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3日,星期一,下午4点返回凡斯公寓的途中,我们遇到了突如其来的雷阵雨。
雨下得很大,我们的车子几乎熄火。
出乎意料的是,当我们在1点半左右到家时,雨已经停了,太阳又露出脸来。
我们又是在屋顶阳台吃的午饭。
用餐期间,凡斯刻意回避任何有关案情的讨论,马克耐不住性子试着问了两三次,看凡斯不予理睬,便也只有静静地坐在郁闷的沉默中了。
2点过后不久,凡斯从桌边起身,宣布他要离开几个小时。
马克又急又恼地看着他。
你不能把这里的事情丢开不管。
我们必须立刻行动。
马克激烈地反对,凡斯……你非得要走吗?你要去哪儿?我要去买东西。
凡斯回答他说。
马克气急败坏地跳起来。
买东西!看在老天的份上,在这节骨眼上你要去买什么?凡斯转身对马克古怪地笑笑。
我想从头到脚买一整套行头。
我晚一点儿会打电话到你办公室的。
接着他轻轻地挥挥手,便在门后消失了。
马克阴郁地坐回椅子,一句话也不再说。
在闷闷地喝完杯子里的酒之后,便点上一支雪茄,叫了部出租车回办公室了。
不到4点,凡斯回来了。
他手上拿着一个纸盒子,盒子外层简单地包着棕色的厚纸。
他把纸盒搁在中央的桌子上,神情严肃。
管家柯瑞听到凡斯回来的声音,走进图书室想要拿他的帽子及手杖。
凡斯阻止他:就放在这儿吧。
我马上就要出去。
不过你可以帮我把这盒子装在一个手提袋里。
柯瑞从桌上取了纸盒,离开房间。
凡斯在窗前他最心爱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出神地燃起一支香烟。
马克还没到吗?他半自言自语地说,我从白厅街打电话给他,跟他约了4点在这儿碰面。
他看了看手表,从电话里听,他对我不太高兴……我希望他会来。
这件事要紧得很。
凡斯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看得出来有件重大的事正盘踞在他心头。
柯瑞提着一个手提袋站在门口,等着凡斯吩咐。
拿下楼去,放在车子后座上。
凡斯眼皮抬也不抬地交待着。
不久之后门铃响起。
凡斯肯定地说:一定是马克。
过了片刻,马克进入图书室。
好,我来了。
他不耐烦地开口,连招呼也没打,虽然莫名其妙得很,但我还是随叫随到。
真对不住,马克,凡斯忙着安抚他,我并不是故意要……嗯,你买到了行头了吗?马克嘲讽地问,住房间四下浏览一番。
凡斯点头。
噢,是的,不过我并不是什么都买——只有手套跟鞋子。
现在都放在车上了。
马克没有说话。
事实上,马克,凡斯继续说道,我想——或是说,我希望——我已经找到一个可以对过去两天里发生的神秘事件做出解释的理论了。
用一套新买的行头?马克讽刺地问。
凡斯严肃地点点头。
是的,是的。
就是那样——用一套新行头……如果我是对的,那整件事就实在是太邪恶了。
不过我找不出其他合理的解释。
当然这完全是从理论的角度来看的。
而我们的难题,就是得把我的理论印证到所有己知的事实上去。
马克站在图书室的桌子旁,充满疑惑地打量着凡斯。
你的理论是什么——哪些又是你需要验证的事实呢?凡斯缓缓地摇头。
理论可以等一下再解释,而事实也没法在这儿印证。
他站起来,把烟丢进壁炉,拿起帽子和手杖,走吧,马克,车子在等着我们。
凡斯轻松地说,现在目标是纳林区斯泰姆豪宅。
如果一路上你能开心一点,我会欣慰不己的。
我永远不会忘记这段到斯泰姆家的路程。
一路上虽然我们谁都没有说话,但我的感觉是最后的恐怖时刻即将来临。
天气热得要命。
早先的雷阵雨没能让温度降下来。
空气中带着令人窒息的湿热。
当我们抵达斯泰姆家时,伯克警探在门口与我们打招呼。
我们走进门厅时,刚从侧门进屋的凯奇急忙迎向我们。
他们运走了格瑞弗的尸体,他报告,我手下的人还在忙着一些例行公事。
不过恐怕不会有什么新情况。
就我看,这条线索榨不出什么东西了。
凡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还有别的吗,警官?凯奇微微笑着点头。
当然。
我就是在等你问我……我们找到了一个手推车。
好家伙,真有你的。
凡斯兴奋地说。
手推车是在东路旁的树丛里发现的,凯奇忙不迭地报告说,离溶洞约有五十英尺的距离。
海纳希通知我东西找到之后,我决定自己过去看看。
你还记得我们在石壁底下看到一片沙地吧,在仔细地搜查过之后,我们还发现附近有无数的脚樱所以我想你是对的,凡斯先生。
马克的眼光从凯奇转回到凡斯身上。
对什么对?他没好气地问道。
格瑞弗死亡的细节之一。
凡斯回答,不过先等我确认了所有牵涉到手椎车的事情之后……就在这当口,里兰德伴随着伯妮丝一起走出会客厅来到了门厅。
看到我们,里兰德看起来有些尴尬。
伯妮丝小姐和我怕吵,所以我们离开图书室在会客厅待了一会儿。
外面太闷了,屋子里还好些。
其他人都在图书室吗?凡斯问。
除了斯泰姆。
他大半个下午都在卧龙池畔安装绞盘。
他打算今天就把石头弄上来。
本来他还要我帮忙,可是天气这么热,而且我也没那个心情。
斯泰姆现在人在哪儿?凡斯问。
我想他去找人了,好帮他操纵绞盘。
伯妮丝走到楼梯旁。
我想回房间去躺一会儿。
她低声说道,看样子似乎刚刚哭过似的。
里兰德的眼光追随着伯妮丝,直到后者逐渐消失在楼梯之后,才转向凡斯。
我能帮什么忙吗?他问,也许我应该去帮斯泰姆弄石头的,不过,事实上我有些事情想跟伯妮丝小姐好好谈谈。
她自己都闹不清这一悲剧对她的伤害有多大。
她真的是处在崩溃边缘了。
我觉得我有义务尽可能地帮助她。
当然。
凡斯赞许地说,随即又问道,今天这儿又发生了什么让伯妮丝小姐困扰的事情吗?里兰德欲言又止。
过了一会儿才说:吃过午饭后,伯妮丝的母亲找了我去。
斯泰姆夫人看到斯泰姆走下泳他,就死命地恳求我,要我把斯泰姆带回屋子里来。
她的话前言不搭后语,有些歇斯底里。
我只知道她认为池子里有不利于斯泰姆的东西——显然她的水怪情结又回来了。
我跟希思太太商量之后,拨了霍尔德医生的电话。
他现在正在上面陪着她。
凡斯看着里兰德,没有立刻答话。
最后他说:我们必须请你继续留下来。
里兰德抬起头,面对凡斯的凝视。
我会在北边的阳台上——如果你要找我的话。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很快地转身走向走廊。
当里兰德关上他背后的门后,凡斯转向伯克警探。
在我们回来之前,守在前厅这儿。
他对警探下命令,注意别让任何人接近泳池。
伯克举手行礼,朝楼梯走去。
警官,肯尼迪呢?凡斯问。
在车子接走格瑞弗的尸体之后,凯奇告诉凡斯,我要他留守在东路上的大门。
凡斯转向前门。
如果是这样,我想我们这就到游泳池去。
不过我们开车去,一直开上水泥小径之后再走过去。
马克看起来很疑惑,不过他什么也没说。
我们跟着凡斯走下前门的阶梯,上了他的车。
我们开车往东路,在大门口接了肯尼迪,再回头转进两旁大树成荫的水泥小道。
凡斯把车停在路边,等我们下车之后,凡斯伸手取了他要柯瑞放在后座的手提袋。
接着他率先往下走到泳池东北角的那片低地。
在我们左手边,过滤系统附近的地面上,安放着一具绞盘,一旁还有大圈的粗绳索。
不过很明显,斯泰姆还没有回来。
斯泰姆手脚很利落,凡斯看着绞盘,随口说道,你看他把绞车组装得多好。
不过他还是得花上好一番功夫,才能把石头从池子里弄出来。
往好处想——运动对身体总是有益无害。
马克开始没耐心了。
你把我们大队人马带到这里来,他问,就是为了说明运动的好处吗?我亲爱的马克!凡斯平和地说,也许我要你们来此的理由比这个更傻气。
可是……我们站在水泥小径的末端。
凡斯拿着手提袋往前走了约十五英尺左右。
请你们待在原地一分钟,凡斯要求,我要在这儿做些实验。
他走过草地来到泥岸。
就在池边一两英尺的地方蹲了下来,把袋子放在身前。
凡斯把手伸进袋子,拿出一样东西。
接着他整个人都几乎弯向池边,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一只手上。
一会儿之后,他站直身体,接着,我看到他又弯身下去,把身体靠在伸出的双手上。
马克稍微侧着身体,好看清楚凡斯的活动。
不过显然他没能看出什么名堂。
很快,凡斯站了起来,把手伸进口袋里,拿出一支烟。
接着,他慢慢地转过身来,招手示意要我们过去。
当我们走近他时,凡斯指着靠近池子部分的平坦泥巴低地,压低声音问道:你们看到了什么?我们弯腰看着凡斯手指着的地方。
在泥地里有两道似曾相识的印痕。
一道像是我们最早发现的原大蹄印,另一道则类似三指爪痕。
马克惊诧地看着。
天啊,凡斯!这是怎么回事?它们看起来就像是我们在池底看到的那些蹄印啊!肯尼迪早已跪在地上,仔细地观察着这些泥樱你觉得怎么样?凡斯问他。
肯尼迪继续盯着这两个印子,没有立刻回答。
缓缓地,他站了起来,若有所思地频频点头。
它们就跟我复制的蹄印一模一样,绝对没错,长官。
他疑惑地看着凯奇,可是昨天我并没有在泥岸上看到这些印子呀。
那时候它们还不存在,凡斯解释着,不过我想要你看清楚——确定它们是跟你昨天看到的相同……这些印子是我刚刚弄出来的。
你是怎么弄出来的——用什么弄出来的?马克气呼呼地问。
用我今天下午买的行头,凡斯说道,新手套和新鞋子,你没猜出来吗?凡斯笑着说。
他拿起手提袋,走回到水泥小径上。
过来,马克,凡斯说,我会解释给你听。
不过我们最好别在这里,这里实在是泥泞不堪。
凡斯率先坐进箱型车宽敞的后座,我们随后跟着进去。
肯尼迪则是站在打开的车门旁,一脚踩着车门的踏板。
凡斯打开袋子,拿出一双我这辈子看到过的最怪异的手套。
手套的质料是厚橡胶,手肘部分约有六英寸的长度,手掌部分除了大拇指之外,只有两个简化了的宽手指套。
它们看起来就像是怪兽的三指尖爪。
马克,这些手套,凡斯跟大家说明,有个专门的名称,叫做双连指潜水手套,它们是美国海军的标准配备。
主要是为了方便进行水下作业而设计的,它们能适应最困难的潜水任务。
而我刚才就是用这个手套在低地上做出泥印的。
马克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直直地看着凡斯。
你的意思是,有人就靠着这种手套在卧龙池底弄出印痕!凡斯点点头,把手套丢回手提袋里。
是的,手套解开了水怪爪痕之谜……而下面这个将会说明池底水怪的蹄樱凡斯再度把手伸进袋里,拿出一双奇形怪状的足下装备。
这双大得吓人的鞋子有着沉重的铜鞋底及厚皮革鞋面,在脚踩及鞋面之上,还有一条带扣的宽皮带。
这是潜水鞋,凡斯开口,同样是标准配备……你看看鞋底为了防滑所做的花纹。
凡斯把鞋子翻转过来,在铜质鞋底上有着鳞片状的凸起及凹缝,就像汽车轮胎的胎纹。
接着是一段长时间的静寂。
凡斯的说明让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深深的遐想。
凯奇的脸布满阴霾,站着的肯尼迪则是充满好奇地盯着鞋子。
我的天啊!马克发自内心地惊叹着,我开始有个想法了……他看着凡斯,忙不迭地搓着手。
不过,目前我们还差一些东西,凡斯没有让马克说下去,我们必须得搞清楚——我们必须要找出一些尚未出现的证据来佐证我的假设。
现在最重要的,是要证明潜水服的确存在。
马克理解地点点头。
我明白你的意思,他喃喃地说,在这附近应该也有一套类似的潜水服、鞋子及手套。
没错,就是这样。
就在这一带,应当还有一具氧气筒……凡斯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他的眼睛也跟着半闭起来,它们应该是在伸手可及的范围内,他加了一句,就在这附近的某个地方。
水怪的潜水行头!马克嘟哝着,似乎这是他经过一连串思考后的结论。
完全正确。
凡斯点头,把烟丢出窗外,而且这潜水装备一定就藏在离泳池不远的地方,因为凶手没有时间把它带走。
也不可能把装备带回别墅——这样太冒险。
任意弃置也行不通……这是件经过精心策划的案子——每个细节都考虑到了。
没有偶然、没有意外……凡斯突然中断他的话,很快地起身走出车子。
走吧,马克!我想到了!凡斯的声音里有一种压抑的兴奋,我的天!一定错不了。
潜水装备一定是在那儿——不可能在别的地方。
这个想法实在是太可怕了,不过也许……也许——第20章 真相大白8月13日,星期一,下午5点凡斯回到水泥小径,朝泳他的方向走去,我们其他人则紧随其后。
走到一半,凡斯从小径往右转进灌木丛里,并招手要我们跟进。
小心别让屋里的人看到我们。
凡斯的声音越过肩膀传来,脚不停步地走向墓园。
当我们站在墓园铁门之前后,凡斯首先小心地四下张望,还抬头望望不远处的悬崖,接着他快速地从口袋拿出钥匙。
打开门之后,他缓慢地把它向内推开,待我们进去后,又小心翼翼地关上门。
这已经是一天里我们第二次进入斯泰姆家族阴湿死寂的墓园了。
凯奇的手电筒把黑暗分成两半,凡斯走过去从他手上接过手电筒。
我需要用它一下。
凡斯解释,往前走向右边成排的冰冷棺木。
凡斯依次地用手电筒照着每具棺木生锈的铜饰及发黑的银制名牌。
他细心地检查着,用空着的那只手不断擦拭着失去光泽的银牌,好把刻在上面的字看个清楚。
当他检查到最下面一排时,他在一具显得特别古老的橡木棺木前停了下来。
安东尼·斯泰姆,生于1790年,死于1871年。
凡斯大声地念出来。
他把光线集中在棺木盖上,并用手指摸了摸盖子上好几处地方。
应该就是在这里了,我想。
凡斯喃喃地说着,这是这里面年代最为久远的一具棺材,上面却没有什么灰尘。
经过这么长的时间,尸体应分解得非常完全,该会有足够的空间容纳其他的东西。
他转向凯奇,警官,麻烦你和肯尼迪把这具棺木移到地上。
我想把它打开看一下。
一直神情专注却又满腹狐疑地看着凡斯的马克,这时候突然从暗处站了出来。
你不能这么做,凡斯!他抗议着,你不能就这样擅自打开一具私人棺木……我们现在没有时间来讨论这些法律的问题了,马克,凡斯急切地埋怨,快来,警官。
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凯奇毫不迟疑地向前走了一步。
听到了,凡斯先生,他果断地回答,我想我知道我们将会找到什么东西。
马克及凡斯互相注视了好一会儿,然后马克走到一边,转过身去。
棺木从架子上移到了墓室的地面,凡斯弯身检查棺盖。
噢!盖子上的螺丝不在了。
他试着推动棺盖,毫不费力地就将棺盖移开了。
靠着苔官相助一臂之力,厚重的棺盖被放在一旁。
棺盖之下还有内棺。
内棺的盖子也是松开的,凡斯轻而易举地拿开它。
然后他用手电筒照着内棺的里面。
这跟我们今天下午看到的潜水服一模一样,马克。
凡斯镇定冷静的声音传人耳际。
他用手电筒照向棺内深处,这是在浅水区使用的潜水装——采珠人大都是穿这种。
头盔上有三盏照明灯,还有一副面罩……潜水装、头盔、面罩,完全一体成型,这是美国海军使用的高级橡胶潜水服。
他弯身摸了一下它的质料,嗯,没错,这是必然的。
一定得把衣服的前面割开。
这样才能方便地脱下潜水装,无须转开头盔上的螺丝以及解开绑在腿上的带子。
他把手伸进棺木里,把放在潜水服旁的两只橡皮手套和一只铜底鞋拿出来,这也跟我今天带过来的手套、鞋子相同。
卧龙池底的蹄印及爪痕就是它们留下的。
马克被这突如其来的发现吓坏了,两眼呆呆地低头看着棺内。
很显然,这里是宅院里惟一一处最安全的所在,凡斯继续说道,年代久远是凶手选择这副棺木的原因。
过了这么多年,除了骨头,应该没有什么其他东西可以剩下了。
稍微把骨架往下压,整套潜水服就有地方放了。
你可以看到,这套潜水装备无须氧气软管。
只要一具能塞进潜水衣的氧气筒,再连到头盔的入口阀就行了……看看这个。
凡斯指着棺木后段,那儿有个大约十八英寸长的金属圆筒。
这是氧气筒。
它能水平地放置在潜水衣的前胸部分,而不干扰潜水者的行动。
当他试着把氧气筒从棺木里取出来时,我们听到锵的一声响,好像氧气筒碰到了另一片金属。
凡斯把手继续伸进棺材底部,拿出了一根铁耙。
它足有两尺长,其中一端有三个锐利的钢叉。
凡斯用手轻轻抚摸。
上下摸索了一会儿,他以一种异常愤怒的声音说:水怪的爪子——撕裂莫达戈和格瑞弗胸膛的爪子。
凡斯把铁耙丢回内棺,关上内棺棺盖。
接着他对凯奇和肯尼迪使了个眼色,他们合力把沉重的橡木棺盖合上。
这里就先这样吧。
凡斯说完之后,率先走出墓园,我们便也尾随他重新回到阳光的怀抱。
凡斯轻轻锁上了门,把钥匙再度放回他的口袋里。
他停下来点燃一支烟,然后,严肃地看着眼中依然闪烁着迷茫神情的马克。
马克,这件案子已经很清楚了,他说,这案子的确会令人想到水怪——一个邪恶却又无所不能的恶魔。
不过,我倒是认为,还有比水怪更邪恶的、更可怕的。
那就是当人堕落、陷入疯狂时的那种残酷无情、工于心计。
啊,当人堕落为禽兽时,人会成为地球上最可怕的、比水怪远远还要可怕的生物。
马克深深地点着头。
我开始明白你的意思了。
不过,这里面还有太多事情需要做出解释。
我想我能解开所有的谜团,凡斯回答,现在案情的基本脉络已经梳理出来了。
凯奇紧皱着眉头,他看着凡斯的神情里交织着崇敬及钦佩。
那么,凡斯先生,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他略带歉意地说,有一件事情我想请你给我一个解释——穿着潜水服的家伙是用什么办法不留足迹地离开泳池的?你不会告诉我他还有翅膀吧?不,警官,凡斯指了指墓园旁成排的木料,这就是答案。
我也是直到今天下午才想到的。
在确定他只能靠着两条腿走出泳池之后,我知道一定有个简单不过的方法,让他足不沾地地从容离去——特别是他身上背负重物,脚上又穿着沉甸甸的潜水鞋。
当我刚才来到墓园时,突然间脑子灵光一闪。
他微微地笑着,我们应该早就想到的,昨天当我们走在卧龙池底时,不也是这么做的吗?凶手事先放块木板在水泥小径及泳池池畔之间——两者间的距离并没有比木板长了多少。
然后,他爬出泳池走上木板。
最后他只要把它带走,放回墓园旁的木材堆里就没事了。
你说的很对!凯奇信服地点着头,草地上类似沉重行李箱压过的凹痕就是这么来的。
没错,凡斯点头,那是穿着潜水服的这家伙踏上厚木板时所压出来的印子……专注着倾听他们对话的马克,这时开口了。
这些犯罪的细节你都解释得非常好,凡斯,但是到底是哪一位先生犯下了这些恐怖的罪行呢?我们应该马上采取必要的行动。
凡斯抬头看着马克,摇摇头。
不,不——不能马上,马克,凡斯说,这案子太复杂,中间还有许多未解的谜——我们有太多事情要纳入考虑。
我们并没有当场抓到凶手,所以绝对不能莽撞行事。
知道谁是凶手、怎么犯案是一回事,要去拿出证据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那依你的意思,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呢?凡斯想了一下,然后说:这很棘手。
也许我们应该巧妙而大胆地暗示我们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好让凶手主动俯首认罪。
当然我们绝对不能太急着采取直接的行动。
现在离天黑还有好几个钟头,在下决心之前,让我们先讨论讨论。
他瞄了一眼手表,我们最好先回到屋里去。
在那儿我们好好商量一下我们的下一步棋该怎么走。
马克点头同意,我们穿过灌木丛,走向凡斯的车。
当我们的车开上东路时,有部车向我们迎面驶来,斯泰姆跟两个看似工人的男子下车走向我们。
有新消息吗?斯泰姆问。
没有等凡斯回答,他继续说,我现在要去把池里的石头弄出来。
我们的确有事情要跟你说,凡斯回答,不过,我们最好不在这里谈。
当你完成你的事后,回屋里来。
我们会在那里等你。
斯泰姆微微地挑起眉毛。
噢,好吧。
我大概只需要一个钟头左右。
然后他转身消失在水泥小径里,两个工人则跟随其后。
我们迅速开回豪宅。
凡斯没有直接从前门进去,而是绕到北侧可以眺望卧龙池的阳台。
里兰德坐在一张宽大的藤椅里,静静地抽着烟,凝视着对面的崖壁。
他几乎没注意到我们,凡斯在点了一支烟后,过去坐在他的旁边。
游戏结束了,里兰德。
凡斯轻轻地说道,我们已经发现了真相。
里兰德的表情没有任何的改变。
什么真相?他问道。
有关莫达戈及格瑞弗被杀害的真相。
凡斯一字一顿地说。
我知道你们会找到答案的,他平静地回答,不久前我看到你们在泳池边。
我猜得出来你们在那儿做了什么……你们也去了墓园吧?是的,凡斯承认,我们检查了安东尼·斯泰姆的棺木。
在里面我们找到了潜水装备——还有一个三爪铁耙。
氧气筒呢?里兰德问,他并没有把视线从面前的崖壁移开。
凡斯点头,也在里面——整件案情已经十分明朗。
所有有关本案的谜团,我.相信,都解开了。
里兰德低下头,试着用颤抖的手指填充烟丝。
就某种角度来看,我很欣慰,他以低沉的声音说,也许这对大家都比较好。
凡斯近乎怜悯地看着对方。
有件事我不完全明白,里兰德先生,凡斯终于开口,在莫达戈失踪后,你为什么要打电话报案?这事本来可能被当成意外而结束的,是你埋下了让人疑心谋杀的种子。
里兰德慢慢地把头转过来,他皱着眉头,看起来像是在盘算着如何回答凡斯的问题。
我不知道——究竟为什么——我会这么做。
他颓丧地摇摇头。
凡斯的目光锐利地停留在里兰德的脸上。
然后问:你现在怎么打算,里兰德先生?里兰德低头看着他的烟斗,把玩了一会儿,然后站了起来。
我想上楼去找一下伯妮丝小姐——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这事最好由我来告诉她。
凡斯点头,我相信你是对的。
就在里兰德要关上门进屋子去时,马克迅速地跳起来,也朝屋子冲去,凡斯立刻起身阻止住他。
马克,你不用去。
他严肃地,近乎命令地说道。
可是你不能这么做,凡斯。
马克挣脱着甩开凡斯的手,你没有权利如此藐视司法。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会自杀的。
这实在太过分了!拜托,马克,相信我。
凡斯严肃地回答,这样做是最好的。
突然他睁大眼睛,脸上满是惊愕的表情,噢,我的天!他叫道,你到现在还没搞清楚……等等……你等等。
然后他强压马克坐进椅子里。
没过多久,我们看到穿着泳衣的斯泰姆从更衣室里走了出来,他走过滤水系统顶部,来到绞盘旁。
两个工人已经把绳索缠在绞具上,并站在弯曲的手把旁边,等候斯泰姆进一步的指示。
斯泰姆捡起粗绳的另一端,把它扛在肩头,沿着岩壁下方,涉水走到半露出水面的巨石旁。
我们看他先把绳索在石头上绕上几圈,接着尝试利用由另外两人操纵的绞车来推动这大石块。
有两次绳子滑落,还有一次固定绞盘的木桩松脱。
就在这时,里兰德不声不响地回到阳台,在凡斯旁边坐了下来。
他的脸色苍白,满脸尽是哀伤。
马克大吃一惊,好奇地盯着他看。
里兰德则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泳池。
打从一开始伯妮丝就起了疑心,里兰德跟凡斯说道,他的声音比耳语大不了多少,不过,我想,在你们各位发现真相之后,她好过多了……她实在很勇敢……这时,越过卧龙池岸,传来仿佛打雷的隆隆声。
我们一天前才勘探过的岩石山头,突然整个倾覆滑落,朝斯泰姆所站着的水深及胸的位置冲去。
当大石头开始崩落之时,有那么短短的一刻,我们看到斯泰姆抬头往上望去,惊惶地想逃避轰隆下坠的石块,但不幸的是,一切都晚了,斯泰姆因手被绳子缠住而无法脱身。
那巨石把他结结实实地砸在下面。
与此同时,一个极端恐惧、歇斯底里的尖叫声从我们上方的阳台响起,我们明白,那是来自斯泰姆老夫人。
有好几秒钟,我们都陷入震惊中。
然后我们听到里兰德柔和的声音。
圆满的结局。
他评论着。
凡斯深深地吸了口烟。
圆满——而且合乎正义。
他说。
原先站在绞盘旁边的两个工人现在正费力涉水朝斯泰姆被砸住的地方走去;不过明显地,他们的努力将会是白费功夫——如此巨大的石块结结实实地打在身上,斯泰姆绝对不会有活命的可能。
就在这个时候,通往走廊的门开启了,脸色苍白的霍尔德医生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阳台。
噢,你在这儿,里兰德先生。
他欲言又止,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最后他脱口而出,斯泰姆夫人过世了。
由于突然的惊吓过度——她看到了意外的发生。
你最好马上把这消息通知她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