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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卷 第二十六章 驭人莫失温

2025-03-30 06:31:09

绝与宁扬坐在聚墨斋里,周围都是漫散的风灵之气。

在聚墨斋的楼顶上汲风练气,风罩浮静,连带整个院子的都是宁静无风。

今天已经是正月初十,小白这回是在坐月子的时候过的年。

虽然十天前她已经养的差不多,但倾绝还是坚持着让她坐满,没有放她出去放炮仗。

她手痒,但还是乖乖的坐在床上,只是隔着窗听了一晚上的爆绣声。

孩子更是有如见风便长一般,初生之时像一个小老头,浑身通红,满脸皱巴。

一个月的工夫,大了两圈,圆乎乎的让人爱不释手。

五官也不再是拧成一个疙瘩,虽然还不甚明晰,但已经渐渐开展。

他不若倾绝是一双紫眼,他是乌黑的眸子。

眼睛还是两道长长的缝,虽然还未完全的睁开,但眼型真是像足了倾绝。

他常常咧着嘴笑,不爱哭,不睡的时候四脚微动着,谁凑过去逗逗他,他就笑着扭来扭去。

倾绝初为人父,性情也变得温和多了,过年的时候大赏府内大小奴才,让上下皆是跟着大兴了一把。

宁扬此时像一瘫烂泥一般歪在榻上,折屏隔出的小空间温暖如春。

小坐炉上暖着酒,香气蕴散出来,让人闻了便是微醺。

他半睁半闭着眼,身上是淡青色的拉绒长袍,开襟袍当毯子盖在身上,半撑着头,长发披散,简直像个半醉美人,慵懒又美艳。

孩子也生了,战事也平了,死灵也不来了。

宁扬如梦一般轻哼着:好事都让你占尽了!你嫉妒啊?倾绝坐在他边上的大靠椅上,他今天又穿了一身白,裹绒的白袍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温柔。

他十指交叠,一副自得意满的样子。

唇边抖出细小的弧线。

微微的眯着眼眸。

他在感觉小白地气罩,很平静,静得像在这屋里的悬漏,一滴一滴,入水成漪。

散成一圈水晕,然后化为清明。

你真要上京去?朝中有杜劲轩,现在又多了南宫修。

不仅凌佩,连漠原已经牢牢控制在你的手里,你此番还去京里干什么?让那傀儡退位,你上去不成?宁扬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这张榻真是太舒服了。

他都想偷运回凌波谷去了!我入朝是辅政,不是去夺宫。

战事已平。

缀锦合书已签,当下我是首辅,新帝尚幼,我总不能常年驻外。

倾绝伸手去拿酒杯:早则春末,晚则秋初,总是要去的。

辅政?宁扬笑起来:别跟我说你当了爹。

就性情大变起来。

驭者事平,王者事起,你碧丹倾绝,哪止泛泛。

当时不肯做地太绝。

是因你分身无术。

驭者这边扰乱不休,战事纷起。

不要以为你像个大善人一样笑一笑,就以为要惠及其他了!呵呵。

倾绝扬眉:天下啜手可得,已经无趣。

我早说过,你猜不到我的想法。

你还非要混猜!你真要去辅政,让那个蠢货坐稳宝座?宁扬睨睇着他:你有那么好心?当然没有。

驭者于缀锦的经历,便是最沉重的一课。

我此时激流勇退。

早晚成为丧家之犬。

我要再进一步,便会引发夺宫之变。

当下所做,是要平衡,再行筹谋,方是长久。

不是贸进贸退!倾绝微微侧眼:我有灵物在手,身边强者如云,真要闹起来,我当然稳赢不输。

但是当下五国平享天下,只是暂时。

若国内生变,必引他国连锁反应。

驭人不同驭灵,光凭血力且是无用。

当日我来到凌佩,入了这个局,便知道,易入难出!不是光有力量,便可从容。

宁扬静静听他说,唇边笑意更深:你将此称为驭人?不是吗?看到他们的弱点,然后一一击破驾驭,比起纵横强力以夺天下,操棋驭子更有意趣!倾绝轻笑:若论我心所愿,当然平静度日为上。

但事事哪可遂心愿,既然如此,便于峰顶浪尖谋得平静,不是也算得我所求?看到坚慕权好势,但却具有控兵之力,于是让他驻边。

以强权拉拢,让他为你所用。

看到修文采飞扬,于是让他从文。

知道他郁郁难舒,便让他志得高云,甘心成为你的棋子。

杜劲轩心思细慎,却生性胆小,让他为相,便会事无巨细,皆依托于你。

左成与顾正,贪婪成性,便给他肥缺,高金厚赏,让他们一直有利可图,蒙了眼耳,成你走狗。

刘宗忠厚老实,胸无大志,但为人稳重,于是让他在北关,安抚民意。

袁展平勇力有为,却有勇无谋,便放他当箭,成你先锋。

宁扬一叠连声说着,点头微笑:还有其他人,或是因情,或是因义,或是因志,无论是诡滑成性,还是蠢笨执拗,只要有用之处,你皆可所用。

这样好累,死灵并非灵物至尊。

人才是!倾绝轻叹:既然脱不得身,只好乐在其中。

当找乐了吧!呵呵,于小白那里,学到凡事舒展,不再蒂芥满心。

宁扬大笑出声:那么小白呢?你让她当你的录事,惊世骇俗,把娘子带出来当官。

这世上也就你做的出来!我还以为,你教她练几年字,然后要她理家呢。

家事锁碎,府里设七局四掌,各有杂物纷繁。

而且大小奴才无数,小白为人太实在,记好不记仇,要她压服奴才,根本不可为。

倾绝轻饮一口,当初她问他当年花池让人下药地事。

她只是问他,为何那时要整治她,却根本没问,是何人要害她。

因为她已经把何人要害她这个问题扔一边去了,或者说,她早忘记了。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只记得好,所以光亮清澈,不含杂质。

唯才是举,她的才华不在这些纷杂,生要把她往那里归,不是浪费吗?。

倾绝微笑:她值得更好的,更高的,更自由的。

当初你早看出。

倾灵不是当官的料。

你故意丢余平给他,让他天天战战惊惊,又不敢逆你,真是生不如死。

宁扬又故意往事重提,让倾绝微微蹙眉。

你当初肯写信给他。

已经是最大地让步。

也算是舒展胸臆了!宁扬知道,此时再提,他虽然不快,但不至燥狂:他没死,四月大战之时,我在余平匿气,以图接应。

他瞎了一只眼,但没死。

这件事。

肯定没人报他,根本没人敢报。

倾绝不语,余平从六月开始便上折给他,他一份没看过。

没看,不代表不知道其内容。

如果倾灵死了,余平统之职空出来。

莫奇莫洋必是要告诉他,让他再选官员补上。

但他们没提,当然就是倾灵还活着。

至于报奏是不是要看,是不。

再紧再急的事,他自有主张。

他们呈上,他不看也不敢相催。

我知道,你已经不计较过去。

但不计较。

并不代表与他有什么情谊于中。

不恨,不代表就可以爱了。

只不过他现在已经残废,右手永不能举。

稍动便疼痛非常。

他毕竟是你的亲哥哥,既然你也不想管他了,何苦还要让他职任辛劳,不如让他归田罢了!宁扬坐起身来,刚要再接着说。

倾绝已经站起身来:你也知道,他的事我不想管了。

何必还来说!说着,便慢慢向外踱去,小白在外面呆了好久了,他不放心,想出去看看。

那你…….宁扬看着他地背影,他轻轻说:小白产前,我已经交待凌霜,让他再派属下接任余平。

你天天睡得跟傻子一样,这会子来教导我。

你!宁扬瞪着他,一脸语噎,一赌气又躺回去,索性揪了厚毯子将自己包严:混蛋,说我后知后觉是吧,那我什么也不管了。

我一觉到开春,你以后少管我要药!他碎叨地话还没说完,已经听得门响,倾绝已经出去了。

小白此时站在屋顶高檐,一身暖红轻裘格外明艳。

腰间细穗荡风而舞,长裙层裾有如飞花。

她双臂招展,单足而立,大裙摆因她反提的足尖开出大半扇花屏。

她手面向上,指尖轻抵,两滴血滴逼指而出,渐拉成线,汇入身边空中,抖展间开散,然后越来越淡,最终化无。

前几天下了场大雪,此时房顶皆白,唯有她的红色,格外艳美。

她身姿婀娜,生产过后,依旧是女儿般纤细,却凭添了成熟的韵味。

让厚厚地裘袍也难掩她的灵珑,凌破散成风罩,荡在她的身周,慢慢罩气加浓,然后开散。

她地发与袂,皆是随着凌破地风旋而微动,没被北风裹乱,格外曼妙动人。

院里的奴才,皆是仰头看她,看呆了眼。

她一脸专注,眼平视向前,在那里,她可以看到凌破的面容。

唯有她可以看到!够了。

他在轻笑,声音汇入脑海,体内的汲风丹在随血而动,让她身体血脉,通行无阻。

够了!这个声音不是凌破,小白微怔了一下,这才回眼向下。

看到倾绝负手立在院里,抬头向着她,眉尖若蹙,眼底却是温柔。

她兜风而旋,然后纵身向下,却是缓坠有风轻托:只有几滴。

她讪笑着向他,一脸讨好的模样。

众人听倾绝出声,这才回过闷来,忙低着头该干嘛干嘛去。

凌破当着一院子人,不好化出人样来,却是故意兜在倾绝身边,把他的发束吹得乱飞,衣袂乱散。

倾绝伸手勒过她地腰,低头看她笑魇如花,长发挽成堕云,只有一支素梅簪子,大眼有如含露,双颊略染绯红,让他有些痴迷。

你才刚刚好些,何必急着相继。

倾绝也不管凌破就在身旁,径自便是开口。

凌破听了,居然没与他计较,直接一股子风便向着楼内卷,他想进屋去化形。

他这般,倾绝倒是不习惯了,他刚才虽然与小白说话,但基本全神戒备,只防他突发力便出手捏他灵脉。

这小子吃错药了?倾绝侧眼,感觉一股风旋急窜入内,然后门咣当一声合严了。

不由的哼出声来。

呵呵,他觉得你好呗。

小白一脸笑意:他都跟我说了。

说什么?倾绝一脸微怔,揽着她往外走。

小白坐月子的时候,凌破也来过,但是倾绝看得紧,不容得他跟小白单独说话。

这二愣子不会刚才把之前一直管倾绝要血的事说出来了吧?他该没这么笨才对啊!他说,我生产地时候,你疼得很。

小破说,你感同身受!小白拉着他的手,她的手包裹在他的掌心,觉得格外温暖。

小破与我同血同脉,我生产疼痛,他自然也疼痛。

但你不一样,你是因为心里难过,引得肚子也疼得很。

她轻声说着:我当时不让你在屋里呆着,就知道你会难过。

但是你……呵,那他是什么意思?对我认可?表扬我的真心?以后就规行矩步了?倾绝笑眯眯地说着,抱起她,不让她心下戚戚。

不是以后,是这几天。

小白老实巴交的回答让他一下发怔,当时就想掉头回去揍凌破。

我就知道这厮狗改不了吃屎!以后再不对他有任何期待。

倾绝咬着牙根,这几天?我们去看小宝吧?小白伸手去摸他的脸:不要生气,以后我会管好他。

你能管好他?倾绝一边走一边叹:要我说,收了他器脉,拓脉,当个宠物完了。

小白一把捂住他地嘴,大睁着眼看他:嘘,当心他听到了。

她指若水葱,纤细而温软,香气若兰,让他心驰荡漾。

他抱紧她,大步往回走,却是没回东怀阁,反是向着浅芳阁而去。

我们回去看小宝啊,他快醒了。

她一看路径不对,搂着他的颈说。

晚点再回去,回去你就不理我了。

他轻哼着,却荡出一丝微酸的味道。

我哪有不理你。

她面染晕红,他是寂寞太久,所以连她对儿子的关注也要抢夺,像是之前她有风灵凌破,他就总是担心凌破会把她给带跑。

她伸手抚他的脸,动作温柔像是抚摸小宝一样:相公,现在你可以与死灵通语,你想不想见你爹爹?他一下刹住脚步,怔怔的看着她,身体有些微微的轻抖。

她忙一把搂紧他:你不要害怕,其实之前,你和宁扬说的,我听到了。

你有个哥哥,名叫倾灵!不是故意要偷听的,是凌破风罩散得远,听到了。

我只想知道,那四个死魂,还要不要出来与我决斗,至于其他…….倾绝声音微哑,抵着她的额:我不……我爹不能走路,我爷爷便想用聚灵咒帮他。

现在我们为人父母,可以了解当时他们的感受,我爷爷其实不是多贪心。

他只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小白轻声说。

亲情羁绊之下,便生毒心。

云光曾经这么说过,与己是爱,与人便成恨。

至少你父亲,身不能行,却有你祖父爱他,你母亲爱他。

并未因他身残而弃他!但我父亲,从未爱过,更未选择我。

亲情于他,从来不是羁绊,而是工具。

他颤声轻语,慢慢伸手去抚她的脸:在这个世上,从一开始便选择我,从来没有弃过的。

只有一个人!他去寻找她的嘴唇,他需要她的温暖让他平静,只有一个人,那便是他的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