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对阿炳,真正有关系的始终只有两样东西:一是她母亲的柴火问题,他一直念念不忘的;二是他耳朵的权威问题,任何人、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对他责疑。
不用说,这两个问题现在早已不成问题。
大功告成后的阿炳生活得很轻松闲逸,除偶尔被兄弟单位借去解决问题,其他时间他都在山沟里度过。
组织上专门给他配有一个勤务员,那人曾经是我们局长的勤务员,管他的吃住行和安全。
每天吃过早饭,勤务员总是带他来到高墙深筑的院门前,然后由值班侦听员带他去机房。
到了机房,他的工作就是坐在那等同事们出险,他来排险。
但这种情况并不多,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学盲文和听广播。
不过,总的说,他不太坐得住,到了下午他一般不爱呆在机房,喜欢去院子的一些公共场所打发时间。
他去得最多的是卫兵队,坐在操场边,听年轻士兵操练、唱歌、比武、打闹,有时也跟他们玩玩老一套的听力游戏。
当时我因为发现阿炳并且调教有方有功,被破格提拔为副局长,监听局副局长,而卫兵队恰好是我分管的一部分。
在这里,每一个士兵心里都装着我的忠告:不能对阿炳失敬,也不能随便跟他开玩笑。
事实上,我的忠告是多余的,在我们局里,乃至在701,没有一个人不把阿炳当做首长一样敬重,也没有一个人敢跟他开什么玩笑。
我很容易注意到,凡是阿炳出现的地方,不管在哪里,所有见到他的人都会主动停下来,对他行注目礼,需要的话,给他让道,对他微笑——虽然他看不见。
如此崇敬一个人,在监听局历史上是从未有过的,恐怕也不会再有第二个。
日子一天天在山谷上空流逝。
冬天来了,阿炳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阑尾炎送进了医院。
医院在一号山谷里,家属区,从我们这里过去有点路程,但有车也快。
在他住院期间,我经常搭车去医院看他。
有一次,我走进病房,看见护士林小芳正在给阿炳换药。
这个人我是认识的,家在农村,她哥哥原来是我们卫兵队队长,在一次实弹训练中以身殉职。
她也正是作为烈士的妹妹被701破格招来的,来了后又被保送到护校学习,回来就提了干,在医院当护士。
因为是烈士的妹妹,她对自己要求一向很严格,对701则有一种朴素的感恩心情。
看着她那么细心又热情料理阿炳的情形,我突发奇想,并回头向局长汇报了我的想法。
局长说我的想法不错,但医院那边的人事,我们这边管不了,让我向院长汇报,看院长的态度。
于是,我又专门去机关,向首长汇报我的想法。
首长听罢,干脆地回答我: 嗯,这个想法不错,是这样的,与其给他配勤务员,不如给他安个家。
这是件好事,就看你能不能促成。
我问:如果不成呢,我能不能以组织的名义出面?首长没有正面回答我,只是这样沉吟道:如果我有个女儿,只要阿炳看中,我会以父亲的名义让女儿嫁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