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聲吵醒了治代。
「永山小姐，你在嗎？」「是！」她坐起來。
「請稍等一會。
」聲音是公寓的鄰居太太。
親子三人住在小單位裡，太太在附近的超市做兼職。
治代把門打開。
「早安。
」「啊，抱歉，吵醒你。
」「沒關係，我也準備起床的了。
今天我有地方要去，所以晚一點出門。
」換作平時，已是上班的時間。
「這是昨晚傳來的傳閱板。
」「啊，謝了。
」「本來昨晚想交給你的，怎地……是不是吵架了？」「哎喲，你聽見了？」治代紅了臉。
「沒關係呀，能夠和男朋友吵架，乃是年輕的證據。
」「那種事……」「那麼，拜託了。
只要交還給管理員就行了。
」「是！謝謝。
」「我走啦。
」關門後，治代等腳步聲遠去才鎖門，掛上門鏈。
鄰居太太也要上班去了──兩邊鄰居暫時都是空的。
「綠川先生。
」治代呼喚。
「你醒了沒有？」綠川從棉被裡探出臉來。
「已經沒事了？嚇了一跳！」「嗯……我還以為做夢呢。
」綠川坐起身來。
「等等，今天我請了假，尚有時間。
」治代脫掉晨褸，光著身子溜進被窩裡。
「我也以為這是夢。
」「惡夢？」「這個是天國的夢。
」綠川說，摟住治代。
二人感受著彼此的體溫不語──覺得如果時間永遠停留在此多好。
「你昨晚若是消失就好了。
」治代說。
「是吧……不過，那也是現實。
」「對呀，有它在一邊，竟還能如此親密相擁，這也是現實。
」治代飛快地瞄了一眼房間角落上，用毛毯蓋住的「物體」。
那是以前叫做河野的男人……「不可思議呢。
」綠川說。
「過去從未違反過交通的我，竟然弄死了湯原先生，這回還殺了那個傢伙。
」「那是為了保護我……對呀，你要保護我，所以才殺了河野的。
」「嗯……我知道，所以一點也不在乎。
」綠川吻著治代。
「可是，必須收拾好才行。
」「現在不可能。
」治代說。
「等到天黑再說……白天扛著屍體裝進車後行李箱甚麼的，是不可能的事。
」「嗯……」「不過……」「別講這種話，我又不是小孩子，我知道自己在做甚麼。
」「但是……後果是沉重的。
」「嗯。
」「我……想過了。
」「想甚麼？」「能不能把一切當作沒發生過。
」綠川瞪大了眼。
「那是不可能的。
」「聽我說。
」治代用手指點住綠川的嘴。
昨晚河野跑來這裡，痛罵治代。
實際上他還沒到毆打治代的地步，可在房門前的綠川聽到了，當河野揚手的同時，他衝了進來。
他並沒有膽量去跟河野認真地對打，但因河野不知道綠川是甚麼來頭的人物，他順手把旁邊的吸塵機管嘴拿起來揮動。
即使被那種東西打中了，頂多起個腫包吧，可綠川沖昏了頭腦。
他拿起治代遞給他的木棒──那是為了有小偷進來時防備用的──不顧一切地向河野當頭一擊。
河野很簡單地死了。
治代用毛毯蓋住屍體，激烈地和綠川相擁，二人合而為一。
然後事情就照著治代的計劃進展。
問題是如何決定「著陸」。
「想想看，你弄死同事的事，萬一問罪也是過失，沒啥大不了的。
可是殺了河野卻是另一回事，是無法避免殺人罪。
」「我懂。
」「可是，一輩子逃亡，不是太過份了嗎……而且是為了那種人。
」「說的也是……」綠川說。
「有沒有更好的辦法呢？」「不曉得行得通嗎……不行也沒甚麼。
」治代坐起來。
「我目前沒有受到任何懷疑，換句話說，只要我作證的話，警方是沒有理由會懷疑的。
」「也是。
」「喏，一億圓的支票，你說會怎樣？」「啊？那個……」「我還帶在身上，它是有效的吧。
」「假如我帶走的話，就會無效。
」「把它佔為己有，然後，做成是河野貪污私吞好了。
」綠川眼都大了。
「晨湯真好哇。
」今日子說。
「以後每天早晨都泡湯好了。
」「以醫生的台詞來說，像個外行呢。
」爽香笑了。
跟明男散步回來後，爽香邀請恰好睡醒的今日子，一起泡晨湯。
「打擾你們了。
」今日子浸在水裡，閉起眼睛。
「昨晚我好好考慮了一整晚。
覺得即使騷鬧也沒意思，只會把對方嚇得溜掉。
」「昨晚今日子不是呼呼大睡麼？」「我在夢中思考的。
」「是嗎？」「我並不真想和他結婚，與其氣他向其他女人出手，倒不如我也向其他男人出手的好。
」「今日子的思想方法，我跟不上啊。
」爽香苦笑。
「那麼，你打算怎樣？」「今天就回去……你倆慢慢來吧。
」「那還用說，因為是蜜月哦。
」「有甚麼要和醫生商量的嗎？」「沒有！跟今日子商量的話，恐怕會離婚了。
」「早安。
」走進來的是國井涼子。
「噢，剛才……」「好舒服呢。
」涼子浸在熱水裡。
「刺刺的感覺！但好舒服。
」「你的『他』也在泡湯？」「他說要睡一下，鑽進被窩了。
」涼子說。
「呃……您是醫生嗎？」「嗯，大致上吧。
」今日子說。
「腦筋好棒！我完全不會讀書的。
」那種坦直的說法給人好感。
涼子接下去，彷彿自言自語地說：「早知有今日，應該多唸一點書才是……」在澡堂中，若是聲音不夠大是聽不見的。
「早知有今日？」被爽香一問，涼子慌了。
「嗯？我有說過嗎？」她笑了。
「討厭，是不是睡迷糊了？」爽香沒有問下去。
她和今日子從水裡上來。
「你那個『他』怎麼樣？」「不見就回去了。
」今日子說。
「爽香也當作不知道吧。
」「我不可能一一去說那種事的。
」二人從大浴場上樓梯時，差點撞倒一名站在那裡的男人。
「啊，抱歉。
」爽香說。
「那裡，彼此彼此。
」那名男性回過頭來，今日子和他面對面。
男人僵在原地──他就是今日子剛剛才說「不見面就回去」的「天才腦外科醫生」。
今日子演戲的段數更高一籌──當然，因她原先知道當事人在這裡的事。
「哎喲，棚橋先生！竟然在這種地方見面了。
」她盈盈而笑，叫爽香由衷佩服。
「你……為甚麼？」畢竟這種時候，天才的腦筋也停止旋轉。
「我當然是來泡溫泉的嘛。
」今日子說。
「我受到這位朋友的邀約──她是杉原爽香，這位是外科的棚橋醫生。
」「幸會。
」爽香致意。
「我先回去了。
」「沒關係的，棚橋先生是跟醫務局的朋友來旅行的吧？」「嗯？啊，就是。
」「那麼，打擾了，不好意思。
那麼……請慢慢來。
」「嗯……」今日子把棚橋甩在後頭，跟爽香「呱嗒呱嗒」地向前走。
「現在……」「他一定按著心臟，暈倒在沙發上了。
」說著，今日子笑起來。
想像他那個樣子時，爽香也湧起笑意，二人抱著肚子笑著回到房間。
「怎麼了？」明男驚訝不已，而兩人則繼續滾跌在榻榻米上笑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