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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俊则,觐见

2025-03-30 06:31:08

入夜,城门已闭,官道上已经没了白日的宣嚣。

城门上星星点点的灯火与夜空中的朗月相辉映,绛州北门外,道路两边树影婆娑,微风摇曳!林间一辆马车静立,月光之下,一团暗影!马儿微微轻嘶,车顶游穗半摇。

丝绒绘花的车帘微敞,半露出车内所坐的人微焦灼的面容!老爷,戌时已经过了!车外一个低沉的声音,轻轻的说着。

再等等吧!坚微微叹了口气,他何曾这样等过人?只不过,今夕何夕。

如今,已经不同往日了!少爷一定能熬过去,老爷不要太过担忧了!车外的劲,顿了一下,劝着!我相信他!他是我的儿子,当然不会如此脆弱!坚倚着厢壁,似是自言自语般的说着。

有如自我安慰一般!他正低语间,忽然官道上由远及近一阵清脆的马蹄,还有缓缓的车轴之音!悠闲自得的慢慢而来,有如闲庭信步!二人都不由的凝气屏息,坚撩开车帘,微抬眼向道上望去。

月光之下,白色的骏马有如镀上一层银光,身后是一驾黑漆轻巧的二轮小车,团云顶,八宝盖!不见驾车之人,只是信马由缰,渐行渐近!马儿行到坚所坐的车边缓道之上,慢慢止住,微微曲蹄,柔柔摆尾。

坚怔怔的看着这驾小车,顿了一顿,清了清嗓,低声道:伯宜?这车内所发出的气息,似是熟悉,却又陌生!让他,一时间,声音也有些迟疑!一团静谧,坚一声之后,双方均未答言!坚看着那紧闭的车窗,手心却没来由的泌出汗来!他感觉到车内的气息,这感觉来自于他驭灵三十多年的直感!有一种迫力,令他无法自如!并未见人,却感其威!他的心底,似有些微紊乱起来!我爷爷,去年冬至。

已经过世了!车内突然传出一声微语,很轻,飘忽不定。

但声音稚气未脱,犹有童音!这话一出,坚只觉得后脊一阵麻痛,一直连到后脑深处!伯宜,他,死了!?他不由自主的微摇了一下,躬站起身,钻出车来!劲伸手过来撑他,他轻轻摇头,自己跳下车来!看着这朗朗月色,又快到中秋!他不由想起曾经往夕,一时心中泛起悲意!人生百载,最终,也是一培黄土!你是伯宜的孙子?他慢慢向着坡道而去:那,那你就是…….源秋俊则!车内声音刚出,车帘已经四散而来,在那车内,一张稚嫩的脸!月光之下,微微泛白,精巧的轮廓,拱现出一双烁烁明眸。

那眼中,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完全没有稚气!唇角微扬,似笑似嗔,看着坚:墨虚爷爷!俊则!坚看着这张小脸,恍惚间有着一丝伯宜的影子!俊则!是啊,他想起来!十前年,伯宜说,他有了一个孙子。

起名为俊则!一晃十年光阴,十年!面前这个,便是当年伯宜口中的,刚出世的孩子了吗?听到故人已亡之讯的悲伤,再看到故人之孙的欣喜,这些泛涌的情感在他的脑中交替。

然后,突然的警醒令他一下怔愣住了!俊则,他,他不过十岁!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俊则看着坚变幻的神情,轻轻的笑了一下!当他笑起来的时候,完全不像是一个十岁大的孩子。

竟然带着成年人的深意,他轻轻一撩帘子跃下车来!向着坚曲膝:后辈见到爷爷,怎么敢劳动您的大驾!俊则来晚了,爷爷莫要怪我!他一下来,那袭白色的轻衫翻起一层微波,月光之下,柔若飞樱。

他黑发束结,发丝如抚,眉目含笑,眉间却是若蹙。

令坚,一阵恍惚!你爹呢?他,怎么没来?坚伸出手虚扶了一把,对着这个小儿讲话,却令他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自在。

那股若有似无的气息,总是盘恒不去,压在他的心头!令他,有千言万语,却是不知该如何相诉!家父六年前已经仙去!他站起身来,轻抚过飘到脸旁的游丝:如今,源秋家,由晚辈执掌!什么?你?!坚盯着他未足的身量,他再怎么年少有为。

毕竟只有十岁而已!凭他如何,怎么可能执掌偌大家业?源秋家,难道真是凋零如此了吗?爷爷飞鸿来信,见了晚辈,失望了吗?他径直出口,倒令坚无言以对!俊则生在漠原,对缀锦的风光,一直向往的紧!他忽然笑起来,这一笑,却是孩子般的天真烂漫,一脸的无邪真笃。

令人无限爱怜,令人难以设防!坚,心里却是一紧!这个小孩,古怪的紧呢!当年伯宜举家外逃,一别已经十多年了。

十多年啊!草木又是一新,而人,已经旧貌换新颜!他真是老了啊!如果说,碧丹倾绝可以二十多岁的年纪驾驭百年强灵。

已经令他刮目相看!那么这个孩童,所散发的气息,就简直令他有些骇然了!他是个孩子,身形未成,容颜尚稚。

他凝神静思的时候,有如一个游历半生的成年人!但他笑语嫣然的时候,更是天真的令人无法对他横眉!他一个人,单人单车,行走千里之遥。

却是毫无疲态,一如刚出门口,一脸好奇的神情!你,所驭何物?坚突然开口道,看着他满眼笑意,在他面前,竟显得拘促起来!晚辈在爷爷面前,不敢掩气!他歪着头笑着:爷爷瞧不出么?他说着,眼睛便向着前望去,坚不由自主的随着他的目光,慢慢的偏过头去。

最后,落在那驾车的,白马身上!王爷,平州行令袁展平到了!门外低声禀着,在听到里面轻轻‘唔’了一声之后。

书房的门被轻轻的推开了,一个身着暗红缀熊图案官服的男子垂着头躬身而入。

曲膝跪倒在地:属下袁展平,恭请国公大安!国公千岁!行了,起来回话吧!上面传来懒懒的声音,展平谢过之后站起身来。

还没开口,突然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坐在大案后头高椅上的,不仅仅是倾绝一个人,还有一个女人!此时正握着一杆笔,满脸通红的低着头!倾绝正歪靠在她的身后,一手还握着文折,眉眼不抬的正在看!但他另一只手,却在桌下牢牢的扣着小白的腰。

让她根本没办法从他腿上跳下去!展平怔愣了半晌,一时连要说的话都给忘记了!刚才进来根本没敢抬头,连眼角余光都没敢扫。

这下连他都窘了,每年来报请一次,从来没想过这里头还能有别人出现!一进来咣咣三个响头,倒更像是拜面前这个女人了!平州最近可好?倒是倾绝先开口相问,他一开口,一下把展平的魂给吓回来了!他扑嗵一下又是跪倒:属下该死!一向平时奏报,等王爷开口问话,那就是有罪!脑瓜子积了锈了,这会子发呆,生生是活腻歪了!行了!倾绝丢下手中的折文:捡要紧的说!是,是!属下南来起行之时,正遇上西迟来函。

得知王爷归来,想再度前来昭平!前时使者刚归,属下不敢相应,特带报来此!他忙忙说着,也不敢再抬眼。

将信从怀中取出,高举过顶:属下驻守平州,今年无患行,不曾行兵。

退役兵属,属下已经照例发饷。

名表已经列好,交给凌大人了!今年大试,属下守地,选拔出优胜者三十六人,已经奉命上京。

名表也一同奉上,请王爷参详!他再不敢发呆,一叠连声的说着!我让你派人去西迟,可有消息回来?一旁侍者接过他奉上的表文,放到倾绝的案前。

他并未拿起翻看,继续问着。

是,属下派遣副将前去。

还未有消息回送!展平应着。

嗯,行!他听了,随口应了一句。

便不再出声。

展平知道他的意思,又拜了一拜,便跟着侍从退出门去!他一直跟着侍从拐出穿堂,到了游廊外,这才敢伸手去抺脑门上的汗渍,直觉两腿发软。

轻轻嘘了口气:吓死我了!他不由自主的出了声,刚奏事的时候发了呆,真以为就此完蛋!边上的内侍听了他的话,不觉得笑出声来。

他一向管引领这些各州军行,跟他们关系也算处的融洽:袁大人今年头一回来,怪道有些愣了!这两日过来的军行都这样,王爷也记较不过来的!哦?展平一听,遂松了心:刚也不敢看,陈兄,那一位,可就是……?虽然对方只是一位引路的内侍,无品无职,但毕竟是王爷身边的人。

他们一向对这些人都格外客气,礼让有嘉!正是王妃啊!能给她行大礼,算是大人您的福气,你可别觉得亏生的慌!他轻笑着:请吧,袁大人!不敢不敢!他说着,便忙着往他手里塞银票:只是烦劳兄台,下回再来,好歹先行支会一声。

下官也好带些珠翠之物,讨王妃个喜欢才是啊!呵呵,大人说笑呢!小的天天外头守着,哪里能见得屋内的情况!以后大人多留神也就是了!他说着,并不接那银票,只顾着将他向外领。

讨喜?想讨喜的多了去了,让王爷或者凌大人知道他用这个发财,那就是脑袋不想要了才是正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