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目灼身上一轻,他急急的向着那轰轰然而塌倒的山峰而去。
乱石丛飞之间,他合拢双翅,最大限度的减少自己所占的空间,生生的挤进那山谷之缝,他气罩大开,推拱开乱砸的石块。
追逐着碎蓝的身影,看他颓败直坠向下,在空中拉出一条血线。
他的气罩已经完全溃散,身体不控制的坠落、他猛的急追过去,一下荡飞到他的身下,两侧的山体摇摇欲坠,挤压蹭得他生疼无比。
他顾不上其它,猛然将他向上一推,一推之下,碎蓝的血一下喷涌而出。
有如一朵血花!在山谷底的涧流之中,一个人影急弹而上,他脸色苍白如雪,眼眸却灼亮非常。
伯湘,他迎着他们,根本不顾乱石砸下,向着碎蓝张开双臂。
鬼目灼一看他,顿然了悟,他在水中。
难怪可以完全无气息!他们都是半灵半人,本身可以挟风带气。
他一直藏在下面为碎蓝继血,此时,已经血力欲干!我问你,当时,你们是不是被迫的?鬼目灼托着碎蓝,乱石被他的气罩弹飞,但细窄的山体无法容纳他的身体,刮蹭的他很疼痛。
他的声音低哑,眼睛却看着上弹的伯湘,他没有碎蓝强大的灵气,身形无法再高。
他看着伯湘的眼睛:你们,是不是被迫?碎蓝软软的趴在鬼目灼的背上,眼前光影乱闪,明明灭灭。
疼痛似乎已经远离,回忆却滚滚而来!飞雪渐离,是他母亲的名字。
他们一直厌恨她,若不是她,父亲不会抛下他们而去。
但他们又无法厌恨她,因为她的初衷。
是为了他们的父亲啊。
采补之法,吞云兽特有的聚血之法。
以阴阳和合,天地两极纳吐。
从而可以为主人省去血力。
他们恨啊,却无法恨。
不能恨。
而他,终还是走了母亲地老路。
是为了哥哥?还是为了,那心中隐隐对母亲的怨恨?他选择当琉光碎蓝,不再当叶伯云。
从他开始用采补之法的那一刻,已经无法再回头。
开始只是为了练功。
后来甚至沉醉其中,放纵欲望地快乐,竟然如此让他欲罢不能。
越是了解这种美妙,就越是怀疑曾经母亲的心。
她到了最后,是不是也像他一样,不只是为了父亲,而是为了自己地快乐!越是了解,就越是憎恨。
从憎恨母亲,到憎恨所有的女子。
甚至连同自己。
也一并憎恨了去。
越是憎恨,越是放纵,力量的快意。
欲望的灼烧。
直到……直到他,遇上他生命里的光!那光。
如此清澈。
不含杂质。
让他初见,便想将这清澈地东西浸入污泥。
想将这明亮的东西拉进黑暗。
但是,他没有成功!他终是无法让她臣服,连身体上的臣服都不肯。
她的身体忠诚于她心,拒绝欲望的快慰!他不是没有遇到过刚烈的女子,她们曾经一样不愿臣服他。
她们会哭泣,眼泪代表内心的苦楚。
但是,她们身体最后会从灵魂剥离,那是一种肉体渴求快慰的本能。
但为什么她,就可以身心如一?她身体会僵崩如铁,丝毫不会绵软。
她的身体会颤抖不休,除非她地心灵放松戒备,否则她一直忠诚!她是如何做到的?他一直迷惑,直到,她在他的面前脱出镣铐,在东霞山谷,万丈悬崖之间立在他手心。
他才明白,原来,有人可以如此地专注!原来,有人可以活得如此的简单!她不需要多想,不需要考虑。
只要她愿意,她就可以摒弃所有内心地纷繁紊乱。
于是,她便可以绽放如花!多么迷人地清澈,吸引神魂的明亮。
原来,只是简单而已!他终是明白,他无法将她污染。
就算他逼得她点头,就算她乖乖在他怀中,就算她逼着自己为他绵软。
她依旧如初,因为在她心里,他永远没有痕迹!她是希望,但来地太晚了。
她波动了他的心,但他的身体,已经万劫不复。
在他毒入骨髓的时候才拿来解药,只能让他更加绝望。
所以,他最后想做的,唯有在她心底留下痕迹。
唯有,拔去那根深入心底的刺!死亡,原来不过如此。
在最后的最后,他得到了快乐!莫欢的身体比他更快崩碎,他的血,比他更快枯竭。
他到死都被他踩在脚底,他们,从此再不欠崔源!在最后的最后,他一样得到慰籍。
她并不希望他死去,虽然她待任何一个人都一样。
但总能让他分出些许不同,害人精!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带出了情绪,带出了不安,带出了暴燥。
带出,她内心深处那一点点痕迹。
被迫的又怎么样,自愿的又如何?伯湘伸手从他背上将碎蓝抱了下来,他稍稍一动,已经血涌不绝。
他的身体瘫软如泥,浑身的骨头已经震碎七八。
他看着看着,泪水便忍不住落下:伯云,伯云!他的伯云,终于回到了他的身边。
他知道,伯云不想练那种功夫,伯云不想过这样日子。
伯云喜欢名山大川,伯云爱世间的美景。
他知道碎蓝的心里,伯云一直没有死,只不过在沉睡。
睡得很深很深,他不该被唤醒,唤醒之后。
他便无法原谅曾经的种种!他想要的自由,已经到了眼前。
便是丢弃这身皮囊,让灵魂得到释放!所以,作为他的哥哥,不能让他自由,便要让他解脱!他的眼中已经看不到光,但他知道,他心底开始明亮。
当然重要,崔源爱你们若子。
待你们情意深重!鬼目灼看着伯湘,他们落回地面,山谷已经半塌,两峰倾顶在一起,将出谷之路已经封死。
将这里堵成一条直上直下的天井,他眼中怒红火灼:当年你们年少,若是被他们挟迫,我无话可说。
但是,如果…….我要聚灵咒,当然越少人分越好!伯湘低吼出声,他半跪在地上,扶着碎蓝软瘫的身体:就是这样!杀了我吧。
他微抿着嘴唇,扯出一丝冷笑。
他唯一的亲人,他的弟弟,已经死了。
他所驭的灵物,也死了。
他的血,再也无用。
他的心,也再无可依。
从此以后,不再有人会吃到他所做的饭,更没有人会对他大呼小叫,也不会有人对他挑剔万分。
他轻松了,他,一样解脱了!挺好,死吧!哼!鬼目灼看着他们,口中聚出光火。
伯湘根本不看他,莫欢阳让他一击而亡。
那么现在,就用同样的招式,送他们一程。
但是,鬼目灼突然扭头一击,竟然是向着身后乱石。
轰的一声,石块纷砸四飞,然后他便听到一声凄厉的叫声。
伴随着叫声,竟然有大团的血开绽了来。
桐然!他竟然还没死!他的身体破出一个大洞,血乱流不休,混在石块之间轰然而坠。
他如豆的眼眸盯着鬼目灼:你,你怎么……猜的!鬼目灼抖抖长鬃,晃晃自己的头颅:哪有山塌了一半,石头还掉的这么齐整的!你以为,我还是当年的我吗?伯湘怔怔的看着他,不敢相信般的看着他血红的眼眸:你…….崔源无法摧发我最大力量,因为他的意志不够坚强,他的身体状况也不算太好。
所以当年,我的觉感并没有得到最大发挥!鬼目灼看着他:不过,他依旧是我心目中认同的主人。
因为,他到了最后,都没有放弃他的本心!他说着,回过头去:碎蓝今天一定要杀欢阳,我心里已经明了。
只不过,我还是想听你们亲口说而已!他轻哼出声,但是现在这种状况,他又怎么能说?他轻抬前踢,双翅兜展开来,扑扇欲飞。
伯湘突然在他身后出声:老鬼,当年是我逼他的。
伯云并不愿意!但是你知道,没有聚灵咒,伯云活不过三十岁!他凄然闭目,仰起头来:你杀了我吧,为你的主人崔源。
你已经受到惩罚了!鬼目灼凌飞直上:而且,我现在的主人。
是碧丹倾绝!他给了我重生的血,我以后,也将为他而活。
他说着,渐飞渐高,微缩成一个小小的黑影。
他的眼带出灼火,在暗空之中灼灼发亮。
再见了,崔源!伯湘紧紧抱着碎蓝的身体,那瘫软已经开始微微发僵,那灼热,已经开始渐凉。
他紧紧贴着他的脸,痛哭出声!鬼目灼听着他恸哭的声音,自他父亲死后,从未再流露的悲伤与绝望。
在那一刻,他忽然想到一句话:天地为炉,世间冥冥众生,皆是苦苦煎熬!生难死易,伯湘,如果你明白,就该活下去。
不要像你的父亲一样,选择一条懦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