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9日,星期日,凌晨O点45分十五分钟后海纳希就到了。
他是一个高大壮实且严肃的人,有着粗犷的外形和朴实、憨厚的面貌。
凯奇开门见山,直接就问:海纳希,告诉我在那儿发生的每一件事。
然后我会问你问题——但是,首先我想知道,你怎么会在今晚这时候打电话来这儿?还说呢,警官!海纳希回答,我已经找你找了一个小时了,怎么也联络不到你。
我知道你和马克先生对多姆丹尼尔很关注,所以我相信,你一定很想马上知道这一件意料之外的死亡事件。
我不但打电话到你家,也打到其他许多我认为你可能会在的地方。
但在哪儿都找不到你。
最后,我只好打电话到这儿来碰碰运气。
我可不想明天再听你大吼大叫。
那么,到目前为止有些什么情况?凯奇的口气没什么改变。
这个情况听起来有点荒谬。
大约夜晚11点钟时,我看到凡斯先生从夜总会出来。
更早些时,我看到他在米奇办公室附近转悠……8点整。
凡斯微笑插言。
海纳希拿出笔记本,翻了几页。
7点56分,凡斯先生。
天啊!多么细微的观察!还有,大约在凡斯先生离开后十五到二十分钟,署里来的两位警官和助理验尸官多克·孟德尔医师一起到达现场,三个人都进入米奇的办公室。
当时看起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平常的事,所以我留下伯克继续监视,带着肯尼迪到现场了解情况。
我们刚一踏上门口的台阶,米奇便匆匆忙忙赶到,他气急败坏地抢在我们前面进入办公室。
我猜他们的守门人——裘·亨利,你应该认得他——一定告诉了米奇里头发生了什么事。
你猜的部分不必说了。
凯奇打断他。
好吧。
海纳希接着说,办公室的地板上,躺着个被捆绑起来的、身穿黑衣的家伙,上半身被办公桌遮住了看不到。
米奇站在那儿看了好一会儿,脸上一片死白,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
等到孟德尔医师用听诊器在那家伙的胸部点来点去时,米奇也弯下腰,和医师并肩仔细盯着那家伙看。
天哪!听诊器!凡斯望着马克说,我从来没听说过担任公职的验尸官会带着这么多医疗器械。
别的验尸官是不会带,马克说,但孟德尔是个刚被任命没多久的年轻人,所以他就是带全了血压计和他的医师执照、雇用证书什么的,我也不会感到奇怪。
继续吧,海纳希,凯奇显然对这些题外话一点也不感兴趣,然后呢?接下来又有什么事?我们刑事组的探员奎尔赫问米奇认不认得那家伙。
我记不清是在米奇回答这问题的之前还是之后,反正就差不多在那个时候,黛尔玛也冲了进来。
米奇喉咙发干似地说,那个人是夜总会里一个叫菲利普·艾伦的洗碗工。
他说的不错,这死人我也认识,而且今天下午我还见过他。
然后奎尔赫问米奇这家伙在办公室里做什么?他住哪里?关于他的死米奇又知道多少?这个老小子却说,他对这个死者一无所知,不知道他怎么进了办公室,也不知道他住哪儿——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是一团谜’。
他保证,一定会把这件事查个清楚。
后来呢?医师继续检查死者,拉起他的眼皮,拿手电筒直探喉咙,抬抬腿、抬抬手——反正就是那一套繁琐费时的事情。
而正当医师忙着摆弄这家伙时,狄克丝·熏尔玛打开了壁橱的门,拿出一个大本子,翻了几页,然后说:在这儿……菲利普·艾伦,东街198号号——与母亲同祝马克抬起头来,转向凡斯。
我发现,你那个不是很严谨的推论正渐渐地得到佐证。
你那个金发女妖,很明显地是米奇的记录员。
海纳希望凯奇见到他报来的急切目光,就接着说:奎尔赫问医师这家伙的死因,医师拉起白布,盖住死人的脸,他说,‘我不知道,有可能是自然死亡,但仅凭这样的检查,还不能确定。
他的嘴唇有几处灼伤,但喉咙看上去却又没有灼伤的痕迹。
’他又说,‘你们必须带他到停尸间,做个尸体的解剖。
’看起来,他似乎根本不知道这家伙死了多久。
熏尔玛后来还做了什么吗?凯奇提醒他。
她把本子放回原处后,就一直坐在椅子上不发一语,看起来似乎很平静。
一直到米奇要她回夜总会,她才离开现常所以你就跟着尸体一起去停尸间了。
凯奇猛吸雪茄,愁容满面。
没错,警官。
奎尔赫负责联络运送的车子。
他和署里来的沙利文警探,处理一切的善后工作。
这真是一个没头没尾的命案。
但我知道,你始终对米奇这家伙放不下心,尤其在‘秃鹰’还逍遥法外的今天。
凯奇皱起眉头,冷眼瞪着海纳希。
那么,他大声喝道,有谁在晚上8点,在凡斯先生到达之后进入过办公室?哦!那不难查。
海纳希苦说,熏尔玛女士约在8点30分进去,不一会儿就出来了。
然后再过一会儿,守门人亨利到下面闲逛,也逛进了办公室。
不过我看他没什么不对劲,也就是嘴馋,偷偷溜进去为了喝一口酒,因为他出来时我看见他用袖口擦抹嘴角……这是几点发生的事?凯奇问。
大概是凡斯先生到达后一个小时内。
我想,你已经问过他们进屋时有没有看到死人了?我已经查问过了,不过他们都说没见到。
亨利是在黛尔玛出来后才进去的。
但绝对可以肯定,那时办公室里还没有尸体,否则,亨利一定会到处嚷嚷。
警官,他就是这种人。
没错,我认识亨利也相当久了。
凯奇点头。
沉吟一会儿后,他又说,所有细节硬是连接不起来——但是有件事你总该告诉我:你今晚是几点打吨儿休息的?警官,我丝毫也没打盹。
可是……海纳希突然楞住了,天哪,我该怎么说呢——我真的没看到菲利普那家伙进办公室。
凯奇发出一声冷笑,接下来说出的话带着明显的挖苦意味,你没睡着?那么菲利普一定是从天上进入办公室的,搞不好他是心脏病发作还是怎么的,自己缩起身体躺在米奇身下——这种说法,做起笔录来恐怕很棘手!海纳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我……警官,你怎么骂我我都不怪你。
但是说真的,我的视线从没有离开过那扇门片刻……那么是这家伙让自己变成隐形人,还是他能像圣诞老人一样从烟囱里溜下去——假如那里有烟囱的话?警官得理不理人。
要我说呢,警官,凡斯插口,海纳希不眨眼皮监视的真的目标,应该是班尼·普林杰。
你让三个健壮的先生们挤在小套房里,当然不是要他们去追踪一个微不足道的洗碗工。
凯奇又开始问及另一方面的问题。
海纳希,是谁打电话到总署报案的?这是另一件蹊跷的事情,警官。
在你离开十分钟左右——10点15分。
打通这电话的是一位女士,没有留下名字,而且很神秘,说完后就白己挂掉了。
真的?也许就是我们的黛尔玛女士。
我也这样想过,而且也问过她,可是她否认了。
说不定打电话的只是个在厨房里帮忙的老太婆。
办公室边的车道上人车不断,向外头求救应该不难。
只要死者或凶手发出过奇怪的声音,外头的人就会自然地拉长脖子往窗户里看。
毗邻车道的办公大楼呢?凡斯问。
凯奇回答:凡斯先生,那里没有窗户。
三楼以下都是坚固的砖墙——凡斯的雪茄已经抽完了,他又重新点燃一根。
凯奇继续对海纳希说,刚才你说你认识这位洗碗工,而且当天还见过他,那又是怎么回事?我之所以会碰巧认识这个家伙,海纳希答道,是因为去年冬天的一个深夜,大约是凌晨3点,他忽然开车冲出车道,一点点就撞上我。
我抓住他,和亨利一起盘查过他。
今天从午餐时一直到下午5点之间,他进出米奇办公室三四次。
当米奇在6点左右到那里时,他又一次进去,这一次他在里头待了大约十分钟。
我最后一次见到他,就是他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
他去哪里了?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神仙。
但他没回到厨房——你是不是想知道这个?他只是一直沿着街道走。
你确定你看到的是菲利普?凯奇追问。
我想我不至于认错!但是既然你问了,我就告诉你一件荒唐的事。
海纳希笑着说,今天下午第一次看到菲利普时,我有个怪念头——我忽然觉得他可能是‘秃鹰’班尼:他们的身材很相像,脸孔也一样那么苍白;而菲利普今天穿的是朴素的黑衣,就像我告诉你的——假如‘秃鹰’溜回纽约,他一定会打扮成这种样子,以免让人一眼就认出来你应该还记得,以前他穿的总是既鲜艳又扎眼的衣服。
不论如何,我总得确认过后才能放心——我知道这有点儿蠢,但我还是下楼去和他打了个照面。
没错,那的确是菲利普,不是什么别的什么人。
问她为什么老在那儿出现,他的解释是‘想要老米奇给我加薪’。
凯奇搔了搔头,继续追问:你还记得有关菲利普这家伙的任何其他什么事吗?我正在想,海纳希说,下午4点左右他在车道上遇到一个家伙,和他一样也是个小个儿。
他们在夜总会的西边碰上,很快争执起来,而且看起来还吵得挺凶,但是我并没有太注意他们在吵些什么。
后来那小个儿就自顾自离开了。
凡斯把凯奇带到客厅的另一边,然后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凯奇先是耸耸肩,然后点点头,之后他又转过身来面对海纳希。
就这样吧,他说,回家去好好睡一觉。
但是别忘了,中午之前必须回到岗位上。
马克显然也觉察到凡斯的态度,海纳希刚走,他就皱着眉头,整个身体向凡斯斜靠过去。
凡斯,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他问。
你知道吗?先前在我们的故事里,‘林中仙女’并没有名字。
而现在,我告诉你,她的名字叫葛蕾西·艾伦,正是菲利普·艾伦的姐姐。
今天傍晚,她刚刚告诉我,菲利普是多姆丹尼尔的洗碗工。
她甚至还告诉我,菲利普今天希望能和米奇谈一谈,正式要求加薪。
而且,今晚艾伦小姐之所以会去那里,正是因为她要到夜总会的某个隐秘处与弟弟会面。
马克带着有点勉强的笑声,整个身体随意往后靠去。
亲爱的,凡斯知道马克有些不耐烦,索性长话短说,海纳希讲的的确非常有用。
但我不会把精力全部集中在同一个地方、同一个时间里出现的种种细微末节上。
重要的是,一定会有某种缘由把它们拴在了一块儿。
凡斯开始低着头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当他突然间停下来时,我看到了他脸上那带着忧郁的微笑。
马克,我姑妄言之,你姑妄听之。
他说,我承认目前我的想法有点模糊,但我相信我一定能找出菲利普死亡的原因,而且我有责任尽可能减轻他那可爱的姐姐因此而遭受的重大打击。
马克很不情愿地叹了一口气。
既然这样,此案就交给我办吧。
当然,一向和我相处愉快、总是站在我这边、精明强干的凯奇警官仍然会是我的搭档。
马克犹豫了一会儿,之后默默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