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來了。
」黑沼久子回到家,一邊走上玄關一邊說。
「回來啦。
」出來的是母親道子。
久子的母親身材消瘦,和藹可親,一看便知是個好母親。
「排練得怎麼樣?」道子問。
「唉,還好啦……」久子含糊地說,「我有些累了,想躺一下。
」她說著,上了二樓。
「不要緊吧,久子?」道子問,但是沒有回應。
道子擔心地望著二樓,站了一會兒,便回到客廳。
「怎麼了?」久子的父親黑沼正哉放下雜誌,抬頭問道。
「久子……好像不太舒服。
」道子坐在沙發上。
「是不是累了?」「要是那樣就好了……」黑沼聽到道子的話後問道:「不會是──又開始了吧?」「不知道呀。
看那孩子的樣子──不單止是累了吧?」「是不是在學校出了甚麼事?」「是啊……即使問她,這孩子也不會回答的。
」「嗯。
」黑沼陷入了沉思。
「已經……都過去三年啦,難道還沒結束嗎?」「噓,你快閉嘴。
」道子說。
「久子下樓來了。
」久子進了客廳。
「我們的大導演來啦。
」黑沼笑著說。
「老爸……」久子打著招呼。
「這個戲我排不了啦。
」「你在說些甚麼?」黑沼還是滿臉笑容。
「你不是幹勁十足嗎?怎麼洩氣了?這不像你呀。
」道子一起附和著說,「這麼難得的機會,要加油呀。
到時候說不定會有哪個星探找上門呢。
」道子繼續給久子鼓著勁。
「我知道……」「久子稍微笑了一下,一看便知道笑得很勉強。
「不知能不能成功呀。
」久子嘟嚷著。
久子又回二樓去了,黑沼和道子對望了一眼。
「怎麼樣,是不是有甚麼事?」「嗯……」黑沼又陷入了沉思,「會不會是在學校裡出了甚麼事?」「你也這樣認為吧?我好擔心……」「應該問問她在學校裡發生了甚麼事……」「問久子?她不可能說的。
」「不然去問班主任老師?」「如果是課堂上發生的事還可以去問,但是如果是在排戲時發生的事,老師也不一定知道。
」道子說。
「難道就沒有誰會知道內情了嗎……」「但是,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孩子的性格。
久子有這樣的朋友嗎?」──在這裡有啊,愛莉嘉真想說,可是她忍住了。
其實不是故意要偷聽他們的對話的。
她是來探望久子,無意間在院子中聽到了久子父母的對話。
因為坐在樹蔭下,所以算不上「偷聽」。
偷聽的人都是這樣詭辯的。
因此,即使這時候想跳出來說「我是久子的朋友」也不免太過巧合。
所以改天再說吧……於是愛莉嘉趕緊離開了黑沼家。
第二天,黑沼下班後便立即回家。
下了電車,在車站前的蛋糕店買了蛋糕。
「久子是喜歡木瓜蛋糕的……」黑沼自言自語道。
「木瓜蛋糕和朱古力蛋糕,各要兩塊。
」他對店員說。
付過錢,拿著店員遞過來的一盒蛋糕,想著趕快回家,急忙轉身走出店外。
正在這時,撞上了一位手提蛋糕盒的少女。
「哎呀……」「少女被撞倒在地。
「實在是對不起!」黑沼連忙把少女扶起來。
「沒受傷吧?」「沒有。
」被撞的少女和久子穿著同樣的M女子高中的校服。
「呀,蛋糕被摔壞了,我賠給你。
」「不用了,是我不好。
」「不行,這樣可不行。
」「不用,真的不用。
」「但是……」「真的不用了。
」他們的對話愈來愈短,最終女孩說:「那我在店裡吃一塊蛋糕好了,可以一起來嗎?」蛋糕店的裡面,有可以坐下來飲茶吃蛋糕的地方。
「好吧,那就……不客氣了。
」黑沼看著女孩歡快的笑臉,一直緊繃著的心情放鬆了許多。
馬上點頭答應了。
「那我也吃一塊吧。
」說著,兩個人各要了蛋糕,走到裡面坐下。
「我的女兒也是M女子高中三年級的學生。
」「哎呀,是嗎?」「她叫黑沼久子。
」「你是久子的父親?」女孩一臉吃驚的樣子。
「我是神代愛莉嘉。
」說這話時,一道不易察覺的狡黠目光在她眼中閃了一下。
「那你們是同班同學啦?」「是的,現在正在排練吸血鬼的戲,我是演吸血鬼變身後的那隻狼。
」「你演狼?」黑沼笑著說,「這未免太可惜了。
」「久子很了不起。
又寫劇本又導演,真是天才。
」愛莉嘉讚揚道。
世上沒有哪個父母不喜歡聽人家稱讚自己的兒女的。
可是愛莉嘉的話裡多少有些奉承的成份。
「可是──昨天,久子的樣子有些異常,沒事了嗎?」黑沼一本正經起來。
「是啊。
你也參加舞臺排練了嗎?」他探身問道,「昨天那孩子到底怎麼了?你能告訴我嗎?」「那,那……」愛莉嘉把昨天舞臺上發生的事講了出來。
「──然後,久子,她真的說了『救救我,我會被殺的』嗎?」黑沼臉色鐵青,他喃喃自語道,「果然是這樣!」愛莉嘉盯著黑沼的臉,問:「發生過甚麼事嗎?如果可以的話,講給我聽好嗎?」黑沼遲疑著,說:「嗯,這話……」開口之時,看著愛莉嘉的臉。
他想,或許可以對這個孩子講出實情。
「是啊。
實際上……請你不要對別人講……」「當然,我保證。
」愛莉嘉說。
「實際上,」黑沼嘆了口氣說道,「那個孩子十五歲的時候,經歷了一次可怕的事件。
」「是中學三年級吧。
」「每年夏天,我們全家都會到離避暑地K市不遠的山莊去渡假。
那一年我們也去了。
那是在七月末的時候,為了那次的渡假,我還請了假……」「我要留下來。
」道子說。
「不要了,媽媽。
」躺在床上的久子說。
「我一個人,沒事的,你們去吧。
」「那怎麼可以。
」「好了,快去吧。
不用擔心。
」──久子發著高燒。
那一晚,在K市的飯店他們有個晚餐的約會,對方是和黑沼有工作關係的非常重要的客戶。
「無論如何,我要走了。
」黑沼看看手錶說,「不能讓對方等。
」「快去吧,媽媽。
」久子說。
「可是……」道子還在猶豫。
「快些決定。
」黑沼焦躁地催促著。
「那……久子,真的沒有關係嗎?」「嗯,不要擔心啦。
」久子微笑著望向父母。
「寒喧一下,講明情況,我就立刻趕回來。
」「沒有關係啦。
」久子笑著說。
「睡覺吧,我們很快回來。
」道子邊說邊做著出門的準備,然後夫婦倆離開了山莊。
「──沒想到會這樣晚。
」「你說幾遍也沒用的。
」黑沼邊開車邊說。
「本想很快就回來的……」道子絮絮叨叨地說。
總之,離開山莊時是七點,現在已過十一點了。
「沒有關係,久子一定已經睡著了。
」黑沼說。
車子在山莊的前面停下,只聽道子說道:「窗子還開著呢。
」玄關的門也是打開的。
──兩人都有種不祥的預感,臉色難看地從車上下來,趕忙跑進房裡。
一踏進客廳,兩人都呆住了。
只見房中像剛被颱風席捲過一樣,一片狼藉,凌亂不堪。
桌子翻了,沙發被割破了,空酒瓶到處都是。
「──久子!」道子叫著跑上二樓。
黑沼緊跟在後面。
二樓也是同樣的慘狀,但不見久子的身影。
久子的床被割破,被子裡的羽毛飄落一地。
「久子!久子!」兩個人像瘋了般,叫著久子的名字,找遍山莊的附近,直至森林的深處,但都沒有任何回應。
經過警方的調查,九點前後,附近來過一群騎著電單車的暴走族。
途中,和他們擦肩而過的大卡車的司機,曾看見有一輛電單車載著一個身穿睡衣的少女,當時感到很奇怪。
「如果我留下的話……」道子哭著說道。
警方搜索的範圍很廣。
終於在第二天的傍晚,發現久子被丟棄在森林中。
發現時,久子身穿睡衣,全身濕透了。
只見她縮成一團,渾身抖個不停。
高燒持續了三天,身體終於恢復的時候,卻發現久子失去了記憶,完全想不起去向不明期間發生了甚麼事。
黑沼和道子都認為,喪失記憶對於久子本人來說,倒是件好事。
幸運的是,經過醫生的診斷,久子並沒有遭到暴力侵犯。
──可是,那期間,久子到底遭遇了甚麼,卻無人知曉。
但是,從那以後的一年裡,久子經常莫名其妙地發病。
發病時,總是好像感到害怕,身體蜷縮,叫嚷著:「救救我!我會被殺死的!」那晚到底發生了甚麼可怕的事情,連她本人也不知道。
──久子不知道遇到過甚麼災難,每逢想到這個,道子總是以淚洗面,毫無辦法。
好在一次次發病後,那段可怕的經歷漸漸遠去了,終於,久子變成了原來的久子。
黑沼和道子為了把那段經歷盡早地從久子的腦海裡驅除掉,假期裡,便帶著久子到歐洲、美國等地旅遊。
久子也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淡忘了那可怕的經歷。
──至少,黑沼夫婦是這樣認為的。
「所以,聽了你的話後很受打擊。
」黑沼在講述完那段事情後說道。
「我能夠理解。
」愛莉嘉點點頭。
「這麼說,久子的病是復發了?」「好像是的。
原以為已經痊癒了。
」黑沼無精打采地說。
「請你打起精神來。
如果連你也消沉的話,久子會更加可憐的。
」「是啊。
──謝謝你!」黑沼臉上顯出一些笑容。
「和你認識,太好了。
」「謝謝你請我吃蛋糕。
」愛莉嘉致謝。
「不用客氣。
──我打個電話就回家。
」「我就此告辭。
」愛莉嘉先走出蛋糕店,打算回家。
還沒走出十步遠,黑沼從後面追了上來。
「怎麼了?」「久子不見了。
」黑沼臉色發青,緊張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