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躺在床上,帐子还下着,只是把手腕伸出去。
小丫头在上头覆了一层薄纱,让宁扬给她诊脉。
夫人不用紧张。
宁扬觉得她脉急的很,便柔声劝慰她。
怎么样?倾绝忍不住出声问着,看她手都有些抖,就直想把人都轰出去。
夫人头疼么?宁扬淡淡笑着,装作看不到倾绝的眼神。
不疼的。
小白应着,她没病,好好的。
是瘦,比别人都瘦,但多吃两碗饭可以胖起来吧。
她现在吃的都很多的,每天都吃好几碗。
也不怎么动了,不干活了,连路都不走了。
但也不知道都吃到哪里去了,肉长的少的可怜。
哪里都不疼吗?宁扬收了手,站起身来:让在下瞧瞧面,行吗?脉都看不出来,还瞧什么瞧。
倾绝呼的站起身来,直拦到他面前:一会用饭的时候再瞧吧。
一大早就跑了来,比猴还急,害得他们都没办法好好休息。
我只想早些诊了,早些先下药。
巴巴的跑来的是你,现在百般阻挠的还是你。
也不知你急也不急。
宁扬笑着打趣他,却并不去硬撩帐子:一会再瞧也行,反正我是不急。
他笑着,便带了人向楼下去。
你现在无赖的很。
倾绝低哼着,向着床低语着:你再睡一会,别急着起。
说着,拔脚就追过去。
她的伤我都跟你讲了,你心里有数。
差不多开个方子出来,也好让她及早调治。
倾绝几步便追上他:你要的那两样东西,你找也好,我找也行。
反正尽管去找就是了。
现在又燥上了?宁扬微微倪他:普通的药,根本对她无效。
我就是想瞧瞧她后脑的伤有多大,你现在又不让瞧。
外头能瞧出什么来?难不成你钻脑壳里头去?倾绝低语着:总之没把握前,我不会动她眼睛里头的东西。
也不许你乱来。
哎,我就是想钻进去瞧瞧。
现在不能治你,只能治她。
我既然应了你,当然会尽力。
宁扬转动着手腕。
你脱体出来,再把她吓出个好歹。
不行。
倾绝咬着牙低语,刚才他说想瞧,就想到是用这一招。
把她眼蒙上,把嘴张开来。
我进去她也不知道。
宁扬笑起来:这样行了吧。
不行,你灵罩太强,会弄伤她的。
倾绝摇头。
那我让云儿进去行了吧。
宁扬无奈,看着身边跟着小丫头说着。
她?倾绝盯着一直跟着他们的小丫头,不信任的低语。
公子,奴才进去瞧瞧,不会弄伤夫人的。
云儿轻笑着:不用蒙眼睛,一会瞧夫人睡着了。
悄悄脱体出去,要不了一盏茶的工夫。
她灵罩不足百年,身量细小。
从鼻孔便可得入。
宁扬看着倾绝:我保证她无痛无觉,一根毫毛都不会少。
若是她尙能得治,及早拿了东西。
不是两全其美。
到时你也可长命百岁,更能助你突关制驭夜哥。
夜哥不同一般灵物,你突关之时,我插不得手。
不能像当初助你祖父那般帮你。
有了聚灵咒,你再引狂血,也与性命无忧。
宁扬收起一脸的笑意。
你不是说必得那两样灵物当药引,才能治好她么?如今瞧了,不是一样?倾绝低语着。
那两样药引,乃是治本之法!我还有一个治标的法子可以拖。
宁扬说着:我体内有七枚玄丹,是当年七位同类的精元之物。
我可以吐出来给她,一枚能撑一年,七枚就能保她七年的命。
然后再用这七年的时间,去找所需要的药引。
如果顺利,找到了。
她便得医,找不到,她也能多活七年。
倾绝抖了起来,七年!这样做的话,他的性命便无忧,从此再驭强灵也不怕。
就算有制驭强阵,也可释放狂血以对。
但是,她的命,便上了阎罗王的催命册。
七年,若是他找不到那所需的药引,该怎么办?不是这样你也不肯吧?你想报仇,就得有所牺牲。
宁扬轻声说着:再说,能拖七年,对于你我,也更好行事。
总比让我半年之内拿到药引要好的多。
若是那两样东西,已经练成强灵,或者被人所驭。
我们永远也拿不到了呢?那她,不就只能活七年了吗?倾绝握紧手指:与其如此,不如不治。
我半年突关之后,便强攻缀锦,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然后呢?你死了,她怎么办?她有聚灵咒,跑到天边,也会被人四处追赶。
你把她托给凌霜么?凌霜能护她到几时?或者,你要我做的下一件事,便是日夜无休的保着她么?她是人,我是妖,她不能驭我,这般与我呆久了,灵元会溃散,会不死不活。
到时,生不如死…….宁扬的话令倾绝心里一阵乱翻,狂燥之意又蠢蠢欲动。
宁扬一把摁住他的肩头:你燥什么,几句话就燥起来,怎么驭夜哥?我,我再想想。
他紧紧的攥着手指,沉声咬出几个字来。
这是最好的法子了。
宁扬轻声说着,回身示意身边的云儿上楼去。
自己扯着倾绝往外走:七年的时间,有多少变数。
到时总有时间让我们想法子。
你拿了聚灵咒,也免了她的灾祸。
总好过你半年之后,狂血入髓的好。
不是还有半年吗?那就半年之后再说,现在不要强动。
再说,那东西在她眼睛里。
要的话,得先让她哭出来。
我没有理由让她无端流泪。
我更不想,做出惹她难过的事来。
倾绝勉强顶住那团乱流,轻声说:你的玄丹,先留着吧。
那半年之内,墨虚家的人过来了呢?宁扬叹息。
那小子就算立时回去开法血,半年之内也来不了。
半年之后,我自然驭夜哥出来,生擒他,还要制住那怪鸟。
倾绝说着:到时,连人带鸟,送给缀锦长庆帝当大礼。
人生唯有情难死。
宁扬摇头:这句话,我今日才懂了。
重叠泪痕缄锦字,人生唯有情难死。
倾绝微怔,这句话,在很多年后,当他怀中空荡,对她相思成狂的时候。
他,常常会想起。
你体内已经有狼灵,这玄丹对你无用。
宁扬摇摇头说着:不过你走时还是带走一颗,若是她先流泪,总好过无药可医!宁扬。
倾绝看着他,低语:你真的很会为人着想。
因为伦。
他微笑:这几年,我更想念得紧了。
也不知道他,投生了没有。
他看着倾绝,忽然有些神思恍惚:你长的真像伦,跟他一样,也是紫眼的。
哼,所以他能驭你,能驭八条灵蛇。
倾绝叹息:我只见过他的画像。
不过听说,驭灵的人,死了都要在衍生道涤罪,很难投胎的。
是吗?像伦那样的人,如果也要受这样的苦,就实在没天理了。
宁扬轻轻说着。
天理?早就没有了!倾绝冷笑起来:天理,早就跟力量,合二为一。
正说着,云儿已经下得楼来,轻轻向他们福了一福:主子,公子。
怎么样?宁扬问着。
脑后骨已败,心脉已经不继,脏腑皆有败坏。
灵咒一出,其命必绝。
云儿轻轻的说着。
他们早就想到,但是一听,倾绝还是面上一寒,指节不由的轻响出声。
灵咒有命罩,将云儿直逼出来,云儿不能呆的太久。
云儿垂头低语:损处皆有命罩,护其周身。
你让朝日去找九冥草,熬了汤剂给她服几日。
宁扬吩咐着。
奴才这就去。
云儿说着,便轻轻的去了。
倾绝凝了半晌:这季,九冥草难找。
谷沟里还有。
燕窝人参你不缺,至于其它的,我也能弄到。
先养些日子,我这就去月耀找那老参精怪。
宁扬忖了一下:我会让丫头们都远着她些,省得她呆久了,灵气被妖毒所害。
至于你,不用我多招呼了吧。
你不用管我们,我打算带她去月耀境集那边逛逛。
昭平还有事,我也不能待的太久。
倾绝点头道。
朝日寻了草来,有多的,就带回去给她喝。
到时再寻得再给你送去。
半年之后,不管我能不能找到,我都会去找你。
宁扬想了一下:她有聚灵咒,又是白夜家的人。
你就没想过,帮她开禁,让她驭灵么?我一带她来,你便知道她的身份了吧。
她身上有法血,那是天生的驭血之气。
驭灵法血,一向只继男而不继女,之所以她会有,是因为她生在阴月。
黄泉,生于阴月,以黄泉为名,才能如此将聚灵咒封在她的眼底。
白夜家,也是走投无路,无奈之举吧。
倾绝轻笑:驭灵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我不希望,她跟我一样。
如今,天理已经和力量和二为一,你却还在为她编织梦境。
宁扬突然笑起来,拍着他的肩:倾绝,若是她真能了解你这份心。
也不枉你白为他忙一场。
她若真的了解,便是梦境终了时候。
我宁愿她,一生都如此过去。
他眼中略有悲怆,只是一瞬,却无法逃过宁扬的眼睛。
他微微点头:我明白,不过,有句话我想说。
对她过份的保护,有时也是一种伤害。
你想说的,是这句吧。
倾绝抿了抿唇,牵出细小的弧度:若是你知道她曾经是如何过的,就会明白。
我今日,为什么要这样做了。
开了她的禁,她就是白夜黄泉,是他的死敌。
白夜家的一切,会随着她法血的重生而历历入现,进入她的脑海。
不论她想不想知道,都成为了白夜家的奴隶。
她的身体遭受到多么严重的创伤,至少现在,她还保有一颗纯真有如孩童一般的心。
而当那力量进入她的体脉,她的心,同样会千疮百孔。
到了那时,她所有美好的梦都会破碎,她会变成白夜家延续不绝的罪孽,不论她想与不想,都会成为力量的奴仆。
一如他,一如,那走掉的墨虚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