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車站前面一家兼賣禮品的咖啡店吃中飯,吃完之后,一邊喝著這世界上最難喝的咖啡,一邊分析案情。
你不覺得他們是被殺的嗎?那我就不曉得了。
你呢?大概是被殺掉了吧!說得也是,已經兩個禮拜了。
若是還活著的話,應該有消息才對。
若被綁架,應該有恐嚇信出現之類的,可是……。
可是,死了的話,尸体呢?問題就是這一點!……我曾這么想過。
怎么樣?她像小孩子似地露出一副好奇的神情,直盯著我看。
可是我為什么要對她說我的想法呢?就是說,他門如何從火車上消失,這并不是問題所在。
大家都專注在這謎底上,最重要的是那八個人怎么樣了?若是被殺掉了,尸体在哪里?從那次事件之后,這一帶是全日本最受注目的焦點,要將尸体載到遠處是不可能的。
那么,在這一帶,最有可能隱藏尸体的地方是哪里?應該先往這一方向調查。
若是找到尸体的話,相信不久之后將可以知道他們是怎么從火車上消失的。
有線索?我裝腔作勢地說道:也不是沒有,要不要去看看?即使脖子被繩子綁著,我也要跟去。
說反了吧!我們走出咖啡店。
為什么要帶我去呢?嗯──我說:被坏人包圍時,有你這樣剽悍的人在身旁的話,可以壯大聲勢啊!你!她瞪了我一眼。
沒錯,我所指的就是大谷站長所說過的采石場。
這個已經沒使用的采石場,還留著深坑、坑道等。
滿處都是大石頭堵住了入口處。
是滅尸的好地點。
我向武藤局長要了一份這附近的詳細地圖,才沒有走錯路來到了采石場。
這是……我們站住張大了眼睛,沒想到有這么寬廣的地方。
出現在我們眼前的是寸草不留,荒涼不堪,將近有百公尺寬的荒山,它前面仍然留著有足球場那樣寬廣的用地,生誘的軌道縱橫排著。
坑道的入口到底有多少個,一下子也數不清。
沒想到采石場有這么大。
像极了世界的盡頭。
她開口這么說道。
荒涼正是它最好的寫照。
到處都是陳舊的手推車,二、三座木頭瞭望樓也像是快支撐不住要倒下去的樣子。
在這廣大的用地上還留著一間像樣的小屋。
去看看吧!我們穿過滿地都是岩石的土地,往小屋走去。
──里面空空的,有好長一段時間沒人住過的樣子,門也已生誘。
這間屋子起不了作用,我們又往外走去。
要不要從這邊走到那邊呢?我們沿著山的斷面開始繞著走。
一邊走,一邊看著坑道那暗而空洞的洞口。
要一個一個調查這些的話,那就不得了。
要考慮到人手及時間,更何況又沒有尸体在這里的證据。
真是難題!而且,像這种地方要是不做了,為了防止將來誰進來玩而引起事故,通常會在很淺的地方將坑道爆破堵塞才對。
如果,將尸体放在堵塞的地方,然后再一次爆炸,那就連尸体也找不到了。
那么,不把塞住坑道的岩石搬開是不行了,而且是全部的坑道!那是不可能的,即使──噓!她尖銳地。
怎么了?那個坑道好像有聲音。
她指著剛剛走過的坑道。
我們躡手躡腳地走回入口處。
躲在入口旁邊,專心傾听。
──的确,有些微的聲音繼繼續續地傳來。
一下子,听不出來是何种聲音,當我們猜測時,一股寒气流過背后。
──那是低低的、啜泣的哭聲。
……會是……?好像有人的樣子坑道前几公尺藉著光線還看得到,可是再往里面就是黑漆漆地一片。
即使一直往里看,也看不清到底有沒有人,可是啜泣的哭聲還是不斷地傳來。
把心一橫。
喂,誰在里面?聲音在坑道中回響了一會儿之后,傳來像是年輕女子的聲音。
……是……誰!……誰啊?我們是觀光客,你不要害怕。
……因為有聲音,以為發生了事情。
你不出來嗎?過了一會儿,一位十八、九歲像是本地人的少女走了出來。
肌膚很白,纖瘦的女孩子。
打扮很朴素,舊毛線衣配著裙子。
把你嚇著啦?很抱歉!我盡量地把聲調放輕。
本地人?她沉默地點頭。
你剛剛在哭吧!……怎么了?沒有!她膽怯地搖著頭,我沒有在哭。
沒有事的,沒有的……。
她急忙往林鎮方向跑去。
眼紅紅的嘛!難道說,這坑道有問題?她跟案情不一定有關系的。
我笑著說:只不過在傷心男朋友變了心罷了!可是!她故意慢慢說:她是在‘蒙蒙庄’工作啊!真的?昨晚送晚餐來的就是她。
我敢保證。
有事情發生嗎?年輕的女孩子跑到沒人跡、有些恐懼的坑道哭泣,究竟會為了甚么事呢?坐在蒙蒙庄經理室的沙發上,我對著儿島公平說:儿島先生,對于那八個客人,你還記得吧?是的。
我還記得他們。
這里出入的人很多,只停留一晚的客人,你還記得他們的長相嗎?不能這么說。
儿島和藹可親地笑著:做這种旅館生意,記住客人的臉孔已經變成一种習慣性了。
雖然只在到來及臨走的時候才碰到他們,可是,我還記得他們的長相。
過夜那一個晚上沒有奇怪的事發生?沒有,沒發生什么特殊事情。
剛剛你說,他們离開的那天晚上,是你親自送他們的?是啊,剛好早班的服務生去外面辦事。
也沒有其他的人可以派遣了。
而且每天早上我最晚六點就起床了。
所以,那天早上我親自送走他們。
真辛苦啊!這時候,門打開了,來了一位白發、穿西裝的男人。
啊!剛剛好!儿島招呼著:鎮長,這位是從東京來的刑警組長宇野先生喔──就是他啊!我是鎮長,叫做長尾。
他大約六十五、六歲吧!是一位文雅的老紳士,一見面就令人有好感的人。
在他身上有一种穩重的感覺,說是國會議員那种風度也不為過,不簡單的人物。
打過招呼后,他加了一句,總之,賠上這小鎮的名譽也沒關系,希望你能將這案情查個水落石出。
我會盡力的。
我回答他,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您很吃惊吧!是啊!可是也已發生了。
……事情發生的前一晚上,在鎮里的公民館有俳句的宴席,宴席結束時已半夜了,我就在靠近公民館的一位會員家里過夜。
隔天回到家才知道這件事。
原來如此,你很有雅興嘛!也沒有啦!只不過是外行人的聚會。
連外行人也可以作俳句的樂趣是無可言喻的!說得也是!我們叫做‘四季會’,剛開始只有四個人,所以才取這個名字,可是,現在人數增加了一倍,正在想要不要換個名字呢?長尾鎮長苦笑地說。
都是自己鎮里的人?是的,都是住在這里的老人來聚會的。
我雖然對俳句不太懂,可是除了大談俳句之外,也無法問他任何事情。
我對儿島說想見當天晚上負責那八個人房間的服務生,他說馬上叫她來之后,就和鎮長一起离開經理室,只剩下我一個人悠閒地抽著煙。
喔,我忘記交代,永井夕子說她要去洗澡,這么一去,到現在還沒見到人影。
現在,可以說是任何一件像樣的線索也沒有,不知為什么,我的心情卻相當地輕松。
難道是因為那裝成自信滿滿的偵探樣的小女子嗎?打扰了。
女服務生進來了,當我們面面相覷時,都大吃一惊,──沒錯。
就是在廢坑哭泣的年輕女孩。
──喂,你見到那個女孩了嗎?永井夕子一邊擦拭沾濕的長發,一邊問我。
也沒有發現可疑之處。
她叫做植村美和,是這里農家的女儿。
就如儿島所說的,是很淳朴、乖巧的女孩。
這么說,簡直沒有什么可調查了嘛!啊!有了。
──我問她記不記得那八個人的臉,她說‘太暗了看不清楚’。
太暗?房間嗎?對啊!我也有追問她為什么說房間太暗呢?結果也沒有問出什么事。
為什么?因為他們在房間看電影。
電影?黃色電影呀!有這种溫泉鄉就難免有這种影片。
真下流!男人為什么這么下流呢?她憤慨地說著。
你對我生气沒用啊!這种事常常有的。
目前該怎么辦?目前,對喔!吃飯吧!服務生剛好把晚餐端來。
已經晚上了嗎?轉頭看著窗外,天色已呈金黃,可是令人覺得有點冰涼。
她輕巧地站起來走出我的房間,馬上就把自己的晚餐也端了過來。
又是漢堡牛肉餅加上烤魚。
這簡直就像是公司餐廳里的A餐、B餐似地,吃得都不想再吃了。
啊!她喊了一聲。
拿起來的碗下面,折了一紙片。
──她打開看了之后,就像是第一次才見到我的那种表情,拿給我看。
有話要對刑警先生說。
十二點,請來采石場。
大概是倉促之間寫的,字跡很潦草。
頭一次有了像樣的線索。
我們兩個互相對看一眼,不自覺地笑了。
真高興!我也要去,好嗎?橫豎你跟著去就對了。
案情有了頭緒,心情特別好。
就把客飯吃得精光,時間還早得很,我們兩個就打牌消遣時間。
過了十一點半,我們換了衣服,拿了手電筒就出門了。
那名植村美和的女孩到底看見了什么?她知道什么事情?在和她講話時,我心中一直有這种感覺。
說不定今晚之行就是解決案情的開端呢!一想到這里,寒冷的空气,黑暗的路程,一點也不覺得苦了,我們以輕快的腳步赶往采石場。
她是在那儿等著我們,可是听不到她要說的話了。
──她倒在白天她躲著哭泣的那個坑道前面,被大石頭擊破頭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