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村先生，您的電話……」在呼叫之前，河村已飛快地衝進事務室中。
「是，河村，怎樣？」「我現時在黑木的家。
」對方說。
「本人在不在？」「不在，只有母親一個。
我們問了有關她兒子的事，她只會哭，甚麼也不說。
」「是嗎……可能還沒回到家裡吧，好好監視住家的周圍。
我馬上過來。
」「明白。
」河村掛斷電話，趕忙折返外邊。
趕到了的救護車門扉大開，野口正被擔架抬進車內。
「拜託趕快……他嚴重出血。
」河村說。
「交給我們，附近的醫院已做好準備在等候。
」「請賜教。
」河村向救護隊員鞠躬。
救護車鳴著警笛聲離去。
河村帶著祈禱的心情目送。
「他身體很好，沒事的。
」回頭一看，白衣的早川志乃站在那裡。
「給你添麻煩了。
」「請別這樣說，我只能做到止血而已。
」「多謝了……沒想到搞成這種局面。
」「請別怪責自己，黑木老師竟然是兇手……我也好震驚。
」「明白，待會我要去他的家看看。
」河村對其中一部趕到的巡邏車說。
「喂！車子拜託了。
」「有一部停在樹林的現場那裡，叫他們開走吧。
」河村對自己失去知覺的事覺得不安，他怕開車。
把其餘的事交給年輕的刑警，自己往巡邏車邁步時，有人喊住他。
「刑警先生！」脫下白衣，牛仔褲打扮的早川志乃跑過來。
「請帶我一起去。
」「去黑木家嗎？」「他好像和母親一起生活的樣子，或許我能幫得上忙。
」河村有點遲疑，可當看到她替野口止血時被血弄髒的袖口時，他也無法拒絕。
「明白了，那就一起吧。
」「對不起，我說了野蠻的話。
」載著兩人的巡邏車開往黑木的家。
河村閉起眼睛。
見到渾身是血的野口時，河村陷入半恐慌狀態。
這樣子坐在巡邏車的位子上，察覺自己甚麼也不能做，這才知道自己是何等的混亂。
假如當時……「您還好吧？」被早川志乃一問，他睜開眼睛。
「嗯，我想稍微平服一下心情。
」「好極了，我以為您又鬧貧血了……」「當刑警的這個樣子，也很傷腦筋。
」河村說。
「你們又不是電影中的超人，怎麼打也沒事兒。
您也是肉身之軀，會生病，患了感冒也會發燒……必須好好珍惜自己才行。
」有點兒生氣的語調，叫河村大吃一驚。
「對不起，我說了自大的話。
」她臉紅了。
「不，你說得對。
」河村也覺得不可思議──在這種狀態下，假如其他人說了同樣的話，他大概會很憤怒吧。
可是，他一點也不生氣，因他知道早川志乃所說的話是發自內心的。
「只不過，我總是會想，如果當時我和黑木一起去就好了。
」「不過，說不定那樣被刺的就是您啊。
」「對……恐怕是吧。
因為那個時候，我完全沒有懷疑黑木。
」「若是那樣的話，您太太會很傷心的──您有太太吧？」「嗯，她是中學教師。
」「唷……」早川志乃望向窗外。
「那麼，對於太太就是雙重打擊了。
」「多半。
」河村點點頭。
然後，兩人暫時沉默不語。
「怎麼了？」河村驚訝地問。
早川志乃抖著肩膀哭泣。
「我好像……說了不對的話，對不起。
」「沒有的事……」早川志乃用手拭淚。
「我覺得……很虧欠。
」河村看著她那淚濕的臉。
「難不成，你和黑木有交往？」他問。
「不！不是的。
」她極力地否認。
「抱歉，禁不住浮起那種想法。
」「那位老師不擅交際，在老師中間幾乎沒有朋友。
」她終於抑止了眼淚。
「在那當中，我好像是他少數的談話對象。
他常常跑來保健室，見我一個人時，就會如釋重負般走進來，說些不著邊際的話就回去了。
不過，保健室通常都有小孩子們出入的關係，那種時候他就藉詞說『沒啥要事，改天再來』，然後關門走了。
」「原來如此。
」「我在保健室的任務，不單是護理孩子們的擦傷或肚痛而已……沒有發覺黑木老師所有的心理問題，實在遺憾。
如果更早察覺的話，阿部真奈美妹妹也不必死了……」早川志乃咬緊嘴唇。
河村想了一下。
「你也沒有看透人心的超能力嘛，不能怪責自己。
」他說。
「嗯……是吧？我只會說別人，自己卻……」早川志乃嘆息。
這時，開車的警官說：「就是這一帶……啊，一定是那裡了。
」一間相當陳舊的木造房子前面，停著兩部巡邏車。
「就停在這裡吧。
」河村說。
在房子前面，圍聚了近十名看熱鬧的人，大概是附近的居民吧。
「傳媒人士很快就會聽到事件，蜂擁而至的了。
」走下巡邏車後，河村催促早川志乃，往那房子前進。
兩人快步而行，假裝從房子前面經過的樣子，然後迅速改變方向，走進玄關。
「河村。
」他對警官說。
「有何變化？」「目前還沒有。
」「是嗎？」河村點點頭。
「他母親呢？」「在那個房間。
」窺望之下，一名白髮婦人垂著頭，坐在關了燈的微暗房間裡。
河村不敢喊她，望向早川志乃。
「伯母。
」志乃走進去，在她旁邊跪坐。
「我是早川，學校的同事。
」黑木的母親慢吞吞地抬起頭來。
「啊……早川老師。
」「我也不知說甚麼才好……幹夫先生在哪兒？」「不曉得。
那孩子……真的是那孩子……」她的聲音哽住了。
「伯母，現在最要緊的是盡快找到幹夫先生。
」志乃打氣似地說，那位母親只是哭泣。
河村也跪下來。
「請聽我說。
」他說。
「令郎刺傷了一名刑警逃走了，是性命攸關的重傷。
我們不希望他再傷害甚麼人，請你合作。
」「怎會……那孩子不是那種人！」母親拼命反駁。
「一定是搞錯了……是吧？早川老師，你這樣告訴他吧！」志乃垂下眼睛，母親緊握志乃的手。
「早川老師，你不是很瞭解那孩子的事嗎？你們一度有過婚約的。
」志乃飛快地看了河村一眼。
「伯母，那已是過去的事了。
總之現在必須找到幹夫先生。
喏，可能有甚麼聯絡吧？」「連你也……連你也說那種話嗎？」「伯母，我……」志乃說到一半時，電話鳴響。
在場的人有一瞬僵住了。
「河村先生，我來接聽。
」志乃說。
「好的。
」河村點點頭。
志乃拿起話筒。
「是，喂？黑木老師？我是早川，回答我……」突然，母親飛撲上前，從志乃手中搶走話筒。
「不能回來啊！警局的人來了！」她喊著說，掛斷電話。
「伯母……」「我要保護那孩子！」母親推著志乃。
「回去！大家都出去！」母親的尖叫聲，傳到外面的人的耳際。
「對不起。
」志乃說。
「我無意說謊的。
」「甚麼事？」河村靠在巡邏車上。
「噢，你和黑木有過婚約的事嗎？」「那不是事實，黑木老師為了使母親安心，胡謅說會和我結婚……伯母以為我改變主意，解除了婚約。
」「沒關係，我並沒有怪責你的意思。
」「不過……那個電話，真的是黑木老師嗎？」「不曉得，無論如何，由於沒做好追查來電者的準備，所以無法捉到他。
」河村覺得胃一帶作痛，彷彿又被血氣消褪的感覺所襲擊。
「我會向學校的老師們說明內情。
」志乃說。
「這樣下去，電視或報紙記者會蜂擁而至吧。
」然後，她察覺河村的樣子。
「怎麼了？您的臉色不好，不如去醫院……」「不能做那種事。
」河村搖搖頭。
「在拘捕黑木以前，不管發生甚麼事……」突然，他胃痛得引起痙攣，血從口吐出來，他蹲下去。
「河村先生！」志乃喊，對旁邊的警官說：「請叫救護車！」又吩咐說：「讓他躺在巡邏車內！趕快！」「沒事……我沒事……」河村想這樣說，實際上只能發出呻吟聲。
「躺下來！不要動！」志乃的聲音漸漸消失在遠處的感覺，而河村還在喃喃地說：「快……快劃出封鎖線……」河村終於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