华德·凯勒正在一位名叫托尼·威尔基的男人陪同下参观。

这所夜总会的老板倒了个大霉。

威尔基说。

什么霉?凯勒问。

哎,好像是几个伙计从钱箱里拿走了一些钱。

做手脚。

凯勒插话。

可不。

当然,老板对此一无所知。

那自然。

可是有人告了密,赌博管理委员会吊销了这里的执照。

真是太糟了。

那地方可是棵摇钱树啊。

我知道。

凯勒早已研究过帐本。

实地考察结束后,只剩下拉腊和霍华德时,她说:保罗说得对,这真是棵摇钱树。

她察觉到霍华德脸色不对。

怎么啦?他耸耸肩。

不知道,我只是不喜欢我们卷进这等生意。

什么叫‘这等生意’?这可是只下金蛋的鸡啊,霍华德。

谁来经营这所夜总会呢?我们会找到的。

拉腊闪烁其辞。

到哪儿找?女童子军吗?只有赌棍才能做这种生意。

这种人我一个都不认识,你呢?拉腊默不做声。

我敢说保罗·马丁肯定认识。

别把他扯进来。

拉腊说。

我很想那么做,我还想你也别扯进这种生意里。

我不觉得这是什么了不起的好主意。

昆士区工程,你不也觉得不是个好主意吗?还有休斯敦街购物中心。

可它们不都在赚大钱吗?拉腊,我绝没说过它们不是赚钱的生意。

我只说过我觉得我们操之过急了。

你见什么都吞,可你至今还一样都没消化掉。

拉腊拍拍他的脸。

放心吧。

赌博管理委员会官员们殷勤备至地接待了拉腊。

能在我们这地方见到一位美丽的年轻女人,可是件稀罕事。

主任说,你的到来令我们精神倍增。

拉腊看上去的确很漂亮。

她身穿乳白色真丝衬衫,多娜·卡兰牌米色羊毛裙,还系着一条保罗圣诞节送的真丝围巾。

她答道:谢谢!我们能为你做点什么呢?一名委员问。

他们心里全都清楚她来这里的目的。

我来这里,是因为想为雷诺做点什么。

拉腊诚恳地说。

我想为它建一座全内华达州最大、最漂亮的饭店。

我想在雷诺宫上再加盖五层,建一个大型会议中心,以吸引更多游客前来赌博。

委员们一一交换了眼色,主任说:我想此类场所无疑会给本城带来很大的实惠。

当然,我们的职责是确保此类场地的经营绝对光明正大。

我未必就是漏网罪犯。

拉腊笑着说。

他们被她的玩笑弄得忍俊不禁。

我们知道你的底细,卡梅伦小姐,你真是可敬可佩啊。

不过,经营夜总会,你可是毫无经验啊。

那倒是。

拉腊承认说。

不过,话要看怎么说,我想,物色一个令贵委员会满意的合格的雇员肯定不会太难。

当然,欢迎各位赐教。

一位委员开口问:至于财务活动,你能保证……主任打断他:那不成问题,汤姆。

卡梅伦小姐已提交了财务报表。

我将保证给你们人手一份。

拉腊坐在原处,等着。

主任接着说:卡梅伦小姐,目前我还不能对你答应什么。

不过,我想这么说总归是没什么问题的,那就是我看不出有什么障碍阻止我们授予你执照。

拉腊兴奋不已。

那太好了。

我想尽快着手装修。

在我们这里,办事恐怕没那么快。

还要等一个月,我们才能给你确切答复。

拉腊的兴奋一扫而光。

一个月?是的。

我们需要做些核实工作。

我明白。

拉腊说,那不会有什么的。

饭店购物城里有家音乐商店。

商店的橱窗里挂着一张菲利普·阿德勒大幅招贴画,为他新出的激光唱片做广告。

拉腊对音乐不感兴趣,她是冲着唱片盒背面菲利普·阿德勒的照片买下唱片的。

回纽约途中,拉腊问:霍华德,你熟悉菲利普·阿德勒吗?没什么特别熟悉的。

他大概是当今首屈一指的钢琴家。

他与最出色的交响乐团合作演出。

我在哪儿读到过,他刚刚创立了一个基金会,专门奖掖内地城市少数民族音乐家。

基金会叫什么名字?大概是叫菲利普·阿德勒基金会吧。

我想捐赠一笔钱,拉腊说,以我的名义寄张一万美元的支票去。

凯勒惊讶地看着她。

我还以为你对古典音乐毫无兴趣呢。

我在开始培养这种兴趣。

拉腊说。

拉腊一眼看见新闻标题:地方检察官调查保罗·马丁——资深大律师疑与黑手党有瓜葛她沮丧地看完报道,立即挂电话给保罗。

出了什么事?他忍不住笑起来。

地方检察官又一次非法审讯。

这些年他们一直想把我和那帮家伙扯到一起,可他们运气不佳。

每一次大选来临前,他们总想拿我当替罪羊。

别担心。

今晚一块吃饭怎么样?好的。

拉腊说。

我知道桑椹街有家小餐馆,那儿不会有人烦我们的。

餐间,保罗说:听说你与赌博管理委员会的交道打得很顺利?我想是的。

他们显得很友好。

以前我不曾干过这一行。

我想你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来找几个得力的伙计替你经营。

这家夜总会的前任老板心太黑。

他换了个话题。

各地的施工情况怎么样?很顺利,我有三个项目正在施工,保罗。

你该不是在盲目行事吧?听这口气怎么像霍华德·凯勒!不,每项工作都是按预算和计划进行的。

那就好,宝贝。

我只是不想让你出任何差错。

不会的。

她把手放到他的手上。

你是我的保护神。

我会时刻保护你。

他紧紧攥住她的手。

两周过去了。

拉腊仍未接到菲利普·阿德勒的回音。

她派人找到了凯勒。

给阿德勒基金会捐赠的1万元,你寄去了吗?寄了,当天就寄了。

奇怪,我想他总该打个电话来的。

凯勒耸耸肩。

他也许到外地演出去了吧。

也许吧。

她极力掩饰自己的失望。

我们谈谈昆士区那幢大楼吧。

那要花掉我们好大一笔经费啊。

我知道该怎么避免损失。

我想把生意敲定在一个住户身上。

已经考虑什么人了吗?是的,共同平安保险公司,董事长叫霍勒斯·格特曼。

听说他们想迁址,在物色地方。

我想让它迁到我们大楼里来。

我去核实一下。

拉腊注意到凯勒没做记录。

你总是让我惊奇,你什么都记得,是吗?凯勒莞尔一笑。

我有个像照相机拍照一样的记性,当初记棒球成绩练出来的。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哟。

霍华德心想,那个有着神臂的小伙子。

那个芝加哥罗基棒球联队的明星。

是另一个时代的另一个人!有时这记性真是祸根,生活中有些事,想忘却没法忘。

霍华德,你立即让建筑师着手绘制昆士区大厦蓝图,弄清共同平安保险公司需要多少层,多少面积。

两天后,凯勒走进拉腊办公室。

恐怕得告诉你个坏消息。

出了什么事?我在附近探听了一下,你说的没错,共同平安保险公司确是在物色新办公地点,不过格特曼考虑了尤宁街的一幢房子。

楼房的主人是你的老朋友史蒂夫·默奇森。

又是默奇森!那箱土肯定是他派人送来的。

我不会让他唬住的。

格特曼承诺了吗?拉腊问。

还没。

好吧,我来处理。

当天下午,拉腊打了十几个电话,最后一个电话使她大喜过望,是打给巴巴拉·罗斯韦尔的。

霍勒斯·格特曼?是的,我当然认识,拉腊。

你怎么对他感兴趣了?我想见他一面。

我是他的狂热的倾慕者。

我想请你帮个忙。

巴巴拉,请你邀请他星期六晚上来你家赴宴,好吗?一言为定。

晚宴简单但高雅,罗斯韦尔府上共有宾客14人。

艾丽丝·格特曼身体不适,因此霍勒斯·格特曼只好只身赴宴。

拉腊坐在他身边。

他60开外,但看上去年老得多。

他神情冷峻,一副饱经沧桑的样子,下颏轮廓分明。

拉腊打扮得既迷人又性感。

她身穿黑色低领霍尔斯顿晚礼服,首饰简单但极其精美。

他们喝过鸡尾酒,坐在餐桌前闲聊起来。

我一直想见您,拉腊开门见山地说,我听说了好多您的事。

我听说了不少你的事呢,姑娘。

你在本城可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呀。

我只想尽点绵薄之力。

她谦虚地说,这是个美妙的城市。

你是哪里人?加里人,印第安那州。

真的?他惊奇地看着她,我也是在那里出生的。

这么说,你就是好人州人[注]啰?[注:印第安那州,绰号Hoosier State,据传出处有二,一是得自Who\'s there?谐音Hoosier;二是得自替俄亥俄运河开凿者萨·胡西尔干活的民工,他们精力充沛,肯卖力,据此泽作好人州。

]拉腊笑笑。

正是。

对加里,我有很多温馨的记忆。

我父亲在《论坛报》供职。

我上的是罗斯福高中。

一到周末,我们就到格利森公园野餐、听音乐会,要不就到‘十二加二十’[注]打保龄球,每次都舍不得离开。

[注:体育运动场地名。

]你干得很有成就啊,卡梅伦小姐。

叫拉腊。

拉腊,最近在忙些什么呢?我最有兴趣的一项工程。

拉腊告诉他说。

我要在昆士区建一座新大厦,30层,面积两万平方英尺。

那倒挺不错的。

格特曼说,若有所思。

是吗?此话怎讲?拉腊装作一无所知,问道。

碰巧我们正在物色一幢办公楼,大小与你说的正合适。

是吗?您选定了吗?还没,不过……您要是愿意,我请您看看我们新楼的蓝图,已经绘好了。

他端详她一会,好的,我很乐意看看。

星期一上午我送到您的办公室去。

我翘首以待。

接下来的时光,他们过得很愉快。

那晚,霍勒斯·格特曼回到家时,走进了妻子的卧室。

感觉怎么样?他问。

好些了,亲爱的。

宴会怎么样?他在床边坐了下来。

很好。

大家都很想念你。

不过今晚我过得很有意思。

听说过拉腊·卡梅伦吗?那当然。

谁没听说过?是个不简单的女人,有点奇怪,她说她出生在印第安那州的加里,像我一样,对加里了如指掌,连格利森公园和‘十二加二十’都知道。

那有什么好奇怪的?格特曼看着妻子,莞尔一笑。

那姑娘家在新斯科舍。

星期一一大早,拉腊手里拿着昆士区工程蓝图,来到霍勒斯·格特曼的办公室。

她立即被请了进去。

见到你很高兴,拉腊,坐吧。

她把蓝图放在他办公桌上,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看图之前,我有件事要向您坦白,霍勒斯。

格特曼坐正身子。

说吧。

那天晚上我对你说我是印第安那州加里人……那有什么?我从不曾去过印第安那州的加里,我只是想给你留下个好印象。

他笑了。

这你就真把我弄糊涂了,我怕是没法明白你的话了,姑娘。

还是看蓝图吧。

半小时后,他已细细研究了一遍。

要知道,他若有所思地说,我本来选定了另外一个地方。

真的?我为何要改变主意搬进你的大厦呢?因为在那里你会更愉快,我保证你们需要的东西,一应俱全。

她笑笑。

况且,还为贵公司节省10%的费用。

是吗?你还不知道我付那幢楼多少租金呢。

那没关系,以你说的算。

你本该就是印第安那州加里人,格特曼说。

我们成交了!拉腊回到办公窒时,桌上有张便条,说菲利普·阿德勒来过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