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W(]第十四章真相

2025-03-30 06:31:13

不,这次是不同的。

你不了解情况,在那之前她就已经联系过我,但我没有理她。

她在向我示弱,我明知道像她那么高傲的人,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可我还是没有原谅她。

我是那么地了解她,我明知道她的身边连个真心一点的朋友都没有,她向我求助我却推开了她。

小的时候,孤儿院的所有阿姨跟小孩都不喜欢她,可她却总爱跟在我后面,她知道我不喜欢她,但我也并不喜欢其他人,所以她就觉得其实我还是不讨厌她的。

后来我被养父养母收养,她便要死要活地也要跟去,她的演技无人能敌,两老又都是善良心软的人,轻易便相信了她。

我知道她一直都在嫉恨我,她只知道那么多人都不喜欢她,却从不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怎么能够让人喜欢。

但她把我当做她的亲人,虽然我总是懒于与她交谈,甚至于不屑看她一眼。

她做了那么多,不过就是为了证明她自己,证明她是实实在在存在的,证明她的魅力无人能敌,证明是那些不喜欢她的人没有眼光。

我知道她在走入误区,但我从未试着纠正她,只任她自生自灭。

是我害了她。

电话那头沉默了,而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气,蔺芷,听我说,回来吧,回美国来。

这里有你的父母,他们需要你,在这边你一直过得很好。

只有远离那里,远离过去,你才能真正解脱。

蔺芷没有说话,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电话那头的人也并不催促,就那么一直耐心地等着。

直到她被敲门声扰乱思绪。

我考虑看看。

她说。

好的,我等你消息。

还有,有问题一定要及时打电话给我,你知道的,我一直在你身边。

我知道。

谢谢你,医生。

蔺芷用手擦了擦额头的汗,随意绾起散乱的长发,而后便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整装待发的斯予。

我打你电话,一直打不通,所以就上来看看。

蔺芷点点头,让开一条道让他进门。

一边拿了瓶罐装饮料给他,一边收拾着凌乱的屋子。

找我什么事?斯予笑了,怎么,你忘了,今天易萌结婚,我们约好了一起去的。

蔺芷这才回想起来,再低头看自己现在的落魄模样,除了让人扫兴,其他的什么也做不到。

蔺芷停止了收拾,转而坐到沙发上,无奈地看着他,你早该提醒我,至少我能提前睡个好觉。

我现在这个样子,我可不想让人难堪。

我昨晚给过你信息,你没回,我只当你已经睡了。

没关系的,我们不是主角,没人会盯着我们看。

蔺芷摇摇头,你总这样说。

斯予笑笑,既然这么说了,就总有它的理由。

进去洗个脸,换身衣服,吃点早餐,便又是另外一个样子了。

别着急,我会等你。

2孤立无援蔺芷上一次参加的婚礼还要追溯到余善堂那个时候,仅仅过去半年时间而已,自己的样子却已是面目全非。

那时总是处处咄咄逼人,而现在,她似乎已经丧失了最基本的立场。

到达婚礼现场时,蔺芷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脸来看着身后的人,我忘了买礼物。

斯予看着她,有些哭笑不得,看了看时间,再去买肯定是来不及的。

只能勉强提了一个折中的建议,我准备的是一对花瓶,倒是可以分你一个。

蔺芷知道自己这个样子来已经是很难堪了,不想再变得更加难堪下去,虽有顾忌,却也只能接受他的建议。

婚礼总是忙碌的,蔺芷也不是第一次见识,她是无法想象的,好在总是有人乐此不疲。

难得易萌看见两人便丢下身边的宾客迎了过来,上前便给了蔺芷一个热情的拥抱,欢悦之情溢于言表。

真高兴你们能来。

特别是你,蔺警官,如果你不来,斯经理必定也不会来。

蔺芷知道她的意思,这样的场合却也只能是勉强笑笑,并不回话。

倒是斯予难得尴尬了,好在及时被一群友人拉去了另一边,不用说,必定又是一番畅谈。

蔺芷也曾问过他,为何他总能心平气和地与这些人寒暄,要知道那当中不乏当初在他遇难时落井下石之人。

他说,那是因为他有两个身份,一个是他斯予本人,一个是丰悦酒店的总经理。

那么他现在扮演的是谁,只愿他别糊涂了就好。

再想想,自己又有何立场去说他,他若要记仇,首当其冲的便是自己。

蔺芷随着易萌一起往场内走,却也是小心翼翼地与她保持着距离,对于闪光灯,她还是无可避免地忌讳。

豪华的婚礼,蔺芷只能这样说,光是看一排排的名车便能晓知一二。

入口甚至停了一辆镶金的马车,再看那地上层层的玫瑰花瓣,显然自己已经错过了最精彩的时刻。

蔺芷见到了新郎,倒不是外貌多么出众的人,比易萌年长十几岁,在他们这个圈子,倒也并不少见。

看得出来他对易萌的怜惜,单是为了等她拿一个奖杯便让早就筹备好的婚礼耗上了半年之久这一点便已属难得。

看着她轻松自如地穿梭在宾客之间,俨然将这里当成了她的戏场,再看一旁公婆的表情,便知她媳妇的火候仍是不够。

又或是这才叫恰到好处,人总是不能处处得意,有个牵制,有点遗憾,倒也没什么不好。

孰是孰非又有谁人说得清,这世上,孤立无援的不只她一人。

蔺芷曾经觉得自己很洒脱,可是洒脱又能怎样,终究不过是凡人一个。

而现在,怕是连洒脱也不再了。

并不是没有完人,传说中的圣人就在她身后,只有咫尺之遥。

斯予并不上前打扰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她以那样一种淡漠之情注视着这周围喜气洋洋的一切。

他不由得想起了第一次在丰悦酒店79层见到她的场景,一样的格格不入,却也是一样的独树一帜。

仿佛冰天雪地中来,冰天雪地中去,苍穹之间,只剩她一人。

曾经那样自信、凌厉之人,仍旧是免不了一点一点地黯淡,不再得理不饶人,处处与自己争锋相对,却也更冷,更漠然。

是他将蔺芷逼成了那副模样,斯予知道,自己逃脱不了责任。

曾经我以为斯予不会爱上任何人,却也终究没有免俗。

但这是好事,不是吗?道别时,易萌这样跟蔺芷说。

蔺芷摇摇头,我想你误会了,我跟他,绝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虽然我自己也很难说清,但心里是知道的,我与他并无可能。

是不是还是因为舞姿的那件事。

我想说的是,虽然他曾经对你有所隐瞒,但我想这并不是他的本意,他必定有他的苦衷。

蔺芷叹了口气,不是因为他的原因,是我自己,我早已经放弃了相信感情。

这也是我一直担心的,因为我看得出来斯经理对蔺警官很在意,但蔺警官对斯经理好像并不是如此。

对方说出了自己的初衷,倒也并不掩饰对斯予的偏心。

蔺芷笑笑,是不是都无所谓了,因为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回美国,兴许以后也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

回美国?斯经理他知道吗?听到蔺芷的话,易萌也有些意外,还想问点什么,再看蔺芷身后的斯予一脸震惊的表情,答案已是不言而喻了。

见到蔺芷要走,斯予不得不赶忙抽身过来,却不曾想听见这样的话语。

蔺芷并不知道斯予就在身后,自顾回答着易萌的问题,我也是刚刚才决定的,倒也没想着这么快就跟他说。

也不是马上就走,我不想接下来的这些天变得难堪。

可是很不幸,我已经知道了。

斯予轻笑着,走上前来。

3似梦似幻原来我看起来像是那种死缠烂打之人?回去的路上,斯予一边开车,一边笑着说,话中不无酸意。

蔺芷并不看他,也不说话,略显疲劳地闭上了眼。

我知道这些日子你过得并不好,但是为什么要突然决定离开?我以为只是时间问题,总有一天你会想通。

蔺芷看了看他,顿了顿,终究还是跟他讲了自己的那个梦。

斯予沉默了,而后缓缓道:你还在自责。

那并不关你的事,我们都知道。

我知道,但是我不想再压抑自己,在这里我总感觉孤立无援,换个环境也许会好很多。

反正这种情况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那时也是去的美国。

那里有我的父母,他们总能体谅我,而且他们需要我。

斯予苦笑,我知道我比不过你的父母,但至少别让我觉得我这半年都在白费力气,我以为你至少能看得见一些。

如果是那样,我不会跟你讲我的梦。

斯予笑笑,是的,我知道这对你并不容易,所以我也知足了。

我想让你知道,虽然我有自己的私心,希望你留下,但如果你决定了离开,我不会阻止你。

而后耸耸肩,极力做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我们换个话题吧,说说你的父母吧,我一直不知道他们是怎样的人。

蔺芷轻哼一声,这些舞姿跟你说的应该不会少吧?斯予有些讪讪然,勉强给自己找了个借口,你也知道,她判断问题总是很主观,在她眼里,他们总是偏心的。

蔺芷不置可否,继而陷入回忆之中,我的养母,她是名学者,专攻民风民俗,世界各国的大学几乎都留下过她的足迹,不管在哪,她总是很受欢迎。

难怪你在这方面有专长,原来是受她遗传。

蔺芷轻声笑了,遗传?你别忘了,我也只是她收养的。

凡是历史遗留下来的问题她都感兴趣,她总说,历史真相只有一个,无法骗人,比起研究未来,她更喜爱过去。

只可惜,她在世界各地讲课,我却从未真正听过,从来都是时机不对,偶尔一次时机对了,却是没了那份心情。

而现在,她已经不再四处讲课了。

不过我还是有特权,至少她的每本书,都是由我先翻看。

她的丈夫,我的养父,其实是她的第二任丈夫。

他是个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的人,只有他能忍受她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奔波于世界各地。

因为各种原因,养母不愿要小孩,她的第一任丈夫因为这与她分手,但我的养父不一样,他从不为难她。

在她四十岁的时候,他们一致协商之后收养了我。

我的养父对我的影响很大,记忆里,总是他在教我那些为人处世的道理,我会当警察,很大一部分缘故也是在他。

他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斯予说。

蔺芷难得赞赏地看了一眼斯予,脸上是未曾显露过的恬静,是的,心怀抱负、野心勃勃的人物很多,最后成功的也很多,真正肯沉下性子甘心平凡的人却很少,他就是那样的人。

斯予将车停在丰悦酒店门口,吃过饭再回去吧,今天丰悦酒店难得的热闹。

新年快到了,丰悦酒店将他们的海底餐厅免费开放给一些小孩,虽然只有短短的三个小时,却还是吸引来不少的人,不为吃食,只为那些稀奇古怪的海底动物。

毕竟对于大多数的小孩来说,这样的机会还是不多的。

蔺芷是害怕吵闹的人,站在入口看了一眼,便就不愿进去了。

我想我们还是不要侵占他们的福利比较好,叫点东西去你办公室吃也是可以的。

我们还是下楼去好了,79层现在有点乱。

斯予一派轻描淡写。

怎么了?蔺芷停下脚步,舞姿的房间还没有装修好吗?是两周年祭,准备在那办个画展,现在还在准备,所以有点乱。

蔺芷顿了顿,最后道,那我们还是去看看吧,也许迟一些时候我就没有那个机会了。

怕是错过了这次,以后也不会再有那个机会。

不知不觉,那个人已经死了有两年,她的歌迷无时无刻不在计算着日期,只为用这种方式来怀念她。

终于,七百多个日夜过去了,当举国都在忙碌着团聚的时候,她的时刻再次到来。

她该庆幸的,因为没人知道她衰老时的模样,她短暂的一生里,都只将她最美好的形象留给了世人。

她并不是全民偶像,她的特立独行让一些家长摇头不已,但是学生一辈的却少有不喜欢她的,至少蔺芷看见的是这样。

每张唱片,动辄几百万的销量。

暂且不论虚实,排名第一却是无可厚非的,颁奖典礼上各大奖项也都是众望所归地被她收入囊中。

歌迷把她当神一样顶礼膜拜,真正熟识她的人反而大多都对她闭口不谈,就连现在的钟慕伟。

说她成功,有人感叹,说她失败,有人哗然。

斯予接了个电话,而后告诉蔺芷,我先下去一趟,马上上来,你先看着。

蔺芷看了他一眼,而后点点头,将目光转回面前那些精美的照片上。

我并不需要惧怕她,蔺芷这样告诉自己。

她有何能耐,自己就在她面前,她也依旧不能将自己怎样。

除了摆出那张似笑非笑看似看破一切的脸,其他的,她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能做。

蔺芷准备离去,直到她被一组照片吸引住目光。

是一组在丰悦酒店79层拍的照片,也是之前唯一的一次将拍摄现场搬到了这个高度时拍的照片。

它们的作者也是一名以个性著称的摄影师,业内的名气连蔺芷这个外行人也知道一些,据说他从来不拍太过精致的人物,舞姿算是一个例外。

很多人苦求他的作品而不得,可他偏偏对舞姿情有独钟,拍她拍得不少,这一组最为轰动,蔺芷真正见识,这还是第一次。

照片题名为:天堂里偶遇舞姿。

一看就是舞姿本人的杰作,难得对方也同意了。

但蔺芷还是不得不承认,照片中的舞姿的确是美的,美得似梦似幻,美得飘飘欲仙。

直到她将目光落在其中的一幅,顿时思考停滞,眼光再也没办法挪开。

她的脸色变了,分不清是好还是坏,眼睛里透出暗淡已久的睿智光芒。

她似乎发现了什么。

当斯予回到79层的时候,蔺芷已经离开,独留他看着满屋的狼藉,不由得就笑了,却是难掩的苦涩。

4千回百转蔺芷匆匆下楼,一边拨通了叶奇的号码。

帮我联系一个人,是个摄影师,就说我……蔺芷来到那间久违的地下车库,再次见到那个年轻人,这一次彼此在对方眼里应该都不算陌生。

对方依旧是一副胆怯的模样,带着一点对蔺芷的畏惧,虽然半年未见,蔺芷的身份以及她对他做过事的了解,依旧有让他闻风丧胆的本领。

蔺芷并没打算跟他解释什么,只让他带着自己到他拾手机的地方。

看得见吗,第79层?蔺芷抬头仰视丰悦酒店的顶层,问一旁的人。

虽然并不清晰,但蔺芷知道,正上面是舞姿房间的阳台。

她去过那里,站在那往下看过,知道大概的视线所在。

旁边的人摇摇头,那么高哪看得清。

那么79层的阳台到底有没有栏杆,你可知道?旁边的年轻人依旧是一脸茫然,带着一丝的无奈与自嘲,我怎么可能有机会去那里。

不过应该有的吧,丰悦酒店每间房间的阳台都有栏杆,要不多不安全,你也知道那些人,瘦得一阵风都能将他们吹跑了,更何况还那么高。

蔺芷阴沉着脸,不置可否。

倒是一旁的人不安了,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脸色,一再踌躇着,终于还是将那部藏在口袋深处的舞姿的手机拿出来还给蔺芷,而后撒腿便跑。

那个还是给你吧,自从拿着它,我就没睡过好觉。

蔺芷回到自己的住处,搬出床底的纸盒,一股脑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都是一些与舞姿的案子有关的东西,包括最原始的当事人的官方档案,以及与她有关的相关人员的资料、口供复印件,零零总总已有满满一盒。

自从小旅馆搬回单位宿舍之后就一直放在床底从未动过,本以为这一辈子也不会再动,甚至早上出门之前还依旧这么认为,谁曾想,事情变化得这么快。

终于,在一期过期的杂志上,她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丰悦酒店的宣传照片,虽然并不明显,但从其中的一个角度还是可以看出,那时的79层是有一间房间的阳台是没有栏杆的。

正是舞姿住的那间。

那组堪比油画的舞姿的展览照上,有一张是以79层的阳台为背景,舞姿身着白色衬衫,整个画面一片雪白,包括那幅名贵轻薄的白色纺纱窗帘,更加衬托了舞姿狡黠乌黑的眼睛与傲人蓬乱的秀发。

而身后若隐若现的除了远处蔚蓝的天空,还有近处的阳台,那里并没有防护栏。

现在的第79层每间房间都是有防护栏的,蔺芷见过酒店的设计图,刚建成时防护栏也是有的,但眼前的事实却在告诉她,她一直错过了最重要的环节。

其实她早该想到的,从第一次踏进房间时就该知道。

房间并不干净,除了本该最脏的阳台,显然是被人刻意清扫过,此刻看来怕正是为了掩饰。

但是那时她的重心不在这,总想着窗户脏乱是由于打扫人员的忌讳,毕竟那时一致的观点都认为东面的窗户才是舞姿跳楼的着力点。

她想起了上次那个领班的话:只要不看着,你们就偷懒,总经理昨天还点名批评了。

我说过多少次,不能只在一个地方打扫。

这正是发生于她在脏了的窗户上写字之后。

叶奇很快打来电话。

那个知名的摄影师尚在国外,但是电话里,他这样告诉叶奇:是的,我清楚地记着,当时房间的阳台是没有防护栏的。

正是出于安全因素考虑,原本计划里要在阳台上完成的照片最后也都被迫取消。

舞姿是什么人,再高也如履平地,自然无所畏惧,但是灯光师与拍摄助理不愿冒那个险,我们也就没有强求。

79层的高空,风声也像飞速射来的箭似的,随时准备着穿透耳膜,一般人难以想象。

蔺芷挂掉电话,静静地环腿坐在地上。

她早该想到的,像舞姿那么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死为何物,从来不顾后果的人,又怎会受那约束。

她看见了地上摆着的斯予开庭时他的好友,甲壳虫酒吧的负责人给她的那盒录像带,她又把它看了一遍,再一遍,一秒不漏。

终于,问题出来了。

直到这个时候,她终于知道,不管何时,不管表面上表现得多么的冠冕堂皇,义愤填膺,凄惨悲凉,其实暗地里都是在等着算计她。

一切人,一切事,总让她防不胜防,最终不得不连她自己也绕了进去。

她看到桌上翻开的记事本,接着她打了一个电话给那个小卖部的女孩。

明天你要去音乐学院考试对吧,你以前跟我说你想放弃,我说我不会替你决定,只会尊重你的选择。

但是现在我想告诉你,你不该放弃,你应该去考试。

你是对的,舞姿不是自杀,就算死她也只会为音乐而死。

从小她就喜欢唱歌,再艰苦她也不曾放弃,为自己喜欢的东西再怎么也是值得的。

你应该像她一样。

5九九归一你可以骗我第一次,也可以骗我第二次,但是你不该骗我第三次。

蔺芷这样告诉斯予,声音平静,并没有像她想象中那般激动。

到了这个时候,她已经不再对任何人抱有任何幻想。

来这之前,她见过了酒吧当晚DJ大赛的获胜者,找其他的酒保小弟并不容易,但找她还是并不难的。

她告诉蔺芷,斯予当晚并无中途离开,但是他见过一个人,之后就一直心不在焉。

因为他是评委,又是平时难得一见的人物,所以她才会格外留意他。

而斯予见的那个人,全国的人都不陌生,电影频道也总会周期性为他做个专题,纵使他已淡出影视圈许久,但因为他而留下的仇恨总能让一些人对他念念不忘。

他的名字,叫做钟慕伟。

录像带是真的,只是中间被剪掉了一段,只是十几分钟,所以第一次观看时蔺芷并未在意,但是这一次她终究是没有再错过。

这样的录像带拿到法庭是无法作证的,所以那位斯予的铁杆兄弟才会想到自己,谁会怀疑警察呈上的证物,更何况还是为被告脱罪。

与其最后被查出落下的疑点,不如铤而走险。

斯予看了一眼蔺芷,而后转过脸去,苦涩地笑着,表情黯然,那么我该怎样,折戟沉沙,回头是岸?你的确在这么做着。

你明知道我不喜欢热闹,但你却带我来丰悦酒店,美其名曰见识你们难得火爆的海底餐厅。

你知道,只要我跨进丰悦酒店,就免不了会去第79层,就算不去,你也总会用你的方法迫使我去。

实际进展比预想的更好,不等你指引,我自己就跳了进去。

你知道我会去看舞姿的画展,知道我会注意到那张照片,也一定会发现其中的异样。

甚至在之前,为什么我查了那么久的资料却都无果,一个初出茅庐的私家侦探却能轻易查到,其实也是拜你所赐,不是吗?为了迫使我停止查案,你不惜让自己身陷困境,反正你总能找到方法脱身。

我所做的,证明舞姿只能是自杀,不过是锦上添花,正中了你的下怀,为你解愁解忧。

就算不是这样,你也还有其他的招数,反正最后的进度必定是由你来主宰。

一切都在朝着你安排好的方向发展,从头到尾你是导演,你在掌控大局,我们不过是你的棋子,一直在被你玩耍,却还乐此不疲。

接下来的是什么,我也不想再猜了,你直接告诉我不是更好?斯予颇为无奈地看着她,我该说些什么。

是的,我骗了你。

从一开始我骗你说我与舞姿、钟慕伟不熟,后来我又骗你我是凶手,当你说舞姿是自杀,我并不否认,也是骗了你。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谁是凶手,但我处处阻挠,故意接近你,假装与你交好,赢取你的信任,想尽办法与你一起查案,其实都是在骗你。

这么不择手段,其实都是为了保守自己背后不可告人的秘密。

蔺芷对着他无可救药地摇摇头,苦苦隐藏了那么久,甚至不惜牺牲自己,这么轻易地就将真相奉送给我,不觉得可惜吗?斯予有些疲倦,长时间的针锋相对让他心力交瘁,他并不是那种凡事都爱解释通透的人,蔺芷已是例外。

他不想她误会更深,纵使他知道一直以来自己在她心里并无一个好印象。

那么我还能怎样,看着你背着原本不属于你的罪,带着内疚远走他乡,而后自责一辈子,最后郁郁而终。

蔺芷冷笑着轻哼一声:这么说来你这么做是为了我?斯予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并不相信,但我还是要说,从一开始我就不是有心要骗你。

当然,我有私心,但是更多的时候我只是想遵从舞姿的遗愿。

一直以来,我希望你能主动放弃查案,所以一开始,我努力让你相信她是死于自杀,又抽掉了一些重要的证据,说话也有所保留。

你一直以为是我拿了舞姿档案里的照片,其实并不是的,我联系重案组的人,只是为了了解你的事。

而且,那已经是后来的事情。

给你的照片是我从新加坡拿回来的,那边的一名经理以前是丰悦酒店的前台领班,她经手过这件事情。

当时你仅凭那些照片就知道舞姿怀孕了,那时我就猜测你与舞姿的关系并不一般,也知道这一次不会那么容易打发你。

我故意与你接近,给你错误的提示,甚至设好了圈套等你,目的如你所言,就是要让你知难而退。

但是你没有,你一如既往的执著,一派为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绝。

除了竭力阻止你,我无能为力。

直到现在,我也只能说,我真的无意将你牵涉进来。

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话?同样的错误我已经犯得够多了。

而且据我所知,实情恐怕远不止你说的那么简单吧。

丰悦酒店已经被你掌控,刘铭传的病日益严重,已是苟延残喘回天乏力,再也不会有人对你构成威胁,所以也该到了釜底抽薪的时刻了,不是吗?斯予看着她,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不是我觉得,而是你所做的只能让我那么以为。

你口口声声说你是为了遵从舞姿的遗愿,但她的遗愿究竟是什么?我们并不知道。

你不能因为你们关系密切,就擅自地替她决定她的身家后事。

如果她没有确切的交代,所有的一切都将靠法律来解决。

虽然她的意思并不明确,但是我想我还不至于会错她的意。

斯予说着,留下一个信封给蔺芷,推门离去。

蔺芷看着他离去,并无挽留。

而后她打开信封,面前的是她渴望已久的舞姿临终前的那封遗书。

完整的遗书原件。

6真相大白在飞往加拿大的飞机上,蔺芷还在回想着斯予的话。

她没想到真相来得这样容易,却又这样的措手不及。

他说:当晚九点多的时候阿慕来酒吧找我,心情低落,可能刚刚与舞姿吵过架。

这对他们来说已经司空见惯,都是不愿退一步的人,这样的冲突自然在所难免。

纵使外界还只是猜测,但我是知道的,那时他们早已分手有一个月之久了,虽然都是很冲动的人,但这次分手并不能算是儿戏。

分手之前,他们也曾试图挽救双方的关系,他们甚至做了一次长途旅行,但是中途不欢而散。

在酒吧,我跟他说了舞姿怀孕的事,我知道这并不是出于舞姿的意愿,也知道阿慕不是那种会负责任的人,纵使是为了小孩他也不会因此与舞姿重修旧好。

但是他也是我的弟弟,作为兄长,我有引导纠正他的责任,也觉得他应该知道真相。

为了孩子,我的确与舞姿约好了等她演唱会之后结婚,但是其实那个时候她已经在动摇,她还是幻想阿慕会娶她的。

所以她丢了戒指。

所以我就想,虽然机会渺茫,但我还是应该试着劝劝他,他毕竟也不小了,应该学会怎么负责任。

我没想到他的反应会那样大,他从小就被宠惯了,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他完全吓着了。

在他看来,婚姻就是坟墓,更何况还有一个小孩,他甚至不需要四处举证,家里便有一个失败的活生生的例子。

与我谈话结束后,他说他想去找舞姿谈谈,也许他能劝服她打掉孩子。

他走后我就一直心神不定,但是我还要做裁判,走不开。

等大赛结束后,我匆匆赶回酒店,听见的就已是舞姿跳楼的消息。

我隐隐猜到了什么,我甚至来不及去现场,先赶到了顶楼。

他在我办公室里,当时已经接近崩溃,他说他是无心的,阳台本来就不大,而且没有防护栏,当时两人都很激动,他没想到他那么轻轻一推她就下去了。

他想挽救,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看着她顺着楼下阳台的遮阳玻璃一直滑,直到在东面坠落。

我知道他是无心的,他还没有那么大的胆量去杀人,但是警方不会这么认为。

法官不是舞姿,他不会心慈手软,也不会因为舞姿的一封遗书就放过他,而对阿慕来说,坐牢必定比死还难受。

他求我,我无法拒绝。

他说他上楼时走的是备用车库的直接通道,所以我断定没有人知道他上去过。

我将他送回家,告诉他怎么应付警察,而后又将他送出国。

因为他那天回去开的是我的车,我怕有人看见,所以从那以后再也没开过那辆车。

但我还是不放心,我甚至找了借口,让东面的那家报亭搬走。

我以为这样就能瞒天过海,却不知道冥冥之中自有定数,阿慕他依旧没有逃掉责罚……舞姿的验伤报告上写着,手臂上有细小伤痕,她与钟慕伟当晚并未交手,这种伤也不可能是跳楼造成。

现在蔺芷知道了,这些伤痕是舞姿坠落时与楼下的遮阳玻璃摩擦造成的,而她的手机则是在这个时候被摔成了两半,一半掉在了前面花园,一半跟着舞姿滑去了后面的广场。

这些细节,早在蔺芷第一次看到验伤报告或是事故后的现场照片时就该发现的,只是那个时候当她面对舞姿其他的致命的伤处而手足无措时,便将这些忽略不计了。

那个时候她虽说在查案,但她并未真正地走进案件之中,对于舞姿的死,她不敢接受。

直到现在,她才算真正从那个旋涡死角中走出来。

仅仅是因为她找到了凶手?仅仅是因为她证明了舞姿不是自杀?仅仅是因为她终于不用再为自己对舞姿临终说的那句话负责,终于不用再为她的死自我谴责?她想起那个时候斯予跟她说的话:死者已矣,纵使你做得再多也仍旧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也许凶手,也许真相,并不是我们能给他们的唯一安慰,尊重他们的遗愿,努力完成他们未完成的事,这才是更重要的,也是他们希望看到的。

相信我,活着的人好好活着,便是对他们最大的尊重。

蔺芷很想代替他问一句自己:她是不是自杀对自己真的那么重要吗?自己帮她找到了凶手,可是那又如何,她仍旧不会复活,至死还带着对自己的内疚。

累不累,要不要站起来走走?斯予回到座位,见蔺芷睁着眼,于是小声问她。

蔺芷摇摇头,稍微正了正身子,再次闭上眼。

她还在想着斯予最后的那句话,他说阿慕依旧没有逃掉责罚,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她并不打算现在问他,因为她马上就能亲自找到答案。

7哀莫心死在斯予的带领下,蔺芷轻易便进了那栋防备森严的私家别墅,也见到了传说中的钟慕伟。

这个时候她已经不再责备斯予之前对自己的隐瞒,正如他说的,他有自己的苦衷。

蔺芷理解他的苦衷。

大哥!见到来人,钟慕伟亲热地叫道。

虽然比起两年前风华正茂之时单薄苍老不少,但也不像媒体之前拍到的那样糟糕。

至少状态还不错,整个人看上去干净整洁,也感觉不出有多少的心理压力。

斯予一边迎上去,一边小声地告诉一旁的蔺芷,医生说他最近状态不错,看来是真的。

最近都好吗,我是不是很久没来看你了?斯予上前抱了抱他,拍了拍他的背,而后指向一旁的蔺芷,这是舞姿的姐姐,蔺芷。

对方看着蔺芷,狡黠地笑了,我知道你,舞姿以前经常提到你,她总说你很了不起。

蔺芷勉强笑了笑,很高兴见到你。

接下来便是他们两兄弟在聊,蔺芷只在一旁看着。

说他受宠,蔺芷终于见识到了,直到现在,斯予也依旧只是把他当做孩子。

谈论的话题,说话的语气都像是一名忧心忡忡的家长。

问他都看了些什么书,每天都做了哪些事,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看医生。

或是远一点,有没有去哪玩,交了哪些朋友。

没多久,医生便来了,虽然蔺芷并不觉得他有何病痛,但是既然人家需要这么做,就总有他们的理由。

蔺芷起身准备离去,却不小心绊倒了一旁的水晶地灯,灯碎了,发出很大的声响。

钟慕伟皱着眉,略带恼怒地看了一眼声源这边,见犯事的是蔺芷,便不由得笑了,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不要那么大声,舞姿正在睡觉。

你也知道,她有起床气,吵醒了她,一会儿必定又要不依不饶。

蔺芷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看着他认真的表情,一本正经的样子,她一步步地往后退,直到碰到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的斯予。

她睁大眼睛看着斯予,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可以说些什么。

对方也并不说话,只是紧紧地握着她的手,阻止她身体的颤抖。

蔺芷看着钟慕伟,看着他进去里间,理了理床上的被子,甚至是煞有介事地拍了拍。

可是蔺芷清楚地看见,那床上,明明什么人也没有。

舞姿死了,可是她却以这样一种方式永远占有了钟慕伟。

这样的结果,怕是连舞姿自己也不曾预料到。

蔺芷终于明白了斯予所说的惩罚,也知道了医生所说的状态不错。

哀莫大于心死,这是她以前能想到的最悲凉的结局,而现在的钟慕伟,比那更甚。

她无法想象,她一直以来辛辛苦苦地为舞姿找凶手,而真正的凶手,却早已受到了比死还要残酷的惩罚。

送蔺芷回酒店的路上斯予告诉她,现在已经算是好的,至少他不会再伤害自己。

他现在的记忆还停留在刚刚与舞姿认识时,脑子里只记得她的好。

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他自己是快乐的。

话语里有太多的悲伤与无奈,只是此时此刻看来,似乎已经无足轻重了。

蔺芷没有回话,只是轻轻地闭上眼,不一会儿,便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斯予知道,她的确该好好休息一下了,这些日子所遇见的,远远超过了她所能承受的范围。

这时,他仍旧相信,时间能洗去所有忧愁,钟慕伟会慢慢好起来,蔺芷会忘记以前的那些不愉快,一切,终会趋于平静。

其实他一直不曾告诉蔺芷,半年多前他想过给她真相,但是有人不肯,那便是他的父亲--刘铭传,因他不忍患了精神病的儿子再受到伤害。

所以那时他并没有与那个人抗衡。

安排警局档案室里文件的调换这出戏是想阻止蔺芷查案,那次车祸,是父亲给蔺芷的警告,也是给自己的警告,他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来阻止父亲更疯狂的行动,而唯一能让蔺芷停止查案的方法,就是给她一个结果,哪怕那个结果是假的。

而且那个时候,他并不像蔺芷所认为的那样找到了脱身的办法,如若不是蔺芷推论出舞姿是死于自杀,那么也许他就真的随着舞姿而去了。

他只是想着,反正自己孑然一身,如果自己的死能让这荒唐的一切画上休止符,也未尝不可。

他之前不说,是不想蔺芷觉得内疚,他并不需要她的怜悯和报答。

而现在,更加没有这个必要。

一切都会过去的,他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