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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2025-03-30 06:31:59

1春雨霏霏,淅淅沥沥,把空气中的热量洗劫一空,乡间的空气更是清新如初。

由于下雨路滑,同样的司机,同样的车子,同样的距离和路线,却比前两次多开了二十分钟。

我有点迟到了,心里惶然,怕老人家责难。

但同时,有种欣然却抑制不住地沉浮在我的心间,驱之不散,斥之不退……一路上,我都在想,老人家解构我小说的序幕昨日已经拉开,今天一定会向纵深推进。

会是什么样呢?良好的天气给老人一副好精神,已有的铺垫促使我们快速进入正题——裘庄。

老人家说,尽管她对司令深夜把大家召集到裘庄深感蹊跷,但做种种猜测终是云里雾里,无果而终。

她承认,在没有破译张司令那首踌躇满志的打油诗之前,她根本想不到事情是这样。

所以,之前是没什么可说的,之后嘛,她马上想到李宁玉就是共党——[录音]嘿嘿,虽然当时我并不知道具体出了什么事,但是面对这几个人——吴金李顾四。

你们谁是匪?我怀疑就是她。

后来(下午),当张一挺在会上明确事情跟南京来的密电有关,我就更加相信肯定是她,那是我给她下的套子。

我有点得意,心想终于把她试探出来了,但更多的是沮丧,因为我预感这次她不可能蒙混过关。

说真的,预先把吴志国扯进来,这是李宁玉的杰作,我当时确实也无法断定吴志国有没有进她办公室。

我没看见,没注意到。

但是,根据她说的,吴找她是为了打听密电内容是否跟人事任免有关这一点看,我觉得她是在撒谎。

为什么?因为谁都知道她嘴巴严,脾气怪,不好打交道,吴志国真要打听不应该去找她,而是找我,这是一。

二,即使吴进了她办公室,找她问了,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也不会说的。

当时电文还由我在抄录,还没有报上去呢,她怎么可能说?总之,我当时几乎百分之百地认定,她在撒谎,她就是老鬼。

然后你想想,知道她是老鬼后我会是什么心情?跟你说,不论是以公还是以私,我都不希望她被揪出来。

我想帮帮她,虽然这种可能性看上去已经很小,但我还是想试试看,死马权当活马医吧。

那么我能做什么?说实话,让我平白无故地指控吴志国或者金生火,我不敢,因为万一指控不成,咬不住他们,最后还是李宁玉被咬出来,我要吃不了兜着走的,弄不好还会引火烧身,连我的老底也被揭穿。

这是玩火,风险太大,我玩不起,不敢。

我能干什么?就那样,你书稿里已经写了,耍大小姐脾气,不接受审问,跟白秘书胡闹,乱说,然后中午故意不去吃饭,跟卫兵套近乎,让姓简的来找我等等。

我做这些目的就是想搅浑水,让肥原来怀疑我。

我不怕被怀疑,因为我知道自己不是老鬼,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我只想给李宁玉赢得一点机会,让她趁机逃走——顾小梦自然要跟李宁玉合谋、商量。

可万万想不到的是,顾小梦的一番好心居然被李宁玉当作了驴肝肺……2这是午后的事情,李宁玉吃完午饭回来,看到顾小梦直挺挺地躺在床上,问她怎么没去吃饭。

顾小梦坐起身,狠狠地看着她:我正要问你呢,怎么还吃得下饭!李宁玉安慰她:你太脆弱了小梦,这种事……咱们身正不怕影斜,你怕什么怕。

顾小梦冷笑:我是身正不怕影斜。

李宁玉也一笑:所以,你不用怕。

顾小梦盯着她:可你呢?李宁玉反道:我怎么了?顾小梦诚恳相告:李姐,你别骗我了,我知道。

李宁玉怒目圆睁:你知道什么?难道你怀疑我?荒唐!亏我还把你当姐妹相看,我简直瞎了眼了!说罢拂袖而去,走到门口,又回头对顾小梦说,你睁大眼看着吧,终归要水落石出的,我看你到时会怎么想![录音]怎么想?我当时完全糊涂了,从她气愤的样子看我好像真冤枉她了。

但你知道我没有冤枉她,她是在演戏,演得真像啊!真的,我搞地下工作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像她这样沉得住气的人。

后来她告诉我,她当时所以不领我情是有原因的:一,她料定肥原必定要验笔迹,而一验笔迹她就有了替死鬼,她不怕;二,她已经注意到,四周到处是便衣和暗哨,想逃是逃不走的,只有负隅抵赖,顽抗到底。

还有,她当时为什么不跟我多说,故意装着生气走掉,是因为她已经发现屋里有窃听设备。

你看,她多有心计,多了不起,啥事都看在眼里,算在心里的。

到了晚上,一验笔迹,肥原果然上当了,把吴志国带走了。

那时候我真以为我冤枉她了。

所以,后来我也不搅浑水了,你在稿子里说肥原是第一个排除我的,差不多吧。

后来我发现是吴志国后,我才不会为他去做什么呢。

就在当时不久前,吴志国在湖州杀了我们几十个兄弟,假如他是老鬼,说明他根本就没有把我们看作一家人。

啊,那段历史太复杂了,别说你们年轻人,就连我们这些当事者,有些事也是难以理解啊——我怕老人家又扯开话题,趁她感叹之际及时问她:顾老,那后来您是怎么发现李宁玉是老鬼的?纯属偶然。

老人苦笑道,也许是老天的安排吧,命中注定我要帮她。

是哪一天呢?。

就是那一天,老人家看我一眼,干脆说,她闹胃病的那一天。

3即使经过了半个多世纪,老人家对这一天发生的事情依然清晰地记得。

事情发生在从餐厅回去的路上,李宁玉因为刚犯过胃病,疼痛未消,走得慢。

顾小梦最初还搀扶着李宁玉的胳膊,后来,快走到大门进来的路口时,李宁玉笑着推开她的手说:没事的,我自己可以走的。

说着,随手丢掉了拿在手里的两只胡字养胃丸的塑料壳子,其中有一颗滚到路边。

顾小梦笑道;看来这胃药还真行,好像吃了就见效了。

李宁玉答道:是,我一胃疼就吃这药,挺管用的。

俩人就这样聊着,跟在肥原他们后面。

其实大家为了顾及她们都走得不快,但她俩还是落在最后。

就是两三米,三四米。

老人家告诉我,胡字养胃丸是一种中药,圆圆的一粒,药粉里兑有橄榄油,所以药丸是半湿的,而且必须保湿,干了就失效了。

以前主要是靠用油纸包着保湿,效果并不好,时间一长就干了。

后来日本人给它设计了一个塑料壳,药丸放在塑料壳里,塑料壳外面又封了蜡,保湿效果大大提高,放上一年两年都没问题,吃的时候只要把蜡剥掉,然后掰开塑料壳就行了,而塑料壳照样可以对接成—个完整的壳。

你看,就是它。

老人家从竹盒里拿出一只药壳子,对我晃了晃说,那时经常有人吃了药还把塑料壳留着,觉得好好的一个壳子丢了可惜了。

其实留着也没什么用,顶多是送给小孩子玩。

所以,我看她随手把塑料壳子丢了也没怎么在意。

其实,李宁玉并不是随手丢的,而是挑了一个人来人往必须要走过的大路口,最显眼的地方。

有一颗当时滚到路边了,她还装着无心的样子把它踢到了路中间。

她必须这样做——把它们置于显眼的地方,让明天可能再来联络的老鳖可以轻易看得到。

正如潘老说的,老鳖和李宁玉之间是有联络的暗号和密语的,比如这天中午,在餐厅里,老鳖第一次出来明显是有意显摆给李宁玉看的。

准确地说,是在通知她:我在这儿,你如有情报尽快做好传送的准备,我回头还要出来的。

可再次出来时,他为何只探一下头就回头了?是因为他看到李宁玉左边胸前口袋里插着一支白色笔帽的钢笔。

这支钢笔就是暗号,告诉他:有人盯着,不要来跟我联络。

所以,老鳖一见它就掉了头,一去不返。

胡字养胃丸的塑料壳子也是暗号——[录音]后来李宁玉告诉我,她的情报平时主要靠三种方式传送出去,第一种也是最安全的一种是,中午她趁回家看孩子之机把情报带回家,由潘老头交给老虎。

这种方式安全是安全,但时效性差,因为潘老头在报社上班,回家晚,一般九十点钟才能到家,所以只适合传递时间要求不高的情报。

如果遇到急件或特急件,一般由老鳖负责接收并传送。

所谓急件是指当天晚上必须交到老虎手上的,这类情报的传递方式是,李宁玉把情报藏在垃圾中,丢在我们楼下的垃圾桶里,垃圾袋上有标示,老鳖可以一眼认出哪个是李宁玉丢的垃圾。

老鳖收垃圾的时间是吃晚饭前后,晚上六七点钟,然后到琴台公园门口交给钱虎翼的二太太,就是老汉,最后由她转给老虎。

王田香手下那天晚上截获的就是这类情报:急件,老汉正是在接到情报后,去给老虎送去的途中被敌人抓捕的。

再说,遇到特急件又是一种方式。

特急件必须要在短时间内送给老虎,但老鳖收垃圾的时间是固定的,两个人又不能直接接触,一旦有特急情报李宁玉怎么通知老鳖?就要靠胡字养胃丸的塑料壳了!李宁玉确实是有胃病的,胡字养胃丸是一种专门养胃的中药,没有副作用,又是本地产的,价廉物美,李宁玉平时经常吃,有的是药壳子。

你看,这东西的大小跟一只桂圆差不多,颜色又是黑色的,丢在路上,有心的人一定看得到,对无心的人来说就是个垃圾,谁都不会去理会。

即使理会也没关系,因为里面什么也没有——有的话也是一团烂泥或小石子什么的,那是为了给它增加一点重量,免得被风刮走。

总之,里面并无情报,它仅是个提醒,告诉老鳖:有货,速去取货——货在哪里?药壳子里。

但这个药壳子不是路口的药壳子,而是垃圾桶边上的药壳子。

路口的只是发出通知,没货,货是在垃圾桶边上的药壳子里。

4此时,我端详着已经被六十多年时光老化的药壳子,禁不住惊叹李宁玉传递情报方式的奇特和机巧。

药壳子的开口处有卡槽,开合方便,打开是两个半圆,合上,严丝密缝,防雨防水,是很适合装货的,而且老鳖要拿取也很方便。

每天,老鳖上班总是先要去路口看看,中途也会不时地去看看。

可以想象,一旦在路口看到药壳子,他必将寻找一些垃圾去倒,然后顺手把李宁玉放在垃圾桶边上的药壳子(装了货的)取走。

这就是特急件,老鳖取得后会立即去找老汉,老汉又会以最快的速度去找老虎,特事特办。

不用说,顾小梦在路口看到李宁玉丢的那两只药壳子,是李宁玉专门给老鳖丢的暗号——通知,通知老鳖有货——去垃圾桶取货。

但当时顾小梦不可能去在意这些,包括后来,她们走出一段路后,李宁玉假装鞋带松了,特意走到一只垃圾桶边,把脚放在垃圾桶上系鞋带,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头。

有什么不对?老人家自问自答,因为她人不舒服嘛,找个垃圾桶放一下脚,免得弯腰,很正常的,我根本没想到这还有什么秘密。

所以,李宁玉停下来系鞋带,顾小梦就没在意,继续往前走。

后来她回头看她,也不是因为对她有什么疑心,要偷看什么,完全是随意地看一眼。

但就这随意的一眼,刚好让她看见了李宁玉的秘密。

我刚好看到一只药壳子从她的手心里漏出,跌落,滚落在垃圾桶边上。

老人家对我兴致勃勃地说,她做得很巧妙的,不是专门丢抛的,而是一边系着鞋带一边丢的,好像是不小心漏出来的。

可以想象,李宁玉的手里早捏着这只药壳子,趁系鞋带时松开手,药壳子就顺着垃圾桶滚落于一边。

老人家说:我看见的恰好是这一瞬间,一秒钟。

就是这一秒钟,顾小梦起了疑心。

因为太奇怪了,老人家的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就这么几只烂药壳子,干吗不一把丢了,还分两次丢?而且,这一次明显是不想让我看见。

你不想让她看见,她就非要去看看不可。

回到楼里,顾小梦借故说把房间钥匙丢在餐厅里了,又回头去了一趟餐厅,途中把三只药壳子都捡了。

她没有马上打开看,先回去,开了房间,让李宁玉进去,自己则回头去了卫生间。

此时天已微黑,厕所里暗得不行,她打亮电灯,用指甲——抠开药壳子察看。

第一只是空的。

第二只也是空的。

第三只——垃圾桶边上的那只——让她惊呆了!里面有一张纸条,这样写道:急!!!老K行踪被敌破悉,我也被怀疑,软禁在此。

务必取消群英会。

老鬼于裘庄。

就这样,李宁玉的秘密像个婴儿一样,赤条条地摆在顾小梦面前。

然而,更想不到的事还在后头,虽然灯光昏暗,顾小梦还是发现了李宁玉更大的秘密!此时,顾小梦已经完全猜到吴志国是怎么回事:肯定是李宁玉栽赃的结果,她模仿吴的笔迹写了那纸条。

但现在吴志国已被关押起来,甚至是死了(肥原骗李宁玉吴已自杀并以死指控她是老鬼),若再用吴的笔迹显然不对头;顾小梦想,这下李宁玉应该只能用自己的真迹了吧。

但纸条上的字怎么看都不像李宁玉本人的。

是谁的呢?经过再三辨认,顾小梦认定这是她的笔迹!天哪,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居然把我当枪使!时间没有消逝老人家的惊愕和愤怒,她呼天喊地地叫道,仿佛又回到了当年。

顾小梦像遭雷击一样,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完全被击垮了,不由自主地瘫坐在地上,久久没有动弹,直到李宁玉觉得不对头来厕所找她,她才恢复了神志。

清醒后的她,神志里只有一介字:恨!老人家说:当时我恨死她了,什么姐妹啊,旧情啊,一笔勾销。

我准备去告她!李宁玉可能看出有些不对头,把顾小梦拦在门口,问她怎么了。

顾小梦臭骂她,让她滚开。

别碰我!顾小梦推开李宁玉,你的手太脏了!你的心太黑了!只配去死!由此,李宁玉已经大致猜到发生什么事了,死死抱住顾小梦,不让她走。

愤怒消耗了顾小梦的体力,她挣扎两下又软倒在地上,刚才捏在手里的药壳子和纸条一下松开,散落在李宁玉眼前……5白纸黑字,铁证如山。

李宁玉知道,这个时候抵赖已经没有意义,只会激怒顾小梦。

她选择了承认。

光承认没用,关键是要解释,李宁玉说她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她知道顾小梦肯定不是老鬼,肥原不会怀疑她;即使肥原怀疑她,她父亲也有本事把她救出去。

云云。

什么逻辑嘛!但这时其实不在乎说什么,而是只要说,不停地说,无话找话地说,狡辩也好,撒谎也罢,都是示弱,是求情哭又不能大声哭,只能悄悄哭。

李宁玉死死抱着顾小梦,对着耳朵一边泣一边诉:看在我们姐妹一场的份上,原谅我一次吧……你不原谅我只有死路一条,你忍心让我死吗……我死了两个孩子都成孤儿了,他们都很喜欢你,整天在我面前嚷着要见顾阿姨顾阿姨……小梦,李姐对不起你,我是没办法……可怜我两个孩子,你就原谅我一次吧……就这样,她哭着,说着,泪流满面,恳求顾小梦原谅。

泪水软化了顾小梦激烈的情绪,但离原谅似乎还有十万八千里。

于是,李宁玉又使出一招——[录音]她以为我和姓简的是真心相爱,骗我说我简先生是她的同志。

开始我根本不相信,但她说得有理有据,一是一,二是二,一件一件的事情摆出来,让我感觉他们好像真的十分熟悉,比我还熟悉。

她说的大多是我从未听说过的,但也有几件我知道确有其事,比如她说筒先生曾秘密去过重庆,这我知道是真的。

还有,他平时也确实在看一些进步书刊。

我不知道她是从哪里了解到这些情况的,她还说,姓简的之所以来跟我谈朋友,目的就是想发展我做他们的同志。

那个姓简的根本不是她的同志,她之所以这么凭空捏造,是因为我当时无法找姓简的去对质,乱说的,目的就是想稳住我。

嘿嘿,她哪里知道,她说这些对我毫无作用,我根本不爱那个小白脸,更不可能做他们的同志——哪怕姓简的真是她的同志。

更荒唐的是,她居然当场动员我做她的同志,让我帮她把情报传出去。

从大道理说到小道理,从岳飞说到秦桧,从当伪军的可耻说到做汉奸的无耻,我听了非常反感,很不客气地骂她,嘲笑她。

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对她说了些什么,反正肯定是为了表明自己并不像她说的那么无耻,讲了一些过头话,让她一下怀疑到我的真实身份——李宁玉从顾小梦无序的谩骂中发现了新大陆,于是又使出一招:威胁!李宁玉说:好了,你什么都别说了,我知道了,什么都知道了。

现在我认为你更应该帮我,国共一家,你不帮我反而去告我,天地不容!顾小梦发现不对,想退回去:你知道什么!谁跟你一家!李宁玉咄咄逼人:你不要逼我,你要敢告我我也就告你。

我跟你同归于尽!顾小梦嘴硬:你去告啊,现在就去!李宁玉冷笑:你同意,恐怕你父亲不同意吧?你我都是小鱼,抓了杀了肥原也不会高兴的,可把汪贼身边的大鱼抓了,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顾小梦哪是李宁玉的对手。

几个回合下来顾小梦已心浮气躁,方寸全失。

她不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以至于父亲的身份都被她知道了。

其实,她并没有说什么,顶多是翘了下尾巴而已,只是李宁玉太敏感,悟性好。

见风知雨,揪住她尾巴,连蒙带吓,连哄带骗,不依不饶,把她逼得无路可退。

最后。

顾小梦不得不缴械投降,与李宁玉临时达成一个谅解协议:既不告她,也不帮她。

结果,李宁玉反而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说到这里老人家感慨颇多:这个李宁玉啊,简直是狐狸投的胎,贼精!她太狡猾了,一般人在那种危急的情形下一定会慌得不知所措的。

可她只摸到了一点皮毛就对我发起反攻,反而一下子捏住我的短处,让我左右为难,告和不告都不是,上和下都不是。

所以,我说她天生是搞地下工作的,天生有一种处乱不惊、临危不惧的本领。

我看见故事的核心已像花朵一样绽放,老人的谈兴也正浓,顾不得时间已到,催她继续往下说。

但陈嫂不容,她以职业的眼光注意到老人的眼角冒出的眼眵,告诉我这是她疲倦的信号,劝我该走了。

我稍有犹豫,她像一个学人一样谆谆诱导我:一个孩子的疲倦可能休息一会儿就恢复了,你疲倦了可能睡一觉也就恢复了,但她至少要几天才能恢复得过来。

言下之意,我不要因小失大。

这天傍晚,我返回城里,无限的遐思让我一夜未眠。

我主要在想两个问题:一,这种情况下(李、顾两人反目成仇),是什么原因促使顾小梦最后决定帮助李宁玉的?二,顾小梦是怎么帮助她把情报传出去的?对第二个问题,我尚有感觉,心想最现成的办法就是把三只药壳子如数归回原处,等第二天老鳖来取走即是。

相比之下,第一个问题我觉得要复杂得多,因为两人当时已交恶,以顾小梦的性情看,要她快速改变主意,难度很大。

她与李宁玉达成不告协议,是迫于无奈,那么是什么最后改变了她?·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