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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一场棋赛(2)

2025-03-30 06:32:05

万斯仔细地检视那皮包。

既然如此,他轻快地说,钥匙的事,就到此为止吧。

现在,我们要再去打扰你叔叔了。

你认为,你跟着我们一块儿去好呢,还是让我们自己去当不速之客?叔叔出去了,她告诉我们,到河滨大道那头散步去了。

那安纳生先生呢?我猜,也还没从学校回来,是吗?还没回来。

不过,他会回来吃午饭,星期二下午他没有课。

既然这样,那我们可以先找毕朵和令人敬仰的派恩。

还有,我在想,或许你应该趁这时候去看看杜瑞克夫人。

虽满腹狐疑,她仍然微笑地点了点头,走出地下室的门。

希兹随即进屋子里寻找毕朵和派恩,然后将他们带到会客厅里来,前一天晚上万斯就是在这里问他们话。

不过,我们并没有从这两人的供词中获得什么进展。

两人都在晚上十点钟上床睡觉,他们的房间在四楼,连狄勒小姐看完表演回来都没发现。

万斯还问他们,有没有听到射箭场内有异声,暗示杜瑞克家后门在半夜十二点左右曾传出开关声,但显然,当时两人都已熟睡。

万斯让两人离开,并且警告他们绝对不能对任何人提起刚刚谈话的内容。

过了五分钟,狄勒教授回来。

他虽然惊讶看到我们,但仍然客气地和我们打招呼。

这一次,马克汉,你终于挑个我不忙的时间。

我猜,又有别的问题来找我吧。

来,到图书室里聊聊吧,那里谈话比较舒服。

他带头走上楼。

当我们一一就坐,他从旁边酒柜中取出一瓶波多酒,坚持要我们也陪他喝一杯。

应该把杜瑞克也找来,他说,虽然他不常喝酒,不过却很喜欢我这瓶\'九六\'。

我说,他应该多喝点波多酒,但是他说这对他身体不好,会痛风。

这根本是迷信,波多和痛风一点关系也没有,上好的波多是葡萄酒中极品,完全不会造成痛风。

对杜瑞克来说,其实需要一些刺激……可怜的家伙。

他是个绝顶聪明的人,马克汉,如果不是身体不好,绝对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科学家。

他告诉我,万斯说,他正在试着修正和光波干扰有关的量子理论,而你却泼他冷水。

老先生笑了起来。

是啊,我就知道,这种话才能激发他最大潜能。

其实,杜瑞克进行中的研究,是具有革命性的,他已经找出一些非常有意思的理论基喘…不过,我相信,这不是你们几位今天所要讨论的话题。

马克汉,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吗?还是,你有什么新的发现要告诉我?很可惜,我们还没什么大发现,只是再度来叨扰你……马克汉有些迟疑,不知该如何开口。

接着还是万斯接腔:昨天我们离开这里后,案情又有了新的发展,发生了一两件事。

如果我们能知道昨天晚上府上所有人的行踪,将会对我们的调查有极大帮助。

你们的行踪,其实将对这案子中的若干要素,造成重要影响。

老教授有些惊讶地抬起头,但没有表示意见,淡淡地说,这简单,你想知道哪一位的行踪?没有特定的任何一位。

这样……让我想想,他拿出那陈旧的海泡石制烟斗,一边添加烟草,一边说,我和贝莉儿、西古德大约六点钟时,一块儿吃晚餐。

大约七点半左右,杜瑞克过来,再过几分钟则是帕帝来访。

八点钟,西古德和贝莉儿一块儿去看表演,十点半杜瑞克和帕帝离开。

我让派恩及毕朵早点休息,大约十一点回房把门锁上。

就是这样子。

狄勒小姐是和安纳生先生一块儿出去的吗?是的,西古德也不是挺爱看,不过每次都会带贝莉儿一块去。

噢,对了,他大多是看易卜生的作品,他是标准的易卜生迷。

在美国长大,一点都没有影响他对挪威的热情,他心里深处还是对于自己祖国很忠诚。

在整个奥斯陆大学,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挪威文学。

他惟一喜欢的音乐,是葛瑞格的作品。

如果他告诉你,他去看歌剧或演唱会,你几乎可以确定,那节目一定和自由派挪威作家有关。

这么说,昨天晚上他是去看易卜生的作品?我想,是《罗斯默庄》吧,现在正在纽约上演。

万斯点点头,说:是华特·汉普登导演的。

安纳生先生和狄勒小姐看完演出回来,你有没有再见到他们?没有。

我猜,他们回来得很晚。

今天早上贝莉儿告诉我,他们看完表演后还去广场吃宵夜。

西古德快回来了,详细情况你可以问他。

虽然教授显得很有耐性,但谁都能看出,这些不着边际的问题让他有些不满。

教授,能不能请你--万斯锲而不舍,继续问,告诉我们,杜瑞克先生和帕帝先生为什么会在晚餐之后,来到这里?这没什么特别,他们平时晚上常会过来。

杜瑞克本来是来找我,谈他对量子理论修正的问题,但是帕帝来了之后,就没有再谈起这个话题,帕帝虽然是个很优秀的数学家,但高等物理却不是他所擅长的。

狄勒小姐去看演出之前,有没有见到帕帝先生或杜瑞克先生?狄勒教授自口中缓缓取出烟斗,脸上开始露出不悦。

我不得不说,他表示,我实在看不出回答这些问题的目的。

不过,他用更为不悦的语气补充,如果我家里这些芝麻绿豆的小事,都会对你们有帮助,当然,我也会知无不言,言无不荆他看了万斯好一会儿,说:是的,昨天晚上帕帝和杜瑞克都见到过贝莉儿,在开演前大约半小时,我们所有人,包括西古德,都在这房间里。

我们甚至谈到易卜生的天赋异禀,杜瑞克坚持颂赞霍普曼的伟大,还让西古德很不高兴。

/* 52 */第14章 一场棋赛(3)这么说,安纳生先生和贝莉儿小姐是在八点钟离开,最后剩下你、帕帝先生和杜瑞克先生。

是的。

然后,我记得你说,帕帝先生和杜瑞克先生十点半离开。

他们是一块儿走的吗?他们一起下楼,教授答道,我想,杜瑞克是直接回家,帕帝则约了人在曼哈顿西洋棋俱乐部。

杜瑞克回家,似乎有点嫌早,万斯说,尤其他是来找你谈一件重要的事,但直到他离开前,都找不到适当的机会和你讨论。

杜瑞克当时不太舒服,教授持续着他的耐性说,我告诉过你们,他很容易疲累,昨天晚上这样出来,已经是很难得的了。

而且,他还告诉我他不舒服,回去之后要立刻上床。

没错……可以理解,万斯说,刚刚他才告诉我们,昨天早上他六点钟就起床工作了。

这我一点也不惊讶,只要他脑海里有件事情没完成,他就会拼命工作。

可惜,他不懂得找个法子来平衡他对数学的热情。

有时候,我很担心他的精神状况不稳定。

不知为什么,万斯换了个话题。

你刚刚说,帕帝先生昨晚在西洋棋俱乐部约了人,他边说边小心地点燃一根烟,他有没有告诉你是和什么事有关?狄勒教授轻松地微笑,说:他整整说了一个小时。

是这样的,有一个叫做鲁宾斯坦的先生--据我所知是西洋棋天才,正在美国访问--要请他去参加三场西洋棋表演赛。

昨天是最后一场,从下午两点钟开始,一直比到六点,本来应该在八点钟继续比赛,但鲁宾斯坦有个重要的宴会必须出席,所以把时间改到十一点。

帕帝的状况不太妙,因为他输了第一场,和了第二场,如果昨天晚上他能赢,便可以和鲁宾斯坦打平。

根据下到六点钟时的战况来看,他觉得自己很有获胜机会。

不过,杜瑞克不这么认为……总之,他应该是直接从这里到俱乐部的,因为他们离开的时候,已经十点半了。

鲁宾斯坦是个很强的高手,万斯原先隐藏的对西洋棋的热中,终于展露无遗。

他说,他是西洋棋大师之一,他在一九一一年曾于圣席巴斯坦击败卡帕布兰加;一九七到一九一二年间,他被人们视为最有条件挑战拉斯卡博士世界冠军头衔的选手(作者注:阿基帕·鲁宾斯坦当时是--现在仍是--波兰西洋棋冠军,也是国际上重量级大师。

一八八二年生于罗德兹附近的史塔维斯克,一九六年的奥斯登大赛中,开始在国际西洋棋坛崭露头角。

最近这次造访美国,也大有斩获。

)……是的,如果能击败他,对帕帝而言将有重大意义。

其实,能够和鲁宾斯坦交手,已经是对他的极大肯定了。

帕帝虽然曾经提出一套布局法,但从来没有被人封为大师级人物。

对了,昨天晚上的结果怎么样?我从老教授嘴角的微笑中再次注意到他压抑的不满。

不知道,他答说,我没问,但我猜是帕帝输了。

因为当杜瑞克指出他棋局中的弱点时,他比以往更乐观。

杜瑞克是很谨慎的人,如果没有充分的具体证据,他很少会针对一个问题提出他的看法。

万斯讶异地扬起眉头。

你是说,帕帝和杜瑞克讨论未完的棋局来分析各种可能的结局?这么做不但违背棋德,任何棋手都可能因此而被撤销资格。

我对西洋棋的规矩不怎么了解,狄勒教授有些尴尬地说,不过我想帕帝应该有分寸,不至于做出违背棋德的事。

对了,我记得,当他在那边的棋盘上沉思时,杜瑞克走过去,他还阻止杜瑞克提出建议。

刚才说的讨论,是之后的事,只是泛泛谈谈罢了,我相信他们没有特别针对那盘棋作讨论。

万斯缓缓地将身体前倾,慢慢将烟头按熄。

我知道,他又有什么重大发现。

只见他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棋盘边,一只手放在方形的精致棋盘上。

你说,当杜瑞克走上前来,帕帝正在这棋盘上分析自己的棋局?是的,正是如此,狄勒教授努力地保持礼貌,杜瑞克坐到他对面,看着棋盘上的布局,开始表示意见,但帕帝不准他说。

十五分钟后,帕帝要杜瑞克走开,也就是这时候,杜瑞克说他输了,说他尽管表面上看起来占了优势,但实际上却已经不堪一击。

万斯的手指头一直在棋盘上滑来滑去,并且从盒子里拿出几颗棋子,然后再摆回去,仿佛只是漫无目的地把玩。

杜瑞克究竟是怎么说的,你还记得吗?他问,头并未抬起来。

我当时没怎么注意听--这不是我特别感兴趣的话题。

教授的回答带着一股明显的遗憾,他继续说:不过,据我记忆所及,杜瑞克说,如果这是一场速战速决的比赛,帕帝可能会赢;但是,鲁宾斯坦是出了名的谨慎和慢动作,因此必定会发现帕帝的弱点。

帕帝有没有反驳?万斯回到椅子边,从烟盒中再掏出一根烟,但并没有坐下。

有,而且非常强烈。

刚好杜瑞克是那种批判意识强烈的人,而帕帝对任何和西洋棋相关的事情都特别敏感。

所以,对于杜瑞克的说法,他非常愤怒。

不过后来我把话题岔开,他们离开时,显然也已经忘了刚刚的争议。

我们又沉默了数分钟。

马克汉正忙着向狄勒教授道歉,试图淡化我们造访为他所带来的不愉快。

对于万斯老是追问帕帝棋局的细节,马克汉也相当不以为然。

退出会客厅时,他终于把心中的不满吐出来:/* 53 */第14章 一场棋赛(4)你要问这屋子里每一个人昨天晚上的行踪,我很能理解,但你一再追问帕帝和杜瑞克为了一盘棋的争吵细节,我就觉得完全没什么道理。

别忘了,除了八卦,我们还有重要任务在身。

痛恨八卦,使得英国诗人尼森笔下的伊莎贝尔平淡终其一生,万斯回答说,不过,马克汉,我们都不是伊莎贝尔!老实告诉你,我八卦是有目的的,我是在搜集资讯。

你搜集了什么资讯?马克汉尖锐地反问。

万斯小心地望了大厅那头一眼,身体倾向前低声地说:我发现,图书室中那棋盘上,有一个黑色主教不见了。

留在杜瑞克夫人房门外的那颗棋子,和楼上那副正好是同一套。

/* 54 */第15章 面访帕帝(1)四月十二日,星期二,中午十二点三十分这讯息震撼了马克汉。

和往常一样,当他一激动便会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踱来踱去。

希兹慢了半拍才了解这则讯息的重要,正用力抽着口中的雪茄--显示他心里正忙着整理案情。

两人都没来得及开口,大厅后方的门突然打开,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朝会客厅方向走来。

从杜瑞克夫人处回来的贝莉儿·狄勒,出现在走廊上。

她满脸疑惑,把目光落在马克汉脸上。

她问:今天早上你对艾多夫说了些什么?他的情绪非常糟,他几乎把整间屋子的每一个门锁、窗户都测试遍了,好像在担心什么窃贼闯入似的。

他还恐吓葛瑞蒂,要她晚上睡觉前得把门上锁。

你是说,他警告葛瑞蒂?万斯说,有意思……女孩的目光移向万斯。

是的,但是他什么也不肯告诉我,他显得很紧张,而且神秘兮兮的。

最奇怪的是,他不肯走近他母亲……这究竟怎么回事,万斯先生?我感觉,好像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

我也不确定究竟是怎么回事,万斯的声音有些低沉沮丧,我甚至不敢去了解。

如果我想的没错……他顿了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我们还是再观察看看,或许今天晚上就能知道答案了。

不过,就你而言,狄勒小姐,倒没什么值得担心的。

万斯露出温馨的微笑,问道:杜瑞克夫人还好吗?她看起来好多了,但似乎还有些事情令她很担心,我猜一定和艾多夫有关,因为她从头到尾,都在和我谈艾多夫,不断问我,他近来举止有没有什么异常。

这种情况下,她这种反应挺自然的,万斯回答说,但你可不能让她的态度影响你。

好啦,我们换个话题吧。

据我所知,昨天晚上,到剧院看演出之前,你在图书室里待了大约半个小时。

告诉我,狄勒小姐,那时候你的皮包还在你身边吗?她被这问题怔住了。

迟疑了一会儿,她答说:我进到图书室时,把皮包和外套一并放在门边的小桌子上。

是那个放着钥匙的鳄鱼皮包?是的,西古德很讨厌晚装,所以每次我们一块儿出门,我都穿着一般白天穿的衣服。

也就是说,除了那半个小时,接下来整个晚上你都没离开过这皮包。

今天早上呢?早餐之前,我带着皮包出去走走,然后我把它摆在大厅的衣帽架上,大约摆了一个小时。

不过,大约十点钟我要到玛意夫人那儿时,又将它带着。

也就是在那时,我发现那短枪被人放了回去,临时决定先不去玛意夫人那里。

在你和马克汉先生来之前,皮包被我留在楼下射箭室里。

之后我都随身带着它。

万斯向她致意,感谢她的回答,然后说:现在,我们对皮包的行踪已经了解得十分清楚了,请你也将这事情全部忘掉。

她显然喉咙中哽着问题,但万斯很快地接口,浇熄了她的好奇心,你叔叔告诉我们,昨天晚上你到广场去吃宵夜,所以,你一定很晚才回到家吧?平常我和西古德出门,都不会太晚回家的,她答道,语气中有些许抱怨,他不喜欢夜生活,我本来要求他玩到晚些回家,但他看起来痛苦不堪,我也不忍心再强求。

我们到家的时间是十二点半。

万斯微笑地站起来,说:你实在有很好的耐性,忍受我们这些愚蠢的问题……现在我们要去找帕帝先生,看看他有什么高见。

通常这时候他应该在家吧?我确定他在,女孩陪我们走向大厅,你们来之前不久他才离开,他说他必须回家一趟。

我们正要踏步出门,万斯却停了下来。

哦,对了,狄勒小姐,有件事我忘了问:昨天晚上你和安纳生先生回家时,你怎么知道是十二点半?我注意到,你并没有带手表。

西古德告诉我的,她解释,我有些气他这么早就带我回来,进到大厅时我故意刺激他,问他现在才几点钟,他看了看表,说是十二点半……就在这时候,大门打开,安纳生走了进来,吃惊地望着我们,接着,眼光和贝莉儿·狄勒相遇。

小姐你好?他亲切地和她打招呼,看来,你被警察包围了。

然后转头对我们说:又有什么贵干?这屋子快变成警察局了。

你们还在寻找史普立克的破案线索?哈,莫非是\'聪明学生被嫉妒的老师干掉!\'会不会真是如此?……才不是这样呢,女孩说,他们还挺周到的,我正在告诉他们,你是个什么样的老古板,十二点半就带我回家!我想我宠你已经宠过头了,安纳生笑道,对你这种年纪的女孩子来说,已经算很晚了。

沉迷数学的老家伙,实在太可怕了。

她有些生气地回了一句,然后转身奔上楼。

安纳生耸了耸肩,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然后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看着马克汉说:有什么好消息吗?关于这件新的案子,有什么进展?他边说边把我们带回到会客厅,你知道吗,我实在很怀念那孩子,实在倒楣透了,竟然叫\'约翰·史普立克\',什么名字不好拳…我们没有什么能告诉你的,安纳生,马克汉打断他的话说,案情没什么进展。

/* 55 */第15章 面访帕帝(2)这么说,只是来看看老朋友?要不要留下来,一块儿吃午餐?我们有权利,马克汉冷冷地说,保留任何调查结果,我们也没有必要向你报告我们的任何行动。

果然!案情的确有了令人难过的进展,安纳生酸溜溜地说,我本来以为,我可以成为你们的一分子,现在看起来,很多事情我都被蒙在鼓里。

他缓缓叹口气,拿出他的烟斗。

万斯一直若有所思地站在走廊上抽烟,显然无视于安纳生的抗议。

这时,他走进来说:没错,马克汉,安纳生说得没错。

我们曾经答应他,让他和我们同步掌握案情发展,如果他想帮我们,一定得让他知道所有细节。

是你自己说,马克汉反驳,如果我们把昨晚发生的事情讲出来,会有危险……话虽没错,但当时我忘了曾经答应安纳生先生的话。

我相信,他是可以信赖的。

接着,万斯详细地将前一天晚上,杜瑞克夫人的遭遇告诉了他。

安纳生仔细地听。

我发现,他那玩世不恭的态度正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认真思考的表情。

他静静坐了几分钟,烟斗握在手里。

毫无疑问,是整个问题中极重要的因数,他缓缓地说,虽然这因此改变了我们的侦查方向。

我看得出来,这件事必须从一个全新的角度来思考。

看来,主教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问题是,他干嘛要找上玛意夫人?因为,在罗宾死的时候,她曾经失声尖叫。

啊哈!安纳生坐直了身子,说,我懂你的意思了。

公鸡罗宾被杀的时候,她从窗边看到了主教。

他去转动她的房门门把,算是要她闭嘴的警告。

可以这么说吧,我想……你要代入公式里的数值够了吗?我想看看这黑色主教棋子,在哪儿?万斯伸手进入口袋,掏出棋子,安纳生急忙将它接过去,仔细端详良久。

然后,他把棋子还给万斯。

你好像认得这颗棋子,万斯说,你想的没错,是从你图书室的棋盘上来的。

安纳生点点头。

我想它确是来自那棋盘,他突然转向马克汉,话中带刺地说,为什么要瞒着我?因为我也有嫌疑,是吗?太可笑了,把棋子留在邻居家里,算什么天大的罪?马克汉站起来,朝大厅方向走去。

你并没有被怀疑,安纳生,马克汉回答说,主教这颗棋,是半夜十二点钟被留在杜瑞克夫人门外的。

而我晚了半小时回来,真抱歉,让你失望了。

如果你算出公式的值,请通知我们一声?我们穿过大门之后,万斯说,现在我们要去找帕帝先生谈一谈。

帕帝?哦……向西洋棋专家请教关于主教的事?我明白了……可能,其中包含了极单纯的答案……他站在门廊下,像个滑稽的稻草人望着我们穿越马路。

帕帝一如往常,没说什么客套话来迎接我们。

他脸上的悲剧感和挫折感,看起来比过去都强烈;在书房里,当他为我们拉椅子时,举止看来像是个对生命已完全绝望的人,只是具行尸走肉。

帕帝先生,万斯开场白说,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是想进一步了解昨天上午史普立克在河滨公园被杀的案子。

我们有绝对的理由相信,接下来这些问题必须向你请教。

帕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说:我了解你们的难处。

我看过报纸,知道你们正面对一个极怪异的难题。

既然如此,首先,请告诉我们,昨天上午七点到八点之间,你人在什么地方?帕帝微微涨红了脸,但仍镇定地回答说:我在睡觉,一直到九点才醒来。

你是不是有习惯在早餐之前,到公园里散步?(我知道,这是万斯掰出来的,因为整个调查过程中,根本没有人提过帕帝的生活习惯。

)是的,他毫不迟疑地回答,不过,昨天我没去,因为前一天晚上我工作得很晚。

你何时知道史普立克被害的消息?吃早餐的时候,我的厨子把街坊八卦的话告诉我,接着才在《太阳报》的午报上,看到完整的报道。

这么说,从今天早上的报纸,你应该也看到主教的字条再度出现。

帕帝先生,想请问,你有什么看法?我知道的不多,第一次,那双无神的眼睛出现光芒,这案子太不可思议了。

就数学几率的角度来说,巧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是的,万斯说,说到数学,你有没有听过雷曼-克瑞斯托弗尔张量公式?我听过,他承认,杜瑞克在他的书中提到过。

不过,我所擅长的数学领域不太一样,如果不是因为迷上西洋棋,可能我会是个天文学家。

撇开钻研复杂的棋局,对我而言最大的满足,应该就是探索天空,发现新的星球。

我们家阁楼上,还有台直径五英寸宽的望远镜,是我用来业余观测天文用的。

万斯仔细地听帕帝答复,并且和他聊了一下毕克林教授在海王星之外发现新星球的故事。

这让马克汉一头雾水,希兹也听得一肚子气。

不过,后来话题还是回到张量公式。

据我所知,上个星期四当安纳生在狄勒家,和杜瑞克及史普立克讨论这公式时,你也在常/* 56 */第15章 面访帕帝(3)是的,我记得,当时曾经提起这个公式。

你和史普立克熟不熟?普通,安纳生介绍我们认识,见了一两次面史普立克似乎也有习惯,在早餐前到河滨公园里散步,万斯说,你在那里遇见过他吗,帕帝先生?帕帝睫毛微微动了动,回答之前迟疑了一下。

从来没有。

他终于挤出这句话。

万斯似乎毫不在意他的否认。

他站起来,走到窗前往外看。

我本来以为,从这里可以看见射箭场,但现在才发现,那屋角完全阻隔了视线。

是啊,射箭场还挺隐秘的,墙边甚至还有一条空巷子,所以更没有人能看到里头……你们认为,有人目击了罗宾被害?是的,还看到了别的事情,万斯回到椅子上,我想,你不会去射箭吧?那玩意儿对我来说太难了,狄勒小姐曾经要帮我培养对运动方面的兴趣,但我实在不是那块料。

不过,我倒是陪她参加过好几次比赛。

帕帝的语气中,隐含着极少见的温柔,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也在喜欢贝莉儿·狄勒。

显然万斯跟我也有同感,因为他接着说:你应该了解,我们绝无意刺探他人隐私。

但由于我们调查中的这两桩谋杀案,背后的动机依然不明,而罗宾先生的死,表面看来会让人以为是为了狄勒小姐争风吃醋而造成的情杀。

如果我们能知道这位小姐究竟喜欢的是谁,或许对我们能有些帮助……身为这个家庭的好友,我想你或许知道答案,而且我们希望,你能保守秘密。

这时,帕帝的眼神飘向窗外,叹息声也从他口中飘出。

他说:我总是有股感觉,她和安纳生终有一天会结婚,但那只是我在乱想。

她曾经很笃定地告诉我,三十岁以前绝不考虑结婚。

(贝莉儿·狄勒为什么会对帕帝说这番话,其实不难想像。

显然帕帝的感情也和事业一样,经历了挫败。

)也就是说,你并不认为,万斯接着追问,她真的爱上了史柏林?帕帝摇摇头。

不过,他补充道,像他这么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对女人而言是很有吸引力的。

狄勒小姐告诉我,今天上午你去找过她。

我经常会到他们家串门子。

他很明显地有些不自在,也有些尴尬。

你和杜瑞克夫人很熟吗?帕帝看着万斯的眼神闪过一股莫名所以。

不是很熟,他说,只见过几次。

你有没有去过她家?去过几次,但都是去找杜瑞克的。

多年来,我对于西洋棋和数学之间的关联,一直很有兴趣……万斯点点头,说:对了,昨天晚上,你和鲁宾斯坦的棋赛,结果如何?今天早上我没看报纸。

我在第四十四步时弃子投降,他如斗败公鸡似的说,鲁宾斯坦看出了我攻势中的破绽,我从一开始就忽略了这个破绽。

狄勒教授告诉我,昨天晚上,当你和杜瑞克在讨论棋局时,杜瑞克已看出这个结果。

当时,我搞不懂万斯为什么这样直截了当地提起这件事,他明明知道这会刺痛帕帝。

马克汉也皱着眉头,暗暗责备万斯的莽撞。

帕帝脸色大变,说:杜瑞克昨晚话太多了,他语带讥讽地说,就算他没有参加过比赛,也应该知道在棋赛期间那种讨论是被严格禁止的。

不过,老实说,我也挺佩服他的。

我以为我之前那一步已经解决了问题,但杜瑞克想得更远,他的分析一点也没错。

语气中有些自卑和嫉妒,我感觉得到,这温和的人,已经痛恨杜瑞克到极点。

那盘棋下了多久?万斯问。

到一点多钟,昨天晚上一共才下了十四步。

很多人在旁观赛吗?那么晚的时间,那样的人数已经算很多了。

万斯把烟按熄后站起来。

当我们朝大门走准备离去时,万斯突然停下,转过身来望着帕帝,说:你知道吗,昨天半夜,主教又发威了。

这话一出,帕帝十分震惊,他站起来,仿佛遭到极大痛苦,脸色惨白。

整整有半分钟的时间,眼睛动也不动的瞪着万斯,嘴唇不断微颤,一句话也没说。

接着,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他僵硬地转身走向大门,颤抖的手撑着门,让我们出去。

马克汉的座车就停在七十六街上杜瑞克家门前,当我们沿着河滨大道朝车子走去的路上,马克汉质疑万斯最后说的那番话。

我的目的是希望,万斯解释道,让他大吃一惊,看看他是否对此事有所了解。

但天晓得,马克汉,我实在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他竟然如此吃惊,我实在搞不懂,完完全全搞不懂……接着,他陷入沉思。

正当车子在七十二街上转入百老汇大道,他仿佛突然回过神来,指示司机开往薛尔曼广场饭店。

我想知道更多有关帕帝和鲁宾斯坦那盘棋的细节。

说不上原因,我也还没想清楚,但自从狄勒教授跟我提起这棋局之后,我就一直有这个念头……从十一点钟下到一点钟……对于只下了四十四步还未结束的棋局来说,这确实花了很长的时间。

我们的车在七十一街和阿姆斯特丹大道交叉口靠边,万斯下了车,身影消失在曼哈顿西洋棋俱乐部里。

他在里头整整待了五分钟,回来时手中多了一张写得满满的纸条,但脸上没有雀跃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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