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這麼說……」「紅葉館」的櫃台服務員一臉困惑的表情。
「普通的話，總有一兩個房間可以騰出來，可現在是旺季，一年中最擁擠的時期。
怎麼也不可能的了。
」「請你想想辦法嘛！」頑強到底的是今日子。
「沒有人取消訂房，實在辦不到啊。
」「別說這種話嘛，哪兒都可以哦！放棉被的房間或儲物室都行。
要不然，我在走廊上鋪被褥睡好了。
」「今日子。
」已經登記入住的爽香捅一捅今日子。
「放棄吧！何不去找別的地方看看？」「其他的也一樣爆滿的。
」櫃台男人聳聳肩。
「不要！」今日子不肯。
「我要在這裡過夜！」「今日子，唉……」路過的客人盯著看的關係，爽香按捺不住，把今日子拉到大堂的沙發。
明男把旅行箱擺在腳旁，在沙發上等著。
「哎，今日子，我瞭解你的心情，但沒法子呀。
你今天先回去吧。
」「我才不回去呢，你要我把手指含在嘴裡，看他們兩個卿卿我我地泡溫泉？」「回去就看不見了。
」「想像更加難受。
」「可是……」爽香說著時，笑聲接近走廊。
「來了！」今日子跳起來，撲向沙發背後彎下身去。
那位「天才腦外科醫生」和護士，手裡拿著布手巾、穿著浴衣，笑著從爽香他們眼前經過。
「今日子……走啦。
」爽香說。
「在這裡上演武打場面的話，不是完蛋了嗎？」「我怎會做出那種難看的事？我也有尊嚴的。
」「那麼，你想怎麼做？」「我好好地想想，然後收拾他！」好可怕，真是的！爽香嘆息。
接著，今日子杏眼大睜。
「對了！好簡單。
」「甚麼？」「住的地方啊！我在你們的房間過夜，若是和室的話，多一個人也能睡吧。
」爽香啞然。
「稍等一下！這是我們的蜜月啊！」「今晚一晚就好。
喏？你們上床後，我用棉被蒙頭，塞住耳朵！那就行了吧？」「一點也不行。
」爽香鼓起腮幫。
明男笑了起來。
「真拿你沒辦法，爽香你就讓她住一晚吧。
你們從小就認識的。
」「真是的……永遠給人麻煩的傢伙！」「那麼，行了？爽香我愛你！」今日子冷不妨吻了一下爽香的臉頰。
「少來這一套！」「那麼，我即刻去櫃台登記！」今日子往櫃台跑去。
於是爽香和明男的蜜月第一晚，變成「三人」一起渡過。
「綠川先生，好遲呢。
」永山治代說。
「對不起，有點事……」「好少有呢，綠川先生從來不遲到的。
」治代站起來。
「那麼，在會議室談吧。
」「謝謝……」治代拿起文件夾，欲行又止。
「你還好吧？是不是不舒服？你臉色不好啊。
」「不，沒甚麼，沒關係。
」綠川搖搖頭。
治代走進其中一間空出來的會議室，拉開椅子。
「接近年底，你很忙吧？」治代說。
「不不不，只不過花紅時期就辛苦了，今年到處都不好。
」「是吧，不過，定額決定了吧？」「就是，今後就要開始胃痛了。
」但治代覺得對方好像現在已經胃不舒服的樣子。
治代之所以擔心，是因綠川的樣子和往常大有不同──這一年多以來，綠川成為Ｍ銀行的代表，每星期必定過來治代這邊兩次。
所以，他的臉色有異也一眼看得出來。
「那麼……這是我所保管的發票。
」綠川打開大型公事包，從裡面拿出一疊厚厚的發票。
這時，手機鳴響。
「啊，對不起。
」綠川趕忙從口袋掏出手機來。
「喂？」治代有點在意地打量他的神色。
「湯原嗎？嗯，明白……然後，怎麼了？嗯……」見到綠川的臉失去血色，治代知道事情不尋常。
「明白，守夜……啊，是嗎？警察？是吧。
那麼，我先回去一趟。
」結束通話後，綠川繼續呆呆地坐了一會。
「綠川先生，你沒事吧？」治代稍微大聲喊他。
「是……嗯，我沒事。
對不起！」他想站起來。
「危險！」治代慌忙扶住站不穩的綠川。
「不用站起來的。
喏，坐下來。
冷靜一下。
你稍等。
」治代趕忙走出會議室，去茶水供應室倒了一杯濃茶，端回來。
「喝下這個。
來，稍微冷靜一點。
」「對不起……真是……」「你的手在抖，淌出來啦！」治代用手扶住綠川的手，讓他慢慢地把茶喝下去。
茶的苦味叫綠川瞪大了眼。
「謝謝。
」他嘆息。
「多謝你的周到。
」「怎麼了？」治代坐下來。
「有誰過世了嗎？」「我同事……很優秀的人。
」「那就衝擊了，剛才談話間好像出現警察甚麼的……」「那是……死於非命的關係，大致警方要調查一下的。
所以還不能馬上辦喪禮……」「是嗎？為甚麼會死去呢？」「跌倒……嗯，他在家裡跌倒的時候，頭碰到了柱子……他喝醉酒回家，步伐不穩當……」「是嗎？」治代點點頭。
「可是……綠川先生怎會知道呢？你不是剛剛才聽到他死去的消息麼？」綠川睜大眼，一直看著治代，終於開口。
「是的……是我殺了他的。
」治代以為聽錯了。
「剛才……你說甚麼？」「我殺了湯原。
」綠川重複，又趕忙補充。
「當然，我不是故意的……是錯手。
當我醉酒醒來時，我和湯原太太在同一張床上……」「請稍等一下。
」治代打斷他。
「那樣子我莫名其妙啊。
綠川先生，冷靜點，請你從頭開始慢慢告訴我吧。
」「不，我……」「如果說了出來就會冷靜的，就是這樣。
」治代用平時的冷靜說話方式，似乎安撫了綠川的動搖不安。
「明白。
」他點了幾下頭。
「那麼……請聽我說。
」「請你說說看。
」治代彷彿覺得自己成了精神科醫生，正在聆聽患者的心中話……綠川從昨晚自己送爛醉如泥的同事回家的事情說起，把天亮時醒過來，被誤會了的湯原揍了一頓，湯原因形勢跌倒，腦袋偶然碰在柱子上的事說出來……然後夫人告訴他：「這不是你的錯。
」於是他跟平常一樣去銀行上班。
何等認真的人啊。
換作平時，治代大概會佯裝不知，然而看到被「我殺了人」的想法打垮了的綠川時，她大為欽佩。
「既然太太講到那個地步，那有啥關係？」治代說。
「太太一定會這樣告訴警方的。
」「我明白，我也很感激。
可是，我覺得這樣逃避的自己好卑鄙……」綠川掏出手帕擦額頭的汗。
這時，有人敲會議室的門。
「永山小姐在嗎？」傳來呼叫聲。
「是。
」治代站起來。
「稍等一下。
」她走出會議室。
「你的電話，接去你的位子那兒了。
」同事說。
「謝謝。
」治代趕忙回位，原來是出入的業者為估價的事聯絡。
兩、三分鐘的應對結束後，治代準備回去會議室。
可以做這種事嗎？我必須技巧地處理綠川所帶來的一億圓支票。
那一瞬間，某個「想法」閃過治代的腦際。
治代打開會議室的門，沉默地坐下。
「萬分抱歉。
」綠川已回復平日的狀態。
「打擾了您工作。
我也不能一直坐在這裡……」「綠川先生。
」治代用想不開的表情說。
「請逃走吧。
」「啊？」「剛才我接到警務人員的電話，問說你有沒有來過這裡。
」綠川又臉青唇白。
「我答說有，於是他說，他馬上趕來，吩咐我留住你，不讓你回去。
」「警察會來這裡？」「嗯，他說『那男的是嫌疑者，請多加留意』這樣。
」「是嗎？」「一定是死者的太太改變主意了。
當時沒有現實感吧。
但在事後，畢竟因傷心和衝擊而混亂……大概把你的事說了出來吧。
」「那麼……他們要逮捕我嗎？」「振作些！現在還能逃走。
有一部搬貨用的升降機，從那裡就能出到後巷。
」「可是……」「一旦被懷疑的話，就不那麼容易澄清了。
怎麼辦？在扣留所接受嚴厲的盤訊，屈打成招的話，可能坐牢幾十年的。
」「應該怎麼做……」「暫時逃離這裡躲起來，那位太太平靜下來的話，應該會說出真相才是。
」「是嗎？」「我來幫你，總之現在先離開這裡。
」「給您添麻煩了……」「別擔心，總有辦法抵賴的，這個……」她從自己錢包上扣住的鎖匙圈，把公寓房間的鑰匙拆下來。
「這是我公寓的鎖匙，請你進去裡面等著。
」「可是……」「我想幫你呀！地點在這裡。
」她在便條紙上迅速畫了一張地圖。
「來，拿著這個，趕快！」綠川站起來。
「那麼……承您盛情了。
」「我只是想這樣做才做的。
」說畢，治代用力抱緊綠川，把嘴唇壓在他的唇上。
綠川「僵」在那裡，治代離開後，他還呆然不知所措。
「我本來就想這樣做的。
」治代說，用手帕抹去綠川唇上的口紅。
「來，這邊！」治代走出會議室，拉住綠川的手，趕往搬貨用的升降機。
「永山小姐。
」「叫我治代。
」「治代小姐……謝謝。
」「那些事以後慢慢說好了。
」升降機來了，治代叫綠川進去。
「那麼，你在公寓等我！」「明白。
」門扉關閉。
聽著升降機下去的聲音，治代大嘆一口氣。
突然的想法進行得很順利。
可是……今後呢？治代回到座位，看看兩旁空著的座位後，伸手拿起電話。
「Ｍ銀行嗎？請接分店長，我是他的個人朋友。
」俄頃，對方接聽了。
「這是分店長……」「萬分抱歉，聽說貴分行的湯原先生過身了。
」「嗯……有甚麼……」「是個叫綠川的人殺死他的。
」「你說甚麼？」「綠川和湯原先生的太太有關係，請調查看看。
」「請稍等！你是……」治代掛斷電話。
一點也不緊張，連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
假如綠川因此而失蹤的話，大概他們就以為那是事實了。
治代笑了一下，我竟是個滿腦子壞主意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