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汁没喝完,怎么办?夕里子说。
哦?但我现在已经很饱了。
珠美说。
当然啦,你吃那么多。
从外面买回来的三明治,被珠美完全摆平了。
住院也会胖的。
珠美在床上伸个大懒腰。
只有你才会。
是呀。
珠美沉思起来。
怎么啦?班上同学来探病时,如果我太有朝气,得不到同情吧。
有没有办法可以令人看起来憔悴些?谁晓得!夕里子惊讶不已,那么,这杯果汁扔掉喽。
等等!我喝,浪费了可惜。
可是已经不冷了。
那就帮我放进冰箱去,好不好?就这么办。
百分百鲜橙汁哦,非常美味的。
我会喝的,吃药后用来解解药味。
也好。
夕里子把果汁杯放进冰箱里。
啊——饱死了,想睡……珠美打哈欠,偶尔住住院,真好。
不懂别人的心情……学校的功课,有没有委托同学帮你抄笔记?安排好了。
珠美闭着眼睛,替我付了兼职费吧。
你真是……夕里子苦笑,不过,你运气好,一定可以长命百岁。
嗯……不知国友在做什么?他不要紧吧……夕里子喃语,不能见面,更叫人挂念。
国友一定也想陪伴在我们身边。
夕里子了解他的心情,越想越心乱。
不过,你能获救已经太好啦,真的。
珠美什么也没说——抬眼一看,她已睡着了。
好幸福的小妹。
夕里子低语着,轻轻拉起毛毯替她盖上。
门打开,白衣医生走进来。
不是守口。
请问——佐佐本珠美,是这间房吧。
是的……夕里子回答。
这张脸似曾见过,她想。
大概在医院中碰过面的关系……是吗?那名医生反手关门。
当他的右手从口袋伸出时,手里已握了一支发出微光的枪。
夕里子想起来了。
在那间餐厅擦肩而过的男人!是你下毒的——她命大。
男人说,不过,工作必须完成才能交差。
哦,外面的刑警乖乖地坐在椅子上,晕啦。
夕里子反射似的迅速站在床前保护珠美。
你想一起死?那也无妨,我本来尽量不杀害多余的人。
女侍应是你杀的吧?夕里子说。
她看到我的脸嘛——没法子。
姊妹俩共赴黄泉去吧!说完,男人把枪口直直瞄准夕里子的胸膛。
今田公子快步走在走廊上。
公子时常被人说她急性子、匆匆忙忙,她自己也这样认为。
可是,现在不同了。
即使不急,她的脚步也轻盈起来。
跟守口结合的事,足以使公子步伐轻盈有余了。
她并没有想到要跟守口结婚。
凭守口的条件,他可以转去其他名牌医院,升上相当高的职位。
纵使守口和公子继续保持这种关系,最后他也可能跟别人结婚。
不过无所谓。
公子随时可以回去故乡,只要她有意思结婚,相亲对象多的是——真是急性子。
公子边走边笑自己。
守口并没有表示什么,然而凡事想到将来,乃是公子的习惯。
说不定干脆地跟守口结婚——可不是?以后的事,与其往坏的方面想,不如往好的方面想来得开心……咦?又在打瞌睡了,这刑警真是。
那是为了什么而来看守的?刑警坐在椅子上,头垂向前。
公子走过去,咚地拍他的肩膀,企图吓醒他。
刑警的身体慢慢倾斜,从椅子横跌下去。
公子倒抽一口凉气。
不好了——公子冲到珠美的病房门前,使劲打开。
夕里子看到房门啪地打开,经常巡视这个房间的护士冲身进来。
持枪的男人霍地转身。
来人哪!护士喊。
男人揪住护士的手臂,二人纠缠在一起。
夕里子拿起床边的椅子,不顾一切地高举起来,对准男人的后脑砸下去——传来砰一声,椅子分毫不差地直击男人的脑袋。
男人呻吟着跪倒在地。
夕里子再度举高椅子,可是,男人就这样躺在地上不动了。
成了……夕里子把椅子放下。
你没事吧?护土问。
没事……是你救了我。
夕里子蓦地瞠目。
护士那白色制服的胸膛一带,有红色血迹在慢慢扩散。
我好像……中枪了。
护士说着栽倒在原地。
怎么啦?珠美醒了。
不好了!来人哪!快来人啊!夕里子大声喊着,从房间冲出走廊。
医生。
夕里子察觉守口站在病房门口。
不要紧吧?您被击晕了——守口制止三崎刑警说到一半的话,问:今田小姐她——今田公子继续躺在地上,血不再扩散了。
子弹射穿她的心脏,出血并不严重。
当场死了。
三崎垂下头去,万分抱歉,看守的刑警也受了重伤。
走廊上聚集了许多住院的病人,战战兢兢地窥望着。
今田救了我。
夕里子说,她代替了我们——夕里子从珠美那儿听说了,今田公子是守口的情人。
凶手被逮捕了。
三崎说,真是不幸。
没穿白袍的守口,给人沮丧的感觉。
他跪在今田公子身旁,拿起她的手腕探脉。
大概他想亲自证实才肯罢休。
医生,对不起。
珠美说。
珠美哭了。
眼泪潸潸落下。
守口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似的,蹲下身去亲吻她的额头。
三崎先生,关门吧。
夕里子说。
嗯。
三崎过去把门关上。
守口慢慢抬起头来,问:刚才摆在这儿的果汁……怎样了?什么?夕里子不解,果汁吗?唔,刚才不是放在那张小桌上吗?珠美说呆会再喝,放进冰箱了。
现在还在吗?还在……可以给我吗?守口说。
当然可以……夕里子从冰箱拿出果汁杯,小妹喝过的。
没关系。
守口点点头,接过杯子,有许多事,事后才能分晓啊。
说完,他走出病房。
医生是不是有什么事?珠美担心地说。
不晓得。
夕里子也困惑不解。
对不起。
护士探头进来,佐佐本夕里子小姐,您的电话。
是——夕里子虽然在意守口的表情,还是赶过去接电话了。
我是夕里子——喂喂?夕里子?姐姐!不好了!现在你从哪儿打来?不知道。
啊?但你不能来哦。
他们说什么你都绝对不能来,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正在吃惊时,对方突然变成男声。
你懂了吧。
你姐姐在我这里。
你说什么?我叫永吉伦三。
血色刷地从夕里子脸上退去。
你知道我是谁吧!声音说。
呃。
我的目标其实是你一个。
看来你们家有福。
姊妹都是好运的人。
不要伤害我姐姐。
夕里子用挤出来的声音说。
她不想被周围的人听见。
你,还有你的情人刑警国友。
只要得到你们两个,我就满足了。
假如你一个人来这里的话,你的姐姐就可以活着回去。
我保证。
夕里子闭起眼睛——应该怎么办?总之现在——只能依从对方的话去做了。
好吧。
夕里子说,我要去什么地方?回去公寓等候,我去接你!永吉说,你懂吗?我失去了惟一的儿子,等于死了。
假如你做任何小动作的话,我即刻杀了你姐姐。
明白了。
今晚十二点,留在房间里——我期待跟你见面。
电话挂断了。
姐姐!夕里子深深叹息……守口从壁橱拿出新的白大褂穿上。
重读那封写好的信——最后写错字的话,很没面子。
好了。
守口把信放进信封,封了口,摆在桌上。
果汁在眼前,半杯左右的深橙色液体。
守口笑一笑。
第一次知道,失去之后才知道。
神国在今田公子里面——那个平凡的护士,平凡的女孩之中。
为了迎接神国而献上活祭,不惜杀人—其实神国就近在咫尺。
而我竟然一无所知。
我做过些什么?守口甩一甩头,然后拿起杯子,毫不迟疑地一饮而尽。
神国来了吗?抑或……守口伏在桌面,闭起眼睛。
他知道,他的眼睛将永远不再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