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绝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了年前。
锦都的叛乱倒是没浪费太多时间,只是一来一回京城,耗了些日子。
皇上有心让他过了年再回来,他却急急赶了回来。
与其说是操心狼舍这边,不如说是,他有些牵挂白夜!在他心中,那个小乞丐跟白夜黄泉已经重叠,重叠成现在这个女子。
他坐在车里,冷风倒灌进来,他没觉得冷,心里反倒是燥的慌!这些年在凌佩,已经习惯了北方的冷。
他是凌佩开国以来,唯一的异姓王。
位列三公,坐拥天下兵马大元帅。
朝中多党羽,面帝也可不跪,他的官袍缀四爪盘龙,比起皇帝的五爪金龙。
只少一根脚趾。
只这一根,他若想添,也并非是不可能。
他坐守昭平府,南顾泱洋十三关,昭平之地,州府官员,一应任免,均不需上报。
就连罢任京官,也要他过目!他设铁近卫,皆是他亲选的死士,更有狼舍,无坚不摧。
有他在的这数年,凌佩领土扩张不少,坊间多流传,只知平王不识君。
哼,只识平王不识君!当然,皇上只是仰息在他羽冀之下的傀儡,他人不在朝堂,耳目却满盈。
他若想登上帝位,坐上金鸾,根本无需多废周张。
只是他不屑而已。
他要的,并不是凌佩而已,他要的,是缀锦。
是他曾经的故国,是他的死敌。
他的车刚到了门口,大总管刘波已经帮他撩了帘子,他一跃而出。
刚一跳下车,人就大步向里进,一边行着,一边问着:她呢?刘波也是一怔,没料到他一到了就急着相问。
忙跟上前去,在他身边诺诺应着:她这几日好多了,每天都去浅芳阁坐一会子。
这会估计还在呢。
哦?能动了?他脚步顿觉轻快起来,他挥手让抬着软榻的小厮离开。
径直自己走了进去:是,前几日就下床了。
陪着去浅芳阁逛了逛,本想接出府来逛逛,怕坐不得车,就没出去。
刘波跟在后头,轻声说着。
倾绝听了,心下微是一宽。
他一边向着浅芳阁而去,一边吩咐刘波:车里有个药匣子,你拎我屋里去。
说着,便自顾的行了去了。
他听了,忙回头来让人往外头去,正看到大门外小厮将车里的东西往外搬着,一个箱盒上面,放着一个朱漆镂花的药盒,三层的,他亲手托了来,急急的往里进了。
倾绝刚到了浅芳阁的外头,就听到里面一阵阵的嘻笑声传了出来。
他放轻了脚步,透过影影绰绰的梅树,隐隐看到好些个人影在里头。
但是,他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她。
因为她,格外的瘦。
不仅是因为格外的瘦,而且她的站姿,像一根直立的竹杆!厚厚的裘衣在她衣上,就象挂在上面一样,随着风,空荡荡的摆着。
妹妹,这朵花儿好,给妹妹插在头上吧!莫言笑着,回眼看着立在一旁的小白。
这几日,她天天都来,别院的也都来,不过看她没什么表情,也都无趣。
一般也就是虚应几声,便散了。
这府里好园子有好几个,各寻各的趣去,谁也不愿意,天天对着个木桩子发傻。
她也是不想来的,但春儿说的也没错!不管怎么着,当初是小白替她挨了那一脚,她多多顾念她,让旁人看了,当然是让那几个东怀阁的大丫头瞧了,也算是有礼有情份。
重要的是,东怀阁的管家总是在的,他是王爷的耳目,什么话都要报给王爷的。
她对这个新来的妹妹这般好,王爷若是知道了,兴许就免了她乱闯的过错,兴许,以后还会来找她。
莫言一边笑着,一边伸手就去掐那枝上怒放的红梅。
小白怔怔的看了,忽然结巴的开口:不,不要吧。
怎么?妹妹头上素的很,有朵花艳些!莫言看着她一脸木呆的样子,讨笑的说着:我前儿送去的簪子,妹妹也不见戴,瞧不上么?不,不是。
小白惶急了下,略略上前了一步,边上的灿菊忙扶了她:主子说别掐,就别掐了吧!主子不爱戴花儿!灿菊微微的嗔着,她们好好的在这园子里逛,她偏来凑趣。
弄的小白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
到时平伯瞧了,又数落她。
不是!小白低低的说着,脸上竟蒙了一层晕红:长着吧,长着好。
啊?莫言一时有些讨没趣,脸上的笑也寡淡了下去:妹妹爱让它长着,就长着吧!我,我是怕坏了。
小白结巴的解释,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听懂!她不是不喜欢那些个簪子,她是怕坏了。
带到头上,摇来晃去的很好看,但是,但她要是再挨打,来不及取下来。
不是要坏了么?她是打不死的,但是簪子坏了,多可惜。
坏了?坏了扔了就好了?管那么许多做什么?莫言越发是不懂她的话了,这家伙,脑子是个木疙瘩吗?还是本来就是傻的?小白却没听见她的话,她只顾看着枝头俏艳的梅花,白雪红梅,多好看啊!要是少爷在,估计又是满口她听不懂的文绉绉了吧!少爷,又想到他了。
这里的人对她这么好,她却还是想到他。
为什么啊?他都把她给卖了呢,她却还是想他!她看着满树的红花,一时间,唇边竟掠出笑意来。
她正呆怔着,忽然一条手臂直将她搂了去。
她霎时双脚便离了地,她的惊呼声还哽在喉中,便看到一双向下看着她的眼睛。
这眼睛让她一下便将即将脱口的声音给生生压了回去,让她顿时再不敢吐出半点声音。
倾绝一下就把她打横给抄起来了,眼底再瞧不见半个人。
径直就往回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见了她的笑,就有些心驰恍惚。
灿菊等人怔呆了一下,随即掉头就跟着一起往回赶,细碎的脚步扬起纷纷的雪屑,扑簌簌随着小风轻旋着。
莫言呆怔怔的看着他们一行离去,在她发现王爷,到他走,只是瞬间一般。
但只那一瞬,她看到了,他在笑。
他在冲着小白,轻轻的笑。
那笑容不是冷凝,而是温润的,甚至说,是宠溺的。
宠溺的,这样的神情,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眼底?!她拈着枝的手指渐加了力,不知觉的,竟将梅枝给折断了去。
她眼中除了失落,还有那么一丝,妒恨!你好了?他感觉到她的身子僵的像根棍子,但她偏是连动也不敢动一下。
她的身体出卖了她的心,她在害怕,不受控的在微抖。
是。
她机械的作答,好了?又要打了?他笑着也是会打人的,第一次见他时,他就是笑着的,然后就打她了。
我不会打你。
他又重复着,却是心情大好。
一掂之下,他发觉她沉了些。
虽然还是轻飘飘的象根羽毛,但是比他走时略沉了些。
但是他很快发觉,她的衣服也厚重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衣服的缘故。
但是,他眼底的笑意没有散了去,因为他很快就会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只借着衣服沉了些。
刘波已经将药盒摆到他屋里的正堂桌上,人已经出去了。
屋门微掩着,明霜在里头绣方帕子。
他完全不理,径直进了屋,直接把她放到正堂上的榻上,伸手就去解她的衣扣。
她吓得张了张口,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更不敢动。
倾绝看着她满眼惧意,身体已经抖的不象话!他一下子惊觉,是了,这里是正对着门的。
门还半敞着,他一向是自行自我惯了,从来不避人的。
现在丫头们肯定是以为他又是动了情,早闪了个没影。
别说屋里了,廊外头,院子里,也不见半个人影在。
我给你上药,怕什么?他低哼着,却是又将她给抱了起来,随手又拿了药盒。
往厢阁里去了。
他又破例了,他竟在跟她解释,竟然会被她的眼神打败。
是。
她不敢多言,只任他动作。
他把她剥的就剩一条肚兜,她冷得全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屋里门敞着,窗也敞着,就算有个火笼,但也耐不住凉气呼呼往里灌。
她也不敢动,更不敢缩手缩脚,只顾着在那乱抖。
但他觉着了,他伸手撩过被子盖上她,回身把窗给关严了,他眼底的笑意更浓深起来。
她微微胖了点,谈不上丰润,依旧是一把骨头,但比起之前,好多了。
趴着。
他从药盒里拿过一个鹤颈瓶子,回身坐在她的身边,又把被子掀了开来。
露出她疤痕遍布的后背。
她乖乖的照着他的话做,趴在床上,伸手抱着枕头。
他将药瓶旋开,里面霎时涌起一阵甜香的味道,象是渍久的蜂膏味,涌得满厢阁都是。
他将那药膏涂满她整个后背,这是他在京里找的药。
西域产的蜜膏精,除疤生肌最是有效的。
到了京上,匆匆的行程,他竟是有心情去找这些!连他,都有些不明就里。
但偏就是找了,还找了一满盒子。
还疼不疼了?他伸手去抚她颈后的一道凸起,那里还是鲜嫩的新肉,泛着微微的红,是他弄的新伤!除了这些交错的鞭伤,还有一些旧伤,坑坑洼洼的,有些地方,还发了黑。
不,不疼了。
他的手指弄的她有些发痒,但她不敢动。
只是微微的应着。
前头的伤,让灿菊给你抺上。
他突然丢下了手中的药瓶,低语着站起了身。
他没翻动她,让那层膏体慢慢渗进她的肌肤。
他是想给她上完的,但是,他的身体给了他一个危险的信号。
他径直走到门口,开始唤人。
她的身体,轻易的撩拨了他的欲望,木棍一样的,疤痕满布的。
却是让他飞窜起一团火来,让他根本觉得就是不可思议。
第一次是这样,这次又是这样。
她如同给他施了咒一般的,让他不能控制。
给她把药上完。
倾绝吩咐着进来灿菊:每天一次,旧伤新患全涂好了。
说着,他便向外走去,对跟进来的明霜说:去暖池放水,我洗澡。
他刚迈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般的说:窗户别总敞着,冷了。
然后,便不再看灿菊一脸的怔然,旋身便去了。
主子,王爷对你好的不得了呢。
主子你以后,风光了。
灿菊低低的说着,将小白轻轻翻过来,她这身伤,她见过许多次。
但每一次,都觉得有些怕。
新的就很狰狞,旧的有些更恐怖。
她不敢问小白这是怎么得来的,只敢给她细细的上药。
小白茫然的看着她动作,风光了?什么意思?她以后要挨打的,还风光吗?她也不敢问,静静的任她涂,药膏凉凉软软的,浸在她的身体里,让她觉得很舒服。
让她想起小白温润的舌头,好像在帮她舔尽身上的泥土。
她这般静静的躺着,一时间,竟然睡着了。
她是被肚子里一阵叽里咕鲁的乱响给弄醒了的,不是饿。
而是最近吃了太多的补品,弄的她有些肠胃敏感,她想出恭。
但是,她一睁眼,就知道自己动不了。
因为,她是在一个怀抱里的,死神什么时候来的?她竟然未觉,她一直是个很警醒的人啊。
为什么他躺到她的旁边,把她抱在怀里,她竟然完全都没醒。
怪不得她一直觉得很暖和,暖融融的让她以为又回到了督府里,若不是因为肚子疼,她真是不愿意醒过来。
他睡着了,外头已经全黑了。
只有厢阁外的过堂外头还有一点点微黄的灯光在摇曳,静的很。
从她这个角度她是瞧不见他的脸的,因为他把她勒在怀里。
他平躺着,呼息深沉而均匀,手臂却依旧固执的勒着她,她一直保持着蜷在他身侧的姿势,动也不敢动。
忍吧,她暗想着,忍到天亮,忍到他醒来走掉,忍到那时…….但是不行,她肚子里翻腾的难受。
她紧紧的咬着唇,崩紧自己的身体,感觉到有冷汗在往外冒!她根本没办法再静静的一动不动的躺着,肚子里不停的翻搅着,让她觉得肠子都要拧在一起来,她的腿紧紧的夹着,但还是,忍不住人要抖起来。
她一抖,他便本能的一紧她,醒了过来:怎么了?他还是迷迷糊糊的,声音里还带着点鼻音,懞懂的问着她。
他一出声,吓了她一跳,她心里咯登一下。
完蛋了,还是把他吵醒了!这下会揍她吧?!这一下,令她的身体本能的一僵,抖的更厉害了。
到底怎么了?他侧过身去摸她的脸,一摸之下,发现一脑门子汗。
他一下清醒了过来,借着外头一点晕黄的光,看到她脸色发青,牙齿咬得唇都泛了血丝!我,我…….她乱抖成一团,被他一问,再是忍不住,眼一闭便脱口而出:我,我要出恭!他一下子怔住了,看着她乱抖的身体,发青的脸色,脑门子上密密的汗,还有,那一副等死的模样!他终是忍不住,竟是直笑出声音来。
其实他一出声,睡在外头过堂榻上守夜的明霜已经醒了。
但他没唤人,她也没出声,直到他大笑出声!她才再忍不住,披衣托着灯慢慢贴近了厢阁:王爷?快来,你家主子要出恭。
哈哈!倾绝已经笑的全身发颤,一时间竟然脱出而出‘你家主子’。
他并未有觉,只顾伸臂把小白给托出去,他依旧是躺着的,就这样把小白给径直举起来了。
饶是她再轻,她也是个成年人。
他这样一举,倒像是举个小娃娃!倾绝轻轻把她放在地上,借着明霜走过来愈亮的灯光,看到她满脸晕红!她一向是个扯线木偶,别人说什么就听着,不驳也不辩,更是一脸的面无表情。
但是现在,被他弄的面红耳赤,更是凭添了颜色。
加上她肚里一阵阵的乱响,在这静夜里,跟他的笑声一唱一和,让小白简直想直接钻进地缝里头去了!白日里头你都吃什么了?哈哈哈!倾绝支着肘,看着明霜把一脸臊红的她给裹了去,扶着往外头走。
明霜也是忍不住一脸笑,小白一来,王爷的燥症没再犯过,让她们的日子,也过得舒服了不少,况且,小白是最好服侍的不过的了,乖顺的很。
不仅是如此,王爷爱笑了,打白日一回来,眼底就总蕴着笑的。
说话也和气了。
小白不敢答言,而且她实在是太急了。
她急急的跟着明霜往外头走,以后再也不能贪吃那些好吃的东西了,她的身体变了,变娇气了,变得,让她都有些不知所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