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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八章 霓裳破铁衣

2025-03-30 06:31:08

再度踱入这间小院,已经是秋去冬来。

残菊已败,枯梗挟雪,小池冰珠,山石覆霜。

但重檐依旧,画屏迎风,廊间走纱烟笼,一片柔彩之影。

陨奇浅步轻移,心下却是悦喜非常。

当初下得山时,发觉她竟然不见。

一时曾后悔不迭,兄长一直怀疑她的身份。

怕她是凌佩而来的奸细。

她一失踪,所向成谜,他心下惴惴,便没有回京,而是四方查找。

一方面对她舞姿绰绝,清雅脱俗的音容难以忘怀。

而另一方面,却是懊悔自己将她带来聚云岭一带。

茫茫千山,何处得寻?所以,当他收到京里的飞信,说海棠春重现万春楼时。

忍不住心头狂喜!原来她只是迷路而已,想她来自异乡,流连景致。

以致忘却来路,也是有的。

这般一想,心下顿宽,她往昔的美好。

就更加清晰起来,素肌不污天真,晓来玉立瑶池里。

亭亭翠盖,盈盈素靥,时妆净洗。

太液波翻,霓裳舞罢,断魂流水。

简直令他魂牵梦系起来!因此,当他再度踏进这花石小道,借着竹影斑驳之间看那凭风小楼。

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隐隐楼内,略有清越之音。

九徽五弦,焦尾枯桐,捻时泛波音不绝,挑时有如凤语清鸣,摁时余音即止,推时便是层层如水。

音汇浅风旋而舞,若止若凝之间,令人迷离。

门是虚掩,见里面灯光摇曳,伴随琴音如歌,低低诉泣。

他稳了稳神,举步拾阶,推门而入。

一楼厅阁,屏风依旧。

画岁寒四友,两侧镂石盆雕。

随着音律不绝,让盆底清流有如歌声。

声音徐徐兜转。

竟然溢了满室,陨奇随音向着二楼而去。

靴底踏着木梯。

开始是缓上,但渐急起来,最后,便成了急促的点音。

他一把挥开房间的珠坠,那声海棠春还未尽吐出喉。

人,却已经完全的呆住了!房内,端坐一个男子。

黑色缀银丝的四襟袍,滚着细软地黑色溜绒,微立的领口,衬出他略有些苍白的肌肤。

长发盘起,后面甩出长长发尾,无冠无帽饰。

额前些许碎发,凝在眉眼。

盘坐在正对面地榻上。

在他面前,是一方矮桌。

桌上八目蟾头炉内焚着兰香,而他的十指。

正放在一方琴上。

他十指修长,指间有力。

拨捻之间。

音若珠坠。

而他此时,正低垂眼眸。

神态专注。

有如沉浸在乐声之中一般!你,你是谁?陨奇怔了半晌,忽然怒从心起。

眼不由地向着四周打量,这是海棠春的卧房,怎么跑进来一个陌生的男人?早跟月娘说过,除他之外,不许再让人接近于她。

难不成,月娘贪财,又背着他收了别的恩客的重金不成?在下弹九寄塞垣,王爷听了许久,似乎不解弦歌之意!男子十指平摊于弦上,琴音顿时嘎然而止。

他唇边浮起若有似无地嘲弄:看来,王爷并非知音!哼,少废话,既然知道本王的身份。

还不快快滚开!海棠姑娘呢?陨奇微啐了一口,忽然拔脚就向门外去:那个老鸨子,竟然敢.......他话音未落,忽然整个人一下子僵直住了。

因为,刚刚那个端坐榻边的男子,此时竟然已经到了他的身后。

他不过是个转身,但是对方,竟然无声息般的贴在他的身后。

他觉得颈间一寒,似有白刃抵喉一般,心下瞬间微骇。

他带的人全在外院,此时他孤身前来。

而这里,没有他的命令,根本不会有人再进来!你,你究竟是何人?陨奇微耸喉间,身体僵直,心里却急急乱索。

对方绝不是要杀他,不然,以其身手。

早有机会弄死他好几次!不杀他,那就好办的多,无论他想要什么。

总能跟他周旋!九寄塞垣,王爷听懂了吗?身后地声音淡淡,却忽然问他这样的问题。

哼,不过就是......陨奇话刚到嘴边,突然一怔,眼瞳微微收缩了一下。

九寄塞垣,他,他究竟想.......对方轻笑:弟弟怀思兄长,只是不过,因其志在功勋,埋骨边关,再无相聚之时。

唯有九寄歌赋,以寄哀思!王爷并不想这样吧?他微微从后探过头来,眼眸微微凝睇,陨奇这一看之下,简直觉得肝胆俱裂:你,你......漠原与凌佩,自十三年前开始便已经交恶,自昭平王执政以来,关系逐年更差。

所以,这次上聚云岭,也是想确认对方已经死去。

俊则与离殇擒他之后,路过京城,陨奇曾经偷偷瞧了一眼。

与传闻不同的是,除了紫眼为真之外。

昭平王并非是一个身壮硕体,虎背熊腰地虬面大汉。

而是一个身形修长,容貌清俊的年轻男子。

虽然当时他已经酷刑上身,却依旧一脸淡容。

平静得,有如受到残酷折磨地并非是他自己地身体。

那副平静近乎到漠然的态度,那无视一切地神情实在太令人难忘了,他根本不可以忘记。

当时他更加觉得,此人是漠原的大患,绝对不能留下!而这个人,此时竟然出现在这里,在他的身边?怎么可能?他明明死了,为什么会在这里?那蚌谷深不可测,就算他余息仍存,也根本没有理由像现在这样生龙活虎?你,你想怎么样?陨奇只觉一滴汗自后脑渗下,顺着脊骨而落,湿凉得令他的心都缩成一团。

帮你!倾绝看着他:帮你的兄长登上帝位,让你们兄弟独揽大权!你们费尽心思与凌佩相战,不也是为了给你们的身上,添一笔军功吗?倾绝微微笑着:你们与缀锦夹击凌佩,就算再出奇兵,以凌佩今时今日。

绝非短时可破,天长久远,你能等,你的皇帝老爹可不见得等的了。

你兄长带兵出征,宫中一旦有变,封了内廷之门。

就算他有兵权在手,又能如何?到时你是京中人质,想制肘他何其容易。

你们一家苦心,全付渚流水。

一场仗,最后成了笑话!我凌佩驻北关,大军数十万。

就算你有驭者在手又能如何?他们继空全身血,也杀不了这么多人!陨奇瞪着他,此时却是心乱如麻。

帮他?说的好听罢了,此时人在他手上,他要杀要剐,皆随他喜欢。

但是,他说的话也的确是有些道理!俊则当初拿他的确顺利,但那是出奇至胜之法。

以后有所防备,定然也没那么便宜。

凌佩此时民生富足,民心归一,兵强马壮。

就算有缀锦相助,想攻破也非短时之功。

如果此时京中有变,哥哥岂不无时回返?到时他不能出京,哥哥无法入京。

多年心血,岂不是毁于一旦?但是,又怎么可能相信他?与凌佩昭平王合作,岂不背弃缀锦前盟,与敌人相通?传了出去,受人啜骂是小,通敌卖国之罪,足以令他不得翻身!待你坐掌朝纲,又何来通敌贩国?倾绝手风一紧:答应不答应都无妨,我给你时间,让你好好考虑!他言语之间,陨奇已经两眼一翻白。

生让他捏背过气去!他随意将陨奇甩上肩头,推开窗子,这里正对后院,不过已经宁静非常。

原本的巡院小厮此时已经堆成一堆,一个个都是舌头歪吐,眼白翻出。

宁扬坐在上面,一脸闲适的闭目养神!他永远有美化环境的功效,此时一身白衣若雪,宽袍玉带,眉眼间神态温柔,带出一丝媚色。

有如此时坐在高房贵榻之间,两旁皆是明珠宝玉,溢彩流光!倾绝一跃而下,宁扬仰头看着他的身影倏然而落:我还以为你要把他打成残废再带出来的。

走吧!今天晚上便离开京城!倾绝扫一眼宁扬,这个混蛋,明明今天就要来行事,偏穿一身白衣服招摇。

就是成心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