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颤抖着伸出手去,却是握上他的手指。
那绕着金线的指尖上,有着淡淡的红点。
她看着看着,泪流不止,他居然跑去绣花。
泪眼朦胧之间,那花朵在她面前不停的放大,一直蕴罩尽她整颗心脏,让它不止酥麻,更加抽痛起来。
看,我比你更有刺绣的天份。
他满意的看着这两天来的成果,不,当然不止两天。
从在昭平起,他已经开始这样做了。
这个是最好的一个成品,从绘花样,绕丝线,开崩裁绢,直到开始一针针的起绣。
都是他亲手而成,他偷偷找了一个刺绣的师傅,没有通过王府。
他现在还记得对方那古怪的眼神,他就像是一个偷偷摸摸的小孩,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带着窃喜的味道,悄悄的进行的着自己的小秘密。
当它完成的时候,心满意足又自得意满的感觉,让他觉得新鲜又雀跃。
他每每化形,表皮的伤痕便会消失无踪。
而现在,这些细小的针孔,却因他一直没有化形而留在他的皮肤之上。
好像是他所得的唯一的伤患,却让他的心,得到细密的缝补。
嗯,你比我更有天份。
她连连的点头,终是耐不住内心奔腾的情感,一下子哇哇大哭起来。
他简直呆住了,她哭起来从来不出声,总是无声的掉眼泪。
让他一直心揪至痛,但是这次,她竟然哭得像个婴儿。
咧着嘴,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吭吭哧哧,呜咽不绝。
他一把抱住她,将她摁到自己的怀里:我把那个香包弄丢了。
在聚云岭。
所以,我要再做一个,这次换我来做。
他喑哑的低语:你嚎淘大哭的样子难看死了。
怪不得以前你都不肯这样。
他故意逗她的话让她地泪更是不绝,紧紧抓着他的衣襟。
把眼泪鼻涕全蹭到他身上。
他更紧的抱住她地身躯,突然说:小白,我好想你啊。
她就在他身边,一直没有离别。
但是,他却说。
我好想你啊。
她也一样,很想念他,从未停止过。
她以为,他们之间,已经不需要这样表达了。
他们有了默契,看到彼此的眼神,已经知道对方地需求。
但其实,他们还是需要,言语的慰籍。
虽然在别人看来。
好像太肉麻一些,但他们还是需要。
你说这个荷包可以用来干什么?他看她实在哭的不像话,抽得都像打摆子。
怕她一会再背过去。
便轻声问她。
不要用它吧!她听他说话,直起身来。
哽着嗓说着。
她的眼睛已经肿成两个大桃。
她伸手接过他递来的荷包,一副爱不释手地样子。
轻轻抚着细穗:我都不舍得用的。
那怎么行?物尽其用。
不然,我费劲做来干什么?他轻笑着,礼物的用处,在于心意。
心意已经传达到了,当然已经足够。
这一点,他们都已经明了,所以这个东西,珍贵之处已经存于心中。
接下来,就该施展它的实际用途了。
那就装银票吧。
小白明了他的意思,伸手就往怀里掏:你去年过年的时候,给我封的红包。
我这回给带出来了,不怕没有钱用了。
她破涕为笑,怀里是灿菊做的一个半圆的荷包,绣工更加精美,而且里面衬地是防水布。
她从里面掏出一卷银票,灿菊用丝线给她扎好了,临走里还特别嘱咐她,要随身妥贴的带好。
所以,她一直放在贴身的衣袋里。
去年地红包?倾绝扫了一眼那银票,眉毛微扬了一下:你带的是那些银票?是啊,怎么?小白看他地表情,不由地抽开丝线展开,足有五六张:就是这些啊。
她盯着那票面,忽然眼睛睁大了:二万两?她吓了一跳,她从来没仔细看过面值。
她开始一张张往后看,一边看一边惊诧的抽气:都是二万两?你给人封红包都封这么一大包地啊??呃重点不是这个。
倾绝看她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有点想笑:重点是,这些银票在这不能用的。
啊?不能用?小白翻来覆去的看那些票子,忽然恍然大悟:你画的?假票?怪不得张张都是二万两,就是说嘛,哪有人封红包封出十多万两银子的。
再怎么有钱也不能这样花啊!我闲的没事干画银票玩啊?倾绝脸快黑了:我看起来像那么无聊吗?她一头雾水,他伸手将银票拿过来:看清楚,票号是哪家的?她坐在他的怀里,仔细看他手中的银票:通,通泰宝。
这个票号我知道的,凌佩最大的官号啊。
还有章和水印,是真票啊。
是真票没错,娘子。
他拉长声音,无奈的低语:但你看清楚,这是官号。
凌佩早在十多年前就跟缀锦交恶,两边官号都撤回国内去了,通泰宝在缀锦没有分号,你拿这个到哪兑去?在这里,一文钱你也兑不出来!他说着,从自己的袖袋里掏出几张票子:你看这个,和你的有什么不同?乾通宝……路通宝…….这个怎么这么多章?她仔细辨认着票面:有十八个章啊!是啊,这种票是十八个票号联合出的,也就是说,在这十八家任何一家的分号总号都可以兑钱。
也称为十八通兑!这十八个票号遍布各国,都是信誉良好的银庄大号。
有四五家,在缀锦有不少分号的。
这种票才能出国使!才能换出当地的银钱。
他看着她一脸受教的表情:灿菊几个,甚少出门。
府里银钱,自有内库管,她们也不辨这个。
你这些个银票,在缀锦就是废纸。
他伸手抚着她的头:还有,出门远行,哪有带上万两一张的票面的?你这么大面额拿出来。
除非到了大号总号,不然谁有这么些银子兑你。
就算有,上万两。
你又要怎么拿?还都包在一起,摆明了便宜贼呢!我怕走的长。
没钱花了。
你以前老给我钱,我又没处花钱。
这次才带出一点来,我也不知道是这么大包地。
小白羞窘着一张脸:我也不知道,这票子还分这么多的。
我以前老给你钱,是那会我觉着活不长了。
怕有天我死在你头里。
你没处讨生去……他这话刚说了一半,一看她大睁着眼,生生的把话压了回去:不说了,现在不会这么想了。
放她忽然伸手勾住他地颈,整个人又贴了过来:我不会让你死的,你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别胡说。
他揽紧她地腰,轻轻嗔着:今天三月二十呢,不说扫兴的话。
他低声说:把钱收起来吧。
你那些票子,到了凌佩,照样能兑的。
等咱们回去了。
我到凌波谷再置点宅子,等咱们老了。
就去那里跟宁扬做伴去。
好。
这话听得她心生向往。
凌波谷那里很美的,又临着月耀。
是最好不过的地方了。
等咱们老了,让她觉得真是幸福!她把银票重新裹成一卷儿,装进他做地荷包里,然后把灿菊那个荷包套到外面。
这个细小的动作让他心里突然甜丝丝,唇边也带出笑意来。
他看着她十指纤纤,做事专注的时候格外动人。
她重新收好荷包,抬眼忽然轻声说:其实我都不会花钱的,有你在,我要钱也没用。
谁说的,花钱还有学不会的。
他突然坏笑起来:等回去了,我教你败家好了。
你帮我败,我再去捞,那才有趣呢!啊,谁要学那个啊。
小白看他一脸认真的表情,吓得一跳就要从他腿上下来:我不学,也不让你败!她一副管家婆的样子,脱口而出的话弄得他笑起来,他轻捏她地脸:我发现了,你骨子里市侩的很!我没有。
她辩驳,刚要再说话,忽然一股极强的气流旋极而上,两人同时感觉到那种掠空地旋流。
而与此同时,小白突然胸口猛的一震,觉得内里六脉乱荡起来,她整个人抽搐起来。
喉间一股腥甜直向外拱,倾绝一把兜住她,两人一起一跃而出。
直到了内院中央,对面屋里地星言也同时顶开门弹了出来,后面跟着一脸无措地金池公主。
小白,你怎么样?倾绝一看她的表情,一把扶了她地腰。
有强灵,很强,是会凌空的,自他们头顶过。
速度极快,向东南去了。
但小白的表情,根本不像是受到对方的气罩影响,而像是…….他的惴度还未尽,这边夜哥与骊儿已经冲了进来:凌破不见了!倾绝一听,想法得到印证。
凌破让人偷袭了,什么样的人,专找凌破下手?而且一击得中?他伸手抱起小白,身形不停便向着后门而去,影光一闪,夜哥随之不见了踪影!发,发生……金池吓得满脸惨白,这两天星言一直陪着她。
将最近的事也跟她讲了个大概,驭灵,这个词让她觉得陌生。
但是皇兄,竟然是因为驭灵而要灭星言全家!而星言全家,也真的因此而叛逃,这些人,都是凌佩来的。
你在这呆着。
星言眉间一动,血骊已经弹身而出,眨眼间也没了影。
他一手推金池回去:先进去。
星言!金池翻手拉紧他的衣袖,眼泪又快落下来了:别离开我,我只有你了。
她哀戚的表情让他的眉蹙紧了起来,本想过完今天,就让血骊先送她去凌佩。
但居然有灵物在这里出没,而且还选在大白天动手。
而他刚才看到小白,那表情,他不能不管。
不管倾绝救他是出于有多少目的。
但小白救他,绝对是发自真心,别无其它。
但是金池,她离宫来找他,弃了母兄,弃了一切。
更不在意他是否真的叛国,他也不能不管她的死活。
带着她,危险万分。
留在她这里,也不见得安全。
对方敢这般前来,定不是泛泛。
他的想法只在瞬息,突然一把拉过金池:见到什么,也不要害怕。
我在你身边!说着,他一带她,让她整个人失重一般的扑倒在他的怀里。
她紧紧的抱着他,一时间,所有的惶惑,都安定了下来。
倾绝小白与夜哥,三人一路向东南,在花林之中疾行。
小白强压血气,路上不停与凌破通语,但得不到任何回应。
她的心一下沉入谷底,让她整个人都慌乱起来。
倾绝一直抱着她,没有让她聚气疾奔,看她焦白的脸,略缓了步子,调整呼吸。
低声开口:定下来,不管对方是谁,绝不让他这般便宜。
小破不出声了。
小白搂着他的颈,声音开始颤抖起来。
他们疾追了差不多十里地,突然看到前面桃花林里远远立着一个人影。
白衣婆娑,长发飞舞,立在花海之中。
简直就像是在等他们一样!挺快的。
一出声,听出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他背向着他们,身形修长,衣袂如云,浑身团绕着层层风烟之气。
让他整个人,都有如云雾一般。
他长发高束,发丝轻扬,一身雪白的长衣,渺渺如飞仙一般。
你把凌破怎么样了?小白感觉到凌破的灵罩之气,就在他的身周。
但是,她却看不到他的脸,她应该可以看到的。
她可以物化灵罩,她可以看到凌破的,就算他散灵,她依旧可以看到。
但是,她现在却看不到,完全的看不到了。
我把你们引到这来,就不会枉害无辜。
算是对得你们了!他的声音微扬,声音里带着笑,但是让小白听来。
却感觉出他压抑不住的怒火!他突然回过身来,他的容貌,一下让倾绝几个看个分明。
蓝色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