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卡萨布兰卡的路上,雷停一路沉默不语,毫无表情的脸上只有两道眉毛微微蹙紧,望向前路的双眼在思索中流露出一种异样的沉重。
你还在想顾海蛟?!罗战看了他一眼,重又看向前路,嘴里淡淡地说道。
雷停目光一跳,蓦地停住脚步:我总觉得顾海蛟好象掉进了一个大关刀早已设好的圈套。
这个想法让我隐隐不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清楚。
为什么这么说?时间。
时间?你是说时间太凑巧了吗?!雷停点头:任何一个计划,最关键也最容易出现差错的就是时间。
而现在顾海蛟卷入这场黑道争斗里的所有事件,时间都太过凑巧,巧得根本让人难以置信,巧得一点人为操纵的迹象都没有。
你的话有点前后矛盾。
你既然说怀疑顾海蛟掉进了事先设好的圈套,又说这时间凑巧得完全没有人为操纵的迹象,这完全是背道而驰的两种说法嘛!雷停苦笑:也许这就是让我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算了,还是不想他了,先看看顾海蛟和大关刀进一步的动态再说吧。
不管怎么说,顾海蛟的结局已经毫无悬念了,我现在只对这个冥冥中如有神助的大关刀有兴趣。
对了,你帮我查一个人。
谁?天路集团总经理,一个短须皓首的矍铄老者。
我想知道与他相关的一切信息。
大哥!罗战蹲下身子,仰头瞧着雷停笑道:你现在已经被停职了,老老实实的修身养性不好吗?!忘了你是因为被停职的吗?还打天路集团的主意,你非得让老杜把你扔到看守所里才开心吗?!雷停无奈地望着罗战,也蹲下身子与他面面相对,一字一句地说道:少管老子的事,让你查你就查,别的事情不要操心!好不?!我不管,要查你老子自已去查!罗战拨浪鼓一样左右摇头,猛地站起身来,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雷停站起身望着罗战的背影吼道:你不帮我,老子就不还酒债!!罗战头也不回:靠,想赖帐?!小心我把你儿子炖了零卖。
好,一言为定。
雷停笑道:到时候一定分一碗给我尝尝。
靠。
罗战站定脚步,回头笑骂:你他娘的是想吃它还是想让它吃我呀!怎么都行,这年头,有口吃的就不错了,那还能挑肥捡瘦啊!雷停调侃着走过去,就在大半夜的无人陋巷里,两人你一拳我一脚打闹起来,样子活脱似两个刚刚放学的孩子。
顾海蛟不是孩子,但他生气的时候很象孩子。
他生气的时候就喜欢砸东西。
在偏巷恶斗发生四十分钟后,在白东区一栋临江高层的十五楼,顾海蛟面红耳赤、状若疯牛一样砸烂了两张玻璃茶几、三套茶具,踢翻了四座沙发,咆哮的低吼怒发如狂:到底怎样才能揪出这帮躲在角落里的狗崽子?!我们今天同时出动了这么多人,就只有土猴这一批和他们狭路相逢,最后还是毛也没捞到一根!!有近二十个身着各色服饰的壮年男子贴墙而立,垂头屏息,动也不敢动一下。
有些胆大的却也不敢回话,只有眼角瞄向一个人。
只有这个人敢在这个时候说话,而顾海蛟也只想听他的意见。
这人就是独坐在一边角落里喝着红酒的宋行。
我们为什么要揪他们出来?这好象不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
缓缓饮尽杯中酒,也不看顾海蛟,宋行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空,沉声说道。
顾海蛟楞了一下,随即咧嘴笑了起来。
方才暴跳如雷的怒气转瞬间从脸上散去,笑吟吟地走到宋行对面的靠背椅前坐下:我们现在的情形太被动了,如果这样下去,我们只会被他们骑在脖子上打却无从还击。
宋行摇头:我们不能还手,不但不能还手,还要做出一副无法招架的样子。
他们越表现得无所顾忌对我们就越有利。
顾海蛟垂下眼皮,扫视宋行的表情:我只是担心,挑起警方的注意之后,我们能不能象先前预想那样脱身出来?!宋行抬眼看了看一脸深沉笑意的顾海蛟,停顿片刻后说道:按我的想法,在警敌双方恶斗正酣时,我们使一招壁虎甩尾,将部分人手留下,弃卒保帅,隐身远遁。
哦?顾海蛟下巴微扬,两根手指抵在颧骨上侧望天花板,沉思不语。
借助这个机会将那些不适合公司发展的部门和人员暴露在敌方和警方视线之中,制造假象让他们误以为这些就是我们公司的全部。
当这批炮灰成为真正的炮灰时,顾总与公司真正的实力精英早已假死远遁,四海逍遥去了。
看着肃容沉思的顾海蛟,宋行板着一张脸,毫无语调起伏地侃侃而谈。
呃。
顾海蛟低头沉吟,良久后才表情黯然地说道:都是陪我出生入死的兄弟,这么做叫我于心何忍。
宋行嘴角微牵,一丝笑意微露即逝,心里暗骂,脸上却仍一派平和地说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得全局之胜必担一隅之危。
有些事情本来就是难以两全的,这个别说是顾总,恐怕每位出来混的兄弟都是心里有数的。
生死有命,于人无虞。
顾海蛟不置可否,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默然无语。
宋行也闭上了嘴,拿起脚边的红酒酒瓶,将殷红如血的酒液斟入酒杯,举至唇边轻酌起来。
整个房间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中。
第一百章触一发而动全身在市公安局杜长东办公室里也是一片死寂。
杜长东、陆光新、李悦军、景东仁、孙超围坐在墙边的宽大沙发上。
杜长东深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烟,首先打破沉默,目注景东仁说道:雷停都跟你说了什么?没说几句。
景东仁看着杜长东,说道:我本来已经回到宿舍准备休息了,雷停忽然打电话给我,说刚刚不超过一小时前,在卡萨布兰卡西北方、离困牛巷三条街的一条僻巷里顾海蛟原手下‘土猴’领着一伙人和另一伙不明身份的人爆发了一场激斗。
从他的话语里,他觉得这场血斗主要是那一伙不明身份的人为了试探罗战而精心筹划的,顾海蛟一伙只是被动配合演了一出戏而已。
听完雷停的电话,我迅速带人去了一趟那条小巷,除了一些零乱的足迹和血迹外没有其他任何发现。
我估计事后又有人去了那里,因为现场的地面明显被人打扫过。
雷停没说别的?李悦军问道。
景东仁说道:他还说了一些对于现今情况的分析。
他觉得那个始终让顾海蛟深心畏惧的势力已经登陆白江,顾海蛟就是因为感到前所未有的威胁,才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发出了召集令。
但雷停觉得,顾海蛟发出召集令除了收缩势力保护自已安全外,还有一层意思是想把事态扩大,借我们警方的刀除掉这个外来势力。
对于这股外来势力,雷停现在已经初步认定,就是先前提到的那个叫做‘大关刀’的黑道势力组织。
看了看杜长东,轻咳一声又续道:跟雷停聊过之后,在你们回局里的这段时间里,我又翻查了一下近日与顾海蛟相关的信息,并和几个特情取得了联系。
从他们口中得知,顾海蛟在山上的三个矿场在近三日内有接近四十名矿工辞工。
到底这些人为何辞工,原因无人知晓,连辞职矿工自已也三缄其口。
我又与辞职矿工住处所在地的居委会取得联系,得知这些矿工的家里在前几天夜里受到不明身份人士的破坏和打砸。
而昔日与顾海蛟打天下、三年前纷纷搬至省城退隐的五兽,在昨天上午也就是召集令发出之前,就已悄悄潜回了白江。
结合所有这些情况,就算不确定这个大关刀的存在,但白江现在有一股与顾海蛟实力仿佛的黑势力组织却是勿庸置疑的了!杜长东皱起眉头:这个五兽是什么东西?我怎么没听过?!孙超咳了一下,低声说道:这五个人是和顾海蛟从小混混的时候就在一起并肩战斗的心腹狗腿子,当年在黑道上号称‘一蛟五兽’很是嚣张过一段时间。
从五年前那一次严打之后,顾海蛟就开始逐步遣散手下有黑社会背景的成员,努力漂白。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这五人人也逐步减少露面,最后在三年前彻底离开白江,举家搬往省城。
从包里拿出一个陈旧的卷宗,打开后将里面的文件材料倒在沙发前的茶几上:因为外号太响亮,他们的名字都不太为人所知。
这五兽分别是‘金豹’燕顺强、‘木豺’冯志、‘水蛇’谢福宽、‘火狐’马凯、‘土猴’朱永奎。
陆光新低声笑道:金、木、水、火、土,豹、豺、蛇、狐、猴,五行五兽,这外号取得还很有文化韵味呢!不管顾海蛟怎么计算,这一次他绝对无法挑起火头却自已置身事外。
我们要用行动告诉他,在白江,谁想乱动,想破坏社会安定都只有死路一条。
杜长东拍着自已的膝盖大声地说道:在刚才回局里的路上,我和祝书记通了电话,从明天开始会有两个大队的武警与我们联合行动,坚决打掉所有妄图在我市兴风作浪的任何黑社会组织!我们等一下就分头布置任务,以顾海蛟为诱饵、找准时机、多点联动、统一行动,一定要抢在省市领导和天路集团考察组来到之前,清除掉这些垃圾!营造一个安定、和谐的城市风貌。
等到杜长东慷慨激昂的一段话讲完,景东仁点起一根烟,大口吸着,低声说道:雷停的话让我对原来系列杀人案和望江大剧院失踪军火一案有了一些不同的认识。
李悦军和陆光新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雷停说了什么?景东仁微微一笑,手指轻转着烟卷,说道:他说确定了顾海蛟的对立面,就找到了之前一些事情的起因,使得一些隐晦的环节变得明朗起来。
陆光新闻言皱起了眉头:这话是什么意思?李悦军低头沉思,忽地抬头说道:关强之死!景东仁笑着点头:我也是这么想。
这个大关刀的出现使原本无法解释的很多事情都变得明朗了起来。
照这么说,关强就应该是为大关刀服务的喽?并且是为了守护望江大剧院中军火的秘密而被B君杀死。
可是如果这么想的话,那杀死关强的B君又是属于哪一个阵营呢?!如果B君不是顾海蛟的人,难道除了大关刀和顾海蛟,这里面还有一个第三势力存在吗?!凶手B君在关强耳中留下的子弹有什么寓意?凶手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们关强的死与军火有关呢?!孙超思索着一字一字地说道。
景东仁深吸了一口气,双眼微眯,眼中却露出一丝棱然闪射的光芒:我感觉我们现在正处身在一张错综复杂的蛛网之上,循着一条随时会断裂的线索战兢前行,触动任何一根看似无关痛痒的细丝都会产生意想不到的连锁反应。
但情况越复杂就说明我们越接近事件的真相。
第一百零一章景东仁升职孙超冷冷地哼了一声:如果按你的说法,现在的情况恐怕复杂的还不够。
因为现在好象还没有一个人能够看到通向真相的路径。
陆光新不悦地瞪了孙超一眼:不要一张嘴就是些乱七八糟的怪话,有乱嚼舌根的时间多想想案情好不好?!转向景东仁: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不成熟也没关系,现在就是畅所欲言、集思广益嘛!孙超耸耸肩膀,向景东仁做了个鬼脸,抓起桌上的香烟塞一根在嘴边点燃,眼望窗外自顾自吸烟,不再说话。
景东仁微微一笑,目光依次从杜长东、李悦军、陆光新脸上扫过,语气悠然地说道:首先,望江大剧院地下防空洞铁轨是建洞之初就有的设施,作用就是为了方便快速地运送军备物资。
后来被关强利用来运送那批重要的军火,而只有关强一个人知道这批军火藏在这里。
为了得到这批东西,B君和他身后的势力抓到了关强,在严刑拷打之下,关强吐露出了这个所在,并在B君的掌控下,带领B君去到了那里。
B君为了守护那批东西,就将关强囚禁在这里。
这样既可以看顾物资,还可以将关强牢牢控制在手里。
如果我们假定这批军火是属于大关刀的,那么就会出现一个问题,象大关刀这样隐秘的帮派组织为什么会有一批军火?而这批军火为什么会出现在白江?B君为什么不在防空洞杀死关强,却非要冒着危险将他带到困牛巷杀害呢?雷停曾经说过,B君带关强去困牛巷是顾海蛟,他的目的是要以关强为饵,捎带手的除掉顾海蛟!如果这样说的话,顾海蛟也是知道这批军火的存在的,并对这批军火的下落十分看重,否则的话,关强的诱饵作用就对他没有任何意义。
李悦军冷声说道:如果这个假定成立,那么大关刀就是一个以走私军火牟取利益的组织,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的行踪才会这样诡秘和不为人知。
顾海蛟与大关刀暗中对立,都想从对方的走私份额中抢出一部分利润。
关强自从与顾海蛟分开后就投入了大关刀,成为他们对外走私的主要接头人。
而B君身后隐藏的第三势力就变得确实存在并呼之欲出了!景东仁点头:那个除掉张淑芳和孙紫娟的C君无疑就是大关刀派出追寻这批军火下落、试图忘羊补牢的杀手!陆光新略带赞许地微微点头,含笑对杜长东说道:拔出萝卜带出泥外加举一反三,这个景和尚脑筋也蛮快的,短短几句话就有点拨云见日的意思,看来也不比雷停差多少嘛!杜长东微笑,看了看景东仁,不置可否。
景东仁摇手说道:跟雷公时间久了,不知不觉从他身上学了许多东西,现在一旦对着案情,脑子里不自觉的就会想如果是雷公,他会怎么做?!呵呵,亦步亦趋,和雷公比起来还差得远呢。
杜长东淡然一笑,说道:不要跑题,接着刚才的思路往下走。
如果大关刀专门以军火走私谋取暴利,且不说他会把军火卖给谁,最大的问题是,他们的军火是从哪里来的!杜长东语气淡淡地说出了这个让房内所有人深心顾忌的话语,房内众人的目光互相对望,却都是一触即分,神情都变得踌躇而怪异。
大家都心知肚明,那颗塞在关强耳朵里的子弹已明显地道出了这批军火的来历,而这个来历又是令人不能不深心顾忌的。
就连胆大如孙超、阅历丰富如李悦军都不敢贸然开口。
将众人面上神情看了个遍的杜长东微笑点头,语声低沉地说道:你们心中想的我就算不是全知道也能体会个八九不离十。
这件案子确实十分棘手,毕竟事涉军方和军品外流,SJTXT小说下载-整理-提供下载在那里都不是一件小事。
但大家不要心有负担,只要做好自已的本分就好了。
至于此案的细节,仅在坐的心中有数就行了,绝对不可以让其他人知道,一丝一毫也不许透露出去。
这点纪律我想大家都心里有数!语气略顿,微笑说道:我们现在不用去理会军火走私的事情,最需要我们操心的就是顾海蛟与那一股疑似大关刀的火并。
我们现在就到下面会议室,召集各方面负责人布置任务,坚决在省市考察团到达白江之前,平息这一场火并!房内众人一起站起身来,面容冷肃地望向杜长东。
孙超抚着自已鼓起的肚腩,嘻笑地对杜长东说道:杜局,今天是我认识你以来看到你笑容最多的一天。
杜长东瞪了他一眼,敛起脸上的笑容,对景东仁说道:经局党委决定,在雷停停职这段时间里,景东仁代理市局刑警队队长一职。
景东仁一楞,有些怔忡地看了看孙超、李悦军和一脸温和笑容的陆光新,忽然醒过神似的挺胸立正,向杜长东敬了一个标准的敬礼:一定不让各位领导失望。
杜长东点头,走过去拍拍景东仁的肩膀,转身打开房门向楼下走去。
孙超一脸坏笑地在景东仁胸口擂了一拳,跟在杜长东身后走向楼下。
陆光新也拍了拍景东仁的肩膀:加把劲儿,证明你自身实力的机会来了,好好表现。
众人走尽,面对空空的房间,景东仁久久矗立,不言不动,只在微眯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兴奋的闪光。
第一百零二章宋行定计预测对手的行动,第一需要搞清楚他行动的主要目的是什么!在白东区一栋临江高层的十五楼,宽敞、近二百平米的大房间里,面对面沉如水的顾海蛟和数个抱肘站在身后的悍然男子,宋行一手擎着红酒半满的酒杯,一手指点着挂在墙上的白江市区图,目光炯然地望着顾海蛟说道:到目前为止,从最早的孟平路口械斗开始,那是我们与大关刀第一次面对面的交锋,战况惨烈,却因为警方的介入而不了了之,没有分出胜败。
但从这场械斗,我们却可以得出一点,大关刀最在意也最看重的是我们手里的矿业资源!站在顾海蛟身后的众多男子里,面色暗黄、长着一个硕大蒜头鼻的金豹燕顺强瓮声瓮气地说道:孟平路械斗之后没多久,接着就是咱们的矿工受到暗算和威胁。
光是从这两方面上看来,宋先生的说法差不多也能挨上点边儿。
不过呢,做为一个一直都他妈神出鬼没的黑道堂口,大关刀怎么会如此明显地表露出他的真实行动意图呢?旁边面色白净、眉目俊朗却有一道暗红色伤疤横在额上的火狐马凯点头说道:怎么说也得弄点声东击西、暗渡陈仓之类的阴谋诡计才算象个样子啊!就这样直楞楞地开门见山想干那儿就干那儿,这也确实不象是大关刀这样的暗堂口的行事作风。
顾海蛟坐在沙发上微笑看着宋行,手指轻敲膝盖,一言不发。
宋行也点头:两位这个问题提得好,声东击西这类的阴谋诡计说到底只是惑人眼目的虚招。
所谓虚者实之,实者虚之。
分辩对方到底是实招还是虚招,只有一个方法。
燕顺强和马凯异口同声地问道:什么方法?宋行微笑,但眼中冷酷不改:目标。
也就是说看看我们手里有什么牌能够吊起人家的胃口。
地盘?好象知道大关刀名号的就知道他们对地盘没有兴趣。
那么混黑道的无非为了名利二字,大关刀一直隐姓埋名,作风低调,肯定不是为了名。
那为了利,是为了什么利呢?国内那么多的城市他不去,偏偏选择到白江来和我们抢饭碗,是什么饭碗让他们这么垂涎呢?!顾总的资本早就够他几辈子花用了,可他为什么不去省城享福,却非要留在白江这个小破地方?!恐怕也是和大关刀一样惦记着那些一本万利的小生意吧?!呵呵顾海蛟低声干笑起来,微带喘息地笑道:宋先生目光如炬,什么事都逃不过你的法眼。
你说的对,我也觉得大关刀一定是冲我的矿场来的。
虚呀实呀的就不用扯了,请宋先生直接说主题吧。
宋行点头,加手指点地图:矿工受到威胁后,就是我们在三江海鲜楼受到暗算。
等到我们发出召集令,轮流派出七伙人在城里流动,为的就是引出大关刀能够尾随其后找出他们在白江的落脚点。
但只有土猴朱大哥和他们遭遇,却碰到那个耶稣搅局,连尾随跟踪的任务也能如愿。
我们从这一场遭遇战中却也能得到许多很有用的资料。
顾海蛟挪动了一下屁股,身子微向前倾,全神贯注地听着宋行的话语。
大关刀这一次出动不是为了消灭我们,从他们出动的时间和人数以及选择的地点等许多方面上看,他们只是想用与我们的遭遇战来试探一下那个耶稣的反应。
因为,在大战将近之时,最大的隐患就是身侧卧着一个不明敌友的第三方势力。
顾海蛟不很在意地摆摆手:不说这个,宋先生直接说凭你的预测,大关刀会从哪些方面对我们发起攻击?宋行点头:这次大关刀来势汹汹,旨在速战。
从他们先期紧凑、密集的行动手法上可以得出这一点,因为按常规打法,没有哪一个帮派堂口会在一开始的时候就直接派人暗杀对方的老大。
大关刀之所以会这么做,无疑是从侧面表露出他们想要速战速决的打算。
顾海蛟一脸深以为然的表情,郑重点头。
既然可以肯定大关刀是想速战速决来的,接下来就好办了。
宋行浅啜了一口红酒,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既然是速战速决,最基本的手法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彻底摧毁对手的有生力量。
而我们的有生力量在哪里呢?金豹燕顺强和火狐马凯对望一眼,一起轻声说道:矿场!宋行摇头:如果是矿场的话,大关刀就没有必要去试探那个耶稣了!试想,耶稣影响力再大,好象也影响不到山上的矿场吧?!也不等顾海蛟发问,宋行自顾自指点着地图冷声说道:大关刀的目的是要集中打掉我们隐伏在白江的各个暗点,掐断了整个后方的支援,山上的矿场还不是瓮中之鳖,想什么时候动就什么时候动!大关刀之所以在最前面用不加掩饰的行动让我们得知他们对矿场的兴趣,就是想吸引我们的注意力,让我们在现在这个时候认为他们会把矿场作为第一攻击的地方。
一旦我们将精干力量调到矿场,他们就会在第一时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掉我们在白江的落脚点,那时我们派在山上的人就成了孤军。
他们再在回城的路上设下重重埋伏,等我们在山上得知城里的消息回兵援助时,在归途将我们一网打尽。
顾海蛟脸上微微变色,双手已经在不经意间紧攥成拳,低声骂道:这他妈的还真是一条阴狠至极的连环毒计呀!顾海蛟身后的五兽等人也都耸然动容。
他们深知,如果没有宋行这番入木三分的剖析,在这样的时局之下,他们极有可能做出宋行口中的错误举动,而后果当然可想而知。
几乎房中的每个人听过宋行的分析之后,都暗暗捏了一把冷汗。
宋行却对众人的反应视而不见,自顾自地说道:现在我们需要的就是不动声色,一点风声都不要让下面的人知道。
而以金豹火狐五位大哥为主组织强悍、敢拼能打的弟兄组成三组,在我们所有落脚点形成的圆形架构中以三足鼎立的形式暗藏下来。
这样,不论圆中哪一个点受到大关刀的攻击,我们都能够在第一时间出击,内处夹攻,灭敌于瞬息之间。
另外,在整个圆形之外,是顾总和所有剩余高手组成的总后援,一旦在接战中找到对方的主力所在,立刻出动,与各处开花的回援队组成一个最强有力的拳头,只要调配得法,完全能够打得大关刀落花流水、落荒而逃。
啪啪啪啪宋行话音刚落,顾海蛟嘴角含笑,双掌轻拍。
他身后的众人良久后才如梦初醒,也是一脸笑容地拍起手掌。
房间中立时响起一阵稀落却声音响亮的掌声。
有宋先生运筹帷幄,这一次大关刀一定有命来无命走!顾海蛟站起身来,欣然笑道。
身后众人也随声附和,张狂的笑声很快代替了稀落的掌声在房间上空不断回响。
宋行微笑不语,仰头饮尽杯中酒。
第一百零四章暗杀当做宵夜站在卡萨布兰卡门口的路边,酒吧牌匾上的霓虹灯闪烁不停,雷停脚步不稳的左右摇摆着身躯,仰头看着深黑无际、星月无光的夜色。
虎影蹲坐在他的脚边,双目炯然望着前面间或驶过零星车辆的公路,杏核形的双眼在一闪而过的车灯光照下闪动着青碧如蓝的幽光。
此时的夜空正处在即将迎来黎明前的黑暗中,加之远近建筑和街灯灯火黯然,使得这黑暗如有实质般深遂无边。
走吧,回家睡觉。
雷停身子左扭右摆的晃了一会儿,呵呵笑着,胡乱拍了拍虎影的头顶,踉跄着脚步向前走去,走出不到十几米,扭身拐进路边的一条小巷。
这是一条和困牛巷很相似的人烟稀少的僻巷,穿过这条小巷,就是车流量比较大的市区主干道。
而卡萨布兰卡所在的路边,因地点略显偏狭,此时已经基本上没有出租车经过了。
小巷黑狭,坚硬的石板路上多是棱石残土,巷子两侧的房子大半空置,仅有的几家住着人的也门窗紧闭,只有秋夜中的冷风穿巷而过,呼啸有声。
雷停走在巷子里,没走出几步就被地上的砖头绊了一下,向前跌跌撞撞的蹒跚数步,脚下咔嚓一声轻响,却是踩到了碎玻璃之类的东西。
雷停忽然吸了一口气,止住跌撞前俯的身形,缓缓站直。
悄无声息、几乎要融在夜色中无法分辨的虎影蓦地出现在他腿侧,在巷口透过的余光下四脚踞地,头部微俯,一双碧油油的眼睛直盯黑暗莫辨的前路,两颗森然、尖厉的大牙也已大半吡出唇外。
呵呵。
雷停垂眼看了一下虎影,满意地笑道:好儿子,看来还没有被老海那老小子的扎啤灌醉!如果没有这份本事,你也就是一条狗了!扬头望向一片黑暗的前方,冷声说道:光从这几片碎玻璃上就可以知道这次来的是高手。
但是可惜了,如果没有这些碎玻璃会更好一些!还有,你们完全可以在巷口设伏啊?!那里角度几乎接近九十度,而且不管是谁从巷口转进来都会被巷口的那盏路灯晃到眼睛;就算没被路灯晃到,从明处甫一到如此黑暗的地方,眼睛也需要近五秒的适应时间。
五秒钟,对于你们足够消灭一个加强班了吧?!到底是国安局当年的实战精英,没想到这么多年后,对这些鸡零狗碎的暗杀手段还这么精熟。
啧啧,了不起了不起。
一阵阴阳怪气的尖细语声在雷停正前方的高处响起,一个身穿白衣的人影从巷子右侧房屋的屋脊处缓缓站起,向前两步,手按膝盖蹲在屋檐上俯视着雷停。
这人穿的白衣在巷口路灯的余光映照下异常醒目,语气更是绵里藏针,轻松的字句间却透着一股凛然的杀机。
雷停扫了那人一眼,扭过头看了看巷口方向,随即恍然对那人说道:巷口那边没有几栋房子,地方有点开阔。
嘿嘿。
蹲在屋檐上的白衣人冷声笑了起来,笑声粗嘎、沙哑,仿佛昏鸦夜啼,说不出的难听:你说的对,只要是对你的过去有所了解的人都没有办法忽略你身边的那头专咬人咽喉的畜生。
为了保全自已的脖子,我只好退而求其次,放弃那上佳的伏击地点,在房顶上蹲候您的大驾了!至少我还从没听说这世上有能够爬上房的狗!现在应该有至少两个带有红外线夜视瞄准镜的枪口瞄准我吧?雷停一边说着,目光看向白衣人身后数米外的一处屋檐高脊,又看了看巷子左侧一处屋脊,最后重又回到白衣人身上。
垂在身侧的右手忽然在腿侧拍了两下,略做停顿后又向外摆了摆。
雷停的手势还未做完,原本在他身侧踞立做势的虎影蓦地消失在黑暗中。
倏忽来去,真似鬼魂一样迅疾。
秃!虎影刚一消失,一声闷响紧接着响起,方才它站立的地方应声激起一缕尘烟。
雷停笑着点头:装备不错啊,枪上还加装了消音装置。
看来你们的实力不弱啊?!对一条狗畏惧成这样,不感觉有些羞愧吗?白衣人根本不接雷停的话茬,索性双腿伸开在屋檐上坐了下来,双腿还不住地半空摇晃着:你应该也看出我们枪手的伏击地点,没办法,这个巷子没有太多可供选择的地点。
但是你的情况已经相当的不乐观了!你的胸腹头部都已经被锁定在瞄准镜里,动作再快也快不过扣动扳机吧?!雷停无所谓地耸耸肩膀:那你想问我什么就尽管问吧。
如果不是有事情想问的话,我现在可能早就是个死人了!白衣人笑着树起拇指:关凭这份胆略就不是一般人能够企及的。
既然你这么痛快,我也不和你罗嗦。
是不是有个叫萧缕羽的女人来到了白江?雷停毫不意外地笑着点头:没错。
她是你之前在国安局的同事,她是为你来的?雷停苦笑:我不知道,到现在我还没见到她呢。
白衣人点点头,低着头看着雷停,仿佛试图从他的脸上发现什么异常。
实际上在如此的黑暗里,能够看清对方的面部轮廓就很不错了。
就在这时,雷停右侧的空屋里忽然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和一声沉闷、慑人的低吼。
他妈的!开枪!白衣人一声断喝,身子蓦地一个侧翻,无声地向后翻去。
一声低笑,雷停身子一晃,疾如电闪般向侧里滚翻开去,消失在黑暗中。
秃、秃、秃。
三声闷响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雷停站立的地方砖屑纷飞。
一阵急促却异常细碎、几不可闻的声响从巷子右侧的空房里传出,象灵猫上树,象硕鼠过梁。
几乎是眨眼间的工夫,屋顶上黑影晃动,一声清朗的笑声中,雷停的语声在屋顶响起:你们也很有胆魄啊,竟然到了现在还不走?!难道你们以为还能够顺利地完成任务吗?!第一百零三章警方布署顾海蛟热火朝天的布置任务、分派人手的时候,宋行擎着再一次斟得半满的酒杯倚在落地窗边,看着远处如星光般璀璨的灯火阑珊,小如甲虫般的汽车闪动着萤火般的车灯川流不息,形成一道道流动的光的溪流。
五辆没有任何标记的车子从车流中分头驶出,就在宋行的眼皮底下不露任何痕迹地消失在顾海蛟所在大厦附近的街巷中。
其中一辆白色面包车在黑暗的背巷中转了两圈后,最后停到顾海蛟所在大厦地下停车场出口、树荫低垂的路边。
对面驶过的车灯闪耀下,坐在驾驶位的孙超低声骂着扬手挡住双眼,拿起车载对讲说道:呼叫总台呼叫总台,胖子已经来到店门口,啥事也没有,顺风顺水,就等开张了。
市局刑警队大办公室里一堆对讲系统前坐着杜长东、陆光新、李悦军和景东仁等近十几个人,还有几个着便穿却在眉眼间流露出傲然英气的中年男人肩端腰直地坐在最后一排的靠背椅中。
景东仁拿起对讲话筒,说道:蹲好了,露头太早就什么也吃不到了!放心吧,老子有近十年的蹲龄,我蹲坑的时候你还洒尿浇坑呢!音箱里很快传出孙超懒洋洋的话音。
放下话筒,景东仁转头对杜长东等人说道:对顾海蛟先期布控全部就位,现在就等他们有所行动,我们就可以衔尾追击了。
杜长东点头,手中夹着的香烟斜叼在嘴边,微眯着眼站起身走到墙边,看着墙上的市区图。
现在顾海蛟的面前也会有这么一张地图。
李悦军摁熄手里的烟蒂,沉声说道。
杜长东点头,凑上前看着纵横交织如蛛网的街区图,低声说道:大关刀试探罗烈反应变相表明他们急于决战的打算,而顾海蛟身边的宋行肯定能够查觉这一点。
他们一定会亮出自已所谓的弱点,引诱大关刀攻击,好以这种形式吸引我们的注意,借我们的手除掉大关刀。
我们反倒不用着急,反正现在有兄弟武警部队的协助,人手完全够用。
只要看住这几个点,坐看他们狗咬狗,最后我们出来收拾残局就行了。
谅他们也翻不出多大的水花!伸手在地图上轻点:现在几乎每一个顾海蛟或明或暗的场子周边都派了最少二十五个荷枪实弹的武装警察陆续过去蹲伏,另外还有四十余人分乘九辆车局中策应,就看这出戏明天他们怎么唱吧!李悦军微皱眉头说道:如果明天顾海蛟不动呢?或者大关刀根本就不投入主力或是完全不响应呢?!敌不动我不动。
景东仁斩钉截铁地说道:顾海蛟一直积累的对大关刀的深心恐惧在所有人手集齐后将得到完全的爆发。
另外,这个‘狼鹫’宋行的作用也不容小看。
雷公之前就说过,这决对是个两面三刀、煸风点火的邪神,有他在,顾海蛟绝对不会继续隐忍下去。
最多两天之内,顾海蛟和大关刀肯定会硬拼一场!李悦军的眉头皱得更紧:两天之内?你就这么肯定?!双方都拖不起了!景东仁看了一眼墙上的地图,说道:因为再过三天就是省市领导到白江考察投资环境的大日子了,他们一定要在这个时间来到之前决出胜负!这跟省市领导到白江考察有什么关系?李悦军随口问着,随即猛醒似的惊声说道:矿场?!景东仁点头:没错,一定是矿场。
试想一下,在我们还不知大关刀为何物时就有了孟平路口树林的械斗,当时械斗的双方就是顾海蛟矿场与一伙不明身分的人。
而前几天又发生了顾海蛟矿场矿工受到恐吓威胁的事情。
将这一切结合到一起,完全可以认定,大关刀看中了顾海蛟手中的矿业资源,他们双方一定要在省市领导及天路集团整合整个白江矿业资源之前完全控制住当前的资源,以便在天路集团整合矿业时争取更大的利益赔偿。
杜长东与李悦军等人一起点头,面色都变得凝重、冷肃。
这时,对讲音箱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呼叫蜂鸣,景东仁起身让到一旁,站在一边的几个接听员迅速坐到位置上,开始有条不紊地接听呼叫。
每有一个蹲伏点人员就位,景东仁就用红色按钉在地图上标示出来。
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在整个白江的市区图中,由星点、错落的十几个红点组成的椭圆形圆圈隐然成形。
场子已经打开,就等角儿们上场亮相了!扔下手中的按钉,景东仁笑着说道。
希望明天是个晴天!望着窗外漆黑如故的夜色,杜长东悠然叹道。
而在此时,坐在卡萨布兰卡吧台前的雷停一口干掉了满满一杯的伏特加,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一直趴在他脚边的虎影无声地走出老远,象往常一样静静在站在门口回望着他。
回去睡个闷头觉,明天该去老妈那儿报到了!抖手将空杯抛身边吧台里的老海,雷停懒懒地伸了一个懒腰,随手在身边趴俯在吧台上已睡去半晌的罗烈头上弹了个头钵,干笑着向门口走去。
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接住杯子的老海叫道:这两天夜里不太平,没什么事儿你就在这儿将就一晚得了!靠!雷停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如果有人愿意再请我到医院休两天大假更好,我正愁着日子难捱呢!叮然拉开木门,虎影率先窜了出去,一人一狗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老海看着趴在吧台上鼾声大作的罗烈,叹息道:一醉解千愁,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两天一定热闹得要命。
唉。
鼾声忽止,趴俯沉睡的罗烈蓦地侧过头用冷厉如故的双眼望着老海笑道:你说的对,肯定会热闹,也肯定要命!第一百零四章暗杀当做宵夜站在卡萨布兰卡门口的路边,酒吧牌匾上的霓虹灯闪烁不停,雷停脚步不稳的左右摇摆着身躯,仰头看着深黑无际、星月无光的夜色。
虎影蹲坐在他的脚边,双目炯然望着前面间或驶过零星车辆的公路,杏核形的双眼在一闪而过的车灯光照下闪动着青碧如蓝的幽光。
此时的夜空正处在即将迎来黎明前的黑暗中,加之远近建筑和街灯灯火黯然,使得这黑暗如有实质般深遂无边。
走吧,回家睡觉。
雷停身子左扭右摆的晃了一会儿,呵呵笑着,胡乱拍了拍虎影的头顶,踉跄着脚步向前走去,走出不到十几米,扭身拐进路边的一条小巷。
这是一条和困牛巷很相似的人烟稀少的僻巷,穿过这条小巷,就是车流量比较大的市区主干道。
而卡萨布兰卡所在的路边,因地点略显偏狭,此时已经基本上没有出租车经过了。
小巷黑狭,坚硬的石板路上多是棱石残土,巷子两侧的房子大半空置,仅有的几家住着人的也门窗紧闭,只有秋夜中的冷风穿巷而过,呼啸有声。
雷停走在巷子里,没走出几步就被地上的砖头绊了一下,向前跌跌撞撞的蹒跚数步,脚下咔嚓一声轻响,却是踩到了碎玻璃之类的东西。
雷停忽然吸了一口气,止住跌撞前俯的身形,缓缓站直。
悄无声息、几乎要融在夜色中无法分辨的虎影蓦地出现在他腿侧,在巷口透过的余光下四脚踞地,头部微俯,一双碧油油的眼睛直盯黑暗莫辨的前路,两颗森然、尖厉的大牙也已大半吡出唇外。
呵呵。
雷停垂眼看了一下虎影,满意地笑道:好儿子,看来还没有被老海那老小子的扎啤灌醉!如果没有这份本事,你也就是一条狗了!扬头望向一片黑暗的前方,冷声说道:光从这几片碎玻璃上就可以知道这次来的是高手。
但是可惜了,如果没有这些碎玻璃会更好一些!还有,你们完全可以在巷口设伏啊?!那里角度几乎接近九十度,而且不管是谁从巷口转进来都会被巷口的那盏路灯晃到眼睛;就算没被路灯晃到,从明处甫一到如此黑暗的地方,眼睛也需要近五秒的适应时间。
五秒钟,对于你们足够消灭一个加强班了吧?!到底是国安局当年的实战精英,没想到这么多年后,对这些鸡零狗碎的暗杀手段还这么精熟。
啧啧,了不起了不起。
一阵阴阳怪气的尖细语声在雷停正前方的高处响起,一个身穿白衣的人影从巷子右侧房屋的屋脊处缓缓站起,向前两步,手按膝盖蹲在屋檐上俯视着雷停。
这人穿的白衣在巷口路灯的余光映照下异常醒目,语气更是绵里藏针,轻松的字句间却透着一股凛然的杀机。
雷停扫了那人一眼,扭过头看了看巷口方向,随即恍然对那人说道:巷口那边没有几栋房子,地方有点开阔。
嘿嘿。
蹲在屋檐上的白衣人冷声笑了起来,笑声粗嘎、沙哑,仿佛昏鸦夜啼,说不出的难听:你说的对,只要是对你的过去有所了解的人都没有办法忽略你身边的那头专咬人咽喉的畜生。
为了保全自已的脖子,我只好退而求其次,放弃那上佳的伏击地点,在房顶上蹲候您的大驾了!至少我还从没听说这世上有能够爬上房的狗!现在应该有至少两个带有红外线夜视瞄准镜的枪口瞄准我吧?雷停一边说着,目光看向白衣人身后数米外的一处屋檐高脊,又看了看巷子左侧一处屋脊,最后重又回到白衣人身上。
垂在身侧的右手忽然在腿侧拍了两下,略做停顿后又向外摆了摆。
雷停的手势还未做完,原本在他身侧踞立做势的虎影蓦地消失在黑暗中。
倏忽来去,真似鬼魂一样迅疾。
秃!虎影刚一消失,一声闷响紧接着响起,方才它站立的地方应声激起一缕尘烟。
雷停笑着点头:装备不错啊,枪上还加装了消音装置。
看来你们的实力不弱啊?!对一条狗畏惧成这样,不感觉有些羞愧吗?白衣人根本不接雷停的话茬,索性双腿伸开在屋檐上坐了下来,双腿还不住地半空摇晃着:你应该也看出我们枪手的伏击地点,没办法,这个巷子没有太多可供选择的地点。
但是你的情况已经相当的不乐观了!你的胸腹头部都已经被锁定在瞄准镜里,动作再快也快不过扣动扳机吧?!雷停无所谓地耸耸肩膀:那你想问我什么就尽管问吧。
如果不是有事情想问的话,我现在可能早就是个死人了!白衣人笑着树起拇指:关凭这份胆略就不是一般人能够企及的。
既然你这么痛快,我也不和你罗嗦。
是不是有个叫萧缕羽的女人来到了白江?雷停毫不意外地笑着点头:没错。
她是你之前在国安局的同事,她是为你来的?雷停苦笑:我不知道,到现在我还没见到她呢。
白衣人点点头,低着头看着雷停,仿佛试图从他的脸上发现什么异常。
实际上在如此的黑暗里,能够看清对方的面部轮廓就很不错了。
就在这时,雷停右侧的空屋里忽然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和一声沉闷、慑人的低吼。
他妈的!开枪!白衣人一声断喝,身子蓦地一个侧翻,无声地向后翻去。
一声低笑,雷停身子一晃,疾如电闪般向侧里滚翻开去,消失在黑暗中。
秃、秃、秃。
三声闷响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雷停站立的地方砖屑纷飞。
一阵急促却异常细碎、几不可闻的声响从巷子右侧的空房里传出,象灵猫上树,象硕鼠过梁。
几乎是眨眼间的工夫,屋顶上黑影晃动,一声清朗的笑声中,雷停的语声在屋顶响起:你们也很有胆魄啊,竟然到了现在还不走?!难道你们以为还能够顺利地完成任务吗?!第一百零五章杀手留手胜负未分呢!不远处的屋脊后,白衣人悠然站起:看来我们还是对那头畜生他妈的估计不足啊!它怎么知道我们在空屋里预伏下人了呢?!我们在那人身周都撒了驱狗粉,一般的狗绝对无法嗅出什么异常的呀?!雷停在屋顶上屈膝坐了下去,摇头说道:不是虎影闻出来的,是我猜出来的。
你猜出来的?!你们选择的时间、地点和火力的布置都可以看出是高手所为,而一个真正高手布置的伏击计划是不可能有漏洞的。
可是如果你们只是依靠房上的这两个火力点做为主要手段的话,对付我就远远不够。
因为受环境所限,只要我拼力向外跳开或者躲进巷旁的空屋里,受到两侧屋檐的遮挡,屋顶上的两支枪就没有了丝毫的杀伤力。
而且你们铺撒碎玻璃的地方,刚好在右侧有一间空屋,难道这是你们故意留出来让我保命逃生的吗?当然不是!如果我是这个计划的制定者,我就会在这个空屋里安设一到两个枪手,做为真正隐藏的杀手锏。
任何一个暗杀计划都需要一明一暗并可以相互转换的两个系统,这个是我深知的。
所以当我猜到你们真正杀着所在的时候,我就叫虎影进屋查看,并做出了不必留情的指令。
你看,它完成的不是很好吗?!雷停缓缓的甚至有些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怎么没有看到你给那只狗发什么狗屁指令?!白衣人语气仍很平稳,但用词已经用些气急败坏了。
雷停扬扬手:有时候指令是不需要用说的,对于象虎影这样训练有素、视觉超强的动物,手势就已经完全够用了。
嘿嘿。
白衣人点头:我承认我低估了你和那头畜生的默契程度。
但现在的情况好象也没有好到那儿去!你不是一样不敢向前分毫吗?不是一样要尽量缩小自已的目标吗?!还煞有介事的坐下来,看似轻松,实际上不也是畏惧我的两支枪吗?!雷停呵呵一笑,双腿使力,猛地站了起来。
他站起的方式很是奇特。
未站起时,双腿已屈膝到胸前,上身在一瞬间向上拔起,屈起的双腿象被压缩到极至的弹簧一样猛弹而起,强猛的双腿撑力使得雷停瘦长的身躯在刹那间弹起老高斜斜向前窜出,疾似灵猫,矫若惊猿。
在跳起的同时,半空中雷停手臂挥动,四道月白色的光芒电射而出,脚一落地立刻仆倒侧翻,落脚无声,动作迅捷,如星丸跳掷,捷如交电。
白衣人一声低呼,右手疾出,卟一声轻响,一蓬火花在手中乍现。
白衣人身后不远处的屋脊处也同时爆出两蓬火花,那正是两支狙击枪射击时发出的枪火。
噗、秃、秃。
三声闷响分别在雷停弹起和落下的地方响起,铺着油毡纸的屋顶上多出了三个斜长的弹孔。
铿铿雷停手中射出的四道锐芒中的两道,迅逾冷电般分别打在两个狙击手潜伏的屋脊上,直打得火花四溅,砖屑纷飞,吓得两个狙击手同时缩头躲避。
铿另外两道锐芒在距离白衣人不到一米的空中交击在一起,一声清若裂帛的脆响声中,火花大闪,好似夜空中猝然爆起的璀璨烟火;两枚硬币对撞粉碎,碎片四处飞射。
白衣人急忙退避,却忘了身在屋脊斜面上,脚下一滑,险些摔倒,急退两步,刚刚站稳脚步,却突然觉得脖子一凉,一只冷冰冰的大手已紧紧扼住了他的咽喉。
我不怕你的那两支枪。
白衣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松手扔掉手中短枪,抬眼就看到嘴边噙着一丝嘲讽冷笑的雷停。
真可惜,还以为能看到你的庐山真面目呢?!雷停手上微微用力,看着白衣人头上套的黑布面罩摇头叹息:现在你那两支枪还能开吗?以他们枪膛里的子弹,可以轻松的穿透你的身体再将我打死,你可以让他们试试看。
白衣人忽然呵呵一笑,压低声音,带着些许愤然地说道:我们的计划失败了!话音未落,双手疾翻,两道猝厉的刀光蓦地亮起,一道劈向雷停扼住他咽喉的手臂,一道径直刺向雷停胸口。
雷停好象再就知道他会有这一招一样,放手松开白衣人的脖子,缩臂让开斩向手臂的一刀;另一只手环回抓去,啪一把抓住了白衣人另一只手的手腕。
好!白衣人仿佛也早知雷停会抓他那只手一样,发出一声切齿的厉吼。
原本劈斩雷停手臂的刀猛地回转过来,毫不犹豫地砍在被雷停抓住手腕的前臂上,鲜血迸溅,白衣人的整个手腕被这一刀齐腕斩下。
借着电光石火般一纵即逝的时光,白衣人抱着鲜血直喷的断臂,抽身向后弹跳,从屋脊高处直滚下去,消失在黑暗中。
两人交手不过三五秒的工夫,白衣人出刀、献手、断腕,所有动作一气呵成,中间毫无犹疑停顿。
就连雷停都没有想到他的心计如此悍狠,竟可以为了脱身而放弃一只手。
猝不及防之下,雷停不及反击,被白衣人断腕潜逃,刚要上前追击时,白衣人已滚落屋脊,雷停急忙扔下断手,蹲伏在地。
秃、秃。
白衣人滚落的屋脊上爆起两声闷响,正是两个潜伏的枪手在掩护他的潜逃,好让雷停无法追击。
雷停叹了一口气,仰天躺倒在屋顶上。
他知道已经没有办法追击那白衣人了,而那两个枪手也会在白衣人成功逃脱后悄然远遁。
因为远处的天边此时已开始现出一抹曙光,黑暗正一丝丝的抽离、湮淡。
躺在屋顶呆了一会儿,当小半个天空都已现出深蓝的颜色时,雷停坐起身,四下张望,捡起白衣人的断手,端详片刻后笑着说道:生命线有点短,感情线一团糟,看来这家伙活得也他妈的挺累啊。
脱下上衣将断手和白衣人丢下的手枪一起裹好挟在腋下,从房子侧面跳下。
虎影从一边空屋中窜出,扬头朝着雷停腋下的衣团耸动着鼻头。
这个咸猪手不太干净,还是牛肉比较适合你。
拍拍虎影的头顶,雷停低声说道。
第一百零六章位子和机会迎着渐亮的曙色,雷停拥着虎影坐在巷口的路边,拨通了报警电话并简单扼要地述说了一遍这里发生的情况。
在警察没有赶来的时间里,雷停点起一支雪茄,垫着衣服检视着那只血肉模糊的断手和白衣人丢下的那支手枪。
不到五分钟,三辆警车呼啸而至,发出刺耳的刹车声停在雷停面前不远的地方。
丁国春、孙超等人迅速地从车上走下。
孙超笑嘻嘻地跑到雷停面前:雷公,看来休息得不错嘛?!小脸红扑扑的!你怎么休息也不消停?这回竟然整出暗杀来了,不会是你在国安局时的宿仇回来找你来了吧?!雷停没理他,逐一向走来跟他敬礼问好的警员打着招呼,在丁国春肩膀拍了一记,最后才转回头对孙超说道:应该不会是旧仇。
但也绝不是一般的对手——他们的装备太他妈的牛了,绝不是国内这些穷鬼能比得了的!孙超扭头向后看了看,将雷停拉到一旁压低声音说道:景和尚升官了,现在是代理队长。
说话都和平时不一样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牛得很!雷停微微一笑,说道:也该轮到他了,无论从哪个方面他都会是一个称职的刑警队长的。
孙超撇撇嘴:称不称职现在还说不好,但现在人家在陆光新的力挺下,官威已经很唬人了!这不,昨晚还把我发到外面去蹲坑,一接到你的电话又立马就把我扯这儿来了,把我摆弄得团团转,到现在连口热水都没喝上呢!说着连连摇头,一脸的不已为然。
雷停扬脚在他肥硕的屁股上踢了一脚,笑道:不要在背后说领导的坏话!何况景和尚还是我的老战友兼好兄弟,你不怕我告你的黑状啊?!孙超嘻嘻一笑,挤眉弄眼地说道:雷公是什么样的人整个市局谁不知道?!你不可靠,就再没有可靠的人了!少他妈跟我废话了!雷停摇头骂道,一把将手里衣服包裹着的断手和手枪一古脑塞到孙超怀里:这些是重要证物,拿回去好好研究吧。
里边右侧第三间空屋里还有一具死尸,是被虎影撂翻的。
等会领法医过去看看有没有重要线索,我现在是停职阶段,现场的勘验工作还是不参与了。
雷公这是怎么了?没休息几天倒养了一身的大爷毛病!一声笑骂,龙行虎步的景东仁脚下生风的已走到面前,二话不说先在雷停胸口擂了一拳。
景队长姗姗来迟,真是官越大现身越晚啊!雷停笑着回了一脚,踢在景东仁腿侧。
景东仁侧头瞪了孙超一眼,冷声说道:孙大肚子改名叫孙大婆子算了,就知道传老婆舌!赶快领几个人到屋顶看一下,循着血迹看看他们从哪里跑掉的。
雷停微笑说道:以那个小子的应变能力,屋顶上的血迹不会超过四米。
景东仁不置可否,自顾自瞪着楞在一边的孙超说道:还楞在这儿干嘛?!快去呀!哦。
孙超如梦方醒地应了一声,将手里的断手和手枪递给景东仁,拍拍雷停的肩膀,招呼几个警员找梯子爬房顶去了。
雷停笑了笑,语气平缓地将事发经过重新复述了一遍。
景东仁一直低头沉思,最后抬头问道:你觉得他们是那一方面的人?雷停笑着扬了扬眉头,摇头说道:还真说不好。
他们很有门路,势力很大,因为随随便便一次伏击就能出动四名如此的高手。
这一次如果不是虎影在我身边,说不定我早已是个死挺的倒尸了!他们的背景也十分雄厚,因为他们用的设备都不是仅仅有钱就能够买到的。
为首的白衣人性情悍狠、思虑周密,是个一等一的狠角色,但却绝对是个背景干净的人。
因为如果他有案底的话,以他能够布置出这样伏击计划的头脑,他是绝对不会那么果断而毫无顾忌的剁下自已的手掌以求脱身的。
任谁都会想到警方会从断手的指纹找出他的详细资料。
景东仁眼角收缩:你不觉得你的说法有些前后矛盾吗?这么狠厉的一个杀手怎么可能是一个完全没有案底纪录的人呢?!雷停摇摇头:这只是我的初步判断。
你可以试一试,我觉得你就算与国际刑警组织合作,从他们的全球数据库里检索,也不可能找到一个与这个断掌相符的人。
景东仁点点头:好的,我回到局里就布置人手查一下这个指纹,看能不能找出点线索。
雷停难以察觉地皱了皱眉头,笑着说道:现在情况都跟你交代清楚了,我还用跟你们回局里做一份详细的笔录吗?!靠!景东仁笑着推了雷停一把:你他妈少寒碜我!压低声音说道:我现在压力也很大,所有的案子都压在手里,另外还有顾海蛟和大关刀这档子烂事,你可别就这么放挺儿休假,好好想想案子,也就个三五天,这个队长还得是你来干!我还是跟着你干心里有底,现在的感觉很他妈的不舒服。
雷停凑到近前,拍拍他的肩膀,压低声音,甚至有些语重心长地说道: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沉下心来好好研究一下案情。
你应该知道,对于这个位子我本来就是无所谓的,但对你却不一样。
你需要一个这样的机会,明白吗?!景东仁沉下脸冷声说道:说什么呢?!这个位子什么时候都是你的,别跟我说这些话行吗雷公?!雷停叹了口气,摆摆手: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先回去睡觉了,有什么事情随时打电话给我吧。
也不等景东仁说话,径自走到街边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看着雷停和虎影上了出租车绝尘而去,看着其他警员都微楞的呆看着出租车远去的方向,景东仁一脸冷肃,双手插到裤袋里,身子挺立得象一杆冷锋绽锐的钢枪。
第一百零七章一根油条引发的血案雷停走后,景东仁和孙超等人在房上房下忙乱了近一个多小时,勘察现场、拍照取样、走访附近居民,从早上四点多钟一直忙到六点钟。
屋顶上的血迹果然和雷停的判断基本吻合,只绵延了不到三米的长短就嗄然而止。
顺着极其模糊的足印追下房子,一直到巷子另一出口处的街边,足印也消失无踪。
整个现场勘验到最后,除了那个断掌、手枪、几个步枪弹壳和空房里一个脖子被虎影咬断的尸体,竟然再没有发现什么更有力的证据。
向杜长东通报了详细进展情况,转头把几个举止失措的小警员臭骂了一顿之后,景东仁气虎虎地咬紧牙关堵气坐在警车里抽着闷烟,其他警员与法医井然有序的整理现场并将尸体运往市局进一步检验,孙超和丁国春等人则继续在巷子里走访着住户。
他们都没有想到,在这样的一个早晨,他们为之布署良久的血拼即将因为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方式正式展开。
城市的另一侧,白西区的一片低矮破旧的平房区里,于国庆伸着懒腰打着意犹未尽的哈欠,揉着仍酸涩、惺松的双眼从自家院子里走出,一脚深一脚浅的穿过坑坎不平的土路,到两条街外的路边买早点。
这是一个早年矿工的聚居区,这样的聚居区现在在白西区也已经很少了,这里的居民大半是在白江建市之前就因工作需要到这里工作创业的矿工。
现在,大多数青壮年都在成年后离开了这里,留下了数以万计的退休矿工在这日益陈旧的地方悠然度日。
于国庆早在五年前就从矿上退了下来,两个儿子都在成年后搬到了白东区,只留下他和老伴两人仍住在这里。
每天早上于国庆都会在六点钟的时候被老伴喊起来,走出两条街买一斤油条回家做早饭。
说是早饭,这一斤油条实际已经够老俩口吃上一天了。
卖油条的是一个小粮油店,粮油店旁边是一家汽车修配厂,修配厂对面是一个配货站,配货站旁边是一个小卖店。
几个小店形成了一个围合形的空地,空地的对面就是通向山上矿场的公路,公路旁的树下停着三四辆落满灰尘的旧面包车,装满煤炭、呼啸飞驰的货车扬起的灰尘四散飞扬,连呼吸的空气里都带有一丝强烈的干燥的土腥味。
其他几个店都大门紧闭,只有粮油店开着半扇门,摆出一张满是油垢的桌子,桌上摆着几个大盆,盆里横七竖八地树满了饱满、脆黄的油条,十几个人在桌前排起长队;几个黑瘦、佝偻的老者蹲坐在对面朝阳的墙根处,望着粮油店前排起的长队小声说大声笑。
一边扬手和几个老头打着招呼,于国庆笑嘻嘻地走向队尾,没有看清脚下,没留神踩到一小块碎砖头上,立足不稳,肩膀歪侧撞到了站在前面的人身上。
老家伙,你他妈的找死啊?!一声冷哼,那人猛地转过身来,一把抓住了于国庆的衣领。
于国庆抬眼看去,吓了一跳,刚到嘴边的打趣话竟说不出口。
只见那人高出于国庆一个头,身雄体壮,一脸的络腮胡子,浓眉环眼,凶光凛然。
于国庆倒吸了一口气,结结巴巴地说道:对不起,老老胳膊老腿的,没没注意,我买完油条就走,就走。
情急之下,脑中一片空白,说出的话语也变得语无伦次。
买油条?!破他妈的油条等了这么久还不开始卖,先让你买好了!!随着一声低吼,络腮男子猛地扯起于国庆的衣领,蓦地大力抡起;于国庆一声惊呼,身子被络腮男子猛地抡得直飞出去,摔出两米多远后仍收势不住地直滚出去,径直撞到摆油条的桌子腿上,轰隆一声,连人带桌一起摔作一团,尘土四散飞扬。
破他妈的油条,没得吃了!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十几个人竟不约而同地抢进了粮油店打砸了起来,另有几人抄起地上的碎砖头转头砸向旁边的修配厂。
哗啦啦一阵大响,迎门处的玻璃窗顿时被砸得粉碎。
伴随着这一声大响,数个身着矿工服的青年人象倏然来去的鬼魂般忽然从四下里涌出,手持棍棒径直扑向修配厂。
好象事先排演好了一样,身着矿工服的青年打手们刚刚涌出,修配厂的大门在同一时间敞开,一大帮头臂扎白布条的汉子手持铁棍、大号钣手等物咆哮着冲出,二话不说就与身着矿工服的青年打到一处。
一时间,空地上棍棒齐飞,惨叫迭起,血光迸溅,一场血拼就此展开。
路旁落满灰尘的面包车里,一脸阴笑的火狐马凯望着车窗外打得尘烟滚滚的两帮人对着电话说道:老大,狗日的开始动手了。
宋先生猜得很准,他们真的先从这里开始的,看来他们真是对咱们的矿场有意思!嗯,我知道了,等差不多了,我就出去收拾残局,肯定会在警察来之前把一切安排妥当。
好的,等我的好消息吧!挂断手机,火狐马凯从衣襟里缓缓抽出一柄一尺多长的尖刀,手拭锐利的锋刃阴笑着望向窗外。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白西区两家大型物流配送站,白东区一家运输公司也遭到不明身份人员的持械冲击,却无一例外地遭到顽强、有力的抵抗。
市局报警中心的电话响成一片,杜长东抓着对讲机大声吼道:景东仁在干什么!?让他马上放下手里的事情,立刻按着既定计划行动,这次只要有一个混蛋奇#書*網收集整理跑出包围圈,他他妈的就不用回来了!!杜长东的一声令下,尖锐的警笛声同时在白江市数个地区高亢响起,无数荷枪实弹的警察与武警仿佛听到战斗号角的战士同时从各自的潜伏点冲出,一场与黑社会团伙的集体搏弈正式拉开序幕!第一百零八章定心丸再猖狂的黑社会也无法与政府对抗,无论在哪一个国家都是一样。
这场酝酿多时的搏弈刚刚开始其实就已经面临结束。
而且谁也无法阻止这结束的到来。
因为面对早有准备、蓄势已久的警方,任何一个貌似强大的势力团伙都显得徒有其表和不堪一击。
在人数逾倍、荷枪实弹、如天兵神将般倏忽而至的警察和武警的合力包夹下,四个械斗区域近两百名手持尖刀、棍棒的两伙打手在黑洞洞的枪口下惊惶失措、呆若木鸡,没有一点反抗的机会就被全盘控制住。
最让杜长东头疼的是,局里警车不够,拘押空间也很有限,最后只能让景东仁、孙超等人现场审讯,找出相关责任人带回局里做进一步深挖。
抬头看看门边的挂钟,表针刚刚指向六点四十五分,听着通讯警员此起彼伏的通传捷报,杜长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站起身向坐在身后的几位武警部队领导表示谢意。
房门开处,一直呆在杜长东办公室里的祝新平在陆光新的陪同下缓步走进来。
祝书记,在武警兄弟部队的配合下,全市干警积极备战,反应果敢。
就在刚才,在我市四个不同区域爆发的团伙械斗在没有全面展开之时就已经平息,除了少数市民,没有更多市民察觉到此次事件。
我市将和往常一样迎来艳阳高照、平静和谐的一天。
杜长东沉容肃立,朗声向祝新平汇报情况。
祝新平点点头,走向杜长东身后与几位武警领导逐一握手问候之后,走回到杜长东面前,眼望杜长东,用略显苍老的嘶哑嗓音低沉地说道:认真进行案情深挖,坚决把躲在幕后的那群人挖出来,加大打击力度,一次性完全遏制住犯罪份子的嚣张气焰,绝不能因为这微不足道的少数人,破坏了本市安定团结的大环境!检、法两方面市委市政府和我都已做了明确指示,在这一期间,特事特办,在本市掀起一场针对各种犯罪形式的严打风暴!做为一线单位,你们局和下属单位更要表现出应有的硬朗作风,演一出好戏给市委市政府长长脸!是。
杜长东和陆光新不由自主地一起打了一个立正,两人对望一眼,垂头无语。
窗外新阳初升,浅金的光线耀得满室煦暖。
顾海蛟却一脸阴霾,他的身前站着灰头土脸、一脸惊悸未消的五兽。
垂眼低眉的宋行坐在房间的角落里抽着拇指粗的雪茄,一派泰山崩于前而目不稍瞬的从容。
这里仍是那栋大厦,却已不是十五楼的高层。
在开始行动之前,顾海蛟等人就在宋行的建议下,先派出几个闲人驾驶顾海蛟的座车引开楼下监视的干警,自已却神不知鬼不觉的挪到了大厦地下停车场的一间阴冷的小屋里。
警方怎么会提前知道大关刀的行动呢?!在这样早的一个时间,全市的他妈的警察本来应该还没上班才对呀?!难道警方和大关刀也有关系不成?!!顾海蛟粗声低吼着,流露着凶残杀意的目光在五兽脸上扫过,最后恶狠狠地定在宋行身上。
宋行抬眼与顾海蛟的目光对视了一下,郎声说道:有可能是那个雷停从土猴他们那一场遭遇战中推断出大关刀近期会有所行动。
一边的火狐马凯抗声说道:白江也没有那么多警察啊?!当时我他妈一下车,连刀都没等抽出来,五六十个警察就象从地里冒出来一样出现在眼前,满眼都他妈的是黑洞洞的微冲枪口,有几个小子当时就尿了裤子,奶奶的!说到最后,心有余悸地啐了一口浓痰。
武警边防部队。
宋行淡淡地吐出几个字:白江地处边境,市郊驻有边防武警部队,一旦有需要,随随便便就能调来几百名武警特勤大队的战士。
早怎么没有想到!顾海蛟目含怨怼的看了宋行一眼,冷声说道:这回倒好,这次出动了三分之一的兄弟,现在有八成都被警方摁住,只要一个嘴巴松动,我他妈的就别想在白江混了!宋行满含笑意地看了顾海蛟一眼,说道:顾总,我看你还没有从黑道大哥的角色里走出来!这次你只是一个无端受到冲击的正经商人啊!只要警方没有抓到这五位仁兄,光凭那些守卫自家店面、正当防卫的员工,能够定你的什么罪啊?!对啊!我们他妈的只是自卫嘛!顾海蛟如梦初醒,抓了抓头颈,略显尴尬地大声笑道。
既然在这次事件中我们也是受害者,那我们为什么还要躲在这儿呢?!金豹燕顺强不解地问道。
如果在制止了双方械斗后,上到楼上的警察发现顾总也是彻夜未眠,一直在那里守候的话,你说他们会怎么想呢?!宋行淡然的一句话就让燕顺强闭上了嘴。
现在我们只需要在这里呆上一个或半个小时,从侧门溜出去找个娱乐中心晃一下,就等着讯问的警察上门好了。
我估计现在警方已经从那群人嘴里查出一些大关刀的情况了。
到时候,就有人民专政工具替我们收拾大关刀了。
仰头看着沁出水珠的天花板,宋行悠然地说道。
顾海蛟点点头,缓缓坐回椅中:这次挫败了大关刀之后,看来我真要考虑收山的问题了。
宋行和五兽都诧异地望向他。
顾海蛟涩然一笑:这种刀口上讨生活的日子真他妈的不是人过的。
日期:2008-5-6 11:53:00第一百零九章起个大早赶个晚集什么?!杜长东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扯着粗嗄的大嗓门诧异地叫道:这怎么可能呢?!!背门而立的景东仁看了看身边同样一脸苦笑的孙超,无奈地说道:我做警察这么久,这样的事情我也是第一次碰到。
孙超接口说道:参与械斗的顾海蛟一方都是一些在公司加班或是值班的年青员工,所有人的口供都是因为公司受到冲击,在没奈何的情况下奋起反击。
而且在报警中心也查到当时几个地方打来的报警纪录。
械斗刚刚平息,守候在顾海蛟公司楼下的同事就发现顾海蛟的座车从地下停车场驶出,跟了十几分钟后才发现车里只有司机一人。
随后上到楼上的警员没有在办公室找到顾海蛟,据值班人员说,顾海蛟昨天下班就离开了公司。
而械斗四十多分钟后,顾海蛟一身酒气的赶到现场,据他自已叙述,当晚他与几个公司高层在一家娱乐中心狂欢至深夜,因酒醉就歇宿在那里。
杜长东扭起眉头,低声吼道:我他妈的不关心顾海蛟知不知情,那些冲击顾海蛟企业的人到底是什么背景?!最不可思议的就是这个。
景东仁点燃一支烟,眉头深锁地说道:所有参与冲击顾海蛟企业的人员都是来自白江市周边各区、县、村、屯的地痞、混混。
大部分人都互不相识,他们之所以纠集在一起,是事先有人找到一个叫‘二龙’的地痞,付了五万块钱给他,让他召集几十人,约定今天早上冲击上述顾海蛟名下的产业。
事成后会将另八万元汇入‘二龙’的帐户里。
这个‘二龙’找了几个要好的地痞,一传十,十传百,队伍一下子就变成了近百人。
经过核实,二龙所说以及所有人员的身份都属实。
杜长东攥紧拳头在空中挥了两下,骨节抵着人中,闷声说道:那个二龙怎么描述那个找他的人?景东仁摇摇头:他只记得那个抵在他太阳穴上的大口径手枪。
当时又是晚上,地点是在他们村子无人经过的街尾,所以连目击证人都没有。
妈的!杜长东懊恼地骂了一声,随即低声说道:这个对手还真有两下子,这种怪招亏他们想的出来。
景东仁略显沉重地点头:他们要求二龙的人只能携带木制棍棒,绝对禁带铁器。
现场只有数人轻伤,所有参与者最多只能用治安管理条例拘留几天,连立案的可能都没有,根本谈不上严打。
杜长东摇头苦笑:祝书记也被气得够呛,这一招连消带打,反倒让我们无所适从起来。
余怒未息地啐了一口唾沫,哼声说道:这下让他们这么轻松就试出了我们的反应速度和实力,以后就更难捉到他们的现形了!孙超点头说道:这可能就是这股疑似大关刀势力的最终目的。
他们从这次行动上表现出卓越的组织能力和行动规划,不露声色,老谋深算,真正的谋定而后动,比顾海蛟高出不是一点半点啊!算了。
杜长东重重地在桌上拍了一记,扬声说道:尽快把所有参与械斗的人员该处罚的处罚,该警告的警告。
我已经向市政府和政法委报请,今后将有武警特勤大队协助巡警进行治安协管。
经过这一次,顾海蛟和那个可疑势力肯定会销声匿迹一段时间。
但有一个人,我们现在决不能轻易放过。
你是说顾海蛟?景东仁低声说道。
杜长东点头:该找他好好聊聊了,看能不能从他嘴里挖出点什么东西。
景东仁表示同意。
那个断手、那些弹壳和那具尸体的检验结果出来没有?要致雷停于死地的这些人又是属于哪一个阵营的呢?!沉默片刻,杜长东又问道。
景东仁侧头看看孙超,孙超急忙从包里取出一个夹子,打开念道:那只断手没有任何异常,指纹和血液样本、DNA在全国指纹库里都没有找到与之匹配的数据,说明断手的主人是一个在国内没有任何的犯罪记录。
现场留下的手枪是一只以色列杰里科941式9mm手枪,枪里的润滑黄油都没有擦净,膛线几乎没有磨损,是一只百分之百的新枪。
屋顶遗落的步枪弹壳为7.62X51口径弹的弹壳,经技术分析和膛线比对,基本可以认定是从一支AWP军用狙击步枪中射出的。
略显茫然的杜长东皱眉说道:这些国外的枪械怎么会出现在国内呢?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啊?!再加上一个没有犯罪记录的杀手,现在的事情越来越匪夷所思了!景东仁微微点头,示意孙超继续读下去。
孙超看了看杜长东,清清嗓子又继续读道:空屋内被虎影咬断咽喉的尸体系中年男性,身高一百七十九公分,身上衣物无特殊标记,身上除一柄近身匕首,没有发现任何可证明其身份的物件,指纹与相貌等身体特征均没有在数据库中查到,说明该男子也是一个在国内没有犯罪记录的人。
杜长东伸手揉按着眉端,摆手说道:把这件案子先放一放,集中精力搞好考察团来临前的治安保卫工作。
然后试着从顾海蛟身上寻找突破口,看能不能确定那个大关刀的实际存在。
景东仁有些为难地说道:讯问顾海蛟没问题,但一旦讯问他,那个军火的事情就无法回避,这个事情,由我们来讯问合适吗?杜长东寻思片刻,点头说道:那就只讯问械斗和疑似大关刀势力这一块,其他的等我和祝书记碰一下再说吧。
景东仁和孙超点头,一前一后退了出去。
杜长东面露倦意地坐回到扶手椅中,望着窗外的碧空艳阳若有所思。
第一百一十章无处不在景东仁在四面隔音板密闭的讯问室讯问顾海蛟的时候,雷停正俯卧在铺满脏衣服、旧书、破报纸的床上沉梦正酣。
虎影同往常一样趴在卧室门口,头朝房门眯眼假寐,坚挺的双耳不时抽动。
房间里飘浮着一股掺杂了油墨书香、汗臭和酒气的混和味道,数只肉眼难见的小飞虫在厨房明亮的阳光里上下飞旋,堆满食物碎屑的操作平台上不时有幼年蟑螂迅疾窜过。
日影偏斜,时间很快过去了两个小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忽然响起。
床上的雷停猛地打了一个哆嗦,懒懒地翻了个身,半睁着惺松的睡眼含混地叫道:喂,帮我找找电话。
虎影应声站起,里外屋转了一圈,最后在方厅沙发上叼起兀自传出铃声的手包,小跑到床前甩头扔到床上。
从包里取出电话,有气无力地搁到耳边,仍闭着眼的雷停梦呓般低声说道:谁啊?我是你妈!啊,妈呀。
雷停扑棱一下睁开了眼睛,眯着眼睛向外看了看日头,随即笑道:这不还没到下午吗?我等会儿一定回去。
嗯,你今天怎么这么闲?这时候还在睡觉?不是又被停职了吧?!要不说你怎么是我妈呢!我的推理能力估计得有一大半儿是从你那儿来的!雷停拿着电话嘻笑着说道。
少跟我臭贫,停职也好,正好休息两天。
没你上班,这个天也塌不下来!行了,你也别睡了,收拾收拾,等会就过来吧!是。
雷停从床上坐起,大声说道。
电话那边传来一阵低笑,嘎然挂断。
唉。
雷停叹了口气,扔下电话,看了看门口正侧着头看着他的虎影,苦笑道:还是最怵这个老妈啊。
指着虎影瞪眼说道:不许跟别人说!!虎影仰天张大嘴打了个哈欠,把头扭向一边。
你还敢跟我装酷!雷停光着脚丫跳下床,刚抓住虎影的尾巴,门口忽然响起敲门声。
谁啊?踢了虎影一脚,雷停大咧咧地走到门口,对着门喊道。
少废话,开门。
门外响起罗战清朗的语声。
罗大老板赏光寒舍,肯定是无事不登门?开门将罗战让进屋,罗战推开沙发上的杂物,刚刚坐下,雷停盘膝坐到沙发前的地上,仰头说道。
罗战抽了抽鼻子,皱着眉头四下看看:你屋子里的这股味儿可真难闻!坐在沙发上身子前倾,双肘支膝,低头看着雷停说道:老海走了。
什么?雷停象没听清似的侧过头:你说什么?老海走了?!你把他辞退了?罗战摇头:你刚走,老海就跟我说要离开一段时间,让我什么也不要问。
跟我说完,连东西都没收拾就走了,我觉得有些奇怪,安排完酒吧的事,我就过来找你。
他之前跟你说过什么没有?雷停摇头,皱起眉头说道:我昨天从酒吧出来还遭遇了一场级别不低的暗杀。
说到最后,声音渐低,眼中光芒闪动,若有所思。
你怀疑老海的离开与你遭遇的暗杀有关?罗战皱眉问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暗算我的那批人来头可是不小!杰里科941式9mm手枪、AWP军用狙击步枪可不是什么人都玩得起、拿得出的!接着,雷停将昨晚那场暗杀的前后详细述说了一遍。
罗战点头:从你说的时间上看,这批人的出现和老海的离开多少应该有点关系。
他们不会是大关刀吧?雷停摇头:大关刀好象没必要那么急着要我的命吧?!他们该做的事情好象很多啊。
抽调这样的实力对付一个已经被停职的警察未免有点浪费资源!他们怎么会知道你已经被停职了?!雷停冷笑:不管其他人相不相信,我始终都觉得市局内部有大关刀的内线,这种事情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算了,不管这些事情了,现在我也没什么权利管这些了,还费这个脑筋干嘛!罗战瞪了他一眼:嘴上一套心里一套,明显的口是心非!顾海蛟的几个企业在今天凌晨遭到数批不明身份持械暴徒的冲击,不过还没等两伙人打起来,就被从天而降的人民警察重重包围,一网成擒。
雷停闻言一怔,冷声说道:大关刀下手还真快,本来以我的估计他们至少要在大幅削减顾海蛟潜在势力之后才会动手的。
他们现在动手不是摆明了要和顾海蛟一起死吗?!不对,大关刀不会出这样的昏招儿的!那些暴徒应该不是真正的大关刀吧?!罗战看了他一眼,良久后,默默树起拇指:我觉得你停职期间可以客串干点儿神棍、算命之类的兼职,肯定比警察赚得多!我从侧面了解了一下,那批人都是一些周边村屯的混混和地痞,有人花钱雇他们在这个时间冲击顾海蛟的企业。
雷停点头:这一招高明。
不但试出了警方的反应速度和队伍结构,还让顾海蛟一下子暴露到了日光下,连消带打,一石二鸟。
不过,好象也同时暴露了一些大关刀的情况。
哦。
罗战侧头沉思,不解地问道:暴露了大关刀的什么情况?他们这么做无非是想把水搅混,以便乱中取胜。
但是,如果他们的实力完全凌驾在顾海蛟之上的话,又何必费这种力气呢?直接直捣黄龙、一鼓扫平就是了!他们这么做本身就显示出他们现在的力量不具备将顾海蛟一次性彻底击倒,所以才会用这样的旁门左道扰乱敌方视线,寻找更容易得手的机会和破绽。
而且,大关刀在白江的潜在势力应该都是见不得光的,也就是说,也许顾海蛟手底下都有一部分是大关刀的人,所以在高下态势不明朗的情况下,大关刀不敢贸然亮出自已的底牌。
罗战点头:很有道理。
当我得知这些消息的时候也觉得哪里好象有点不对头,但却始终找不到头绪。
经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豁然开朗的意思。
这个大关刀真是象你说的这样,无孔不入、无处不在?呵呵。
雷停笑了笑,双手支膝站起身来,拍拍罗战的肩膀说道:如果想知道大关刀是什么样子的,研究一下他过去的辉煌经历就可以理出一条线索。
为什么只对小帮小派动手?为什么只解散帮派而不接管地盘?呵呵,算了,现在这些事跟你我有什么屁关系?!想他又有什么用?对了,还有老海,以老海的脾性,他的走只可能跟他的旧日恩怨有关系,他既然不告诉你,就是想自已解决。
事情了解了,他自然会回来的,就算他有什么应付不了的事情,他也会通知我们的。
放心好了。
今天我要回家看我老妈,等明天我一定去卡萨尝尝你调的酒!呵呵,你小子好长时间不干活了,也该活动活动了。
罗战笑着站起,再一次抽动着鼻子皱眉说道:如果只凭味道,我肯定会以为自已掉进狗窝里了呢!!第一百一十一章相亲进行时罗战刚刚走进雷停宿舍的时候,脸色铁青、眼含愠怒的顾海蛟和一个夹着公文包的秃顶男人刚刚从市局大门快步走出。
嘀,嘀嘀。
一辆停在市局门口对面路边的卡迪拉克轿车按响喇叭。
顾海蛟在市局门口路边和那个秃顶男人握手道别,左右张望了一下,快步穿过公路。
司机快速下车帮他拉开后座车门,顾海蛟低头钻进车里,司机快步坐进驾驶位,汽车飞速驶去。
在市局办公室里,一直站在窗边看着这一切的杜长东低声说道:什么也没问出来吧?站在一旁的景东仁点头:装疯卖傻,一问三不知。
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得一干二净,而且动不动就拒绝回答,还一个劲的要等他们公司的法律顾问来了才回答问题。
等到那个法律顾问来了就更是一个问题都不答了,白耗了两个多小时!你没提‘大关刀’吧?景东仁摇头:所有没找到切实依据的事情我都没有提及。
在没有十足把握前,不能把我们的底亮出来。
杜长东点头:本来这一次讯问的目的也只是让他消停一段时间,等过了这个敏感时期,我们有的是时间收拾他。
嗯,我已经含蓄但明确地向他表达了这个意思,从他的眼神里能够看出来,他明白怎么回事。
杜长东点点头:治安的事情就先放一放吧,有武警他们帮忙支应着,这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有什么事情,你从现在开始把精力主要集中在先期那几个案子上吧。
雷停的思路也就你能接得上,你就接着前期的线索往下查吧。
不要有压力,只要尽力就行了。
景东仁答应了一声,情绪饱满地说道:我绝不会辜负组织的期望,一定努力在雷公的基础上走出自已的道路。
杜长东微笑转身,拍拍景东仁的肩膀。
————————————————————————————————顾海蛟坐在车里望着车外飞速向后闪去的景物,悠然出神,一言不发。
坐在他身边的宋行右手转动着着左手无名指上的玉石戒指,默然无语。
良久之后,顾海蛟眼望窗外,率先打破沉默说道:警察问了我好多关强的事情。
宋行点头:他们也只能说这些,别的他们手里没有确实的依据,可不敢提前给你准备。
既便是关强的事,他们也是凭推断来问,他们手里的证据不足。
顾海蛟咬咬牙:这次没把大关刀引出来,倒把自已的实力亮了出来,以后可被动多了。
宋行摇头:这次的目的基本已经达到了。
警方已经意识到大关刀的存在了,要不然,他们不会找你谈话的。
顾海蛟想了想,轻缓点头:你说的也对。
那么接下来我们就该韬光养酶,伺机抽身了吧?!宋行看了看顾海蛟略显疲惫的侧脸,微笑说道:是啊,从现在开始就该让五兽他们按既定的计划开始动作了。
只等时机成熟,立即抛出那批货,引大关刀现身的时候,我们就可以轻松地金蝉脱壳、择地远遁了!在国内终究风险太大,还是早做退路为妙啊。
顾海蛟面容凝重,望着窗外再次闭上了嘴,双臂交叉胸前,本来就有些下垂的嘴角更拗得象一张倒弓。
老妈看来很不开心!从一进院子开始,雷停就感到这一点。
雷停家的住处是一栋位于白西区的二层俄式尖顶小楼,前庭后院,背山望远,树拥翠绕,很是幽静。
这里曾是外国专家的居住区,一条小街两侧共有十余栋风格各异的俄式小楼。
推开吱嗄作响的深绿色斑驳铁门,穿过葡萄架下的碎石甬路,三五级木阶之上,一位满头银发、面容慈和、衣着整洁、身材瘦削的老妇手拄竹杖端然站在门口。
雷停立刻堆出一脸的嘻笑,腆着脸叫道:妈,您老身体还好?哼。
雷停母亲看了看雷停瘦削的脸庞和缠着绷带的手,柔声说道:又因为停职的事发脾气了?!抓了抓后脑,雷停微窘地说道:每一次都是在侦破的紧要关头停我的职,真不知道他们都是怎么想的!雷停母亲无奈摇头,挺起竹仗指了指雷停,叹道:实在不行就不要干这个警察了,看看你现在,哪还有一点人样儿?!唉,我说也没用,你和你爸一个脾气,撞到南墙也不回头,还听不进人言!算了,你自已的事儿自已衡量着办吧!侧过身,向门里望了一眼说道:别的我也不多说了,趁你空闲的这段时间,试着交往一下。
这个姑娘是我一个同学的侄女,人很文静,模样也好,进去和人家好好聊聊。
雷停气结:您可真是我亲妈!真让我相亲啊?!我还没到这一步吧?!雷停母亲板起脸,瞪了他一眼:少废话,你都什么年纪了,如果一直由着你,到我死你都得是单身!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爸不在,这事只能我来作主!你就说你进不进去吧?!看看母亲银白得没有一丝黑色的头发和那故做冷厉的慈和目光,雷停认命地低下了头,抬脚走进房间。
迎门处是一个方形的过厅,穿过过厅光线略暗,一架通向楼上的扶手木梯旋转而上,木梯侧旁是一架老式钢琴,四周贴有装饰木板的墙面上挂着数幅裱在镜框中的老相片,一台旧电视摆在一个斗橱上,电视的对面是一组一大两小的老式皮沙发,沙发前是一张摆有新鲜瓜果的矮几。
一位白衣长发的少女正背对门口看着墙上的相片,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过身来。
看到少女的面容,雷停不由自主地楞了一下:怎么是你?!少女看到雷停也楞住了,站在那里满面绯红。
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市局旁边小店店主的女儿、雷停当日从陆副市长公子陆林兴手里救下的颜静。
第一百一十二章落花有意愕然相对片刻,雷停手掩上唇,轻咳一声,微笑说道:这世界太小了,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你。
颜静看了看虚掩的房门,颊边绯色不减,轻声说道:赵阿姨是你,,,,雷停点点头,强笑说道:是我妈。
不象是吧,我长得有点太糙。
颜静微微一笑,摇头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雷停转头向门外看了看,轻咳着弯腰从矮几上的果盘里拿过一个橙子,递向颜静,压低语声说道:既来之则安之,先吃点水果,我呆一会儿再出去。
如果现在出去的话,我妈肯定要生气,她血压比较高,可不敢让她生气。
颜静没接雷停递来的橙子,望了他一眼,轻轻坐到沙发上,双手交握,双眼看着自已的脚尖,梦呓般轻声喃然说道: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呃。
几不可闻的一句话却令雷停有些措手不及,尴尬地抓着头皮,干笑了两声,略有口吃地说道:那个,小颜,今天这事完全是巧合。
我根本就不知道是你,我妈现在身体不好,她说什么我都得顺着她。
那个,我个人对你没那种想法,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误会了。
情急之下,一向思路清晰的雷停竟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颜静侧目斜乜看到雷停手足无措的样子,忍不住掩唇轻笑。
雷停又轻咳了两声,正色说道:我一直把你看成小妹妹,没有别的想法,也绝对没有讨厌你的意思。
一边说着,双手握在一起不住地搓动着。
颜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去不再说话,双手交握,光洁的指甲因用力而变得苍白。
雷停满面窘意地抓抓头皮,蹲下身子,轻声说道:那个,我是一老粗,那个,对于情感方面表达起来可能有些太直接或是词不达意。
我想说的意思是,你是一个很好的女孩,我一直把你当成小妹妹看待,所以不想让你因为我替你做的那么一点小事,而在心里产生什么负担。
那样的话,那个,对你对我都,都,唉,怎么说呢?!颜静撩开滑下的长发,深吸了一口气,仿似鼓起全身力气般扬头直望着雷停,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泪光隐然:不是因为那件事情,,,一句话未说完,颜静的脸颊已红若云霞,急急地垂下头蓦地站起身来。
雷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向后避让,身子摇晃,一屁股坐到地上。
颜静低头疾走到门口,手扶门框背着身轻声说道:上一次我说请你吃饭,就想和你聊一下,但始终没机会。
我妈也很操心我的事情,这次,就是她安排的。
还有,我也不比你小几岁!轻轻一跺脚,快步跑了出去。
外面响起雷停母亲的呼唤声:小颜姑娘,小颜姑娘,这是怎么了?!悉索脚步声响,雷停母亲快步走进房间,竹杖顿地咚咚有声:你个混小子,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拍打着裤子上的灰尘,雷停缓慢站起,略显尴尬地一笑,说道:她就是之前我跟您说过的那个被陆副市长儿子调戏的小店女孩。
啊!雷停母亲一脸愕然,随即朗声笑道:那不是更好吗?!你和她早有前缘,只要人家女孩没意见,完全可以成就好事嘛。
雷停摇摇头,一脸不自在:我可从来没有过那种想法,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难道你觉得你儿子还不如兔子?!雷停母亲笑容顿敛,扬起竹杖遥遥作势:说怪话你是一个能顶两个!你要是兔子还好了呢,至少现在我早就子孙满堂了!你呀,就别糟蹋那兔子了!你看,我这点贫嘴的本事全都是从您这儿来的,这下可算找到根儿了!下次老杜再数落我怪话多,我就让他们直接找您来。
雷停嘻皮笑脸地说着,背起双手摇头晃脑地打量着客厅:妈,你又自已布置客厅了?以后可小心点,有搬搬抬抬的活儿,您还是给我打电话。
顾左右而言他!雷停母亲无奈地摇头笑骂,走过去伸竹杖戳了一下雷停的屁股,低笑说道:巴结着让你回来吃顿饭都得排号数日子,还提什么留活让你回来干啊?!雷停笑着揽起母亲的肩膀,看着墙上挂着的镜框笑道:这回我被停职了,有的是日子可以陪你吃饭了。
关键是,我没工作不能挣钱,咱俩拿啥买饭啊?!雷停母亲轻啐一口,笑道:不怕,你娘没有太多钱,养活个把小猪还是不成问题。
雷停呵呵笑着,上前两步仔细看着墙上镜框里已泛黄、卷边的几张黑白相片。
相片里是一群白衣黑裤的少男少女或坐或站的公园即景留影:咦,妈,这不是你压箱底的那几张宝贝相片吗?终于拿出来晒太阳了?!雷停母亲轻轻在他脑后扇了一巴掌,笑道:前一段时间收拾箱子看到这几张相片,不舍得扔就找个旧相框挂起来了。
雷停点头,指着相片里一位留齐耳短发、眉目清朗的少女笑道:妈,你和那时候几乎没有变化嘛!雷停母亲拍拍他的后脑,笑说:还是我儿子会说话,把这么好听的马屁留点儿给你们领导,别一口气儿都在我这百无一用的老婆子身上浪费了。
雷停转头,母子相对朗笑。
雷停拍着母亲肩膊,望着相片说道:我妈本来就是很年轻嘛。
向那相片一努嘴,说道:这里面,除了孙阿姨我就再没有认识的了。
你们这些老同学也都不联系了吗?雷停母亲看着那相片,目光从每一个青涩却热情洋溢的脸上划过,轻声说道:多少年都不联系了,不知道这些人都身在何处了。
喏,最左边的陈德君是短跑高手,现在恐怕走路都费劲了。
他身边是胡伟华,她上课的时候喜欢偷偷在桌下做针线,骂人喜欢翻白眼,我们都叫她‘白球公主’。
呵呵,她身边那个瘦高个,学习最好,也最傲气,是我们年级的尖子生,在大学里我的成绩总是比不过他,他叫曹伯清。
曹伯清旁边是杨传堂,一张嘴就爱作打油诗,我们都叫他‘酸李白’。
雷停侧头看着微笑谈说的母亲鬓边随风轻扬的白发,搂着肩膀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窗外斜入的阳光耀亮在镜框上,映得镜框里相片中人的笑脸更加灿烂起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酒吧怪客在温煦的午后阳光下,雷停和母亲对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喝着微温的绿茶聊着家常。
虎影前肢垫在颌下懒懒地伏在门口木阶前,眯缝着双眼,鼻中吐出的气息吹得口边青草左右摇动。
风过叶响,阳光如温水浸润全身。
脑中想着凌晨时的暗杀,雷停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与母亲毫无顾忌的轻言笑谈,令他一直以来绷紧到极至的神经得以放松,坐在母亲对面、原本是父亲常坐的躺椅上,在母亲细碎、柔和的语声中,雷停竟悄然睡去,嘴角边还噙着一抹由衷的笑意。
母亲走回屋子里拿出一条轻软的薄毯,轻缓地盖在雷停身上,走到门口向虎影招手轻声说道:你跟我走,别再这儿扰人清梦。
我给你弄点东西吃。
假寐的虎影低眉垂眼地站起,看了看已发出低沉鼾声的雷停,悄然尾随雷停母亲走入房中。
雷停这一觉竟睡了四个多小时,等他恍然醒来的时候,已是暮色悄至的黄昏时分了。
走进屋子,踩着吱呀微响的木地板,穿过光影斑驳的客厅,循着一片暗黄色的灯光,拐过一个小过廊,来到厨房门口。
雷停的母亲站在操作台边,正运刀如飞地切着土豆,一条条细如丝、莹如玉的土豆丝齐斩斩地摊在菜板之上。
灶边井然有序地摆着葱、姜、蒜丝、白糖、料酒等调味料。
趴在雷停母亲脚边的虎影仰头看着雷停,尾巴懒懒地摇了两下,轻微的表示了心情后就再没了动静。
要做老醋土豆丝啊?雷停倚在门边笑道。
母亲切下最后一刀,放下菜刀,在围裙上擦了手,转头说道:看来你最近又累得够呛!不要总是以为自已年青就不注意休息,你爸爸年青时可比你壮实多了,但有什么用?最后不还是得了心脏病?!那都是累出来的。
雷停敛起笑容,郑重地点点头:妈,我知道了,以后一定会照顾好自已,不让您老再替我担心了。
母亲向前两步疼爱地拍拍他的面颊,说道:你呀,一旦忙起来就什么都不顾了!所以,我才这么着急在我能动弹的时候,替你选一个好姑娘,一个能照顾好你的好姑娘,那样,就算有一天我不在了,我也走的放心啊。
雷停抓住母亲的手拍了拍,低声说道:别天天胡思乱想的,你的身体一直都很好,你可别想偷懒,到时候你还得看着你孙子上学、娶媳妇呢!我倒是想有那么一天。
母亲轻叹了一声:你为人太过耿直,在外边有再难的事也都是自已咬牙硬挺。
我也能猜到你为什么一直不考虑女朋友这个问题,可是你真的想这样一直下去吗?人啊,有的时候需要停下来,回头想一想,想想什么是该放下的,什么是该去争取的!你呢,总是习惯于把所有好的坏的都一古脑的背在自已肩膀上,总有一天会把自已压垮的!雷停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低头不语。
母亲轻轻在他瘦削的脸颊上扭了一下,笑道:你从小就是一个心里有数的孩子,有些事情我只是给你提个醒,最后的决定还得你自已拿主意,只要让自已开心就好。
我觉得那个小颜姑娘挺不错的,你是不是也该到了好好考虑一下的时候了呢?沉默了半晌,雷停抬头看着母亲慈和的双眼,微微点头说道:我会考虑的,妈。
母亲微笑点头。
这个土豆丝让我来炒吧,你的功夫我也偷学了不少,也让你尝尝儿子的手艺。
雷停笑着解下母亲腰上的围裙扎在自已身上,走到灶边执锅擎铲,抬头腆肚,神态俨然。
母亲笑道:那我就好好见识一下。
厨房中一派温馨,笑意盎然。
雷停与母亲的这一餐饭一直吃了两个多钟头,两人谈谈说说,气氛融洽,完全不似母子,倒象是两个久未谋面的挚友。
直到新月初升,雷停才和母亲道别,带着虎影离开。
象平常一样,母亲站在门边又叮嘱了雷停一番,又一直在那里目送雷停走远。
雷停没有回家,这么早他根本睡不着,而且,在母亲那儿喝的两杯葡萄酒已将他肚里的酒虫再度勾引了起来。
蹲在路口的路灯下,雷停对着虎影说道:我们去酒吧呆一会好不好,我估计你这个家伙也不想那么早回家。
也许是听到酒吧两字使虎影想到了那又厚又大、鲜美多汁的牛排肉,它用碧青色的双眼盯望着雷停,身后的大尾巴已不由自主地摇了两下。
你个馋鬼。
猜到它心思的雷停拍拍虎影的头顶,站起身大手一挥,说道:杀到酒吧,喝他娘的一个人仰马翻。
大声喊着,大步向前跑去。
虎影蹲坐在原地,直到雷停跑出十米多远时,才不紧不慢地站起身,迈着轻捷无声的步子,飞快地追赶而去。
此时的卡萨布兰卡酒吧里正是一派热火朝天的热闹场面,虽然现在还没到酒吧营业的黄金时段,但不知怎么回事,络绎不绝的顾客几乎已达到八成以上。
从吧台望出去,几乎每张桌子边都坐了人,在昏暗的灯光下,人影如织。
罗战在吧台里调配酒水、制作果盘、换酒递水,尽管身边有两个小服务员帮手仍忙得一头是汗。
三个衣衫整洁的待应生穿梭桌椅间,也是忙得不亦乐乎。
奶奶的,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全白江的冤大头都约好了给我惊喜吗?!罗战一边擦着已流过眉边的汗水,一边低声嘟哝着。
这时,一个待应生飞快走到吧台前,递上一张酒水单,说道:老板,那边有个客人点了一款咱们酒单上没有的调制鸡尾酒,我说我们这儿没有的,不知道老板可不可以做。
他说老板一听这款酒的名字就会做。
没事找事的客人什么时候都少不了!罗战寻思着,皱起眉头不耐烦地问道:少废话,直接说他要什么酒不就完了吗?!待应生嗫嚅着说道:他,他要的鸡尾酒叫做‘世界末日’!什么?!罗战微惊,急忙问道:哪一桌的客人?第一百一十四章花花公子玩硬币酒吧一侧西北角,可望到街景的窗旁,一个灯光略显黯淡的角落,一个人坐在一大张、可供六人同时坐下的桌旁。
旁边的桌边已坐满了人,但后面进来的人走到这个桌边,看到这个人后都选择另行挑选其他位子。
因为,这个人的衣着气度很是慑人。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质料上乘、没有一丝皱褶的黑色礼服套装,雪白的丝衬衫,配着黑色的蝴蝶结,领口上的钻石别针闪闪发光。
一只手斜搭在身后的椅背上,指间夹着一支烟气萦绕的粗雪茄。
另一只手放在桌面上,指间翻转摆弄着一枚银亮的硬币,露在外衣袖口外的衬衣袖口上,一枚硕大的蓝宝石镶嵌白金袖扣熠熠生光。
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这人身上所穿的衣裤、衬衣没有一样不是世界级的高级成衣大师量身定制的高级礼服,只这一身衣服就已价值万余。
这身装束和那些在任何一个高级社交场所里招蜂引蝶、拈花惹草的豪客、花花公子别无二致,完全是一个典型的颇有身家的豪富二世祖的打扮。
而这人穿着这身略显夸张的礼服坐在喧哗、扰嚷的酒吧中,不但没有格格不入的感觉,反而给人一种就该如此的错觉。
他的桌上别无他物,只有一瓶马天尼、一个酒杯。
他双腿岔开、肩端背直地坐在椅上,侧扭过头,望着窗外的街景,沉默而悠然。
喂,一个人占这么大一张桌子不觉得浪费吗?!就在这时,两个脚步踉跄、一身酒气的中年男人站到了桌边,摇晃着身子,向他喊道。
男人微微一笑,转过脸来。
光影下只见他长着一头乌黑、浓密、蜷曲的长发,最长处的发尾已挨到肩膀上;一对斜扬入鬓的长眉下,深陷的眼窝中,两只淡蓝色的眼睛闪动着冷然如冰的锐意光芒;脸色是一种异乎常人的苍白,鼻如悬胆,唇薄如刀,一笑间,带着仿佛与生俱来的优雅和傲岸,令人一见难忘、自惭形秽。
两个醉眼迷离的中年男人却视而不见,双手按在桌上,探头向前对他吼道:小白脸儿,找个别的地方挤一挤,等会我们还有几个人要过来,我们坐这张桌子正合适。
男人面带微笑盯着两人:我和你们做个小游戏吧。
语声稍顿,见两个醉汉一起点头,这才续道:如果你们两人等会儿能够看清我手里有几枚硬币,你们就可以坐在这里。
他的语声低沉清朗,只是口音含混,说到 坐字时有点桌的音。
他的话还未说完,两个醉汉已嘻笑着死死盯住了他放在桌面上的那只手。
他的手和脸色一样苍白,指甲修剪得很短,很整洁,手指纤长而瘦削,静静地放在桌面上,稳如磐石。
开始喽?!他扫了两名醉汉一眼。
两个醉汉同时瞪大双眼。
他的手指蓦地一动,原本就在他指间打转的硬币翻飞而起,在灯光下散射出数圈光晕,两个醉汉立即紧盯着那枚硬币扬头看去,硬币在空中不断翻着跟斗,咚最后跌落在桌面上,又弹起寸余,不等它重又落回桌上,男人闪电般猛地抄手捞去,倏地将硬币抓到掌中,翻转拍到桌上,望着两个醉汉笑道:现在我手里有几枚硬币?两个醉汉互相对望了一眼,同时捧腹大笑。
其中一人笑道:这个小白脸是脑子有毛病还是觉得咱们哥俩真的喝醉了?!另一人笑道:你赶快另找地方坐吧——你手里只有一枚硬币!是吗?!男人双眉微耸,缓缓拿起手掌。
两个醉汉同时傻了眼。
只见桌上静静地摆着六七个圆圆的硬币。
你他妈的跟我们哥俩变戏法儿吗?!沉默半晌,其中一名醉汉恼羞成怒,嗔目叫道,一手按桌,一手径直抓向男人领口:现在老子就把你个小白脸扔到大街上去!锐芒一闪,醉汉的呼吸仿佛都停顿了。
一柄大号的背齿匕首就架在他的脖子上,锋利的刃口令他脖子上的汗毛根根悚立。
在他刚刚看清那柄刀的样子的时候,那柄刀已消失不见。
男人若无其事地搓着双手,象从来没有动过一样稳坐在椅上,笑望着他说道:不要这么粗鲁,要学习做个文明人。
如果这里是欧洲,你的头上早已多了一个弹孔了!两个醉汉跑得比兔子都快,一点都不象文明人。
男人微笑着喝了一口酒,将已然熄灭的雪茄丢在桌上,重又侧头望向窗外。
你的手很快。
不知何时,罗战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男人桌边。
呵呵,没办法,生存本领。
男人转过头,望着罗战笑。
你来找雷停?男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要找的人很多。
罗战在男人的对面坐下:只有雷停懂得调配‘世界末日’,知道这款酒的人也是屈指可数。
刚才你还提到欧洲,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里有一半的人是跟你一路的!从这几点看来,你应该就是雷停经常会提及的那个人。
男人饮尽一杯酒,笑望罗战,点头:罗老板猜的没错,我就是卓森。
罗战四下里张望了一下,笑着说道:纵横欧洲的‘侠盗’卓森光临鄙处,不是看中了什么东西,要劫富济贫吧?!卓森微笑摇头:这里不是欧洲,能回到国内已经很不容易了,我可不敢乱说乱动。
再者,就算我不怕别人也怕那个不讲情面的雷公出手劈我啊!他可是我的克星。
罗战望着窗外人影闪动的街边,淡淡地说道:有相生必有相克,呵呵,谁克谁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叮门口铃声脆响,一个瘦高的人影无声地闪进来,坐在门口近处的客人发出一阵惊疑不定的低呼,都被那人身边那条黑毛如缎、碧眼狼形的大狗吓了一跳。
说曹操,曹操到。
你点的酒说不定马上就能喝到了。
罗战扭头望去,悠然笑道。
他还是这副吊儿朗当的痞子相。
卓森拔开垂到额前的长发,缓缓站起身来。
仿佛有所感应一般,站在门口、一肩高一肩低的的雷停蓦地转头望了过来。
两人目光相交,酒吧里喧嚷的声响忽地弱了下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出手争锋罗战回去吧台里继续忙碌,雷停嘴角含笑走到卓森面前,蹲伏在他脚边的虎影双眼直盯着卓森,颈边黑毛竖起,喉底呜呜有声。
雷停拍拍虎影的脊背,止住它满含敌意的低鸣,面带歉意地对卓森说道:小孩子,不懂事,不懂得掩饰,多多见谅哈。
靠!卓森指着雷停鼻子笑骂:你他妈的弄这副假模假式的样子还真他妈的孙子!雷停继续点头哈腰地陪笑道:卓少爷说的对。
本来一开始只是想装装孙子得了,没想到时间一长还改不回去了!现在变成见到孙子就装孙子,想改都改不了。
摇头叹息,唏嘘不已。
卓森哈哈大笑,向前一步倏然出手,闪电般一拳直击雷停鼻梁。
雷停仍一副低眉垂眼、视若无睹的样子,却几乎在卓森出手的一刹那蓦地出拳击出。
两人的拳头猛然对击在一起,却没有一丝声息。
卓森眉锋微震,向后一步;雷停嘴角一搐,也向后退出一步。
两人同时行若无事地将手背到了身后,对望片刻,同时笑着抱在了一起。
有钱人,拳头比以前有力多了,难道这些年不干小偷改做打手了?!拍打互捶了半晌,两人分开对坐在桌前,望着桌上闪闪发光的硬币,雷停笑说。
自从打算回到国内那天开始,我就苦练了好一阵子,怎么也不能让你这个老家伙赢得太轻易了!卓森一枚一枚地小心将桌上的硬币收起来,顺手从旁边椅子上拿起一个正方形的盒子扔给雷停:给你带的雪茄和烟斗,对了,还有一个保湿盒我过两天给你。
接过盒子掂了掂随手放到一边,也不道谢,雷停手肘支在桌边,笑望卓森说道:你的硬币练的怎么样了?卓森目光灼灼地望着雷停,低声说道:你早就知道我会回来?雷停若无其事地耸耸肩膀,习惯性地抽了抽鼻子:自从知道萧缕羽来到这里,我估计你就该快到这里来了。
哦。
卓森英挺的双眉好看地向上一耸,身子探前低声说道:萧缕羽跟你说什么了?雷停意蕴嘲讽地一笑:她会跟我说什么?!到现在我还没见过她呢。
这时,一个女侍应生端着托盘走过来,将一瓶伏特加和杯子放在雷停面前。
雷停侧头远远地向站在吧台里的罗战招招手,意示感谢。
卓森微笑着对侍应生说道:小姐,能不能麻烦你把这个杯子放在那边桌边上,然后再帮我拿几个同样的杯子过来好吗?手腕一翻,指尖夹着一张百元纸币递了过去。
侍应生接过钱低头道谢,面带诧异地听从卓森的说法将一个晶莹剔透的平口杯放到了桌子另一侧的边角处,随即拿着托盘躬身离开。
雷停转过身,看到那个摆到桌边的杯子,满面无奈地笑对卓森说道:这么多年没见,一见面就来这一套?!你就那么想赢我吗?卓森仰头饮尽一杯马天尼,手拈酒杯低声说道:想赢有什么不对?你不想赢?还是因为你一直都赢?雷停笑:你不也是一直都在赢吗?现在欧洲几乎已没有你拿不到的东西、这么横行无忌却连国际刑警都拿你没办法,为什么偏偏和我这么一个小屁警察较劲呢?因为我没赢过你!卓森隔着半透明的酒杯杯壁望着雷停,一字一字地说道。
呵呵。
雷停略带苦涩地一笑:一直想赢和总在想办法赢的人是不可能得到快乐的。
你在说你还是说我?你猜呢?我只会在赢了之后感到快乐。
卓森脸上始终带着那种亲切而优雅的浅笑,放在桌上的右手蓦地屈指弹出,噔一枚硬币弹落在桌面上,滴溜溜急旋飞转着滚出,在桌面上划出一个近乎完美的弧线,准确地击中摆在另一侧桌边上的平口杯壁上。
砰平口杯应声碎裂,碎片从桌边掉落到地上又摔出一片细碎的脆响。
击打到杯子的硬币在杯子碎裂的同时,向一旁弹开,撞到摆在一旁的酒水牌,发出一声轻响,余力未消之下方向陡变,转过方向又滚了出去,在距离卓森手边不到十公分的地方力尽翻倒。
硬币在灯光下闪闪发亮,雷停的目光中也有东西在悄然亮起。
你在玩硬币上面还真下了不小的工夫?!雷停赞赏地拍着手掌,笑说。
卓森微笑:一定要用你最拿手的东西赢了你才算是真正的赢!拧开酒瓶,对着瓶口大灌了一气,伸手擦去口边的酒渍,雷停摇头轻叹:咱们已经有许多年没见面了,现在好好喝喝酒叙叙旧不好吗?为什么非要这么剑拔弩张地比试较量不可呢?卓森望着雷停,侧目说道:靠,这怎么一点都不象是雷公说出来的话呢?!以前我认识的雷公可是坦然面对一切挑战的硬骨头啊!这是怎么了?是白江的水太好了把你泡成了窝囊废吗?还是你已经变成了那种你当年最鄙视的被圈养、驯化了的野兽?!就象你现在脚底下趴着的那个家伙?雷停低头看了看一直在注视着卓森的虎影,唇角带笑地说道:它不是你说的那种野兽,我也不是!呵呵,到底是老朋友,还是你了解我。
这时,方才那位侍应生捧着一托盘的杯子走到桌边,逐一将盘中的平口杯整齐地排列在雷停和卓森面前的桌上。
非常感谢。
卓森微微颌首,两根手指夹着几张百元纸币递上:除去杯子钱,其余的都是你的。
女侍应道谢后转身离去。
雷停向卓森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眼中绽出一抹凛然的锋芒。
卓森欣然点头,略显兴奋地站起身来,拿起一个杯子:你知道吗,在欧洲的时候每次练习硬币我都在幻想着这一刻。
回到国内的时候,我恨不得马上来到白江找到你,和你一较高下!边说着,信步走到桌边二米远外的酒吧屋角,将杯子放在了一个空置的高背椅椅面上。
那椅子的椅背远远对着雷停,在屋角昏黄的光照下,从雷停的角度上只能透过竖条的木格椅背勉强看到杯子的一点闪光。
卓森放好杯子,让到一边,弯腰俯身,优雅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罗战悄无声息地走到桌边,凑到站起身来的雷停身旁,低声说道:你们在干嘛?雷停拿起酒瓶,仰头喝下一大口,冷声说道:一个小把戏,你看看热闹吧!话未说完,蓦地一扬手,灯光下白光一闪,一枚硬币从雷停手中飞出,斜飞向上,撞击在离天花板半米左右的墙角处。
噔硬币撞到墙面弹开,以一种接近垂线的微曲折射下落,笃地一声轻响,准确地撞到那张摆放酒杯椅子的椅背最高处偏下几公分的地方,硬币再次反弹,折射回落,分毫不差地落在椅面上的平口杯中。
砰杯子应声四分五裂。
第一百一十六章落败四周桌边围坐的客人发出大小不一的低呼,有人甚至大声叫起好来。
卓森微笑点头,走过去捡起椅子上沾满玻璃碎屑的硬币,在手上抛了两下,说道:你怎么没用你那些加厚的硬币?靠。
雷停冷然骂了一声:你把我当成什么人?这种便宜还是留给你好了!你要吗?你要是有需要我现在就把加厚的硬币提供给你!呵呵。
卓森轻笑摇头,伸指遥点雷停:这样就对了,这才是那个我熟悉的、无论什么时候都锋芒毕露的雷公嘛!雷停笑着摆摆手,起身拿了一个杯子,弯腰摆到脚下的地上。
自已让到一旁,虎影也乖觉地跟了过去。
现在轮到站在角落里椅子旁的卓森看不清楚杯子了。
从他站立的地方看过去,只能看到一团昏朦朦的灯光下在大片桌子的阴影中那一星点杯子玻璃的反光,杯子的大部分都被桌腿挡住。
卓森面容微沉,深吸了一口气,硬币在手中轻掂了两下。
如果你觉得难度太高,可以弃权。
雷停拿着酒瓶灌下一口酒,打着酒嗝好整以暇地说道:你弃权了我过去打给你看。
嗖。
雷停的话还未说完,卓森倏地扬手翻腕,硬币挟着风声飞出,数米的距离一闪即至,噔硬币边缘落在桌面接近中心的地方,落点稍偏,硬币蓦地倾侧平贴在桌面上,余力未消,贴着粗糙却还平整的桌面直滑过去,愈接近桌边速度越慢,滑到桌子边缘的时候,堪堪停住,却已有接近半个币面滑出桌面,重心偏移,晃动了一下,最终从桌边掉了下去。
砰。
硬币直直落下,顿时将摆在桌下阴影里的杯子击碎。
这场别开生面、神乎其技的较量将整个酒吧中的客人都吸引了过来,挤挤拥拥地在旁围观。
卓森出手杯碎,所有人在惊呼之余掌声哗然而起。
这一手漂亮!不但要考虑到硬币落在桌面上的角度和力度,还要考虑桌面的材质、弹力,而且出手的初力和倾侧后币面与桌面的磨擦也要一一计算得万无一失,不管哪一方面没有想好,这个硬币都不可能打到杯子并将其击碎!光从这一下就可以看出他没少下功夫,没有数年苦练根本无法得手。
在众人欢呼声中,罗战凑近雷停低声说道。
雷停微笑:他想做的从来就没有做不到的,他一直如此!站在椅旁的卓森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手扶椅背,微笑欠身为礼,意态潇洒,举止优雅。
罗战侧头看了看雷停:你们两个的关系好象很奇怪?他到底是来挑战你还是鼓励你?!雷停看着卓森,敛容低声说道:有时候我都弄不清楚。
两人说话间,向观众致谢后的卓森缓步走到桌边,拿起一个杯子向雷停扬了扬,转身走到墙边。
那里摆着几张旧桌子,其中一张落满灰尘的桌子上摆满了高低不一的空酒瓶。
卓森分开酒瓶,屈肘将手里的杯子摆入酒瓶堆里,拍拍手上的灰尘,退步让开,笑望雷停。
靠。
罗战低低骂了一声:他还真会给你出难题!那桌子离墙面足有三十公分远,根本无法折射,前后左后没有任何高出的地方可供利用,而从这里只能从酒瓶缝里看到一线杯子,旁边又是一堆高出杯子、易碎的酒瓶,这他妈的怎么弄?!雷停微笑不答,忽朗声说道:光从你摆杯子的地方就可以看出你玩投掷已经到了一个相当的境界,一个让我很吃惊的高度。
卓森又退了两步,笑着说道:如果你觉得难度太高,可以弃权,你弃权了我过去打给你看。
呵呵。
雷停朗笑,走到桌边拈起地上的硬币,拇指捻处,硬币翻到指背上,手指关节逐一屈动,硬币就象活物一样在指背上翻滚起来。
还没等雷停开口应答,门上铜铃轻响,一人推门走了进来。
门上的灯光斜照下,来人身形婀娜,黑发如瀑,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却是一位满面英气的飒爽女郎。
铮。
雷停手指一僵,硬币滚落掉到了地上。
缕羽!卓森惊喜交集地低声叫道。
女郎闻声转头,看到微怔的雷停和惊喜的卓森,神色也是一怔,脱口说道:你怎么?!卓森分开围观酒客,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萧缕羽面前,灼热的目光直盯着她清秀无伦的脸,低声说道: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你了!语声低沉却饱含热切。
萧缕羽瞟了雷停一眼,退了半步,清声说道:你不是在维也纳吗?怎么会忽然回国还跑到这里来了?卓森悠然一笑:知道你来到了这里,再加上早就知道雷公也在,所以就跑过来和你们聚聚!萧缕羽皱眉:你怎么可能知道我的行踪?!卓森无羁地耸耸肩膀: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因为那墙上都是被钱钻出来的洞!呵呵。
萧缕羽微显懊恼地瞪了他一眼,从他身旁走过,来到雷停面前,低声说道:听说你被停职了?何必明知故问呢?!雷停淡淡地说道,弯腰捡起地上的硬币。
雷公,该你了。
卓森站在门口沉声说道。
我记性没那么差!雷停冷声应道,侧目盯着那堆高低参差的酒瓶,蓦地挥手。
硬币飞出,打着跟斗直飞向上,从雷停站立的地方高高地划出一条抛物线,翻滚着落向那堆酒瓶的正中心——也就是摆放杯子的地方。
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直钩钩地盯着那枚在空中不住翻滚的硬币,整个酒吧里静得可以听到心跳。
呛啷,哗啦。
硬币斜斜打到了杯子旁的酒瓶瓶颈上,酒瓶应声破碎。
哎。
四周响起一片失望的叹息。
我输了。
雷停冷澈的目光视若无睹地扫过萧缕羽,落在卓森脸上。
卓森耸耸肩膀:随便玩玩,谈什么输赢!第一百一十七章道是无情雷停敞然一笑,低头走回到桌边,拿起还剩下小半的酒瓶仰头咕咚咕咚几口饮尽,扔下酒瓶望着卓森说道:卓少爷,现在我可以走了吗?卓森快步走到他面前,歉然说道:我不是故意让你难堪,只是随便玩玩,不要往心里去。
走到桌边拿起先前送给雷停的方盒,扔给他:连我送你的东西都不拿,不是真的生气了吧?!切!雷停扬手打开卓森搭在肩膀上的手,笑道:这也算个事儿吗?又不是赢房子赢地的!我是真的有事儿,所以要提前先走,等哪天有时间我还要和你拼酒呢!看你那装满了欧洲红酒的肚子能装下多少伏特加!卓森退了一步,满面带笑地上下审视着他:真的没生气?!靠!雷停作势欲踢:都他妈多少年了,你见过我说谎吗?!就在这时,门动铃响,一个苗条的身影悄然走了进来。
来人白衣如雪、长发飘飘,正是下午从雷停家跑走的颜静。
她秀眉微蹙,目光低垂,一副心神不属的样子,一进门就径直向吧台走去,连这边黑鸦鸦的大堆人群都没有看到。
颜静!雷停看到颜静,先是一楞,随即扬声喊道。
颜静闻声一震,站住脚转头望过来。
雷停快步走过去,站到颜静面前,背对众人向颜静使了一个眼色,高声说道:不让你在外面等我吗,你怎么进来了?是不是外面冷啊?!我刚想出去找你,你来得正好,我们走吧!连珠炮般的一番急语,听得颜静楞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雷停微侧身,向卓森摆摆手:有事先走了,罗战知道我电话,你等会找他要吧,有时间就找我拼酒,再见。
说着,不由分说地拉着不明所以的颜静,推门走了出去。
虎影迈着细碎的步子紧跟其后。
看热闹的酒客陆续散去,卓森请萧缕羽坐到他那一桌,细心地替她拉开座椅,自已坐到对面笑道:雷公还真会演戏,从那个姑娘的神情和反应上看,那个姑娘根本不知道他在这里。
萧缕羽仰头看着幽然的灯光出神:这跟你我有什么关系?!卓森一楞,随即欣喜地连连点头:对对,这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你知道我给你带什么来了吗?萧缕羽清冷如冰的目光直注卓森面上,寒声说道:你带了什么也和我没有关系。
就象我多年前说过的,当年我们只是同事,现在也不过是普通朋友而已,所以请你以后量力而行。
还有,我会叫人密切关注你在国内的动向,请你谨言慎行,这里可不是欧洲!说着,霍然站起,绕开旁边的桌子,径自从吧台旁边的后门离开。
望着萧缕羽的背影悄然隐去,卓森面上那优雅的浅笑丝毫不改,端起酒杯轻抿着杯中的马天尼。
旁边灯光暗影中有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她说找人密切关注你的动向?!卓森耸耸肩膀,目光灼灼地望着萧缕羽离去的后门:我们行得正、站得直,不必理会这些!只要我想得到的,我一定会得到!酒吧向前的路口道边,一片车来车往的喧闹声中,雷停抓着头皮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对颜静说道:刚才那小子是我一直的冤家,如果不借机脱身又不知要和他纠缠多久,刚好看到你,就借你脱身,希望你不要生气。
颜静笑容浅浅:能够帮到你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生气呢?!侧着头好奇地端详着雷停的表情,脸上露出促狭的小女儿神态:刚才酒吧里肯定有你的冤家,但应该不是那个长头发的男人吧?!雷停微窘,退后一步略显吃惊地看着她:刚才酒吧里那么黑,人那么多,你竟然还在那么短的时间看清了那个长头发的男人?颜静摇摇头:你,那个长头发的男人,还有那个站在一边的高挑女人都是那种不管在什么地方、和多少人在一起都会显得特别突出的那种人。
说到女人的时候还特别加重了语气,水灵灵的大眼睛调皮的忽闪着,说不出的可爱精灵。
呵呵。
雷停无奈摇头讪笑,看也不看就不管不顾地坐到落满尘土的路边石条上,双肘抱膝,歪头望着颜静说道:他们都是我旧日的同事,你怎么会到酒吧里来?颜静敛去笑容,低下头咬了咬莹润丰盈的樱唇,半晌,转身坐到雷停旁边,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长街,幽幽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去那儿,从你家里出来后不知道自已要到哪里去?就胡乱地在街上漫无目的的东游西荡,不知不觉就逛到了天黑,那时候才发现已经走到了酒吧那边的路口,看着那酒吧的霓虹灯跳动闪耀,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是那种感觉促使我走进去的。
雷停侧头看了看她那如玉般无瑕的侧脸,轻叹了一声:我在家里说的那些话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我是一个在某些方面比较麻木的人,也许跟太长时间的军旅和警界生涯有关。
颜静轻轻一笑:没关系,从一开始我也没有奢望过什么。
略顿了一下,以一种好象耳语般的喃然低语续道:能够象现在这样在你身边坐一会儿,我就感觉很高兴了。
还未等雷停反应,侧头做了一个可爱俏皮的鬼脸笑道:我不是那种哭着喊着非要嫁给你不可的花痴大姐,所以你也不要再说那些一直当我是妹妹呀什么的恶俗鬼话!好不?!雷停转头望着一脸轻松笑意的颜静,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不由自主地点头,大声说道:谁说的?谁会说出那么孙子的屁话?!两人对视,忽地哈哈大笑,清脆、洪亮的笑声在车来车往的喧哗中传出好远。
颜静以手支膝,蓦地跳起:怎么样?还能不能喝了?!我们是换个地方接着喝呢还是我先送老人家回家晚安?!雷停拍拍蹲伏在身边的虎影,仰头笑道:提到酒,死掉了都会回过魂来,怎么会睡得着?!好!颜静一跳多高,蹦蹦跳跳向前跑去,样子象一只活泼欢快的小鹿:换地方喽,灌老鬼喽!换地方喽,灌老鬼喽!雷停看着颜静欢快的身影,低头看看虎影,低声嘟哝:现在的小鬼也太不敬老了吧?!虎影根本不理他,懒懒伸了个懒腰,径自迈着不紧不慢的小碎步,向颜静追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代队长雷停和颜静当晚又换了两个地方,两人一共喝掉了三瓶红酒、一瓶芝华士。
雷停的那点工资一下子就花掉了大半。
他从来都没有让人请客的习惯,从在军队里开始,他就一直是最后买单的那个人。
先将烂醉如泥的颜静打车送回家,走路踉跄、一路扶墙的雷停强撑着回到了宿舍。
他也已经有很久没有喝这么多了,如果换成以前,这点酒根本无法晃动他的腿脚,但现在却明显感觉有些吃不消了。
在雷停醉眼迷离、连滚带爬地和衣摔趴到床上的时候,景东仁正坐在市局刑警队的办公室里蹙眉沉思。
丁国春和孙超等几个人坐在一旁。
如果理不出头绪,咱就明天再说吧?!孙超强自抑制了一个哈欠,揉着酸涩的眼皮,试探着问道。
景东仁看了看他,没有象白天那样大声喝斥,轻叹了一口气:象人说的‘望山跑死马’!没想到真是这样。
平时有雷公在的时候觉不出什么,现在他不在,才发现他一直顶着的这个雷是真他妈的沉啊!现在让我来顶,既便是我一直跟在他身边,竟然也不知从何处入手。
孙超摸着自已鼓起的软肚腩,吡牙笑道:就象你常说的,每个人的方法都不同,你现在应该完全摒弃雷公的那一套,使用你自已的方法,这样才能够把工作继续下去。
你想啊,做雷公这世界上只有雷停一个人能行,别人再怎么学也不可能学得象!但他同样也做不了景和尚,因为景和尚也只有一个啊!景东仁看了看他,一笑:话是说的没错,但我好象跟着雷停的脚印走得太久了,只要看见他在前面,就不自觉地去想如果是他他会怎么办!都他妈快变成梦魇了!转头看向丁国春:那个王铮的画像出来了没有?丁国春点头,手忙脚乱地从身边的皮包里取出一张白纸,递给景东仁:这是根据雷公之前的判断和转述卡萨布兰卡老板罗战的目击描述绘制出来的,其中很多目击描述都与雷公当初的判断不谋而合。
景东仁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低头看着手里的画纸。
画纸上用黑色铅笔勾勒出一个男人的头像。
男人样子看起来有30多岁,头发很乱,国字脸,面容颇为苍老,抬头纹很重,一双眼白大瞳孔小的眼睛十分锐利,眉弓略高,嘴唇偏薄,嘴角经常性下拗,鼻子两侧法令纹较重,下巴上留着短须,样子很憔悴。
扬了扬手中的画纸,景东仁低声说道:下发到下面去了吗?丁国春摇摇头:至少得让杜局看一眼才能够派发到全市各派出所和治安岗吧?!不用了。
景东仁眼皮也不抬地说道:这是根据目击描述做出的画像,特殊时期,等会儿马上复制,立刻派发出去!知会下面的各派出所,一定把相片落到细处,每个居民委、旅店、各种营业场所都要发到,我看这小子能躲到哪儿去!是。
丁国春在坐位上一挺身,清脆地答应着。
那个石大明失踪前最后出现的地方有没有查到?景东仁望向孙超,语气较刚才略有显振奋。
孙超摇头:石大明光棍一根,除了他天天开的奥迪车,他连一个象样的朋友也没有。
他失踪了两天,天路集团车队经理还以为他挟车私逃了呢,查车没查到,才跑到公安局报的失踪。
咽了口唾沫,语速很快地说出结论:没人知道石大明失踪前在哪里出现过。
景东仁看了看摆在墙边的黑板,上面还留着雷停写下的三个嫌疑人线索一览表,以手掩唇,轻咳一声,站起身低声说道:其他两个凶嫌因线索太过凌乱,都无法继续开展工作,现在那就只好抓住王铮这一条线索死追下去,我就不信真面目都露出来的家伙能跑到哪儿去!只要把他揪出来,说不定就能牵出背后的势力和那个C君。
孙超眨眨如豆的小眼,点头说道:现在也只能这样了,其他方面的信息都太不就手了。
丁国春看看景东仁,又看看孙超,低头嗫嚅说道:现在,现在好象,嗯,关于那个连环杀人凶手的线索也很多了,而且最有必要把他先揪出来。
因为,他最有继续做案的可能。
景东仁低声哼了一声,转头望向窗外,没有说话。
孙超在桌下暗中踢了丁国春一脚,板起一张脸冷声说道:你才干了几天刑侦啊?!装什么老鸟?!干好本职工作,你那个相片怎么还不去印制,难道你想明天上班再派发吗?!丁国春楞了一下,半晌才回过神来,哦了一声,夹起皮包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景东仁微微一笑:今天先这样吧,你们先回去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得忙呢。
其他人都离开后,孙超低声说道:你也早点休息吧,这几天你的压力也太大了。
景东仁笑着摆摆手:你先走吧,我想在这儿再想想。
孙超看了看他,欲言又止,只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
空旷的办公室里只剩下景东仁,他取出包里的红塔山,叼在嘴里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将淡青色的烟雾向上吐出,头仰靠在椅背上,双目微闭。
办公室里异常静寂,只有门口的挂钟那单调的嗒嗒有声的走针轻响。
你就是景代队长吧?!一个清脆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景东仁微皱眉头侧身看去,心头一震。
一个身材高佻,长发披肩的飒然女人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
门外的走廊里灯光已灭,女人玉琢一样秀丽的侧脸笼在门口那盏黯淡的灯光下,莹然生辉。
肩端腿直,婷婷玉立间流露出无尽的磊落英姿。
瑶鼻笔挺,剑眉入鬓,丰润的嘴唇好看地紧抿着,炯炯有神的双眼湛然生光,顾盼间竟有一种女人少有的英武之气,让人过目难忘。
女人见景东仁回头,迈步向前,穿着山羊皮短靴的双脚落地有声,步伐利落地穿过横七竖八的办公桌,走到景东仁面前站定。
我叫萧缕羽,有一些情况要找你核实一下,我来找你已经事先征得了杜长东局长和政法委祝书记的同意,如果你有所怀疑,现在可以打电话核实。
第一百一十九章田螺姑娘景东仁皱起眉头:我这里会有什么你感兴趣的情况?你觉得无用的东西,在我这里就有可能是千金不换的宝贝!萧缕羽飒然一笑,坐到景东仁对面,双手扶桌,一双晶光闪闪的双眸直望进景东仁眼里。
景东仁眼角微搐,目光挪向一旁。
萧缕羽的目光里有一些东西让他感到刺眼。
10月26日,阳光刺眼!还没有完全睁开双眼的雷停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有些艰难的睁开耀眼生花的惺松睡眼。
当他的目光从挂满蛛网的天花板滑下,忽然惊讶地大睁双眼,有些楞神地坐起身躯四下张望,竟有些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
这还是他原来居住的地方吗?!原本在地上扔的到处都是的脏裤子、臭袜子统统不见了踪影,象吊死鬼一样吐出所有抽屉的五斗橱紧紧闭上了嘴,连上面数月积下的灰尘也被人擦去,光亮如新;床上床下原本散落铺开的旧书、破报纸都整齐地码放到墙边的书架上。
从卧室门口向外望去,客厅里的地面整洁如新,在早上的阳光里闪动着清亮的微芒。
趴在洁净地板上的虎影此时正歪着脑袋,饶有趣味地斜望着他。
出什么事儿了这是?!雷停困惑地使劲揉了揉眼睛,看看身上还带有干涸酒渍的衣裤,跳下床,光脚走到门口踢了虎影一脚:这还是咱家吗?出什么事儿了!你醒了?!一声悦耳的细语响起,吓了雷停一跳,侧头看去,俏笑嫣然的颜静扎着一件他的旧上衣,正站在厨房门口。
你?雷停指着她一下子楞住了,好半晌才回神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颜静一笑:一个小时前给你打电话,你的电话怎么都打不通。
怕你有什么事,就赶过来看一眼,结果你的房门没锁我就进来了。
雷停四顾着熠熠生光的房间,有些愕然地说道:一个小时你就把我家糟蹋成这样?!如果看不见你,我还以为家里来了田螺姑娘呢!呵呵。
颜静俏皮一笑:真没法想象你是怎么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了这么久的!本着尊长敬老的态度,简单打扫了一下,这都是我们年青人应该做的,您就不用过份感谢我了!雷停向前两步,伸手触抚着一尘不染的电视和音箱,苦着脸嘟哝说道:让你收拾完了,原本能找到的东西现在我肯定也找不到了!颜静歪过头笑道:你有什么东西找不到可以直接打电话问我,我现在对这里的东西都已经很熟悉了。
雷停笑着摇头:小鬼!颜静可爱的皱起鼻头,大声抗议:不许倚老卖老!隔着老远故作发怒地虚挥一拳。
啊。
雷停异常配合地甩头做痛苦状仰天缓缓躺倒到地板上,手抚着四周光滑的地板,扭头看着趴在一边的虎影笑道:干净的感觉也还不错嘛!虎影适时地侧过头,看也不看他。
颜静开心地笑道:我熬了猪肉粥,过来喝一口吧。
昨晚喝了酒,早上喝点热粥胃里会舒服一点。
你家也太贫寒了,只有一种米,还是至少放了半年以上的陈米!雷停躺在地板上懒懒地说道:有米就不错了,那些米还是上次我妈来的时候带来的呢!我晕!颜静手抚额头,做了一个快要晕倒的表情。
肉粥的香气给这个狭小的房子里凭添了几份怡人的温馨,颜静和雷停围坐在客厅小桌边喝着粥,颜静还细心地给虎影预留了一块猪后腿肉,虎影趴在沙发边上吃得咂嗒有声。
这顿简单的早餐吃得悠然而惬意,雷停缓慢啜着粥汤,心里泛起一种久违的亲切。
收拾了碗筷后,颜静悄然离去,没有告别,没有过多的言语,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微笑。
颜静走后,雷停放了一张CD到唱机里,舒缓、微哑的爵士男声在乐声中悠然吟唱。
点燃一支雪茄,雷停把身子深陷到沙发里,双脚翘到茶几上,一边的虎影下巴贴着地板,眼睛却望着颜静离开的门口,目不稍瞬,良久。
下午的时候,雷停将虎影留在家里,蹬上攀山靴背着一个大运动包,到楼下坐公共汽车去了披霞岭。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日过黄昏,房门口地上摆着一个桶形保温饭盒和一个塑料盒。
饭盒里分三层,两层是菜一层是饭,菜是西红柿炒鸡蛋、干煸牛肉丝,饭是香喷喷的长粒香米。
塑料盒里是一块上好的牛里脊肉。
捧着饭盒,雷停将塑料盒推到虎影面前:田螺姑娘请的,多吃点。
虎影用鼻头拱了拱他的手,低头大口吃起肉来。
一边嚼着饭,雷停打开电视,白江新闻正在播放当天上午天路集团考察团在省市有关领导陪同下来到白江进行投资考察的新闻。
戴着金丝眼镜、风度依旧的史洪江代表天路集团接受了采访。
在他身后的画面里,站在省市领导身旁一个身材高瘦、短须皓首的矍铄老者吸引了雷停的注意,他捧着饭盒走近电视,仔细端详。
电视上播放别的新闻的时候,雷停拿起手机拔通了罗战的电话。
罗战那边声音嘈杂,热闹异常:雷公,什么事儿?我这儿正忙着呢?!雷停微皱眉头:你这个时候忙什么呢?!罗战笑:你那个好朋友卓森招了好多人在我这儿胡吃海喝,从今天下午就开始了,我都快忙晕了!天路集团考察团来了白江你知道吗?能不知道吗?!现在路边卖冰棍的大妈都知道这事儿!他们和市里达成什么协议了吗?你那儿有什么这方面的消息?没有,他们和市里还在谈判阶段,所有相关信息都处于严格保密状态,我这儿什么也没有听到。
嗯。
雷停略作沉吟:上次我让你帮忙查一下天路集团驻省城办事处总经理的情况,你查到什么了没有?都是些鸡零狗碎的情况,不完整。
就知道这人叫蔡伟雄,汕头人,早年在新加坡一家贸易公司任职,后来被天路集团高薪请过来负责在我国的业务拓展,就这些。
哦。
雷停面色微沉:那你忙吧,没事了。
你今晚过来吗?卓森刚才还问你来着,我把你电话告诉他了,他干嘛不打电话给你?!我今晚不过去了。
雷停简短地吐出几个字,随手挂断了电话。
第一百二十章大阵仗这一晚雷停哪儿也没去,吃完饭到厨房把饭盒和装牛肉的塑料盒洗刷干净,扣放在碗槽边沥着水。
到CD机前换了一张贝多芬的大调第一交响曲(卡拉扬1963年版)的CD唱片,拍拍虎影的头,雷停转身走到屋角的三角铁架前坐下,抬手摇开台钳,拿起台面上的三枚硬币小心地摆放进去。
在忽而悠扬所忽布而高亢的乐声中,他有条不紊地摆弄着台钳,每一个动作熟练而带有某种特有的节奏,咔哒咔哒不断的轻响声中,一枚枚加厚压制在一起的硬币在他手边摞成一柱。
对面墙边的地灯灯光将他的身影投射到铁架旁的墙上,有些歪扭的影子在激越的乐声中却透出一种冷寞的寞然。
比冷寞还要寞然。
虎影四肢摊开地趴在地上,似闭非闭在眯着眼,直挺的双耳在乐声中不时抖动着,鼻孔微翕,鼻息悠长。
雷停静静地坐在工作台前不紧不慢地摆弄了半个多小时,压制了十几个加厚硬币,摞成一柱摆在铁架台边。
站起身走到沙发前取了一支雪茄,咬在嘴里点燃,顺手从沙发边的书架上抽出一本内参类《笔迹学研究与应用》坐到沙发上,专注地翻阅起来。
乐声如水,悠然浸润,不知不觉间已是二个小时悄然远逝。
扔下手里的书,揉揉有些酸涩的双眼,雷停关掉CD,想起什么似的拿起扔在沙发一边的手包,从中取出手机,开了机,随手放到茶几上。
伸手拿起摆在茶几上的烟盒,又取了一支雪茄斜叼在嘴角,手机铃声骤然响起。
雷停皱皱眉头,拿起手机放到耳边:孙大超同志,有什么指示?电话是孙超打来的。
孙超坐在市局门口侧面的台阶暗处,嘻笑着说道:休息的感觉有些难捱吧?雷停摇头:没什么,没有受不了的罪也没有享不了的福!我现在正乐在其中、乐不思蜀呢!怎么,你又没事了,找我有什么指示?听你臭贫这个劲,看来还真是乐在其中。
今天景和尚又发飙了,丁国春挨了一顿臭骂。
工作这么多,谁都会有情绪的,这很正常。
以前我不也是经常骂人吗?!孙超不屑地哼了一声:丁国春是因为提到你才被景和尚臭骂的!雷停一笑:你也是老警察了,不要太神经过敏。
我们大家都是对事不对人的!我倒愿意相信是我神经过敏,但有一点是无法回避的,现在的景和尚变了许多,以前他是你的铁杆支持者,现在他似乎听到你的名字都烦!雷停呵呵一笑:和尚不是那样的人,如果他对我有什么想法,反倒不会象你看到这样表现的这么明显了。
现在他所处的位置不同,思路和想法当然和以前会有些差异,这也是很正常的。
你应该配合他把事情做好,不要总是用异样的眼光看人。
唉。
孙超苦笑着摇摇头:就知道跟你说也是白说,算了,不和你扯了,我要回去听景代队长训示了。
挂断电话,雷停微笑着摇了摇头,抓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孙超之后,雷停的手机再没有响过。
看电视看到十点半,洗漱妥当的雷停换上睡衣躺到床上,没多一会儿就酣然睡去。
在工作的时候全力拼搏,休息的时候就放下一切全情休息,这是雷停在多年紧张的工作中养成的习惯。
无论多恶劣的条件、多复杂的态势,只要他愿意,他随时可以放下一切地睡着。
这一点,曾使他昔日的战友和同事都艳羡不已。
一夜沉眠,直到27日早上九点钟,刺耳的手机铃声唤醒了他。
光脚走出卧室,半躺在沙发上,将手机压地在脑下,雷停睡意朦胧地说道:哪位?电话那边传来杜长东低沉的语声:是我。
低沉的两个字却让雷停彻底醒了过来。
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情,在这个时候,杜长东是不会打电话给他的,而且,用这样低沉的语声。
杜局,什么事?雷停盘腿坐起,手抓电话贴到耳侧。
到局里来一趟。
杜长东的语速缓慢,有些欲言又止的感觉。
好。
半个小时后到,行吗?嗯,行啊。
直接到大会议室。
简短却有些艰难地说出最后几个字,杜长东不等雷停回话就急急挂断定电话。
雷停缓缓将手机放到沙发上,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发了好一阵楞,半晌,才跳下沙发,光脚走进洗手间。
十几分钟后,收拾齐整的雷停抓起手机匆匆出门,把虎影留在家里,三步并做两步地跑跳下楼。
宿舍楼离市局不过两条街,雷停快步疾行,从一条小巷斜穿过去,不到两分钟就出现在市局的大门口。
迎面走来行色匆匆的警员都向他敬礼致意,有的与他笑闹、拍打,表现得好不热情。
雷停却无暇与他们寒喧,简单打个招呼,就快步走上宽大的理石台阶,径直走向楼上。
当雷停推开市局大会议室紧闭的房门时,眼前的情形让他不由自主地楞在当地。
面向门口的环形大会议桌两旁坐满了人,一眼看去,白江市政法委书记祝新平、白江市公安局局党委书记陆光新、市局局长杜长东都一脸肃然地坐在椅中,连雷停只在电视新闻上见过的白江市政府主管政法的副市长陆劲也在座,坐在主位上的是一位气度沉凝的半百老者。
老者脸色红润,显得健康而干练,一双隐在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锋锐,紧抿的嘴唇显得倔强又刚毅。
这个人雷停却也认识——省公安厅副厅长祝建设。
而坐在祝建设身边的,玉颜微寒,眉目英隽,却是一身戎装的萧缕羽。
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站在门口的雷停忽然笑了。
他笑着走进门,笑着关严房门,笑对所有人,淡然说道:看样子,这里只缺一个舍我其谁的被审者了!第一次以被审者的身份面对这么大的阵仗,我还真有点受宠若惊!我该怎么回报诸位呢?萧缕羽忽然开口冷声说道:你马上就会知道。
第一百二十一章对雷停的质讯雷停啊。
祝建设平静地说道:这只是一次小范围的内部聆讯,不是什么审判,也不存在审与被审的关系,只是针对一些最近发生的事情,做一次内部调查而已。
不要有什么情绪,也不要有思想包袱,一切从实事求是出发就不会有什么问题!我们虽然都不年轻了,但还没有昏馈到老眼昏黄嘛!雷停一笑,拉开一张椅子坐下,身子前倾,双手交握放在桌上,笑着说道:我知道我知道,我肯定是有一说一,没有的事儿想编也没那么现成!看看萧缕羽面前桌上鼓鼓的档案袋,笑道:萧中校应该是这次聆讯的发起人吧?!看来讯问的任务也是由你执行喽!你看,我现在已经做好准备了,您准备什么时候开始?萧缕羽根本不理他的话茬,侧头望向祝建设。
祝建设轻轻点头。
萧缕羽挺身站起,清澈如水的目光环视在座众人。
整个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桌边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萧缕羽身上,寂静的仿佛连呼吸都停顿了一般。
萧缕羽微笑:说来有些冒味,我来到白江原本是另有任务,却在阴差阳错之下,误打误撞搅进了另一场阴谋之中。
本来这是超出我工作范畴以外的事情,但既然碰上了,我就不能坐视不理,而在接下来的一路追查之中,更发现了许多有趣的事情。
因为追索案情不是我的本份,所以才会劳动祝副厅长连夜赶来白江,才会有今天这一场看似有些荒诞的内部聆讯,但我提请诸位安心地听我陈述,接下来逐步披露开来的事件一定会令诸位不虚此行的。
雷停点点头:希望如此。
我也是放下好多重要的事情巴巴地跑过来,连狗都还没喂呢!萧缕羽对他的调侃置若罔闻,连望向他的目光都好似穿过一面透明的玻璃:在这一周之内,原本社会安定的白江市连续发生了几起性质恶劣的凶案,我想大家也都已经了解了,而这次聆讯,就是针对其中一起案件,即10。
21连环凶杀案。
雷停呵呵一笑,翘起拇指向自已扬了扬:萧中校认为我和10。
21连环凶杀案有关?咳。
杜长东掩唇轻咳了一声,沉声说道:雷停,你听她把话说完。
没问题。
雷停耸耸肩膀,从怀里取出烟盒:我可以抽烟吗?祝建设微笑点头,雷停取一支雪茄咬在嘴边,划一根火柴点燃,扬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语声含混地说道:对不起打断了您的话,你请继续。
萧缕羽轻轻打开档案袋,取出一份文件,交给祝建设,祝建设看了一遍,传给副市长陆劲,依此向下一一传阅。
等所有人都看完了,文件又传回到萧缕羽手里,萧缕羽清声说道:因为事涉机密,我这里的所有文件都只有一份,没有做任何复印。
转头望向雷停:我想请问雷队长,10。
21锻具厂命案案发时,你在哪里?雷停想也未想地答道:当时我在巡警队轮值,案发时我正在东兴小学门口对面路边的巡逻车里。
当时有谁可以证明?没人证明,当时正当全市小学放学的时候,因为交警警力不足,巡警全部调派出去协助疏导交通,当时车里只有我一个人。
据李悦军副局长回忆,接警后,他带领干警在十分钟内赶到锻具厂案发现场,而他去到现场不到五分钟,你就出现了。
请问,东兴小学与锻具厂家属楼之间相隔近十几条街,那是多长的一段距离,我想在坐的对白江有所了解的人都心里有数;而在当时交通明显不畅的情况下,你是怎样在五分钟不到的时间赶到的呢?!雷停微笑:其中的原因我在当时就对李局说了,他没有告诉你吗?萧缕羽点头:你当时说你在电台里听到这个案子的情况,猜到这次会是李悦军负责案件侦破。
而以李悦军的脾气,到了现场就肯定会找你,所以你就在听到案情陈述的同时,驾车赶往案发现场,对吗?雷停同意:当时的情况就是这样。
萧缕羽抿唇浅笑,那笑意里却满是原来如此的嘲讽:可以告诉我你当时驾驶巡逻车的车号吗?雷停微楞,皱眉思索片刻,摇头:我不记得了。
萧缕羽点头,伸手从档案袋中抽出一张记录纸,展示给桌边众人:这是我在巡警调度中心取得的当日所有巡警出车的纪录。
将纸张递给祝建设后,她转头望向雷停:你当时驾驶的车辆车牌号是‘北C75896’。
雷停微笑点头:这次我一定记住。
萧缕羽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会议室里的人都大吃一惊。
我去查看了那辆车,巡警中队负责警车保养和维修的技工大刘告诉我,那辆车的无线电台在九月下旬就已经坏掉了,因为设备更换单迟迟没有得到批准,到现在也没能换上一部新电台!这不可能!雷停一声低吼,拍案而起。
萧缕羽冷笑着将手里的一份笔录抖手拍到他面前的桌上:你可以详细地看一下,这就是那个技工的口述笔录。
他亲眼看到你上了那辆车,你还丢给他一支短杆雪茄。
就是那支抽起来有一股马粪味的雪茄让他至今还清楚的记得你!没等雷停缓过神来,萧缕羽又说道:还有,那天你明明拿着一件外衣,为什么还要抢中队警员卢伟松也就是你们口中那个大松的警服?!第一百二十二章锁眼抽了你一支雪茄的技工大刘回忆,你当时上车的时候,左手拿着一件浅灰色休闲夹克,右手抓着那件大松的警服。
而在随后的锻具厂案发现场,李悦军只看到你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大号警服。
请问,大刘看到的那件浅灰色休闲夹克到哪里去了?萧缕羽直盯着雷停,手捧笔记本悠然说道。
她的语气平缓,吐字清晰,却另有一份千钧压顶的迫人气势。
雷停抬眼看着她:那件衣服脏了,我把它扔到警车里了。
为什么会脏?当时你正在巡警队调职工作,为什么不按规定穿着警服?雷停耸耸肩膀,坐回到椅上:是人就会饿,是衣服就会脏,这需要什么理由?!不论是在刑警队还是巡警队,我都是得到领导同意后才身着便装值勤的。
萧缕羽微微一笑:你说那件浅灰色休闲夹克被你扔在了警车里,可是据后来将那辆车开回巡警队的警员证明,他并没有在车里发现任何一件衣服,那怕是一件童装!雷停皱起了眉头:这又能说明什么呢?!砰。
萧缕羽重重地将笔记本扔到桌上,直视雷停朗声斥道:说明你在撒谎?!雷停轻蔑地一笑,随手弹去烟灰,深吸了一口雪茄,仰头将烟雾吹向空中,一双精光闪动的眼睛透过飞散萦绕的烟雾直视萧缕羽:我为什么要撒谎,而且要撒这么幼稚的谎?萧缕羽冷声轻笑,环视桌边众人:现在在这间会议室里,除了这位雷队长,还有人认为刚才我所说的事实幼稚吗?!没有人回答,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游移不定,杜长东更将头深深地低了下去。
雷停轻轻叹息了一下,扬头笑望萧缕羽:我不应该质疑你提出来的事实,现在只需要我默默地听着就对了,是吗?萧缕羽对他的问题笑而不答,径自说道:你刚才说你到东兴小学路口是为了疏导交通,为什么却一直坐在车里?东光小学附近商户反映,在锻具厂凶案发生的时候,确实有一辆巡逻警车停在白江市东兴小学门口对面的路边。
但是,据一位在路边卖了多年茶鸡蛋的陈大娘述说,在那天下午学校即将放学的那一段时间里,她根本没有看到车里有人!后来学校里的大量孩子涌出,她急着做生意,等到半个小时后,学生们散去的时候,她才发现,那辆巡警车不知在什么时候离开了。
雷停摊开手:你到底想证明什么?萧缕羽冷冷地说道:在那段时间里你到底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你的浅灰色休闲服去了哪里?没有得到任何的电台通知,你怎么会未卜先知地得知锻具厂宿舍楼发生命案,并在第一时间赶到了那里?雷停仍是目不稍瞬地看着萧缕羽,只是双眉已在不经意间紧蹙到了一起,绞紧成了一个拆解不开的疙瘩。
萧缕羽扫了他一眼,重新捧起桌上的笔记本:‘有一间不小于三十米的单独住房,冷静沉稳、心思细腻,对刑事侦察有了解,具有极高的反侦察意识和能力。
抽国产雪茄,对英文和密码有所了解。
对社会现状不满,思想偏激、深刻。
懂得开锁,擅于交流,懂得使用枪械,对于五金工具的加工制作很熟悉。
对警察没有好感。
’这是雷队长对锻具厂连环凶案犯罪嫌疑人的基本描述,没错吧?!雷停缓缓点头:没错,这些都是我写在刑警队大黑板上的话。
萧缕羽微笑,话锋忽然一转:当时,雷队长一到了锻具厂案发现场就开始了现场勘验工作,您最先开始勘验的就是因屋内煤气爆炸而飞离门框的防盗门,对吗?雷停冷然地望着她,一字一字地说道:没错,是防盗门。
你当时有什么发现?门上除了无数个分别属于两名受害人的一大一小两种指纹外,没有发现任何疑似嫌疑人的指纹。
凶手做案时戴着一副塑胶手套。
锁眼中发现数条崭新的划痕,可以看出凶手是使用自制的工具打开的门锁,从划痕角度等方面可以推断出,凶手开锁的手法略显生涩,所使用的工具也是新的。
雷停说道,无论语气还是面上表情都是异常的平静。
萧缕羽点头,从袋里抽出一张放大的相片,侧身向桌边的众人展示了一下,递给雷停:这是后来技术科用微缩精拍设备拍摄的高精度锁眼内图,你看看对不对。
雷停双眼微眯,仔细地看了看手中的相片,点头:这确实是当天锻具厂现场防盗门的锁眼。
萧缕羽收回那张相片,将其放在祝建设面前,接着又从袋里取出一张相片,也摆到祝建设面前。
祝建设低头仔细看着,面上露出惊讶和不解的神情,扬头看向萧缕羽。
萧缕羽拿起后一张相片,递给雷停:那请你再看一看这张同样用微缩精拍设备拍摄的高精度锁眼内图相片,并说出你的判断。
雷停看了一眼那张相片,面上也露出惊疑不定的神情:从这个锁眼里的划痕上看,无论是工具还是手法,都和锻具厂案发现场防盗门锁眼中的一模一样!所不同的只是从手法上更加生涩一些。
萧缕羽微笑,扬眉说道:一般来说连环做案的凶手都是布局细致、谨慎异常的人,他们绝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所以呢,在实施做案之前,凶手一定会进行实验,至少他可以保证手里自制的工具能够打开受害人家门锁的时候,他才会实施做案。
而这后一幅相片从划痕的新旧程度上就可以看出早过锻具厂现场锁眼划痕,那么,这极可能就是凶手做案前练习留下的!那么问题是,他会在哪里做这种实验呢?雷停冷冷地看着萧缕羽,没有说话。
杜长东忍不住地冷声说道:肯定会在自家门锁上试验了,为了这事出去买一个门锁回来毕竟是太惹眼并且没有必要。
萧缕羽点头,饶有兴趣地看着雷停,冷然问道:雷队长为什么对这幅相片的出处不做任何追问呢?是不是雷队长已经知道了一些什么?!雷停不怒反笑:你已经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我只要洗耳恭听就是了,追问什么?!老刑侦就是非同寻常,光这份定力就让人望尘莫及!萧缕羽低声感慨,抖手将相片扔到雷停面前,朗声说道:雷队长是真没有看出还是贵人事忙忘记了?!好吧,让我现在告诉你,这张相片拍摄的就是你在市局宿舍楼单身宿舍的房门锁眼!经过勘验,你住处的门外和门内双重锁眼中都有相同的划痕!!什么?!雷停、杜长东、陆光新几乎是同时发出高低不一的惊呼。
第一百二十三章被忽略的线索怎么可能是我家的锁眼?!雷停沉吸一口气,勉强坐在椅上,瞪大双眼大声说道。
你在问我吗?萧缕羽好整以暇地说道:拍摄、冲洗这张相片的时候,自始至终都有四名技术科警员同时在场,没有人对你栽赃嫁祸,这一切都是事实存在!雷停冷眼望着她:你带领技术科警员对我的住处进行的秘密搜查?萧缕羽摇头:我没有这个权力。
这张相片是别人提供给我的,对于你的怀疑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有!雷停的眉锋再一次紧锁到了一起。
杜长东轻咳了一声,语气犹疑地说道:门内和门外两个锁眼里都有相同的划痕?!确实太过,呃,巧合,如果只是外门锁眼——侧目望向雷停,没有继续说下去。
萧缕羽露出悠然的微笑:我明白杜局的意思。
没错,如果只是外门锁眼中有划痕的话,还可以解释成凶手偷入雷队长房间,意图不轨。
但现在却是内外两个锁眼都有划痕,只能证明这是房间主人在时间仓促下进行某种试验所致!因为他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试验他手中的开锁工具是否实用。
侧头望向雷停,笑道:好象在国安局时,你的开锁手法就不是很纯熟,对吧?!‘堂堂男子汉,不屑于研究这种鸡鸣狗盗的伎俩!’你当时的豪言壮语犹在我耳边回响,没想到,现实却已物事人非了!雷停冷笑摇头,神色严峻:即使内外房门锁眼都有划痕,一样可以解释。
凶手出于某种目的找到了我的住处,趁我不在利用工具进入房间,又害怕我突然回返,因此在进到房间后再次用工具将房门反锁,这样,留下两处划痕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而凶手一直都有观察我举止行迹的习惯,这一点,杜局可以做证,景东仁手机里还录有凶手的音频资料。
边说着,扬头看着萧缕羽,有几分涩然地笑道:但我说的这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不管是你还是在座的诸位恐怕都会以为我在自圆其说,在做毫无意义的垂死挣扎!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你真正的意图,,,轻轻叹了一口气,雷停续道:你已经肯定地认为我就是10。
21连环凶杀案的真正凶手!!萧缕羽面色凝重地摇头:我没有。
如果我能够肯定你是凶手,就没有必要召开这次质询会了,直接调请特警把你逮捕就行了!但我手里确实掌握了相当数量的有效证据,所以我将各位领导召集到一起,让领导们在弄清事实真相的同时做出结论。
看着低头不语的雷停,续道:你想知道我是怎样介入到这个案子里来的吗?雷停低头轻笑: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张淑芳了!萧缕羽点头: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你都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但过去的历史事实证明,犯下低级错误的往往都是聪明人!你猜到了我是通过追查关强和张淑芳之死而牵扯到这起连环凶案中的,但你能猜出是什么线索让我追查这起案子的吗?雷停抬头看着她:一定是一个被我忽略的线索!萧缕羽笑:没错,确实有一条你忽略的线索被我在无意间捉到了。
一旁的杜长东有些着急地问道:是什么线索?共同点!萧缕羽环视众人,朗声说道:这三起案件被害人身上的共同点。
雷停抖手扔掉了已经灼到手指的雪茄烟蒂,习惯性地抽了抽着鼻子,说道:什么共同点?萧缕羽将手中的笔记本向后翻了两页,低头读道:红星一中,白江市重点初中,73年建校,师资力量雄厚,教育设备完善,是整个白江地区历史最久、声誉最好的一间重点初中。
念完这段话,目注雷停,微笑说道:锻具厂凶案受害者刘进海生于1965年,1978年考入红星一中;五棵松凶案女受害人卢亚洁生于1971年,1984年考入红星一中,后因家境贫寒,辍学回家务农;第三名受害人,被凶手切掉一根脚趾却有幸生还的张博伦生于1984年,1997年考入红星一中。
而我一开始追查的张淑芳正是刘进海的同班同学!雷停一下子楞住了。
萧缕羽微笑着望向他,放慢语声继续说道:如果我查到的资料属实的话,红星一中好象也是雷队长的母校吧?!会议室内响起一片低沉而细碎的低语声,除了依旧正襟危坐的祝建设,几乎所有人都窃窃私语了起来。
沉默半晌,一脸愕然的雷停缓缓吐出一口长气,垂头叹道:我只顾着从一切可见层面追索凶手,却忽略了受害人的背景资料。
萧缕羽摇头:你的性情决定你的行为,你本来就是一个妄自尊大、自以为是并且一惯以自我为中心的人!‘A君从什么途径发现这些人?又是出于什么原因要如此摆弄他们?’你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只不过,它只是一句话而已,你并没有做出什么行动。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倒是另一个人得到这句话后放在了心里,在他彻查这件事时我碰到了他,他是一个好警察,和他一席谈话后,我才决定正式追查这个案子。
雷停看着她,微笑:在你的眼里我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吗?!我知道你碰到的那个人是谁,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丁国春吧?!萧缕羽点头:你的头脑真的很灵光,反应速度一流!确实是丁国春。
雷停又拿出一支雪茄夹在指间,扬头说道:我说那段话的时候只有孙超在场,而孙超绝不是那种有心追查下去的人。
他这一段时间跟丁国春在一起的时间很长,以他的罗嗦性格,一定在什么时候将那一番话告诉了丁国春。
而丁国春是那种可以举一反三又坚忍不拔的人,这种事情只有可能是涉世未深的人做的,那就只有他了。
说完这段话后,雷停缓缓站起,手扶桌面镇定地望着萧缕羽,唇角噙着一抹他特有的冷峻笑意:你刚刚以现有的证据证实了我具有做案时间和做案工具,摆出红星一中的事实是想证明我的犯罪动机吗?接下来你还有什么杀手锏就快些亮出来吧!说实话,我都已经有些期待了!第一百二十四章祸从口出萧缕羽目不稍瞬地盯着他,良久,轻轻叹息说道:你如果不是一个胸襟旷达的磊落汉子,就是一个深谙人性心理、老谋深算的大奸巨恶!到了这个时候,你居然还能安之若素地谈笑风生、侃侃而谈!我真的有些佩服你了。
雷停失笑:那我应该怎么做呢?是跪地求饶、束手就擒呢,还是负隅顽抗,被暗藏的枪手击毙?!你希望我做出什么选择?!萧缕羽微惊:你,,,,雷停微笑,扭头看了看窗帘半掩的落地长窗:不管我在你眼里是一个多么一无是处的人也好,你毕竟还是了解我的逃生本领和专业技能的。
从刚一进到这个房间,我就已经感觉到窗外潜伏者的杀气了,他们一定是得到了一旦反抗、立刻就地格杀的命令,否则不会因全神戒备而流露出这样浓重的杀机。
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祝副厅长带来的省武警特勤大队的特别行动组。
都是高手里的高手啊!祝建设略显尴尬地一笑:因为白江最近治安不太好,他们是来保护我个人安全的,雷停你不要误会。
雷停浅笑摇头:这没关系,如果这里没有这样的布置,我反倒会觉得自已受到了轻视,毕竟当年我也是部队里的歼敌能手啊!呵呵。
望向萧缕羽:跑题太远了,现在让我们回到刚才的话题,即使现在你找到了红星一中这一共同点,但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就算我是凶手,我从什么途径得到这三个被害人的资料呢?!要知道,这三个人的入学时间跨度接近二十年!萧缕羽点头:你提的问题正是我想要往下说的。
你的第一个问题,就是犯罪动机,我们等下再说。
单说如果你是凶手,你会从什么途径获得三个被害人的详细资料!笑望雷停,继续说道:如果我的资料没错的话,你的母亲从省社科院提前退休回到白江后,就应她的老同学、现任红星一中校长的葛全邀请,回到红星一中任客座讲师。
出于个人看好,你母亲在业余时间还帮忙整理红星一中的陈年档案资料,现在一中健全的历年档案查对系统就有她老人家的一份功劳,而你在工作之余,也曾经帮助你母亲做过档案整理的工作,对吧?!红星一中从建校以来就有每十年举行一次校庆的传统,而每次校庆后都会将所有参与者的详细资料进行存档。
刘进海参加过两次校庆,卢亚洁参加过一次,张博伦也参加了一次,他们的资料都很详细。
雷停面色微变,涩然笑道:连这个情况都能挖到,你下的工夫真的不小!是的,是有这么回事,都过了两三年了,我都已经快不记得了。
萧缕羽也轻声叹息:我也是在找到了这些资料之后,才确定要继续查下去的。
雷停抓抓头皮:那凶手为什么单单选择他们三个人呢?动机呢?如果你认定我是凶手,我的动机是什么?你所说的大部分只是推断,有没有真凭实据呢?!萧缕羽冷冷地看着雷停,伸手从档案袋里抽出一个陈旧的厚笔记本,摆到雷停面前,伸手翻开:这是校庆参加人员的资料簿,里面以拼音字母分部,刘进海和卢亚洁都是L部,分别处于两页的页角部分,而张博伦也是处于Z字部的一页页角部分,想来是凶手仓促翻阅这个簿子时,没时间向里详细查阅,只能捡最边缘处、最一目了然的人名记下。
至于动机,,抬眼看着雷停:这就要从你的性格和心理说起。
雷停看了那两页资料簿后,向萧缕羽点头致谢,坐回到椅上,看着自已摆在桌上的双手,沉声说道:我倒是很想好好听听关于我性格和心理的这一部分。
象我刚才所说,你本来就是一个妄自尊大、自以为是并且一惯以自我为中心的人!象你这种性格的人,个人英雄主义色彩极浓,心高气傲,睥睨群侪,总是自觉不自觉地强调甚至是炫耀自已在整个事件中能够起到的举足轻重的作用,扮演着罗宾汉或救世主,并且一直乐此不疲。
以你这样的性格,在军队和国安局里看似风光八面,实际上也已经处在自我设限的尴尬境地,只不过不太明显罢了。
可一旦回到地方,还做了警察这个需要团队合作的职业之后,你就自然而然地表现出极端的抵触。
我这里所说的抵触完全是心理层面的,而心理层面往往会在你不自知的情况下通过语言、行为表现出来。
萧缕羽再一次打开笔记本:‘在现在的社会形态下,警察的社会角色只是大体系里被动的维持者和执行者,对于主流意识和社会形态起不到任何积极的促进作用,只是跟在意识形态之后做一些拾遗补缺的劳碌事,仅此而已。
有的时候,还不如一个杀人凶手、一个街知巷闻的凶案起的作用大,所以,陷入茫然和思维倒错是一个尽职尽责的警察必备的职业病!’不知道雷队长对这番话还有没有印象了?在萧缕羽念诵这段话的时候,雷停一直处于一种莫名的失神状态。
听到萧缕羽的问话,雷停哦的一声回过神来,面色有些灰暗地说道:这番话是我在九月底和朋友的一次聚会上说的。
杜长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皱眉说道:你,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呢?!这根本不是你应该说的话嘛!萧缕羽将笔记本翻过一页,又用她特有的慢条斯理的语调读道:‘如果你每天接触的都是不为人知的罪恶,每天都要把自已放在罪犯的角度去想案情,越能够触及到罪犯的心理越好,越是成功置入罪犯的心里越能够准确地侦破罪案。
但是,谁能知道,时间久了,在不知不觉之中,你发现你对一切事物的看法都变了,你的心变得冷漠而坚硬,你看所有人的角度不再是美好和善意的而是审视或逼视,所有人在你的眼里都有问题,你每天早上照镜子看到里面的人都会觉得恍惚,甚至有时不知身在何处!因为你自已也是人,你自已也有问题,但你必须要忽略这一切,强迫自已忽略这一切,还要遮盖好自已的问题,给别人一个强悍的身影。
因为这是他们需要的,他们需要一个强人,一个近乎没有缺点的强人。
不能打破他们这种想法,否则会使他们彻底崩溃,所以你就要时刻提醒自已,演好这个特定的角色。
就象是一直走在刀锋上,两边都无法靠岸,在任何时刻都不能有一步行差踏错。
到最后,在夜深人静、曲终人散的时候,在忽然感觉找不到自已的时候,你会怎么办?’雷停的脸色变得更加灰暗,有些木然的目光呆望着桌上的双手,低声喃喃地说道:还有谁可以信任?!第一百二十五章雷停被捕萧缕羽轻叹着合上笔记本,走回到自已座位旁,手扶椅背挺身而立,双眼却望向窗外。
会议室中重又陷入一片死寂中。
所有人都明白萧缕羽讲述出的这番话的意义。
在现在的情境之下,如果这些话真的都是雷停曾经说过的,那么雷停从心理层面与凶手的距离就变得愈加接近。
这种接近令所有人的心里都感到很不舒服。
而除了陆副市长,所有熟悉雷停的人,看到他现在这样怅然若失的落寞神情,心中多多少少都生出几分黯然。
良久。
雷停缓缓抬起头,自嘲意味十足地笑了笑,对萧缕羽说道:这话也是我说的,就在前几天,我在罗战的酒吧里说过这样的一番话。
萧缕羽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手掩嘴唇低声轻咳了两下:就象你自已说的那样‘因为你自已也是人,你自已也有问题,但你必须要忽略这一切,强迫自已忽略这一切,还要遮盖好自已的问题,给别人一个强悍的身影。
’这种遮盖只能挡得了一时,而因为你自身过于以自我为中心的性格,使你不可避免地在现实环境里受到的冷遇,这种冷遇造成的强大心理落差刺激了你不容触碰的尊严。
于是,在不知不觉间,你试图寻找一种方式释放自已,用行动展现你的价值观,教育那些给予你挫折感的人以及这个社会,告诉他们什么是真正的生活,什么是生命真正的意义!沉默了许久的杜长东胀红了一张脸,抬头抗声说道:这只不过是一个压力过重的警察在夜深人静时向朋友倾诉的牢骚话而已,如果单凭这一点就下定论,我觉得难以让人信服。
谁没发过牢骚?如果发发牢骚就要被扣上杀人凶手的帽子,那我肯定也得算是一个了!萧缕羽摇头,目光从低头无语的雷停身上转到一脸愤然的杜长东面上:好吧,既然杜局提出异议,那就让我们回头看一下。
在这连环发生的三个案子里,凶手留下的种种迹象告诉了我们什么呢?——凶手对警方有强烈的挑衅情绪,对社会伦理有一种异乎寻常的热情和偏见,对警方的刑侦步骤非常熟悉,具有极高的反侦察意识和能力,对于五金工具的加工制作很熟悉并且动手能力极强,抽国产雪茄烟,对英文和密码有着颇深的造诣,手中有枪械,还有一间不小于三十米的单独住房。
杜长东嗔目反问:这些有什么问题吗?萧缕羽无声地转头看了看雷停,目光转向窗外,淡淡地说道:经过技术科仪器鉴定,雷队长的配枪手柄底形与刘进海后脑处呈长方形的钝器淤痕相似度接近86%。
在枪械管制异常严格的国内,能够接触到五四手枪的除了军警,平常人恐怕连见到实物的机会都不会有吧?!杜长东倒吸了一口气,仍强声说道:再稀少,在暗地里流动的枪械也是有的啊!五四枪又是各种自制、仿冒枪的热门。
除了这一点,其他的特征都和雷队长极其相近。
多年来,雷队长一直自已动手制作硬币,家里还摆着一些堪称专业级的五金工具;完全独立、私密的生活空间,还有什么比躲在警察宿舍里制造杀人工具更能掩人耳目的呢?!抽国产雪茄,对密码有认识,对警方刑侦流程的熟悉那就更不必说了吧?边说着,萧缕羽又取出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几条铁丝和一个尖嘴钳:在雷队长住处找到的铁丝,经技术鉴别后,其物质构成与捆绑刘进海父子的铁丝完全一致。
而这尖嘴钳上也同时沾有铁丝残屑。
杜长东冷笑:就因为这些条件和雷停太过接近,这才是真正的问题。
试问,如此思维缜密的凶手为什么会想不到他遗留的线索会让警方推断出这些结论?而这些结论,大部分都是雷停经过推断后得出的。
请问,谁会把凶嫌的帽子如此严丝合缝、对号入座地扯到自已的头上?!萧缕羽点头:他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
他留下这些线索,就是想让所有人都和杜局一个想法!不等杜长东开口,伸手到档案袋里摸索着拿出一个透明的物证袋,举到空中向桌旁众人展示:这是五棵松凶案生还者王安胃里找到的,请大家仔细看清。
众人的目光齐齐望向那透明的塑料袋,只见袋子底部静静地躺着一枚缺掉一角的色泽灰黑的一元硬币。
王安被发现时口腔里被凶手灌入大量的开水,致使口腔内壁和食道都受到不同程度的灼伤,凶手为什么会这么做?卢亚洁右手尾指指甲有断裂的痕迹,王安手心中有数条抓痕,这些为什么雷队长没有发现?!萧缕羽看了看雷停,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从这个硬币可以得到如下推断:卢亚洁在与凶手的撕扯下看到这个硬币从凶手身上掉出,于是奋不顾身地将其抓到手中,因为用力过猛,致使指甲抵触地面而断裂;在凶手刚刚有所查觉的时候,卢亚洁因为被凶手死死控制住,只好将硬币塞到了身边的丈夫王安手里,她断裂的指甲在那一瞬间划伤了王安的掌心;王安虽然看不见,却听到了事态的发展,拿到硬币后立即塞进嘴里吞咽了下去;恼羞成怒却束手无策的凶手把两人捆好后,为了泄愤才将开水灌进王安的嘴里。
将装有硬币的塑料袋放到桌面上,缓缓推到祝建设面前,萧缕羽又伸手到自已口袋里取出一枚略厚的硬币,放到塑料袋的旁边:这是从雷队长住处拿来的一枚经过加工的硬币。
经过技术分析,缺角的硬币上有明显的铆压痕迹,那些痕迹的大小、位置与这枚经过加工的硬币一模一样。
祝建设从口袋里取出花镜,仔细地察看着两枚硬币。
几分钟后,祝建设摘下花镜,将塑料袋和硬币推到杜长东面前,看着雷停叹了一口气:雷停,你还有什么想要解释的吗?雷停缓慢地抬起头,看着祝建设,苦笑道:证据确凿,我还能说什么?!祝建设摇了摇头:我真的没有想到。
低头略做沉吟,手扶桌面站起身来,向旁边陆戏等人望去,语声低沉地说道:陆副市长和祝书记有什么意见?陆劲和祝新平先后缓缓摇头,陆劲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说道:事情都摆在这儿了,祝副厅长就代表省厅出处理决定吧。
祝建设点点头,说道:鉴于现有证据及疑点都指向雷停,而雷停又提不出其他有利的无罪证据。
我宣布,即时起解除雷停所有职务,暂押到市局看守所。
待所有证据整理、细化后移交检察机关审查后,办理逮捕手续,继而提请公诉。
祝建设的话还没有说完,落地长窗悄然打开,数个身着黑色特勤服的持枪特警鱼贯而入,分立不同方位将雷停围在中间。
雷停默然站起,唇角露出一抹冷然的笑意,看着萧缕羽笑道:萧中校的讯问技巧有了相当可喜的提高,了不起。
雷停的话音刚落,一名特警蓦地从旁边闪身上前,喀喀两声轻响,一副闪着冷光的精钢手铐将雷停的手腕牢牢地铐紧。
谢谢。
萧缕羽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挟起桌上的档案袋和笔记本,径直走出门去。
唉。
杜长东一声长叹,身子颓然倚靠到椅背上。
第一百二十六章监仓较力雷停因涉嫌10。
21连环凶杀案而被收监拘押的消息首先在市局的警员中不胫而走,几乎所有听到这一消息的警员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孙超更骂咧咧地跑到了杜长东面前,说如果雷停是凶嫌,这世界上就没有无辜的人了!正在气头上无处发泄的杜长东披头盖脸地把他一顿臭骂,恼怒之下,还将桌上的一整套名贵茶具扫到地上摔得粉碎。
孙超灰头土脸地从杜长东办公室出来,逢人就说杜局气得脸都紫了,想多活两天还是少惹他为妙。
李悦军给杜长东打电话请假要求回家休养,得到杜长东同意后,将手头工作交接给景东仁,回到家里深居简出,再不露面。
面对种种猜测和流言,景东仁什么也不说,继续着手头的工作。
会议结束后,祝新平和陆劲迅速赶回市委和市政府,分头向市里有关领导通报了具体情况。
祝建设推掉了市里的招待午宴,返回省里向有关领导通报情况去了。
唯一对这个消息感到欣喜的是顾海蛟之流。
顾海蛟在得到这一消息的同时,将三江海鲜楼整个二层都包了下来,呼朋引类,大排筵宴,将欢欣鼓舞之情表现得淋漓尽致。
在办理了一些手续之后,雷停换上了印有市看二字的大灰褂子,在五个警察的护送下走进了灰墙高起、电网森严的看守所。
看守所的所长是雷停当年在省厅时的属下,本来安排了一间配有洗手间的独立监室给雷停,却遭到了雷停的反对。
在雷停的坚持下,所长没奈何地将他安排到了十几人一间的大监仓里。
狱警还提前跟监仓的把头大疤打了招呼,想让大疤照应一下。
没想到大疤一听雷停的名字,就垂头谄笑着说不管是在这里还是在外面,就算你不打招呼,就算这里所有人都是雷公抓进来的,那也没人敢动他!何况,何况他现在还背着人命官司,谁他妈的还敢老虎嘴边摸胡子啊?!在临进监仓时,看守所所长问雷停还有什么需要。
雷停懒洋洋地说给我弄点书,不管是什么,只要有字,就多给我弄点进来。
就这样,雷停捧着一大箱杂七杂八的书走进了七号大监仓。
监仓里的犯人主动将宽敞、向阳的铺位让了出来,雷停也不推让,自顾自蜷缩到铺上,蒙头大睡。
一睡就是小半天,一觉醒来,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钟了。
狱警敲打着铁门召唤,有人来看他。
雷停冷笑道:真看出人缘好了,进来第一天就有人探视。
不是想看看我死没死在这里面吧?!大疤在旁陪笑:哪能呢哪能呢!探视室里坐着一脸冷肃的丁国春和依旧嘻皮笑脸的孙超。
没事儿吧,雷公?孙超敛去笑容,低声问。
雷停摇头:我住的仓里有一大半都是我抓进来的,他们都不可能动我。
再说,我现在身上有连环杀人的嫌疑,杀一个是死,杀一百个也是死,他们谁敢拿自已的命来凑数啊?!说着,自已忍不住哈哈大笑。
丁国春看了一眼孙超,关切地看着雷停:你没事儿吧,雷公?没事,还没疯,你们放心好了。
雷停摆摆手,笑说。
孙超手扶桌面,身子前倾,低声说道:李局请假了,景和尚转正了。
雷停点点头:现在事情太多,得有一个抓全面执行工作的。
靠!孙超瞪了雷停一眼:他他妈的把你卖了,你还这么无所谓?!雷停冷冷地说道:没有真凭实据,你不要胡言乱语!孙超耸耸肩膀:算我错,我不说就是了。
对了,颜静刚才到队里跟我打听你的事儿,我让她去你住处收拾一下换洗衣物。
本来我想自已去的,但这些事情还是女人办比较好些。
挤眉弄眼地做着鬼脸。
丁国春在一边胀红了脸,嗫嚅半天,轻声说道:雷队,我,我和那个萧缕羽,那个。
垂着头,连目光都不敢望向雷停。
雷停却笑了,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没关系的,你能够从点滴的细节找出那么有利的证据,我觉得很高兴。
好好干,你以后很有前途。
丁国春的脸更红了。
又和孙超笑闹了几句,探视时间已到,雷停和他们两个摆手挥别,回到监仓。
监仓里有一个矿区转过来的犯人叫做四驴,倔头拗脑,身雄体壮,不认识雷停也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对他在仓里得到的待遇很是不满。
在吃晚饭时,看到雷停手里多出一个窝头时,他再也忍不住了,上前一把将雷停手里的窝头抢了过来,还抬起一脚踢向雷停下颌。
操你姥姥的,都是蹲仓的,你凭什么这么牛逼?!雷停眼也未抬,蓦地一扬手。
四驴就觉得脚下一滑,身子一轻,整个人直翻了出去,象个保龄球一样撞倒了四五个监犯后,咕咚一声,重重撞到墙上,手里的窝头也被他自已捏得粉碎。
为了一口吃的,不要动手动脚的!雷停坐在铺边,淡淡地说道。
大疤在旁边低声骂道:你妈的四驴,雷公在外面是刑警队长,就你这样的驴货,他一只手就能玩死你!操!四驴扔掉手里的碎窝头,大踏步地抢到雷停身前:只要进来都他妈的不是好鸟,我管他是什么鸡巴队长,在外面再风光到这儿也得夹起尾巴!雷停轻轻叹了口气,看了看四周看热闹的监犯,每个人眼里都闪动着不怀好意的光芒。
雷停以手撑膝,缓缓站起身,望着四驴将右手食指屈起伸出:只要你能拉直我的手指,以后我就听你的。
四驴屈起满是横肉的大粗胳膊,双眼放光地说道:君子一言。
雷停懒洋洋地说道:快马一鞭。
将头扭向一边,不耐烦地说道:要动手就快点,我困了,想睡觉。
四驴走上前,右手食指勾住雷停的手指,左手抓住自已右腕,蓦地一声低吼,沉身做势,猛地向后扯去。
雷停不动如山,屈起的手指却象是一截弯起的钢钩,不管四驴双手如何发力,一张黑脸胀得紫红欲滴,仍无法撼动一丝一毫。
啊。
雷停仰天打了个哈欠,用另一只空着的手在嘴上轻拍,斜眼望着四驴说道:你是打算让我困死在这里吗?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四驴颓然放开雷停的手指,坐倒在铺上气喘吁吁地说道:老子认栽了。
雷停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什么认栽不认栽的,都已经沦落到这里了,还他妈的争个什么劲啊?好好替自已想想以后才是正经!!说着,走到自已的铺位上,仰天躺倒,拿一本书合到脸上,没一会就鼾声大震。
四驴和大疤面面相觑,都说不出话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智囊施辣手每个大监仓里的屋角都用铁盒子包着一台彩色电视机,每天八点钟都有一个小时可以观看白江市新闻联播和一些法制教育节目的时间。
当看守狱警打开电视,所有犯人都已整齐地坐在通铺上,仰头观看着电视。
只有雷停仍旧蒙着被子,发出轻微的鼾声。
看守的狱警轻叹了一口气,也没有上前干预。
电视上一段当地民情琐事播出完毕,画面切换到白江市委宾馆的内景,一群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女手举酒杯,谈笑风生。
画外音由一个低沉的男声朗然说道:天路集团投资考察团圆满完成了在我市的考察,并于今日下午15时20分,在市委宾馆签订了总投资额两亿三千万的国有资产改制重组协议。
此次天路集团的注资对激发我市矿藏开发力度和科技化水平起到了不可估计的强大作用,省委秘书长曾路源,市委书记王宗越都对此次签约给予了高度的评价。
所有犯人都仰着头,满面茫然地盯着电视,一副鸭子听雷、懵然不懂的样子。
又播出了几条当地新闻后,时间已到,事先设定了关机时间的电视自动关闭。
站在门口的狱警摆摆手,犯人们纷纷站起身,活动坐得有些发酸的腰腿。
狱警刚要转身退出,忽然看到原本躺在铺角酣睡的雷停不知何时坐起身来,此时正双手抱膝目不稍瞬地看着已经黑屏的电视,昏暗的灯光下一脸的沉凝,深遂的眸子里闪动着棱然的光芒。
雷队,有什么事儿吗?狱警走到地铺边,压低声音问道。
雷停摇了摇头,笑了一下,说道:没什么。
眼光直望狱警:我明天想见孙超,你能不能帮我转告他一声?狱警想也未想地点头:没问题,等会我出去就找他。
谢谢。
雷停道了谢,向狱警点点头,重又翻身躺倒,闭上了眼睛。
此时,白东区临江高层的十五楼,顾海蛟手按墙面,对着一张白江市矿场分布图大大地瞪起双眼,低声骂道:奶奶的,这个他妈的天路集团胃口不小啊!305矿、417矿、863矿全部都拿了下来,除了老子和吴大头的两个矿,整个披霞岭上的矿场都他妈的全让他们拿下了!站在旁边咬着粗雪茄的宋行冷声说道:他们与政府的签约金额就达到两亿三千万,这三处矿场如果要全部运转起来,至少还得投入近一亿五千万的运转资金。
从他们上一季度公布的财务报表上看,至少在相当一段时间之内,天路集团没有那么多余钱兼并更多的企业。
顾海蛟认同地点点头,眯着眼睛盯着图上那几个错落的红点,冷声说道:这三个矿场是整个披霞岭上最好的,而且呈品字形分布,完全把我们和吴大头的矿场围合在里面。
奶奶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宋行吐出一团烟雾,笑说:他们这一次拿不下咱们,这本身就说明,顾总到省里的活动是有着明显效果的,吴大头只是借了咱们的光,如果只有他一家,现在可能早就让天路吞下去了!顾海蛟凝神沉思,得意地笑道:老子在白江毕竟混了这么多年,没有省里的关系,早就让那些死条子把我收拾了!这些年来,每年交到省里关于彻查海蛟实业的审请报告都能用篮子装,但是又怎么样呢?!老子不还是逍遥自在!!宋行看了看地图,低头略作沉吟,忽然阴沉地笑了起来。
顾海蛟奇怪地看着他,笑道:宋先生是不是又想到什么好招儿了?宋行笑容微敛,指着图上的红点,沉声说道:顾总,天路集团成了你和吴大头共同的敌人,你不觉得现在正是吃掉吴大头的最好时机吗?顾海蛟闻言一楞,顺着宋行的手指看去,凝神沉思半晌,忽然也笑了起来,边笑着,边向宋行伸出拇指:宋先生真不愧是辣手智囊,每一个决策都是出乎意料之外却又天衣无缝到了极点!宋行完全收起脸上的笑意,沉静地说道:此时天路集团正式打开了市委市政府改制矿业企业的阀门,而天路集团再厉害也无法将本地矿业企业全部揽入怀中,所以在大方向上,这给我们拿下吴大头提供了绝妙的时机。
而从我们自身出发,在天路集团大势直压的情势下,最佳的自保方案就是扩大自已的影响力,因为只有扩大了自身的实力才会让天路集团投鼠忌器,并能得到市委市政府的保护。
而被天路集团吓破胆的吴大头现在肯定已经是惊弓之鸟,他一定只想着如何自保如何应对天路集团,却绝对不会提防和他站在一条战线上的我们,所以只要我们布置稳妥,凭着顾总在省里和市里经营多年的关系,一定能用最小的代价得到最大的收益,将吴大头彻底吃掉绝对可能!顾海蛟仰天长笑,伸手拍打着宋行的肩膀,朗声笑道:宋先生这一招占尽天时、地利、 人和,如果这还不能成功,那老顾真得回家种白薯了!宋行微笑,象想起什么似地扬眉说道:有内部消息过来,说那个雷停因为涉嫌命案已经被拘押在市局看守所里了,没有了他,吃掉吴大头我们就更能放开手脚了!顾海蛟欣然点头,忽然面色微沉地说道:只要那个狗日的大关刀不出来捣乱!宋行摇头:现在是天路集团与政府刚刚签约的敏感时期,连街上巡逻的都换上了武警,如果你是大关刀,你会在这个时候露头吗?顾海蛟想了想,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点头称是。
第一百二十八章无情的雨,无情的你。
宋行左右看了一下,挥手让站在门口的两个打手离开。
当房门轻轻掩上后,凑近顾海蛟身前,低声说道:顾总,我们手里的那柄杀人刀,您准备怎么处理?顾海蛟抬眼看了他一眼,微笑不语,走到桌边掀起一个装饰精美的雪茄盒,拿出一支铝管装哈瓦那H. Upmann雪茄,扭掉铝管将雪茄咬在嘴里,拿起桌边的一次性气体打火机点燃,深吸一口,将淡蓝色的烟雾远远吐出。
宋行看着顾海蛟嘴上雪茄那参差不齐的火头,微笑说道:顾总,如果没有切开冒顶,雪茄的风味就没法品尝出来。
顾海蛟咬着雪茄摇头笑道:抽烟而已,讲究那么多还有什么趣味?!眼角扫了宋行一眼:杀人刀而已,只要还有人可杀,刀就没有必要急着收起来!道理是一样的嘛!呵呵。
宋行点头,眉头轻蹙问道:那批货怎么处理?顾海蛟的眉头也微皱了起来,看了宋行一眼,缓缓转身望向窗外灯火如流的街景,淡淡地说道:那批货我已经想好了处理的方法,宋先生可以不必忧心了。
宋行目光冷然地看了看顾海蛟的背影,嘴上呵呵干笑了两声,轻缓地吸了一口雪茄,悠然说道:顾总不要误会,我没有越俎代疱的意思,也不是探问隐私。
只是因为现在的时间太过敏感,遍地都是武警,而大关刀又深潜无踪,所以做为导火索的那个东西就一定要万无一失才行。
如果我刚才问话冒味了,还请顾总多多体谅。
宋先生说的是哪里话?!顾海蛟咬着雪茄,打着哈哈转过身来,伸手轻拍宋行肩膀,亲切地说道:宋先生是什么为人,老顾最是心知肚明了,我一向是用人不疑,宋先生可千万不要多想!见顾海蛟言辞间不再提及那件事,宋行也立即改换了话题。
既然这两件事都没什么问题,只要那五位仁兄不出什么乱子,我们就可以高枕无忧地收拾吴大头了。
宋行露出略显阴沉的笑意,望向顾海蛟。
顾海蛟点点头:那就麻烦宋先生帮我筹划一下吃掉吴大头的行动,明天上午我就去省里走一下门路,我们争取在三五日内,彻底结束吴大头的采矿生涯!宋行点头,两人相对大笑。
至于燕顺强、马凯他们,我已经分别安排他们到秘密藏身处去了,并且让他们每天早中晚都要向我报到,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边说着,顾海蛟走到窗前,凭窗远望。
这时,几颗豆大的雨滴斜落而至,在玻璃上划出数条斜道。
眨眼间,瓢泼般的阵雨直泻而下,雨借风势,打在玻璃上发出细碎而密集的轻响。
急雨如帘,倾落如注地从街道两侧的屋檐上流下,在光滑的石板路上迸溅如花。
这里是白中区与白西区交界的一处城中村,狭窄而扭同的巷子细如鸡肠,巷子里两侧都是高低不一的砖楼。
此时,万家灯火,沁冷的风雨里还不时飘散着远处的酒气菜香。
在一条两侧小楼林立的深巷尽头,一座外观极不显眼的小楼门口,面色暗黄、长着一个硕大蒜头鼻的金豹燕顺强正站在雨里,大张着双臂,仰面向天不断张合着嘴巴,吞咽着冰冷的雨水。
他的身侧站着四五个打着黑伞的男子,站在一旁,笑望着他。
妈的,白江的雨水都是甜的!燕顺强大手抹去脸上的雨水,瓮声瓮气地说道:在这个鸟地方喝酒都喝不痛快,我们换个地方喝点好酒吧?!旁边一个男子上前一步,轻声说道:豹哥,顾总交代了,我们至少要在这儿呆上半个月才行,而且还要得到顾总同意我们才能离开。
一听到顾总这两个字,燕顺强立刻象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下来,扫兴地挥挥手,低声说道:算了算了,那就还是回到那个破鸡巴小屋里喝醋一样的酸酒吧!!旁边的男子笑道:您是心理作用,咱们房里的酒比外面的还要好上许多呢!等会您还是给我们讲讲您和顾总当年的拼搏史吧!讲讲您是怎么用一把匕首干掉两杆猎枪的!燕顺强一听也来了精神,摩拳擦掌地笑道:好,等会给你们演示两招!这几天一直猫在这里,老子都有点手生了!从现在开始,你就不用再猫在这里了!一个比秋雨还要森冷的声音忽然在深巷里响起,针尖般尖锐的声音直透过淅沥细碎的雨声,刺激着燕顺强等人的耳膜,让人心烦意乱,很不舒服。
奶奶的,哪儿来的不知死的狗东西!!燕顺强低吼了一声,跨前一步,眯起双眼,透过雨帘向前看去。
从巷侧人家射出的灯光将一个瘦长的身影投在满是雨水的石板路上,脚步错落,那人缓缓向燕顺强这边走来。
借着灯光,燕顺强只能看清来人身材瘦高,穿着一件长大的套头雨衣,整个脸庞都笼在帽遮的阴影里,唯一能看清的,就是那人右手紧握的一根儿臂粗细的短棍。
燕顺强蓦地翻腕侧肘,一柄厚背薄刃的错齿军刺已握在手中,戟指来人低声吼道:再上前一步,老子就废了你!随着他的低吼,身边五个男子都甩手扔掉雨伞,手中寒光闪动,都擎出刀来,盯住来人,俯身蓄势,严阵以待。
走到离燕顺强还有三五步距离的地方,雨衣人蓦地停住脚步,低声笑道:我是来帮你得到解脱的,为什么要用你那修脚都嫌小的破刀吓唬我?!去你妈的!我他妈的现在就给你解脱!燕顺强一挥手,身旁五人一起挺刀冲了上去,五柄长刀挥动时发出的风声在大雨中显得声势慑人、凌厉无伦。
呸。
雨衣人轻蔑地吐了一口痰,脚步蓦地一错,以一种连燕顺强都看不清晰的速度飞快地迎向五人,手中短棍挥起。
燕顺强蓦地瞪大双眼,倒吸了一口凉气,退后一步。
铿、铿、铿。
三声清脆的金铁交击声中,三柄长刀远远地直飞出去,还未等长刀落地,清脆的骨折声紧接着响起,五人中长刀脱手的三人,抱住自已断折的手臂滚倒在地,低声长呻,站不起身来。
其余两人远远仆跌在地,全然不动,竟不知是生是死。
一阵冷风抚过,雨衣人已站到燕顺强面前。
燕顺强猛地打了一个哆嗦,倏地出手,手中刀斜划直上,抹向雨衣人脖颈。
角度刁钻,势挟劲风。
身手不错。
雨衣人冷声赞叹着,身子直挺挺地向后滑开,就象脚下踩着一块滑板一样,在间不容发之际,险险地让过了燕顺强的抹颈一刀。
燕顺强一刀落空,心中惊恐难以言表,只来得及低叫了一声,就见雨衣人蓦地抡起手中的短棍。
好快的出手!这是燕顺强最后一个念头,紧接着头顶剧痛如裂,全身抖乱,如遭雷劈,眼前金花四射,仰天摔倒在地。
多好的雨!看看仰躺不动的燕顺强,雨衣人发出一声低笑,收起短棍,迅疾转身,快步消失在纷落无边的雨中。
第一百二十九章东欧做法和雨夜猎狐秋雨萧瑟人多愁,真是应时的好雨啊!坐在卡萨布兰卡吧台前面的卓森,手执马天尼半满的酒杯,望着窗外的急雨低声慨叹。
酒吧里依旧播放着沙哑、舒缓的爵士乐,因为外面的大雨和跟随卓森而来、门神一样矗立在门口的几个大汉,酒吧里除了罗战和卓森,只有零星的两三人分别坐在灯光照不到的角落里或独酌或俯桌酣睡,连待应生都被罗战打发回去休息了。
你也有愁?罗战一边擦拭着洗过的酒杯,一边斜眼看着他,冷然问道。
卓森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用雪白的真丝衬衣袖口胡乱擦去唇边的酒渍,仰头说道:故地重游,听急雨敲窗,饮一杯残酒,就算无愁也会有一声慨叹的。
何况,人怎么会没有愁呢?!说着,双手按着吧台,身子前俯低声说道:雷停的事你知道吗?罗战将擦得里外一新的杯子放到一旁摊开的新台布上,苦笑道:现在连聋子都知道这个消息了,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你觉得我还不如聋子吗?!唉。
卓森轻叹了一声,身子后靠到椅背上,双手交叉胸前,双眼微眯:雷公绝不会是做这种事的人。
就算他神经崩溃了想杀人,也不会只杀那么几个!如果有人告诉我说,有一个人身携二十公斤的炸药,在干掉了守卫省政府、全副武装的警卫排后与省政府办公楼同归于尽了。
这个,我肯定会相信是雷公干的!他本来就应该是那种要么不干、干就干到绝的人。
罗战微微一笑:现在也还没有定论,所以才把他押在看守所。
卓森咬了咬牙,冷声说道:那个萧缕羽也太过执拗,认准什么事,九头牛都拉不回头!就算她对雷公一直都有成见,但也应该了解他的为人啊!真他妈的想不通!罗战捏着杯子,低声说道:警察是不会考虑人情的,他们只考虑证据!也是因为萧缕羽提交的表面证据确实都指向了雷停,而雷停又拿不出切实的反证,所以雷停才会毫不反驳的束手就擒啊!这些细节你是怎么知道的?卓森好奇地问道。
罗战耸耸肩膀:有些事情自然而然地就知道了,有时候连我自已都搞不明白。
卓森轻笑点头:别说白江这点事,恐怕省城里的事情,你也是一清二楚吧?耶稣?!罗战一楞,随即笑道:横扫东欧的侠盗就是非同小可,三天不到的时间,就把白江的情况都摸熟了吧?!卓森谦然摇头,连说不敢,忽又敛容正色地说道:从明天开始,我准备查访那个雷公涉案的连环凶杀案。
我坚信,雷公一定不会是凶手,我一定要找出证据证明萧缕羽是错的!罗战眉锋微皱:这里可不是东欧,你做事情还是谨慎一点。
而且,你这么做不是间接与萧缕羽为敌吗?你回国最大的原因不就是为了她吗?!卓森沉吟着笑道:萧缕羽是改不了的大小姐脾气,她天生就有一种难以描述的优越感,对所有向她卑躬屈膝、刻意容让的人都不假辞色。
这也是我从无数次挫折中总结出的经验。
手指在吧台上轻敲两下,继续说道:所以要引起她的注意,就要在她引以为傲的强项上击败她,她才会对你另眼相看,否则,不管你再怎么努力都是徒劳!哦。
罗战恍然:原来你不是想要救雷停脱难,只是想借这个机会向萧缕羽展示你的不凡头脑!卓森耸耸肩膀:这是一件一举两得的好事。
首先可以让雷公早脱苦海,其次还可以增进萧缕羽与我之间的友谊,惠而不费,何乐而不为呢?!罗战树起大拇指:你的做法确实很东欧,祝你早日成功,爱情友情双丰收!卓森坐在椅上,以手按胸,低头回礼:谢谢,多谢夸奖。
伸手将空杯向前推出:再给我来一杯。
再给我来一瓶!火狐马凯大力地敲着吧台,近乎咆哮地吼着。
他额上那条暗红色的疤痕在酒精的作用下更显得红若滴血。
吧台内的待应生畏缩地打开一瓶生啤,战战兢兢地推到他的面前。
身后的舞池里激光灯狂闪乱晃,数以百计的青年男女在震耳欲聋的节奏里疯狂地扭动着身体,不时传出声嘶力竭的尖叫和呐喊。
舞池四周的暗影里人影幢幢,许多打扮妖娆、花枝招展的女人与醉眼朦胧的酒客划拳行令、打情骂俏。
这里是一家慢摇吧,在三江海鲜楼背后四条街外,离马凯的秘密藏身处只有半条街。
在藏身处猫了近两天,弄得一向放荡的马凯虚火上升,借着大雨瓢泼的时机,支开一直如影随行的保镖,偷溜到这里大过酒瘾。
一边听着节奏疯狂的劲乐,马凯举起酒瓶,对口狂饮,只吞咽了两三口,一小瓶啤酒又已瓶底朝天。
这位大哥真是海量!能不能请小妹儿喝一瓶,也好让妹妹陪你一起喝。
娇柔、绵软的语声在身侧响起,马凯还未回头就闻到一股沁人肺腑的甜香。
回过头去,一个短发清丽、眉目清秀的女孩正坐在身边的吧椅上,纤然如玉的小手托着下颌,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正望着他。
马凯呵呵一笑,向吧台里的待应生摆摆手:给我来一打,我要和这位小妹妹好好喝一下。
这个小妹妹很有酒量,还不到十五分钟,半打啤酒已全部喝光。
而马凯那边却还剩了两瓶。
女孩凑近马凯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本来已醉眼朦胧的马凯忽然来了精神,拉起格格娇笑的女孩直向后面洗手间走去。
推开挤挤拥拥的人群,从冼手间旁边的侧门穿过就是堆放酒瓶杂物的后巷。
后巷寂静无人,只有淅沥不断的雨声。
再大的雨也浇不熄马凯胸中的欲火,刚刚走到后巷,马凯就迫不及待地一把将女孩摁到了墙角,喷着酒气的嘴巴直贴到女孩雪白的脖颈上,一只手已掀开了女孩的短裙。
女孩吃吃笑着,柔若无骨的身子象蛇一样在他怀里扭动着。
怪不得叫火狐,这股欲火果然很是旺盛啊!就在马凯情难自禁的关口,一声比冷雨还要森然的低语让他全身都为之一僵。
就在马凯闻声微楞的时候,几乎在同一时间,在他怀里的女孩雪白如藕的双臂蓦地扬起,在马凯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之际,缠上了他的脖颈。
咝地一声,一条雨丝般透明、纤细的钢丝猛地绞住了马凯的咽喉。
马凯的脸猛地变得紫涨,百忙中,右手在后腰一摸,一柄尖刀紧握在手,翻腕直向女孩心口刺去。
让欲火烧昏头了,用刀子玩女人吗?!那冰冷的语声再次在马凯身侧响起,呼一股盖过雨声的劲风直扫过来,马凯头顶剧震,脑中嗡地一声,如受电殛,双膝一软,整个人软瘫了下去。
哧钢丝蓦地绞紧。
铛锒马凯手中的尖刀掉落在地。
第一百三十章到处都有无间道十一点三十二分,马凯冰冷的尸体就摆在临江高层十五楼顾海蛟面前的桌上。
顾海蛟坐在桌旁的小凳上,铁青色的脸上神情阴沉地骇人,其余的人都噤若寒蝉,远远地躲得老远。
只有宋行身形笔直地站在顾海蛟身旁。
你们说燕顺强也遭了暗算?良久,顾海蛟咬紧牙关,狠声问道。
身形矮小的土猴朱永奎神情黯然地向前一步,低头闷声说道:燕老大现在在公安医院的重症监护病房,门口和走廊上一共有七八个警察,想走近一点都不可能www奇sjtxt书com网。
燕老大是在藏身处门外的巷子里被人袭击的,身边的五个弟兄三个双臂骨折,两个人事不醒,也已经被警方控制住了。
如果不是跟着马凯的兄弟发现的早,马凯的尸体也得落在警方的手里。
事情发生时是几点钟?顾海蛟揉了揉紧皱成一团的眉头,低声问道。
从侧面了解得知,应该是十点十五左右,也就比马凯早上个十几分钟。
听说燕老大是被人一棍打裂了脑盖骨,现在属于重度昏迷状态,就算能醒过来,后半辈子也只能在轮椅上过了!朱永奎低眉垂眼地说着,语调悲凉,有种兔死狐悲的凄然。
宋行微微俯身,轻声说道:马凯虽然死于钢丝绞喉,但他的后脑上也有一处重度瘀伤,从伤处上看来,也是棍棒击打的伤痕。
那个慢摇吧的吧员说,马凯死前曾和一个女孩喝了好多酒,而且还搂着她一起去的后巷。
那个女孩是个生面孔,之前从来没有在那个吧里出现过。
棍棒?!顾海蛟冷哼了一声,喃喃默念,若有所思。
一旁的朱永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大声说道:那个什么耶稣不就喜欢用一根短杆棒球棍吗?!除了他,我还真想不出白江有谁能用棍子摆平燕老大!耶稣!顾海蛟微惊,侧头看向宋行。
宋行摇头说道:我已经派人去查了,今天晚上,罗战一直呆在酒吧里,根本没有出去过。
顾海蛟点点头,冷冷地说道:罗战如果想动我也不会使用这种手段!他只会象当年收拾‘一言堂’的冷彪一样直接杀进来,以他的性格,做不出这种下三滥的事情。
如果不是罗战,那就是有人想要挑起我们和罗战之间的冲突,让我们两败俱伤!在现在的局势里,能从这种冲突里得到好处的就只有大关刀了!宋行点头,面带忧色地说道:应该就是大关刀暗中所为,但现在最麻烦的还不是这个。
顾海蛟略一寻思,沉声说道:警方。
宋行点头:老燕现在落在警方手里,他们肯定要借题发挥。
不出意外的话,过不了十二点,警方的车就会停到楼下。
现在我们需要做的是赶快定了下一步的对策,不然,这一次就真的危险了!哼。
顾海蛟握紧了拳头,冷声说道:我倒觉得最大的威胁既不是大关刀,也不是警方!宋行望向顾海蛟的目光中明显地露出一丝由衷的赞赏:顾总临危不乱、镇定从容,确实有大将之风!难得的是能够在纷繁的细节中找到最重要的关键。
顾海蛟侧头看着他,嘴角露出一丝冷然的笑意:那你说说我们现在最大的威胁是什么?内鬼!宋行沉吟片刻,语声低沉却斩钉截铁地说道。
顾海蛟嘿嘿一笑,从桌边站起,走到窗边转回头望着宋行和房中所有人,目光冷厉逼人:老燕和马凯的藏身处都十分隐秘,之前我在这两个地方都躲过好多次,从来没有出过意外。
为什么凶手能够那么了解他们两个藏身的地方以及行踪动态?除了有内鬼,还能有第二种解释吗?头发染成抢眼的金色、瘦得象一架骷髅的木豺冯志向前两步,还未说话,两个眼珠子就骨碌碌乱转,略带结巴地说道:老大,那您说咱们该怎么找,出这个内鬼呢?!顾海蛟目光望向宋行:宋先生有什么高见?宋行一笑:只要做简单的排查就行了!咱们这里知道老燕和马凯藏身地的也就只有不到十人,逐一排查这十人在两日内的行踪、手机通话纪录以及过往经历就行了。
顾海蛟点头,还未等说话,尖锐的警笛声忽然从楼下传来。
宋行面色微变:没想到警察来得这么快!顾海蛟摆摆手,立刻有数人上前将马凯的尸体抬了出去,并将桌面打扫干净。
顾海蛟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看来我今晚又得在市局里过了!我走之后,立刻打电话叫周律师到市局。
公司这边,由宋先生和土猴、冯志、谢福宽带头排查相关人,一定要在明天中午前找出这个内鬼!如果明天我能从市局出来,我就直接去省城。
其他还有什么事,到时候电话联络吧!说完,挥了挥手,宋行和土猴等人迅速从旁门离开,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顾海蛟一人。
顾海蛟揉乱了头发,踢掉鞋子,走到办公桌边打开电脑,点燃一支香烟叼在嘴上。
香烟刚抽了两口,笃笃笃门口传来轻脆的敲门声,外面女秘书清脆的声音说道:顾总,市局的景队长有事情找你。
顾海蛟将还有大半支的香烟摁熄在烟缸里,站起身来,拂去衣服上的烟灰,朗声说道:请进。
第一百三十一章谁是内鬼?景东仁带领两位警员走进顾海蛟办公室的时候,在十四层一个隐蔽的房间里,宋行对着土猴朱永奎、木豺冯志和水蛇谢福宽说道:从现在起,我们四个人就要形影不离地守在一起,任何人都不准擅自离开视野之外!等到天亮,就着手开始对其他人的排查,一定要尽快找出那个他妈的内鬼!土猴吡牙一笑:那上厕所怎么办?也要四个人一起去?!宋行冷冷地瞪了他一眼:火狐尸骨未寒,老燕生死不知,他们都是你过命的好兄弟!你就算开心也不用表现得这么明显吧?!土猴脸上的笑容全部变成了尴尬,张口结舌地说道:我没有开心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什么都要四个人守在一起有点滑,滑稽而已。
老燕和马凯都是我的好兄弟,再不济我土猴也跟着他们混了这么多年,怎么会笑他们死呢?!滑稽?!宋行冷哼一声:有个面目不清、混迹在我们身边随时会捅你一刀的卧底会不会更滑稽一点?!现在,把身上的手机都拿出来。
说着,率先将自已的手机扔到面前的桌上。
木豺和黑脸、细眼的水蛇都默不作声地取出手机放在了桌上。
土猴也从怀里掏出手机摆到桌上。
水蛇看了土猴一眼,操着粗嗄的嗓音低声说道:土猴儿,你不是还有一部小灵通吗?!土猴挠挠头:哦,好长时间没用,我差点忘了。
从后腰上取出一个小灵通,连着皮套放到桌上。
宋行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找出一个旧塑料袋,将桌上的手机一古脑地扔到里面,系死袋口放到角落里,转身对土猴等人说道:从现在开始,我们采取人盯人的方法,厕所门一直打开,都是男人,拉屎撒尿也不用遮遮掩掩。
就这样呆着,直到天亮。
说完,也不看三人的反应,径自坐到一张椅子上,头仰靠着椅背,开始闭目养神。
木豺抬手看了看表,刚刚十一点五十,轻叹了一口气:还有六七个钟头,慢慢熬吧。
土猴皱起眉头,望着宋行说道:我们为什么不能现在就去找那些人进行排查呢?宋行依旧闭着双眼,只冷冷地反问:火狐和老燕的事情就在眼前,如果你想连夜去找那些派到外面的弟兄,那我现在就派人跟着你去!土猴想了想,整个人堆缩到椅子上,低声嘟哝:让我去?老子也还没活够呢!水蛇满脸木然地取出一盒烟,分别扔给土猴和木豺,三人取火点上,没多一会儿,整个房间里就满是呛人的烟雾。
没有人再说话,时间就在这死一样的沉寂中点滴逝去。
一夜无事,转眼天光放亮。
土猴揉着充满血丝的双眼,皱眉问道:现在我们怎么开始?仰靠在椅上的宋行缓缓睁开双眼,搓了搓有些发紧的脸,看着外面淡蓝的天色,低声说道:除了咱们四人,知道火狐和老燕行踪和藏身地点的还有五个人,两个在外面潜伏,三个在公司,我们要把他们叫到这里来,逐一进行封闭排查。
现在分派一下任务,我和木豺去外面找潜伏的兄弟,他们那里没有任何联络工具,只能亲自过去找。
土猴和水蛇留在公司,负责把那三个一起叫到这里,控制住他们的行踪。
土猴眉头一抖,斜眼望向宋行:做为这次行动的负责人,宋先生在分派任务时先把自已派出去,恐怕。
宋行冷眼望向他,淡然一笑:你怀疑我是内鬼?土猴摇头:在没有找到内鬼之前,我们所有人都有嫌疑!我的意思是,宋先生本来就是顾总从外面请来的,现在又自已安排自已到外面,就算宋先生心中无鬼,但这个嫌疑总是有些!宋行摊开双手:那依你的意思呢?土猴说道:我和老豺去找外面的兄弟,你和水蛇留守。
宋行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就按你说的办好了!好!土猴蓦地站起,搓搓手掌,对着木豺笑道:咱们快马加鞭,希望能在尽量短的时间带回那两个小子!木豺沉着一张脸,沉吟说道:他们藏身处是在披霞岭上,再快也要两三个小时。
土猴吡牙一笑:让你见识一下我的极速飞车。
宋行提醒道:现在是非常时期,行事最好低调些!知道了知道了。
土猴迭声应着,拉着木豺推门出去了。
土猴和木豺又叫了两个人,开着一辆轿货车,在清晨沁凉的秋风里直向披霞岭方向驶去。
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木豺看着土猴,低声说道:在公司你为什么跟老宋说那些呢?难道你真的怀疑他?单手抓着方向盘的土猴讳莫如深地一笑,没有作答。
过了一会才淡淡地说道:咱们三个里只有水蛇能够看得住他,你和我都不是他的对手。
木豺皱起眉头,目光望向车窗外:我是搞不懂这些事情的,只盼着能够尽快找出内鬼,替老大收拾掉大关刀,也好过两天安静的适心日子。
土猴嘿嘿一笑,脚下轻踩油门,略显破旧的轿货车从车辆稀少的大路上迅疾地拐上小路,七拐八拐后,抄近路只用了二十分钟就驶上了通向披霞岭的沙土路。
前方不远就是孟平路口,过了孟平路口的树林,就正式进入披霞岭。
因为此时正是清晨,那些运煤的货车都没有上路,连每天往返频繁的公共汽车也还没有上班,这条通向披霞岭的唯一公路上几乎没有其他车辆。
土猴索性放开油门,以140迈的速度狂飙起来,车体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发出不规律的抖震,凛冽的冷风从敞开的窗口直灌进车里。
五猴儿,慢点!被风吹得脸青发乱的木豺大声喊着,扬手在土猴后脑上打了一记。
土猴嘻嘻一笑,松下油门,车速蓦地放缓下来。
就在这时,木豺忽然低声叫道:小心。
在同一时间,土猴也看到,在前方百米外的路面上横七竖八地摆着三五根合抱粗细的圆木。
妈的。
土猴骂了一声,一脚踩住刹车。
轿货车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滑出两米左右,猛地停住。
土猴懊恼地拍着方向盘:不知又是哪个没脑袋的运输司机没关好后厢。
木豺打开车门,抬腿下车:前面就是一个急弯,这里经常有卡车往下掉东西!摆手招呼后座上的两人:一起下来把木头挪开。
妈的。
土猴骂着,打开车门抬腿下车,站在车旁向四周看了看。
四野寂寂,连个人影都不见。
木豺已经走到圆木前面,转头向土猴喊道:还不快过来帮忙!忙字刚一出口,只听嗖的一声轻响,噗木豺身子猛地一抖,直挺挺地仆倒在地。
他的背心上深插着一支深黑色的长箭。
第一百三十二章露底的卧底燕顺强回到白江你不知道吗?!白江市公安局的讯问室里,景东仁双眼逼视着一脸淡然的顾海蛟冷声说道:你骗谁呢?!和燕顺强一起被人打成重伤的五人里,有三个是你们公司的,这一点你怎么说?顾海蛟耸耸肩膀,苦起一张脸说道:我又不是燕顺强他爹,他回到白江也不会先上我这里来报到。
多少年前他就和我没什么关系了,这事是尽人皆知的。
他虽然离开了我们公司,和我是没什么联系了,但他和公司其他人有联系却是有可能的,毕竟是同事一场嘛,对吧景队。
至于他们为什么会在一起,或是在一起都干些什么,这我就不可能清楚了!景东仁冷冷地看看他,又看看他旁边正襟危坐的律师,哼声说道:你现在跟警方合作还来得及!燕顺强被收拾得生死两难,这本身就说明那个和你对立的外来势力已经把收拾你列入了正式议程之中。
配合我们解决了他们也是替你排忧解难,难道你真以为凭你自已的力量,能够在来无影、去无踪的大关刀面前全身而退吗?!顾海蛟对景东仁的话毫无反应,仍是满脸无奈地说道:景队,我只是一个本份的生意人,老老实实做事,踏踏实实做人,谁会无缘无故地就要收拾我啊?!您说的什么大关刀我根本听都没听说过,你让我跟你们合作什么啊?!好!好!景东仁指点着顾海蛟,缓步走回到桌后坐下: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有恃无恐。
但我多余地提醒你一句,在这个国家里,任何与政府、社会为敌的势力最终都会自食苦果!你这样一味的冥顽不灵,对我而言,我倒是希望你这样。
望着顾海蛟压低声音,冷笑着说道:我并不愿意看到你和我们合作,那样你只不过蹲上几年牢就又出来了,那样就太便宜你了!象你这样的人渣,就应该让大关刀那些杂碎好好收拾一下,那样也算是为民除害!我也乐得坐看狗咬狗!也不等顾海蛟身边的律师提出抗议,景东仁低笑着起身走到门边,一把拉开房门,回头对顾海蛟说道:我们还有权利让你在这儿多呆一会儿,你就等到时间到了再走吧!说完,扬长而去,房门在他身后砰然关严。
顾海蛟咬咬牙,凑近律师耳边,用极轻的声音说道:你等会出去给宋行打个电话,问问他那边的情况。
看来,我们得在这儿呆到中午。
律师点头答应着。
临江高层十四楼的那一间屋子里,宋行和水蛇谢福宽已经把那三个顾海蛟手下的中层头目叫到了房间里,只等土猴他们回来就可以正式进行讯问。
可回来的却是二具尸体、重伤的土猴和身受轻伤的随行弟兄。
宋行死盯着摆放在地上,身体已经僵直发硬的木豺尸体,冷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土猴身上中了两箭,一箭刺穿大腿,一箭射中背部重创了肺部,此时虽然止了血,却只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双手无力地比划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那受轻伤的弟兄结结巴巴地说道:还没,没进山,在孟平路口树林前,许多圆木挡住了路,我和小孙、冯哥下车去挪木头,朱哥刚下车,一支箭飞来当场就把冯哥射死了!朱哥抢过来救冯哥,结果被一箭射中大腿。
我和小孙还没缓过神来,又是两箭射来,一箭射中我的肩膀,我就滚到圆木后面。
小孙没躲过去,也被当场射死。
宋行皱起眉头:说关键的,敌人的箭这么急,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朱哥滚动圆木做掩护,叫我扯着小孙的尸体,他自已拉住冯哥的尸体,一路爬到车子边上。
我们都上了车,可他在往驾驶位跑的时候又被一箭射中背部,还伤了肺。
是朱哥一路咳着血把车子开回来的。
宋行扫了土猴一眼,摆手说道:现在赶快把土猴送到十三楼医务中心去,先把伤口处理一下,把箭拔下来。
身边几个人答应着,架着两人走了出去。
就在这时,顾海蛟的律师打来电话。
事情基本已经清楚,你让顾总尽快打电话过来,我要向他汇报整体情况。
宋行拿着电话冷然说道。
十几分钟后,躲在市局厕所里的顾海蛟打来了电话。
你已经弄清楚了?到底是哪个王八蛋?!顾海蛟在那边压低声音骂道。
宋行挥退了身边所有人,当房间里空无一人后,他走到窗边低声说道:是顾总很亲密的兄弟!我在昨天之前就清查了公司大部分人的财务情况,只有这个人拥有一明一暗两个银行户头,而暗的那个户头里在上个星期有一笔二十万的入帐。
接着,宋行又将木豺和土猴的遭遇和那个受伤兄弟的话语复述了一遍。
顾海蛟咬牙切齿地说道:操他奶奶的,木豺也死了?!宋行点头称是:从那个受伤兄弟的话语里顾总听出一些别的东西没有?顾海蛟冷哼道:土猴有问题!宋行冷笑:那个有秘密帐户的就是他。
根据那个受伤兄弟的说法,木豺和另一个兄弟都是被敌人一箭射杀,而土猴连中两箭却仍能活命,这能说明什么呢?木豺和那个兄弟身上的箭都是由背到胸、通贯而出,这样的劲力到了土猴身上却只是刺破他的肺,要不了他的命。
一个训练有素的杀手手上的劲力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差异呢?!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杀手故意放土猴一条生路的,只是为了保护他而不得不给他留下一点伤。
顾海蛟那边沉默了下来,显然在思考。
宋行继续说道:前些天我们主动寻找大关刀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收获,唯独土猴那一组碰到了大关刀的人,但却无功而返,而且连最容易成功的衔尾追击都无法做到,这一点我始终都想不通。
另外,大关刀的人冲击我方产业的那一次,在警察收网之前土猴就冲了进去,却能够在警察的包围圈里全身而退,而当时和他一起冲杀的弟兄却全军尽覆。
这两次都太过于戏剧化、太过于巧合了吧?!这种种疑点,似乎也只有现在才能够解释。
不要说了!电话那边传来顾海蛟极力压抑的咆哮,从那残狠的语气中仿佛看到了顾海蛟扭曲而狰狞的面孔:把他弄到地下室,叫所有中层都在旁边看着,你给我亲手弄死他!弄死他!!我知道了。
宋行答应着挂断电话,望着外面云行如水的碧空,棺材板一样冷酷的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却蓦地握紧了自已青筋凸露的手掌。
第一百三十三章牢中论断10月28日的上午八点多钟,也就是景东仁讯问顾海蛟的同时,市局看守所的警员刚刚上班,满头是汗的孙超气喘吁吁地跑到看守所的铁门前,大力地拍打着紧闭的铁门。
十几分钟后,一脸冷肃的雷停缓步走进铁窗紧闭的探视室,一进门就望着孙超头上的汗珠笑道:顾海蛟出什么事了?孙超一楞,略显吃惊地瞪着雷停:这你也能猜的出来?!雷停一笑:从你来的这么早,就可以推知你昨晚没有回家,一直在局里守夜。
现在B君王铮的相片已张贴了出去,C君的下落又如石牛入海一样不知所踪,我这个‘A君’又已经被关到了这里,手里的案子基本都差不多了。
唯一一件能让你们彻夜不眠的除了顾海蛟和大关刀还会有什么呢?!我只是不太明白,以大关刀的低调,为什么会在这么敏感的时间里放手对付顾海蛟呢?!略一思索,敛起笑容低声说道:可能是因为这个时间里是顾海蛟警惕性最低的时候。
就因为顾海蛟认为大关刀绝不敢在这个时候动他,所以才会放松警惕的吧!孙超吐了一口长气,略显沉重地点头:你说的全对。
燕顺强昨天晚上在背巷里被人暗算,头部受到剧烈的打击,到现在还在重症监护病房里,能够醒过来的机率微乎其微。
雷停眼角一搐,坐在椅上手扶桌面问道:其他那几个兽的情况呢?孙超摇头:本来五兽隐匿不出已经有几天了,这几天我们也一直在找他们,但始终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直到燕顺强被收拾,我们还是因为附近居民的及时报案,才能够抢在顾海蛟他们到达之前,找到燕顺强。
雷停叹息着,身子靠在椅背上:以大关刀这种暗堂口的作风,他们绝不会打无把握之战,一出手就绝对不会给任何人还手的机会,估计其他四兽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顾海蛟被景和尚请到局里去了?孙超点头,忽而惊讶地望着雷停:这你也能猜到?雷停苦笑:这不是景和尚一直的做事风格吗?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从来不去想事件背后的东西。
现在燕顺强被废,紧接下来,大关刀就会全面与顾海蛟决一雌雄了。
大关刀真不是浪得虚名,现在的时机不说千载难逢也他妈的差不了多少!孙超皱起眉头:现在满街都是武警,你却说大关刀现在动手时机最好?应该是送命的时候最好吧?!雷停摇头:第一,刚才已经说过,这时候是顾海蛟警惕性最低的时候。
第二,现在天路集团考察团刚刚与政府签下协议,还没有离开本市,而现在所有的安全保卫工作的重点都放到了保持社会稳定和天路集团身上。
大关刀当然不会傻到明刀明枪地站出来和顾海蛟硬撼,他们一向只在暗地里下手。
对付暗地里活动的大关刀,那些街上的武警有什么用处?既便有什么动静出来,政府因为顾忌影响,也不会全力收拾他们,只能等到送走天路集团才会集中人手回头对付他们,可那个时候,大关刀早已做完该做的事,隐身暗处了!你想一下,在这样的时间里,对于行走在黑暗里的大关刀,收拾顾海蛟是不是最好的时机!孙超脸上微微变色:那,就是说,大关刀和顾海蛟和火拼已迫在眉睫?!雷停咬了咬牙,面容凝重:可以这么说。
现在你们应该做的,是集中能够集中的所有人手,全天候、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监控顾海蛟的动向。
只有这样,才能在两伙人开战之际,掌握战机,在适当的时间将这场争斗消解驱散。
如果顾海蛟被大关刀出其不意地彻底扫除,我们就再也没机会找到躲在暗处的大关刀了!没有香饵钓不到金鳌啊!一旦到了那时候,我们就彻底变成了瞎子,再也奈何不了大关刀了。
孙超虎地站起:我现在就回去跟景和尚说,让他立刻布置人手。
雷停扬手止住他,低声说道:我找你来是有另一件事要你帮忙。
孙超看到雷停脸上的表情,立即走到他身边,俯下身子。
雷停在他耳边轻声说着,孙超的脸上表情颇为古怪,但仍不时点头:行,雷公你放心,这点事情我一定给你办到。
几分钟后,在门外警员低声提醒探视时间已到的语声里,雷停起身拍拍孙超的肩膀:希望你能够说服景和尚,如果不行,就到老杜那儿试试看吧。
说完,雷停拿起孙超带来的一些换洗衣物,跟着警员离去。
不出雷停所料,孙超没能说服景东仁。
听过孙超的分析后,景东仁不以为然地笑道:雷公太危言耸听了,你也不用自已的脑袋想一想,我们现在哪有那么多的人手进行全面监控?现在大部分的人手都投到天路集团考察团的安全保卫工作上去了,剩下的还要应付一些小案子。
再说,我也不相信那个大关刀敢在这个时候露头,现在光是在白江街头巡逻的武装特警就有几百人,别说是大关刀,就是激光刀也得让他锋折刃断!退一万步讲,就算警方介入,也绝不会是去化解他们双方的争斗的!我只会在顾海蛟被打剩下一口气的时候现身收拾残局。
象顾海蛟这种一直撑着保护伞逍遥法外的渣滓,就得要大关刀这样的亡命徒收拾他!冷笑着拍拍孙超肩膀:放心吧孙大肚子,只要大关刀露头,我就绝不会让他逃掉!孙超冷冷地说道:你不监控顾海蛟,怎么可能知道大关刀什么时候出现?!景东仁一笑:我已经把大体情况通告给武警方面,只要顾海蛟受到攻击,遍布大街小巷的武警就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孙超沮丧地摇了摇头:我真服了你了!你就确定大关刀一定会在市区里动手?在这样敏感的时期?!景东仁冷笑:我通知各个出城口限制顾海蛟离城,这样不就解决了吗?!但愿吧。
孙超点点头,径自走了出去。
半个小时之后,孙超再度回到了看守所,将景东仁的话语转述给了雷停。
雷停摇摇头,没有说话。
孙超小心地将一个小纸包塞到雷停手里,还把他那裹在鹿皮里、光可鉴人的弯式长嘴石楠根烟斗和一盒铁盒装的SPRINGWATER德国烟丝交到他手里。
我跟老周说了,你在监仓里想抽烟的时候就让警员带你到外面抽。
雷停点点头,悠然一笑:谢了。
打开手里的小纸包,里面正是那枚萧缕羽用来指证他、从五棵松生还受害人胃里得到的缺角硬币。
这是孙超冒险偷进市局证物室偷出来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大关刀的决战书雷停将那枚缺角硬币夹在手心里带回监仓的时候,在临江高层地下二层的一间潮湿、阴冷的斗室里,一脸阴抑的宋行正缓缓地用一块厚实的毛巾擦拭着双手上沾染的血迹。
湿霉气息很重的空气里夹杂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腥气。
在他身后,昏暗、摇曳的灯光下,紧贴墙边站着一排有十几个面无人色、双眼发直的男人。
他们都是顾海蛟组织里的中层头目。
他们呆滞的目光都毫无焦点地看着灯下摆着的一张残破却异常结实的木椅。
木椅上到处都是血迹,椅中放堆着数块血肉模糊的碎肉,还有许多散落在椅边的地上。
这堆现在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在十几分钟前叫做土猴。
宋行燃起一支烟,长长地吸了一口,冷眼扫视着呆若木鸡的一群人,冷笑道:现在的日子太舒服了,把黑社会都惯得不象个样子!就这么点小动作就把你们吓成这样?!哼,这样也好,传顾总的话给你们听,如果心存叛意,现在这个他妈的土猴就是以后的你们!说到最后,每个字都是从牙底迸出来,有一种斩尽杀决的狠辣和宁杀错、无放过的冷血。
在宋行的语声里,那群头目都忙不迭地点头不止。
宋行只用了十几分钟就把活生生的土猴切割得连他妈也不认得,每一刀下去,都叫土猴痛到极点却不会陷入昏迷,直到无肉可割的时候才下手取了他的性命。
尽管他们都是些刀头上舔血的亡命之徒,但这份惊世骇俗的狠劲和手段却几乎让他们肝胆俱裂,此时能够强撑着站在原地而没有呕吐出口就已经是非常人可比的了!宋行又冷笑了一声,扔下手中的毛巾,忽听得身后脚步轻响。
怎么了,水蛇?也不回身,宋行冷冷地问道。
来人转到宋行身前,果然是一身黑衣的水蛇谢福宽。
宋先生,你看。
水蛇目光让开沾满血迹的木椅,伸手将一个皱巴巴的信封递给宋行。
宋行看了看水蛇冷肃得有些木然的面孔,接过信封,撕开封口,从里面取出一张同样皱巴巴的信纸。
侧身对着灯光看去,只见雪白的纸上以异常狂放的笔迹写着几个墨色浓重的大字:10月30,披霞岭3矿决一生死!!信纸下方落款处画着一柄滴着鲜血的关刀。
那刀画得笔简墨干,却异常神似,虽然只有寥寥几笔,却有一股说不出的凶戾之气充溢纸上,仿佛那刀随时会迎面刺来一般。
宋行鼻中轻蔑地哼了一声,问道:在哪里找到的?马凯的身上,塞在贴肉的衣里。
水蛇声音暗哑地答道。
宋行露出凝神思索的神情,点头说道:大关刀要和我们决一死战,这对我们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水蛇一脸的不解:好事?!现在和大关刀全面火拼,就算我们把他一举歼灭,也无法应付闻风而来的大批公安和边防武警啊!宋行摇头,仰头看着兀自不停摇摆的灯光,忽然有些走神的样子。
过了良久,才猛地扬声开口说道:我要上去给顾总打个电话,你领着这批没被吓傻的家伙立刻召集所有兄弟,不要乱走乱动,全部原地待命;再叫几个精明机灵、腿快眼明的兄弟到市局和武警指挥部,嗯,还有各个出城公路检查站探探动静,不管有没有动静,必须做到每十分钟回报一次!目光若无其事地看了一眼那椅上的血肉,淡淡地说道:叫几个口严的把这些东西扔到大厦的排污井里。
水蛇点头答应着,召唤着呆若木鸡的那群中层头目,率先推门走了出去。
那群头目如蒙大赦地急先恐后地追着水蛇的脚步推门出去,走到宋行身前时,都忙不迭地鞠躬道别,样子异常恭敬。
什么,决战?!我没听错吧?!上到十四楼的宋行拔通的顾海蛟的电话,顾海蛟在电话那边低声惊呼。
宋行又低头看了一眼一直捏在手里的信纸:没错,是决战。
‘10月30,披霞岭3矿决一生死!’信上就是这样写的。
顾海蛟皱起眉头:大关刀傻了吗?!以已之短攻我之长,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呢!宋行点头:现在所有情势都对他们有利,他们完全可以以现在对付燕老大和马凯他们的方式,慢慢地一个一个地摧毁我们的主力,逐步瓦解我们的斗志,等到我们顾此失彼或军心大乱的时候,一举击溃。
完全没有必要象这样从黑暗里走出来,而且在我们的地盘上和我们硬拼!这完全是对大关刀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下策啊!!顾海蛟沉吟:而且他们为什么要把决战地点定在披霞3矿呢?!那里是一个废弃多年的旧矿坑,方圆数里都没有人烟,难道大关刀还想玩一回围城打援吗?!引我们的主力过去,自已却绕到市区来摧毁我的根基?这也不可能啊,市面上到处都是武警,大关刀还远没牛逼到这份上!宋行语气冷然地说道:在这样有利的情况下,大关刀却提出要速战速决,如果换位思考的话,迫使他们这么做的原因,只能是,,,他们的时间不多了!顾海蛟眉头一震,快声说道。
随即又皱起眉头:做为一个暗堂口,只要他不现身,没人知道他的行踪,他怎么会没有时间和我们耗下去呢?!如果真的是大关刀因时间紧迫而不得不主动速战,那是不是我们就该象司马懿拖死诸葛亮那样闭门拒战呢?!宋行沉思着缓缓摇头,字斟句酌地谨慎说道:我感觉这更象是一个圈套。
顾海蛟握着电话的手不由自主地一紧:圈套?!从与大关刀交手的这几个回合里,顾总不觉得大关刀是一个极其善于制造假象、步步设伏请君入瓮的对手吗?!顾海蛟眉头深锁:我现在已经有点糊涂了!宋行语气果断地说道:对手让我们看到的,绝对不会是他最弱的那一面!大关刀制造的每一步都是有用意的,他们正一步步地将我们引向圈套的核心!第一百三十五章真实意图电话那端忽然静了下来,顾海蛟眉头紧皱、双眼微眯,沉思起来。
宋行也放缓语声,低声说道:在本来不可能的时机里,大关刀动手暗算老燕和马凯这些我方的骨干,他们是为了削弱我们的力量还是想激怒我们?!少几个人好象不管是对我方还是他们的影响都不是很大吧?!从时间上看,他们在马凯身上放上决战书的时候,还不知道土猴会被我们发现。
他们提出决战,是不是也有着想要隐藏土猴的意图呢?!因为我们一旦决定和大关刀对决,就绝对没有时间和精力顾及内部的问题!顾海蛟点头:你的意思是说,大关刀想让我们认为他们已经没有时间了,诱使我们仓促上阵与他们对决,而他们则利用土猴之类的内线察知我们的动向,用机动的计划把我们引到包围圈里一举歼灭?!宋行冷哼一声:负负得正,从所有现象上看来,只能得到这样的结论。
因为大关刀过往的战绩告诉我们,大关刀从来也没有做出过这样愚蠢的决策!否则,他早已呜呼哀哉了!顾海蛟沉吟了一会儿,冷声说道:从现在的情况看来,这种可能性是最大的。
涩声干笑了两声,续道:那我们就将计就计,在决战的那天彻底解决了他们!宋行淡淡地问道:嗯,怎么解决?顾海蛟一时语塞,略显尴尬地说道:宋先生应该已经想好了全盘的计划,现在不妨说出来听听吧?!宋行微笑轻咳:不敢说全盘的计划,只能说对于这一次和大关刀的决战,在弄明白他们的真实意图后,有了一些想法而已。
将手机换了一只手握着,望着窗外的天空轻声说道:大关刀的种种所为只想让我们原地固守,不去赴这场决战。
可以确定这一点,就出现了一个问题——大关刀为什么不想和我们在那里决战?!披霞3矿接近披霞岭迎日峰峰顶,从那个地方划出两条直线,顺着树林边缘向下,,,说到这里,声音略顿。
电话另一端的顾海蛟却是闻言一惊:从披霞3矿分两路直下,过去两个林子不就是咱们的矿场吗?!宋行嘿声阴笑:就是这样。
想到这里,想必顾总已经完全明了大关刀留下这封决战书的意图了吧!他们这样费尽周折、煞费苦心地表演做戏,其真正的目的却是一以贯之地明确!就是冲着我们的矿场去的!!顾海蛟点头:我现在确实有点佩服大关刀的用心,为了这个目的,他们竟然能够想出这么曲折离奇的点子!嘿嘿一笑,话锋一转说道:但大关刀再精妙的点子在宋先生面前也已是原形毕露、错漏百出!这一次要不是宋先生,我肯定会率领大批兄弟直接杀奔3矿,一头钻到大关刀的圈套里,而一旁伺机以待的大关刀隐藏的杀手必定分兵平掉我的两处矿场,然后在原地布伏,等我分兵回救的时候,致我于死地!宋先生,我说的对吗?!宋行点头:大关刀的如意算盘确实可能是这样的。
只有这种四两拔千斤、以逸待劳以求完胜的诡计才是真正大关刀的行事风格。
顾海蛟眯眼冷笑:现在我们既然识破了他们的诡计,只要我们分派精干人手设伏在那两处矿场,然后再领一路人马佯装冲击3矿,就可以让大关刀认定我们已中计,只要他们按着原计划行动,我们就可以三点齐出,把这帮狗日的当做饺子馅包在里面,剁成烂泥!!宋行冷然说道:这个计划没问题,但有一点却是个大问题!顾海蛟忙问:大问题?!是什么?宋行略显迟疑地说道:土猴。
顾海蛟恍然说道:大关刀行事谨慎,在行动之前一定会听取象土猴这样的内线的具体情报。
如果那个时候土猴没有消息,他们就会有所醒觉。
奶奶的,这确实是个问题!宋行沉思片刻,半晌后开口说道:虽然土猴的死算是一个破绽,但我觉得大关刀应该不会试图与土猴联系的。
因为土猴中的两箭不正是大关刀的人为了掩护他而故意射的吗!既然大关刀已经知道土猴身受重伤,必定会猜到土猴身旁会有许多咱们的兄弟照顾,并且无法自行走动,所以在这种敏感的时间里,开战之前,大关刀应该不会冒着被我方识破的危险贸然联系土猴。
顾海蛟眉头微舒:先生这一番话,好象在我心里开了一扇窗,令我茅塞顿开啊!宋行脸上还是看不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一张略显苍老的脸上泛着棺材板一样的暗青色:没有了土猴的顾虑,那我们就只剩下一个问题。
那就是,怎样在警方严密的监控下去到披霞岭。
燕顺强的事情肯定让警方提高了警觉,不要说公司的其他人,就是您,恐怕也会受到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严密监视!顾海蛟得意地轻笑一声:这一点宋先生不用担心,等一会就会有一辆省政府的车辆到市局来接我,我会坐这辆车到省城具体联系兼并吴大头矿场的事情。
等到了省城,白江的警察就再也不可能找到我了!我会和你保持联系,你从现在开始分派人手,把所有精干、善战的兄弟分编成两组,让他们化整为零,先去到咱们的那两处矿场设伏。
在29日晚上我会从山路绕道返回白江,到30日我们领一批人混在物流公司的矿场车里,潜往3矿赴大关刀的生死约,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宋行点头:顾总早有谋划,看来这一仗之后,大关刀就要在白江真正消失了!呵呵。
顾海蛟发出一阵得意的轻笑,挂断了电话。
第一百三十六章追求爱情不是罪顾海蛟被一辆省城牌照的红旗轿车接走的时候,景东仁默默站在二楼办公室的阳台上,注视着那辆车驶出市局大院,迅速没入到川流不息的车流中。
站在他身边的孙超低声问道:用不用叫几个警员开辆车跟过去?景东仁摇头:从车牌上看,那是一辆省委办公厅的车。
顾海蛟应该是去省城了!就算叫人跟上去,在省城的那个环境也是跟不住,还不如留点人手做天路集团的安保呢!杜局到省里参加连环凶案的听证会,白江绝对不能再出什么事了。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问道:雷公现在怎么样?现在省里的处理意见还没有正式下发,跟老周打个招呼,不要让雷公在里面受了委屈。
孙超吡牙一笑: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管到什么地方,雷公都会照顾好自已的,否则他就不是雷公!他现在在里面吃得饱、睡得香,一天到晚捧着本书,活得比你我都要自在呢!景东仁点点头,叹息道:那就好,那就好。
正如孙超所说,雷停自从进了看守所,每一晚都睡得异常香甜。
但现在他却没有睡觉,也没有看书。
他抱膝坐在小小的铁窗底下,借着从窗口泻入的光线,捏着那枚缺掉一角的硬币反复验看。
这是一枚正常的一元硬币,颜色深灰得的些发黑,很可能是被五棵松生还受害者胃液腐蚀所致;在正面浮凸花纹和面值的正上方,斜斜地被切掉了一个角,切口平整,在略显刺眼的阳光斜照下,可以看清切口的边缘有一些细碎的毛齿;切口断面往里二三毫米的地方,另有两道几乎细不可察的划痕。
雷停将硬币凑到眼前,眯着双眼反来复去地看了一会儿,随后将硬币揣到怀里,仍抱着膝盖,仰头望着从小铁窗透进的很是有限的天光,悠然的有些出神。
监仓里的犯人都挤坐到通铺另一端的窗下,在阳光的照耀下低语笑闹,却没有一个人望向他。
雷停抱着膝盖沐浴在那道明亮的光柱里,四周细微的灰尘飞动飘浮,他却象一尊亘古不动的雕像,孤落、傲然。
此时,在数百公里外的省城,矗立在城市中心、高大巍然的省委办公大院门前,着装严整的官兵屹立两旁,向每一辆驶入大院的轿车行着注目礼。
在门口对面的路边,一辆银灰色的桑塔纳停在树荫下面,驾驶位的车窗摇下数厘米,车内坐着一位衣着入时、戴着硕大太阳眼镜的女人。
女人微侧着头,目光从太阳镜片的边缘有意无意地扫视着省委大院。
她的眼神明澈而锐利,仿佛大院里的每一个风叶草动都逃不出她的视野。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雪白轻纱公主裙的小女孩推着一辆堆满了红玫瑰的超市购物车,从前方街角转出来,轮声嶙嶙,迎着桑塔纳直推了过来。
车中的女人只顾着专注地盯看市委大院内的动静,完全没有注意推车的女孩。
街上的行人大都好奇地驻足观看,指点议论。
连驶过的汽车也不由自主地放缓了速度。
在推车距离桑塔纳不到三米的时候,车内的女人蓦然惊觉,直视前方车外迎面推来的那一辆堆满红艳玫瑰的购物车和堆车的那个小公主一样打扮的小女孩。
女孩将花车推到桑塔纳车门旁边,蓦地停住脚步,歪着头透过车窗的缝隙对车内的女人娇声说道:阿姨,这花美吗?女人一笑,将车窗摇下:很美,你比花还要美呢。
女孩笑着松手放开购物车的手柄,笑说:这花是专门送给阿姨的。
说着,也不理会女人的反应,女孩笑着扭头跑了开去。
哎。
女人扬手喊那女孩,刚要打开车门下车,忽听喀喀两声轻响,副驾驶位置旁的车窗被人敲了两下。
有人在家吗?!一个带着笑意的清朗男声蓦然响起。
女人闻声眉头一紧,从车窗伸出手推开挡着车门的花车,开门挪身下车,站起身就见车的另一侧路边树下站着一个身材高瘦、发长眉挺的英隽男人。
一身剪裁合体、质料上乘、没有一丝皱褶的黑色礼服套装,白得耀眼的丝质衬衫,无一不衬得男人犹如玉树临风、潇洒翩然。
你怎么找到我的?!女人皱紧眉头,满面怒气地摘下太阳镜,露出一双冷厉如冰的凤眼。
缕羽,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吗?就算是欧洲的王储,只要我愿意,他一天的日程安排我都会了如指掌。
男人好整以暇地说道。
萧缕羽几步走到男人面前,目中冷厉的寒意更甚:卓森!我记得我已经跟你说过了,在国内你要谨言慎行!卓森一脸无辜地耸耸肩膀:做为一个正常的男人,按照自已的喜好追求心中所爱,这,这也触犯了国内的法律吗?!好象没有这回事吧?!你,,,萧缕羽凤眼圆睁,雪白的皓齿紧咬着樱红的丰唇,一时说不出话来。
不要生气嘛缕羽。
卓森促狭地眨眨眼,望着萧缕羽玉琢般莹润的侧脸,敛起面上的笑容,低声说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在白江一见到我就摆出拒人千里的样子,难道真的是因为雷公吗?萧缕羽扬头看向卓森,克制着怒气,正色说道:你不要把他扯进来,我和他没关系。
同时,也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我不明白你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一直对你都是一样的。
卓森摇头:不对,在国安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难道你忘记了吗,,,不要再说了!萧缕羽大声地打断了卓森的话,冷然地望着他,没有一丝感情色彩地说道:从现在开始,请你离我远一点,如果再让我在不适当的时间、地点看到你的话,我一定会拘捕你并移交给欧洲国际警察总部!转身走到车边,坐进驾驶位,砰然关好车门。
车子发出轰然的低鸣,急速驶出,在尖锐的摩擦声中,拐过街角消失不见。
卓森轻轻地摇摇头,探手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一支铝管装的雪茄,随手丢掉铝管,取出雪茄并在口袋里取出一个专用的雪茄刀切掉冒顶,叼在嘴上点燃,炯然生光的双眼望向市委大院,嘴边露出一抹微笑。
第一百三十七章由他去吧雷停点燃了弯式长嘴石楠根烟斗,这是他思考时的良伴。
烟斗里的烟丝飘散出淡淡的香气,使这冰冷的监仓里凭添了几分悠然。
偌大的监仓里此时只有他一个人,其他的犯人都已出去到外面的大院里放风了。
雷停咬着烟斗,一动不动地蹲坐在铁窗下,在明亮刺眼的阳光里,升腾萦绕的烟雾中,本就不大的双眼一直微眯着。
他已经这样蹲坐了十几分钟,连一根手指头也没有动过。
铿铿门外的警员在小窗里露出半边脸,轻敲着铁门低声说道:雷公,有人看你。
默然半晌,雷停才放下烟斗,缓缓地站起身,踱步走到铺边,穿上拖鞋走到门口,倚着门边懒洋洋地说道:又是谁啊?!探视怎么这么频啊!弄得蹲监狱比上班还忙!你们就不能不让他们探视吗?!门外的警员失笑道:雷公,你别逗我了行吗?!找你的都是什么人,您还不清楚吗?!雷停叹息着摇摇头,从打开的铁门走出,一边走着一边嘟哝:除了那个惹人烦的孙大肚子还会有谁!除了肚子圆硕的孙超,探视室里还坐着一脸肃然的丁国春和清颜素装的颜静。
雷停坐到桌边,目光从左到右在三人脸上一扫而过,冷然笑道:我怎么觉得自已好象是动物园里的红屁股猴子呢!你们下一个动作不会是喂我香蕉吧?!呵呵。
孙超抚着圆鼓鼓的肚子,侧头对颜静说:你看,我没说错吧!他到什么时候都是这么一副德性,死性不改就是他!颜静笑望着雷停,脸上仍是一如既往的明媚:怎么回事啊老鬼?!什么时候玩得这么大,还弄得阴沟里翻了船?!雷停正色地摇头:这可不是一条一般意义上的沟,简直比马里亚纳海沟还要深些!转头望着孙超:你把他们两个带来,看来是没什么太紧要的事儿要跟我说了。
顾海蛟被一辆省委办公厅的车接走了,我暗中叫警员在后面盯着,刚刚有电话回来,说那辆车确实驶进了省委大院。
孙超双手抚着肚子,摇头晃脑地说道。
虎影在你不在的这一段时间一直不肯吃东西,好象它也有什么感应似的。
以前你不在的时候,它不也是好好的吗?颜静敛去笑容,轻声说道。
丁国春没说话就胀红了脸,低头看着自已的手指,嗫嚅说道:我,我去查了所有路经孟平路、通向披霞岭的公共汽车,几个矿上的通勤车也都查了一遍。
其中只有一个线路的公交车上有几辆装有摄像头,但所有10月19日路经孟平路的摄像资料里都没有身背大包、疑似连环凶手的影像。
雷停闻言一震,惊愕地望着丁国春:你现在还在查那个连环凶手?!而且还按着我之前所说的思路在查?!丁国春有些不解地望着雷停:我又做错了吗?!雷停恢复常态,带着讥嘲意味地笑道:我这个第一嫌疑人都已经蹲在这里了,你还查什么!还按着我定的思路查,你不怕挨骂呀!丁国春摇头:我查这些都是自已暗中进行的,除了孙头没有别人知道。
而且我根本就不相信你是凶手!凶手一定另有其人。
雷停轻轻一叹,转望向颜静:虎影不吃东西你就先不要理它,三天五天也饿不死它。
语声微顿,看着孙超语声沉重地续道:景和尚放顾海蛟离开白江是最大的失误!就算惊动省厅,他也应该把顾海蛟强留在白江!只有保住他的这条狗命,我们才会有点胜算,现在,嘿嘿,功亏一篑,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他一定又在打那个坐山观虎斗的算盘,是吗?看到孙超点头,雷停略显黯然地点点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到了省城,就再也没人能弄清顾海蛟的行踪了,恐怕三五天之内,白江又会出一次大事了!孙超摇摇头,也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沮丧神情。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雷停扬手在桌子上拍了一下,缓缓站起身,也不跟三人道别,径自推门走了出去,只听着他略显苍凉的语声远远地从门外传来:由他去吧。
孙超三人互相对望了一眼,从对方的脸上都看到一种怅惘的茫然。
罗战也很茫然,他正在酒吧后面的小屋里沉睡正酣的时候,一声清脆异常的大响令他象惊弓之鸟一样从床上直蹦了起来。
等他走出小屋才发现,酒吧临街的一扇玻璃窗破了一个大洞,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躺在窗下的桌面上。
罗战大步上前拿起查看,入手沉重,却是半截裹着破布的砖头。
解开破布,迎着从破洞泄入的阳光看去,深灰色的破布上用黑粗的炭笔写着几个异常潦草的大字:雷公盯紧蛟。
罗战捧着那块破布,紧皱眉头,陷入了沉思。
微眯的双眼中却流露出一份茫然。
就在这时,门外喧哗笑闹之声骤起,脚步杂踏声响,却是向着酒吧门口而来。
罗战的眉头皱得更紧。
这几天卓森的朋友几乎每天都是这个时候来酒吧狂饮,听这脚步,又是这批酒鬼来了!迅速将灰布叠好塞入裤袋,罗战清咳了一声,向门口走去。
今天喝点什么?罗战朗声笑道。
第一百三十八章数十年后的聚会白西区大部分的街路都是以水泥混凝土铺成,完全不同于白中、白东两区的柏油路,经历了数十年的风吹雨打,除了一些靠近山脚的地方因排水不畅而有些缺损外,大部分的路面都基本保持平整。
离开平整的大路,循着黄叶零落的路边杨树,向西绕出一个小弯,路面忽然变成了方形微凸的面包砖铺设的路面。
这样的路面铺设完全是俄式的,以前侨居异乡的俄罗斯人喜欢将半米多长的青条石垂直地埋入地下,只留出一个侧面。
以这种材质和方式铺设的路面,不但经重压而不坏,而且历百年而弥新。
顺着这样的石条路向前,路两边的树木愈加浓密,高大的杨树错落稀疏的枝叶间,一个个暗红色的屋檐尖顶若隐若现。
远离了市区的车水马龙和喧哗闹市,这里反倒有种遗世桃源的清幽和恬然。
这里就是白江建市前就有的俄侨聚居区,后来变成第一批迁入白江市干部的居住区,也是雷停家的所在地。
下午的阳光柔和的有些懒散,寂静的小路上更是少有人行,只有清飒的秋风从疏枝败叶间吹过,带着几片干瘪的叶飘摇而下。
嚓嚓。
一阵脚步声忽然从街角处响起,有些沉缓的脚步起落在踩踏落叶的脆响中愈发明显,一个身材佝偻、年纪约五十左右的老者迈着沉滞的步子转过街角,径直穿过一条落满枯叶的小巷,在一扇深绿色斑驳铁门前停住脚步。
伸手扶了扶有些发滑的眼镜,老者仰起戴着一顶老式鸭舌帽的头看了看门旁嵌在水泥墙上的门牌,低声嘟哝了一句什么,抬手敲门。
空空。
清脆的声响在一片寂静中传出好远。
约有一分钟之后,门内一阵缓慢的脚步响起,吱嗄一声轻响,铁门拉开一条缝隙,一位满头银发、面容慈和、衣着整洁、身材瘦削的老妇手拄竹杖端然站在门里。
你好,请问这里是雷家吗?敲门的老者微微点头,镜片后的双眼微眯,打量着门里的老妇低声问道。
门内雷停的母亲略显诧异地打量着门外的老者,点头说道:这里是雷家。
老者微微探头,紧眼着雷停母亲的面庞,声音带着一丝微颤地说道:你是苏梅芬?!雷停的母亲神色微震,睁大双眼看着老者,许久后,仍一脸迷茫地说道:我是苏梅芬,你是?老者呵呵一笑,抬手摘掉头上的帽子,挺直身躯,淡淡地笑道:两只黄鹂鸣翠柳,曹国舅旁酸李白!雷停母亲啊的一声,以手掩唇,双眼吃惊地大睁着,好半天才试探着说道:你,你是杨传堂?!老者朗然笑道:可不就是鄙人在下!哎呀!雷停母亲打开门,一把拉住了老者的手,略显激动地说道:老同学,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杨传堂呵呵一笑,挥手用手里的帽子抽打着身上的灰尘,笑道:小孩儿没娘,说起来话长!你不是打算让李白守着门口给你做一篇叙事长诗吧?!你看我,一高兴就失礼了!快快,快请进。
雷停母亲笑着拉开铁门,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杨传堂满面堆笑,抬腿走进小院,斑驳的铁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严。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在阳光柔和的客厅,雷停母亲将一杯浓茶递上,笑着问道。
接过茶杯,低头轻啜几口,杨传堂环视着房内的陈设,微笑说道:这些年我一直在省城一所高中任教,因为老伴是白江本地的,退休后就回到白江居住。
前些日子白江市红星一中聘我做校外辅导员,在一中听说了你的名字,这不,就追寻而至。
你这下见到我,就等于找到大部队了!雷停母亲微笑:找到大部队?你和其他同学还有联系?!语声惊喜,略带着一丝微颤。
杨传堂点头:陈德君、胡伟华、曹伯清我们经常联系,孙晋枝应该和你常联系吧?!雷停母亲点头,望着墙上挂着的那张旧照片,有些恍惚地说道:快四十年了,忽然一下子就全都碰上了,真有点恍然如梦的感觉。
转过头,微笑问道:他们,还都好吗?杨传堂涩然一笑:咱们这群昔日的死党里,可能你算是最不错的了!我儿子十五岁时遇车祸下身截瘫,现在还窝在床上,体重只有七十多斤,形如槁木,时日无多了!深长地叹了一口气,望着那照片,低声说道:陈德君工作艰难,为人耿介,一直颠沛流离,回到白江寄居在出租的棚户房内,靠售卖旧书旧报纸为生,儿子不管他,连老婆也在数年前弃他而去。
当年的短跑健将,此时已举步维艰。
雷停母亲敛去笑容,黯然说道:生活辛酸,我们这一辈人都浸润其中,个中滋味,都是一言难尽啊。
胡伟华和曹伯清的情况呢?胡伟华原本和我在一所学校做老师,因为性子执拗,得罪了不少人。
因为结婚比较晚,错过了育龄,始终没有孩子。
她丈夫因为这事经常打她,后来因为有了些钱,就在外面养了个二奶,却始终不和胡伟华离婚,说什么你耽误了我的儿子,我也不能让你那么顺心!胡伟华打了数年的离婚官司,好不容易离了婚,却因为分心家事没有动过资质考核,被学校请退。
现在窝在白江她父母家,陪着两个七八十岁的老人靠最低生活保障度日,人黑瘦得象个煤渣!雷停母亲唇角微搐,眼眶润红,两行晶莹的泪水顺着面颊无声地滑下,语声哽咽地说道:怎,怎么会这样?!那,那曹伯清呢?!杨传堂摇头:这些年他的情况他只字不提,他现在住在江边的老屋里,每天到江边货运码头卸江砂,靠这每天二十块钱度日。
雷停母亲跌坐在沙发上,双手掩面,颤声说道:以你们,你们的学识,怎么,怎么会落到这样的田地呢?!杨传堂嘿声苦笑:这可能就是命吧!随即摇头笑道:这些烂事先不要说了,今天能找到你实在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你等下联系孙晋枝,我们晚上找个地方聚一下。
雷停母亲擦去泪痕,强笑道:还找什么地方?!就在我家就是了!还得麻烦你去通知陈德君他们,我去联系孙晋枝和买菜,今天晚上就有这里聚会。
杨传堂点头答应。
屋外日移向西,清风渐逝,空气中升腾起令人烦意弥生的闷灼。
第一百三十九章半百人说人生这场相隔数十年的同学聚会远没有想象中那样欢欣、热烈,阔别多年的大学挚友互相对望着彼此苍老、憔悴的容颜,大多数的时间都是低沉而黯然。
桌上丰盛的菜肴几乎没有人动过,三瓶最烈却也最便宜的烈性白酒却已经见了底。
黑瘦得象个煤渣的胡伟华已经连干了两大杯,双肘拄在桌边,已近迷离的双眼毫无焦点地扫视着桌边的所有人,咧着嘴痴然笑道:看着你们,想起以前他奶奶的校园生活,怎么感觉象是上一辈子的事儿了呢?!嘻嘻,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好好过,还和你们做,做同学。
话未说完,大滴大滴的泪水已脱眶而出。
坐在胡伟华斜对面的雷停母亲蓦地捂住嘴巴,肩膀却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起来,侧转过身,抽噎声随之响起。
杨传堂强笑着站起身,指着胡伟华说道:你这个白球公主,都半截入土的人了怎么还象个林妹妹一样,做这伤春悲秋的样子干嘛?!咱们这个年纪,能聚在一起多不容易啊,就不能开开心心的吗?!坐在他身边是一个又黑又瘦的男人,年龄与杨传堂等人相仿,一双满含沧桑、忧郁的眼睛因酒气上涌而微微眯着,上身穿着一件满是破洞的黑色背心,露出的胳膊精黑如炭却筋肉虬结。
他的面前单独摆着两个白酒空瓶,而他的眼中却没有一丝醉意,只冷然地望着杨传堂,声音微嘶地说道:你现在心里不惦记你瘫在床上的儿子吗?想着他的时候,你能开心的起来吗?!这,,杨传堂愕然语塞,低头看了看黑瘦男人,摇头苦笑道:以你老曹的意思,咱们这有可能是今生最后一次的同学聚会,就在相拥痛哭中结束吗?黑瘦的曹伯清略显不屑地一笑,冷冷地说道:人嘛,痛哭而来,痛哭而去,也没什么不好!活着的时候不开心,难道到死也要带着咧嘴傻笑的面具吗?!啪。
曹伯清对面一个满面胡须的粗豪男人咧起大嘴,圆睁着充血的双眼,拍打着桌子,大声笑道:和以前一样,我支持曹国舅的观点!面具这个东西,上学的时候带一半;上了班就实实在在地完全扣在了脸上,面具越多的人混得越好!象我这种天生一张脸的傻逼,也只配过这种猪狗不如、狼狈不堪的日子!仰起头望着天花板嘴里吃吃地笑:生活,可怕的不是选择!可怕的是你选无可选!!一只脚踏出校门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结果浑浑噩噩傻熬了这么多年,到现在才他妈的发现,象我这个德性的人,根本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雷停母亲擦去脸上的泪水,强颜欢笑着对那粗豪男人笑道:陈德君,我们都已经这个年纪了,何必要把自已余下的时间都放到对往事的追悔上呢?!过好剩下的晚年,对自已有个交代就好了。
陈德言不屑地撇撇嘴,冷眼乜斜着雷停母亲:梅芬,如果我象你一样,有个刑警队长的儿子,有个二百多米的小楼住着,每个月拿上将近两千块的退休金,我不管怎样说话都是不会腰疼的!当你象我一样蹲在终日不见阳光的小黑屋里,睡在蚁爬鼠窜的凉炕上,每天用两只手翻捡破纸烂书换块把毛钱苟活度日的时候,不知道你这个大才女还能不能说出如此从容、悠然的一番话?!雷停母亲咬住自已的嘴唇,看着陈德言有些扭曲的面孔,脑中闪过的却是陈德言当年在校园里睥睨一时、意气风发的样子,心中忽然升起一种无以复加的酸楚,啊的一声轻呼,掩面起身跑入里屋,房门都未及关上,抽泣之声就已大作。
坐在一旁,一身休闲打扮的孙晋枝急忙起身跟了过去。
咕嗵一声闷响,胡伟华双手一松,上身猛地栽向桌面,额头重重磕在桌子上,却浑然不觉疼痛,没片刻工夫,震耳的鼾声随之响起。
杨传堂叹了口气,坐到座位上,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曹伯清看了看雷停母亲跑去的方向,侧目瞪了陈德言一眼,冷声说道:就算她说的不对,你也用不着说那么狠的话啊!每人际遇各有不同,她过的好,却也不是她的过错!!陈德言哼了一声,仰头喝掉面前杯中残酒,冷言说道:际遇各有不同,这话我承认。
也许刚才的话我确实有些说重了,可我说的也确实是事实啊!象你,当年全校的文科状元,无论人品、学识都是名列前茅,不也还是要在码头做苦力?!这世界对你就公平吗?!曹伯清淡然微笑:苦尽甘来,杯酒人生!如果人的一辈子一眼就看到了底,那就算活得再舒服也只是行尸走肉而已。
雷霆雨露,皆为天恩,冷暖自知,不必怨天尤人。
伸手拿起桌上一整瓶白酒,将严封的瓶口塞在嘴里,啵地一声咬掉瓶盖,起身倒满陈德言、杨传堂的酒杯,也不和两人招呼,径自就瓶狂饮,咕嘟咕嘟几声响,大半瓶的白酒已是涓滴不剩。
陈德言和杨传堂对望一笑,仰头喝光杯中白酒。
曹伯清放下酒瓶,抬腕擦去嘴边的酒水,拍拍肚皮,冷然笑道:有梅芬的这碗酒垫底,以后什么样的酒我都能对付!陈德言粗声笑道:曹队长,那就让我们踏着朝阳上路吧!!杨传堂昂然挥手:同志们,出发!三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嘻笑成一团,方才沉抑的愁情烦思顿时淡去了不少。
三人笑闹之际,趴在桌上昏睡半晌的胡伟华蓦地扬起头来,双眼仍紧闭着,大声说道:我到背道岭,到站喊我啊!!说完,嗵地一声又趴倒酣睡过去。
曹伯清等人对视而笑,陈德言更笑得捂住肚子蹲下身去。
这时,雷停母亲悄然从内屋缓缓走出,手扶门框,眯起红肿未消的双眼,脸上露出微涩的笑容。
窗外华灯初上,夜静而风轻。
第一百四十章山雨欲来10月29日,与10月中的任何一天都没有明显的区别。
天空不算晴朗,有点多云的阴郁,风中带有一丝沁凉的寒意,树上枯黄的叶子落得更加多了。
在下午的时候,一场细碎如丝的中雨光临白江,带来了清新如洗的空气和秋意更浓的轻寒。
街上的行人与车辆稀落,整个在雨中变得有些凄清的城市在一片阴郁不明中被悄然的夜色垂降遮蔽。
晚九点四十七分,市局看守所内大部分的监犯都躺到平板的大铺上进入了梦乡,各种充满创造力的鼾声在监仓里此起彼伏。
雷停斜靠在所在监仓的铁门旁,借着从铁门上小窗透进的一丝灯光,细致地翻看着手里书页呈暗黄色、硬壳厚本、亚当斯密的《国富论》。
这本书是他当年在省厅上班时在旧物市场花八块钱买来的,是台湾中华书局1963年的繁体版本。
铁门上的窗边灯光一暗,一个低低的声音在门外说道:雷公,你还不睡吗?雷停微仰起头,笑笑,低声说道:睡不着,看会儿书。
看见你手里的那本书就知道是你!我现在把门打开,你到旁边的小仓里看吧?!雷停摇摇头:谢了,但是不用,这样就挺好,有点凿壁偷光的感觉,有读书的气氛。
门外不再说话,脚步轻响,渐行渐远。
不知为什么,雷停忽然没来由地轻叹了一声,随手翻过一页书页,用只有自已能听到的声音念着书页上的标题:‘论作为社会总资财的一部门或作为维持国民资本的费用的货币。
’唉,一切人性劣根的照妖镜!微微仰头,看着对面铁窗外的暗夜星空,面色木然,竟有些出神。
一只飞昏头的流萤蓦然从铁门上的窗缝里闯进来,在黑暗的监仓内划出一道淡绿色的优美弧线,落在对面墙角定住不动。
那一点点绿光,忽明忽暗地闪,象一只倦极欲眠的星眸。
景东仁站在市局刑警队的玻璃窗前,目不稍瞬地看着窗外的夜色和映在玻璃上的自已。
那是一张疲倦的脸,从深锁不展的眉头,还能读出心中的倦意。
他身后是空无一人、显得异常冷清的大房间。
脸色也有些灰暗的孙超站在一旁,默默地抽着烟,忽然望着景东仁的侧脸,低声说道:明天下午天路考察团就回省城了,我们也能松口气了!奶奶的,这两天这个天路集团考察团好象疯了一样,尽他妈的找些安排之外的地方去,他们倒没什么,却把咱们这些负责安保的弄得疲于奔命!要不是有武警兄弟部队撑着,这两天还不定出些什么乱子呢!!嘿嘿。
景东仁苦笑了两声,伸手用力搓了搓自已的脸,声音有些嘶哑地说道:不管怎样,总算挺过来了!明天送走这批大爷,我们肩上的千斤重担就轻了一半了。
侧头看着孙超:这两天你也累坏了,快回去休息吧,不管怎么样,把明天的戏唱好才算真正的大功告成。
孙超点头:善始善终嘛!这个我知道,放心吧,绝不能到了最后弄得功亏一篑。
顾海蛟有什么动静?景东仁问道。
孙超撇撇嘴:今天下午我讯问了各个进城公路入口和省城往白江方向的出城口,没有发现任何疑似顾海蛟的人或与其有关的车辆驶出省城或进入白江。
他还留在省城?!景东仁皱起眉头。
孙超摇头:不知道,也许还在省城吧。
顾海蛟现在处于我们的监控之外,我们对他无能为力!景东仁点点头,面色凝重。
孙超不再说话,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衣,转身走了出去。
罗战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头也不回地向后伸手,抽出一瓶摆在身后酒架上的伏特加,高斟短滴,几滴晶莹的酒滴落入面前的酒杯中,杯中原本深绿色的酒液忽然呈现出一种略紫的蓝色。
雨后黄昏!罗战朗声叫道,左手轻推,酒杯平平地在吧台台面上直滑出去两米多远,准确地在一个酒客面前停住。
在酒客身后的酒吧里,爵士乐与此起彼伏的笑闹声混杂在一起,几乎所有的桌边都坐满了人,连吧台边的吧椅都坐满了,还有许多人围站在吧台边,翘首等着罗战调制出的酒水。
罗战皱起眉头,低声嘟哝着:这两天真他妈的是邪门了!侧头问一个坐在吧椅上的男子:卓森怎么好几天都看不到了?男人张着散发着酒臭的大嘴对着他傻笑,好象根本没有听到他的问话。
奶奶的。
罗战轻声骂道。
省城城郊处,空旷的四野虫鸣不断,冷风袭人,野草起伏如浪。
一条几乎掩盖在野草荒丘间的土路上,停着一辆打着大灯的轿车,车前的灯光里站着一个身形瘦削、挺拔的男子。
他嘴角咬着一支粗大的雪茄,扬手抬腕时,袖口的白金袖扣在灯光里闪动着眩目的光芒。
远处,亮起一道光芒,由远而近,逶迤而来。
几分钟后,沙沙轻响声中,一辆开着大灯的轿车嗄然在路边停下。
车门开处,一位英挺、婀娜的身影从车旁闪出:卓森,你到底想要怎样?耀眼的灯光下,满面怒意的萧缕羽直逼到男子面前,带着一种一言不合即会拔刀相向的悍然气势,厉声,娇叱。
依然西装笔挺、神采飞扬的卓森微笑敛去,好看地耸了耸眉头,扔掉嘴上的雪茄,探手到口袋里取出一样东西,忽地单膝跪地,仰头向萧缕羽说道:缕羽,嫁给我吧!让我们离开这个地方,去布达佩斯放风筝,好吗?!萧缕羽楞住了,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卓森手里是一个打开的皮盒,盒里绒缎环绕下是一块拇指大的浅红色火钻。
在四下里灯光的映照下,整颗钻石中闪动着晶莹闪动的光棱,仿似在一团轻燃的火苗在里面燃烧不止,连萧缕羽的脸上也被这光芒映得霞笼晕生、绯然欲滴。
这是名震欧陆的‘奥匈火眼’,也是你当年最喜欢的钻石。
你记得吗?在国安局时你曾经说过,你的梦想就是握着这枚象征至纯爱意的钻石,站在布达佩斯的水景广场上放风筝?!卓森脸上露出少有的激动神情,动情地说道:为了这块石头,我离开祖国,远赴欧洲,几经生死磨难,最后背着一个小偷的恶名但终于得手了!我说出这些不是想搏得你的怜悯,我只想告诉你,为了你,我可以不惜一切!!答应我,跟我走!!你,,,萧缕羽的面上泛起一抹激动的桃红,眼中有一种莹然的光芒闪动,雪白的贝齿咬着樱红的下唇,整个身体仿佛僵住了一样。
寒意凛生的夜风从荒野衰草间穿过,在僵然如木偶的两人间拂起淡薄如雾般的轻尘。
两个人的身影都变得模糊不明,景象恍然如梦。
夜空中乌云渐移,散星如萤。
第一百四十一章大关刀的代言人10月30日,和29日区别不大。
经历过一场秋雨后的天气又冷了几分,笼罩在白江上空的阴云没有丝毫散去的意思,远处山边和城中曾经茂盛的绿树枝叶,被秋风扫去干皱的枯黄,一条条瘦骨棱棱的枝干流露着失意的萧瑟。
顾海蛟仰头看看天空,冷冷地说道:愁云惨淡,这是个适宜送别的天气!送别吗?!那是我的拿手活计!宋行吐出一个烟圈,轻松地说道。
两人对望,不约而同地会心而笑。
凛然的山风鼓动之际,枯叶瑟瑟,林声如涛。
他们所在的地方,正是离白江数公里之遥的披霞岭余脉、迎日峰下、原3矿的所在地。
顾海蛟身后站着满面阴郁杀机的水蛇谢福宽,另外有十几个神情彪悍的壮年男子站在水蛇身后,一身白衣的宋行咬着一支兀自冒着青烟的雪茄,双手环胸挺身站在顾海蛟身侧。
这一群人背对来时走过的树林,面朝已荒废多年、破败狼籍的矿坑深洞。
他们会在中午过后杀过来?!顾海蛟嘴唇微动,语音有些含混地说道。
宋行点头:极有可能。
因为刚才我刚接到在我们那两个矿周围要道布防的兄弟的电话,他们发现了一些异常的动静,估计大关刀要在那边动手了!我又嘱咐了他们一遍,一定要等对方主力出现之后再动手。
顾海蛟点头:大关刀冲击我们那边的主力一出现,这边的埋伏也就该露头了!宋行忽然一笑:大关刀已经没什么悬念了,对于顾总能在警方的严密布控下及时回到白江,我倒是有点好奇。
顾海蛟悠然一笑:这只是一件小事,我想宋先生早就已经想到了!现在这么问,只是想让我开心一下而已!宋行笑着摇头:顾总说笑了。
一开始我真的没有想出顾总是用什么方法回到白江的,后来,在公司看了一眼地图,才明白过来。
顾总一定是绕路到东侧的县城松水,避开警方设置在省城往白江方向出城口和白江入城口的警戒,从流入白江的支流松水沿河岸驾车直接到达披霞岭山脚的。
顾海蛟哈哈一笑,不置可否,眼望远处矿坑对面的山林,笑意不绝地寒声说道:好朋友应该是到了!宋行冷哼点头,一直似闭非闭的双眼蓦地睁大,双眼中闪起噬血的厉芒:只要我们坚持二十分钟,那两个矿场的兄弟就会在除掉来犯之敌后,第一时间赶来支援。
到时候,就是大关刀全军覆没的时候!顾海蛟若有若无地哼了一声,背在身后的右手做了一个手势,站在身后的水蛇和其余杀手一起背手向后,目光死死盯着前方矿洞后十几米开外的树林。
顾老板还真是准时啊!随着一声粗嘎的喊声,坑洞后的树林里走出十几个人,大摇大摆地走到矿洞旁边,距离顾海蛟等人十几米的地方停住脚步。
顾海蛟眯眼看去,对方十几人都是清一色的黑色紧身衣裤,近半数的人都脸蒙黑巾,为首一人身高体瘦,脸上戴着一个青铜色的诡异面具遮住大半个脸,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眼白大而瞳孔小,在惨淡的日光下看得人心内生悚、寒意频生。
你就是大关刀的把头——关四?顾海蛟木无表情地盯着那双可怕的眼睛,冷冷地问道。
嘿嘿。
铜面人闷声低笑:象我这种藏头露尾的人怎么可能是赫赫有名的关四爷呢?!我只是一个名不符实的代言人而已!是吗?!顾海蛟满带嘲讽地笑着:大关刀本来也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东西!关四更谈不上什么赫赫有名!怎么,关四不会是带队冲击我的矿场去了吧?!什么!铜面人语气中有极难察觉的惊讶一闪即逝:你说什么胡话呢?!收你顾海蛟的这条贱命,还用不着我们四爷出面!顾海蛟面带不屑地摇头:你的演技太差了!我现在明白地告诉你,我几乎所有的主力都埋伏在那两个你们一直垂涎的矿场周围。
现在,如果我没看错时间的话,你那赫赫有名的关四爷可能已经陷入了我精心为他准备的包围圈中,你再也没有机会看到他了!!放屁!铜面人气急败坏地仰天发出一声长啸,啸声刚起,数支青黑色的长箭蓦地从矿洞后的树林中电射而出,势挟劲风,如惊电横空,从铜面人身边穿过,嗖嗖数声轻响中,电射顾海蛟等人。
顾海蛟毫不慌乱,宋行的脸上仍是一成不变的阴沉笑容。
铜面人啸声刚起时,水蛇等原本站在顾海蛟身后的人立即斜上一步,在瞬间横挡在顾海蛟身前,双手同时展开,每人手中都横持着一块折叠成屏风状的轻薄钢板。
几乎在上前的同一瞬间,高及肩头的钢屏如白鹤亮翅般展开,密不透风地挡在顾海蛟、宋行等人身前。
铿铿铿铿铿。
数支锋锐异常的长箭全都深深钉入展开的薄钢板中,几支力道较弱的弹开落到地上。
顾海蛟笑意盎然的语声在钢板之后传出:黔驴技穷这四个字,是你们此刻的真实写照!这几支箭射出,就等于宣告了你们潜伏杀手的死讯!铜面人闻言一惊,骇然回身看去,矿洞后的树林里倏地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呼哀嚎。
你们的人手不足,杀手锏又丧失了效用,呵呵,杀人者人亦杀之,这就是命!宋行敛去笑意,脸色铁青地沉声说道。
未必!铜面人闷声吐出这两个字,搓搓双手,蓦地一翻腕,利芒乍闪,两柄刃薄背厚、翘尖弯把的尖刀亮在手中。
第一百四十二章荒林乱箭宋行眼角也不抬一下,冷声哼道:大家动手,尽快摆平他们!水蛇等人齐声低吼,扔下手中薄钢板,各自取出随身携带的长短尖刀、短棍铁棒,抬步就要向前冲去。
等等!铜面人亮出尖刀时就一直沉默的顾海蛟忽然张开双臂,喝阻众人,抬眼望向铜面人,面带狞笑地说道:从你一出声,我就觉得你的声音十分熟悉!铜面人双刀交到一手,耸耸肩膀,嘶声说道:我不习惯装神弄鬼!顾海蛟点头:那你现在为什么还不拿下鬼脸儿?难道你认为我还不能确定你的声音吗?王铮!!王铮两字一出,站在顾海蛟身侧的宋行一震,失声叫道:什么?!顾海蛟脸上的笑意竟有几分慈和,目不稍瞬地盯着铜面人,缓声说道:宋先生不用惊异,如果我耳朵没问题的话,这人应该是王铮!哈哈!铜面人仰天敞笑,空出的一只手一把摘下了遮在脸上的面具。
日光下,面具下是一张略显苍白的国字脸,两道淡眉上数道深遂的抬头纹,干燥曝皮的嘴唇紧抿着,嘴角微微下垂,尖削的下巴上长满钢针似又黑又密的短须,一双眼白大瞳孔小的眼睛呆滞而冷厉。
已从刚才的惊愕中恢复常态的宋行皱起眉头:你是大关刀的人?!王铮不屑地摇摇头,扬起手中的双刀:我甚至都不知道大关刀到底是什么!这个世界上,只有一样东西可以让我俯首听命,那就是钱!你可以雇佣我,别人也可以,反正都是杀人,杀谁都是一样,只要自已能够活的舒服,我从来都不会挑挑捡捡!宋行狠狠瞪了他一眼,侧头转向顾海蛟:顾总,这是我的疏忽,请顾总处罚我!顾海蛟一笑,毫不在意地说道:如果你有意对我不利的话,我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宋先生不用心存疑虑。
冷眼看着王铮:只是这个人,大关刀怎么会花大价钱雇佣这样的人呢!知已知彼。
不管是土猴还是王铮,大关刀都是本着这样一个想法来的。
至于那批东西,最后也落在顾总手里,跟这个小子也没了关系。
与其干掉他,还不如利用他!大关刀最喜欢的就是用钱买亡命徒把水搅混,再用自已的人手扫清余党!宋行冷冷地说道。
怎么了?!看我不是大关刀的人,难道顾总连动手的想法也没有了吗?!王铮斜眼瞟着顾海蛟,低声调侃道。
顾海蛟看着王铮的脸,沉声对宋行说道:他为什么这样有恃无恐?!宋行皱起眉头,冷然说道:难道大关刀另有部署?!顾海蛟眼角一搐,冷声吼道:多想无益,立刻动手把这个两面三刀的兔崽子给我活剥了!宋行一挥手,水蛇尖叫一声,率先冲了上去。
身后的十几个杀手也高举刀棍,紧随而上。
顾海蛟等人与王铮一伙相隔仅有十几米,水蛇大步流星,只三两步跨出,就拉近了一半的距离。
王铮鼻中冷哼,眉锋一抖,手臂疾挥,两柄尖刀翻滚飞出,嗖嗖两声轻响,两道白芒如电划空。
王铮刚一扬手,水蛇就早有准备地猛然止住前冲的脚步,因收势太急,脚下腾起一团黄尘。
尘土飞扬中,上身蓦地后倾,紧握长刀的右手斜挥而上。
铿!反应迅捷的一刀准确异常地击中直射向他头颈处的飞刀,将飞刀远远击飞出去。
噗!另一柄飞刀直贯入水蛇身侧一名杀手胸口,杀手连惨呼都没发出一声,被飞刀上蕴含的力道击得直挺挺地向后飞出,砰然摔落尘埃,再没了动静。
王铮飞刀刚一出手,嘴上就笑道:杀人者人亦杀之,这话很好!!他说到人者两字时,水蛇挥刀击开飞刀;人字说出,杀手中刀摔出毙命;说到亦杀之三字时,矿洞后、方才发出惨叫哀嚎的树林中传出细不可闻的绷绷声响,数支青黑色的长箭满含邪恶的死亡气息、如流星急电般破空射出。
水蛇惊叫,几乎下意识地滚地急避,堪堪躲过利箭穿胸之厄。
而他身后的杀手却没那么幸运,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就听噗噗噗噗利箭贯胸之声不绝于耳,除一两个位置靠后的幸免于难外,几乎所有杀手都身中数箭,象坚针刺猬般仰天摔出,直摔得烟尘滚滚而起。
这时,王铮刚刚悠然地说完这话真好四字,面上笑吟吟的,仿佛在说一个颠扑不变的真理。
怎么会?!顾海蛟脸上变色,转头看着宋行惊问。
宋行脸上也现出少有的惊慌神色,戟指王铮:你,你知道我们的布署?!!王铮一笑,笑容里满含尖刻的冷嘲:刚才树林里的哀嚎声其实是你们的人发出来的!呵呵,听不出分别吧?!濒死之际,人原本就是没分别的!没错,我事先就知道了你们的布署,早已张开了伏杀的网,等着你们的人送死。
顾海蛟冷眼看着王铮,狠声说道:看来大关刀安插进来的内鬼不止土猴一个!逃回一命、滚得一身是土的水蛇气喘吁吁地回到顾海蛟身边,喘息说道:他们用的箭也和杀死木豺的不一样,这里面有问题!王铮笑道:当然不一样!现在用的箭比杀死木豺时用的强度提高了数倍,这才是我们真正的杀手锏!好整以暇地斜望顾海蛟:顾总现在知道我为什么有恃无恐了吧?!!第一百四十三章关四?宋行?顾海蛟点头:是那个内鬼告诉你,我们针对射杀木豺身上的箭做出了准备?还是你原本就想要误导我,所以才故意把那箭支留在木豺身上的?!王铮不屑地看了看扔在地上的薄钢板,冷笑说道:亏你们能想到这样的怪招!斜眼看了一眼一脸铁青的宋行,淡然说道:一定是身经百战的宋先生想出来的!但现在却没有什么用了!!伸指入口,蓦地打了一个响亮的唿哨,哨声尖锐,高亢入云,远远传出。
哨声袅袅未散,矿洞后的树林里悉索作响,十几个手持黑色机械弩弓的蒙面人迈着谨慎、细碎的脚步成扇面状走上前来,直走到王铮身后半米左右的地方才陆续停步。
每个人的眼睛都直盯着顾海蛟和宋行,双臂微抬,架着青黑箭矢的弩弓齐齐对准两人。
顾海蛟看了看身侧,除了站在身边的宋行,就剩下一身是土的水蛇和两个惊魂未定的杀手。
宋行一向阴沉如水的眼睛此时看向那无数指向自已的弩箭,眼中竟也微微有些仿佛是恐惧的神色。
长叹一声,顾海蛟看着王铮说道:你是我找来的,为什么会临阵反戈?!这一点,从我听出你的声音时起,我就一直没有想通。
我已经把全部的报酬都给了你,而且跟你说清了下次合作的联系方式,你为什么要返回头来制我于死地呢?!你身后的这些人又是从哪里来的?!王铮一笑。
他的抬头纹很重,笑的时候有一种沧桑的凶横:如果我把那批军火交给大关刀,所得的恐怕远远不止你施舍出来的那三十二万吧?!但是我不会那么做,就算是做为一个别人手中的工具,也要有些职业道德!所以,在按照你们的剧本弄死关强的时候开始,我就一直这样想着。
我按部就班地做着你们让我做的事情,既便在看到那批货的时候我也没有想太多。
直到我在偶然的机会下,在和大关刀的那个杀手交手之后,几乎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的时候,因为一个突发的情况,我和那个杀手再次碰到了一起。
那时我们都伤得没什么力气斗了,正因为这样,我们才有机会和时间来聊些闲话。
也正是跟他聊过之后,我才真正意识到自已在这一连串事件里扮演的角色,原来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是我完全不知情的!我感觉自已就象一头被你们蒙上眼睛的驴子!你们根本从来就没有把我当成同伙,你们是准备随时把我丢出去的!你们利用了我急于找雷停报仇的心理,借助我的身份和力量实现你们不可告人的目的!哼,既然你们做初一,就不要怪我做十五!!当时我就和那杀手定下了联手合作的初步想法,等我把那批军火交到你的手里,你扔给我钱时脸上轻蔑的神情更坚定了我的想法!我收好那三十二万,去见了大关刀在白江的首脑,他不但给了我比你优厚得多的酬劳,还告诉我一个对我而言,比金钱还要重要的秘密!为了这个秘密,我召集了之前的兄弟,按照计划来到这里设伏,只等关老大出现。
或者,在十二点二十二分时,出手弄死你们!!顾海蛟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表上指针指向十二点十四分,面容阴冷地说道:关四不会真的是带人去我的矿场了吧?!传闻关四阴鸷、善变,行踪飘忽,连他追随他数年之久、最亲近的手下都始终不知他的相貌。
这样的一个人,会露面见你?!王铮摇头:关老大没有见我,他也没有去你的矿场!顾海蛟眉头紧蹙,忽然失笑说道:这位大哥总不可能头脑发热地去冲击我在白江城区里面的产业吧?!王铮再次摇头。
关四也没有去白江。
没等王铮说话,一直站在顾海蛟身边沉默无语的宋行忽然开口说道:他应该就在这里!哈哈哈。
宋行一句话刚刚说出,顾海蛟忽然仰天狂笑起来,笑声狂放并带有一丝歇斯底里的疯癫之意,猝然之间,王铮、宋行、水蛇等人都为之一楞。
就在众人怔忡不安的刹那,顾海蛟猛地撩起衣襟,右手闪电般在后腰处一摸,黑影一闪,手臂挺起,快逾电闪般径直向宋行头上抓去。
他这一抓无论从时间还是速度上都拿捏得异常准确,当所有人都为他失常狂笑略显惊诧之时,蓦然出手,抓的又是近在咫尺、一直并肩作战的宋行,无论在谁看来,这一抓都绝对是避无可避的。
宋行却避开了。
顾海蛟刚一撩开衣襟,宋行已惕然警觉,身子在同一时间向外微斜;顾海蛟手臂挺起向他头上抓来的时候,宋行身子陡然向后拗过,来了一个漂亮的后拗铁板桥,顾海蛟屈指如爪的大手险险地在他面上掠过,风声猛恶,劲风凌厉。
顾海蛟一把抓空,自已也是一楞,一晃神间,宋行一个垫步,远远跳到一米开外。
顾总到底是出道多年的老江湖,在这样的境地还想做绝地大反击!宋行双手背在身后,看着顾海蛟面容平静地说道。
你也相当不错,不愧是纵横江湖数十年却始终毫发无伤的狼鹫!顾海蛟缓缓抬起左手,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支机头大张、青光闪亮的大号手枪,黑洞洞的枪口遥指宋行眉心。
宋行眯眼看着那深遂、黑洞的枪口,冷然笑道:QSZ92式9毫米手枪,完全崭新,国内新一代军用手枪,发射DAP92式9毫米钢心弹,在25米距离上射弹20发,其散布圆半径不超过60毫米;侵彻力强,在50米距离上可以在穿透1。
3毫米厚的头盔钢板后,仍能击穿50毫米厚的松木板。
对付我的脑袋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顾海蛟摇头冷笑:你的脑袋绝对能够配得上这样的待遇,关四哥!宋行无所谓地耸耸肩膀,好象那枪口直对的不是自已的脑袋: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身份的?!顾海蛟目不稍瞬地盯着宋行,冷冷地吐出一个名字。
土猴!!第一百四十四章不知所踪的关四土猴?!宋行看了一眼王铮,嘴角微牵,露出极其淡然的一丝笑意:这个死鬼告诉了你什么?!第一,你让土猴死得太快了!以你一直表现出的谨小慎微的处事作风,你应该等我回来再放手干掉他。
虽然我说了弄死他之类的狠话,你却一点反对的意思都没有,并且在第一时间干掉了土猴,这种反常让我对你产生了一丝怀疑。
第二,土猴身上所受的伤很微妙,也最能说明问题。
如果土猴真是大关刀的人,大关刀怎么会让他受那种连话也说不出的伤呢?!因为在当时的情况下,让土猴说话比让他受伤更能起到保护他的作用!这一点,大关刀不可能想不到。
把土猴伤成那样却又令他说不出话,这种尺度不知要比直接射死他难上多少倍。
大关刀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劲儿,用这样奇怪的方式保护一个起到重要作用的‘自已人’呢?!这一点,我在得知土猴伤势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头了!顾海蛟森冷的眼神直盯着宋行,语气沉缓并带着一丝微哑地说道。
宋行有些讶然地看着顾海蛟,有一种另眼相看的惊叹,脸上却仍沉如死水:顾老板倒真有点目光如炬的感觉。
你既然早就想到了那么关键的第二点,为什么还要让我弄死土猴?!顾海蛟毫无语气起伏地森然说道:土猴已经伤成那个德性,根本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了,还不如用他试试你到底是什么路数!你还真没有让我失望,用风卷残云般的速度弄死了他,使我终于认清了你的真面目!为防夜长梦多,只有大关刀的人才有动机尽快杀死这个已经死了八成的人!宋行伸出右手。
顾海蛟扣在扳机上的手指不由得一紧。
王铮蓦地翻腕,手中又多出一柄尖刀。
土蛇无声息地向前一步,手中长刀提至腰间。
都不要激动!宋行的声音象冰水一样浸润着众人的耳膜,令人心神微震。
他缓缓伸出拇指,高高翘起,向着顾海蛟和那黑洞洞的枪口:我只是想向顾老板表示一下敬佩而已。
顾海蛟摇头:不必。
应该表示敬佩的是我才对!关四哥为了我老顾这点破家底,甘心屈尊卧底,倒真有非同一般的隐忍心术。
我只是奇怪,大关刀一向都对地盘不感兴趣,这次为什么对我手里的这些破烂如此垂涎呢?!宋行冷然摇头:你眼中的废铜烂铁,很可能就是他人眼中的旷世奇珍!价值这个东西,永远都是相对的。
你从一开始就要关强身边埋下了眼线,这一点确实是我们疏忽了。
这点疏忽直接导致了关强的死!你让王铮杀死关强,还想用耳中留弹的手法将警方的视线引到大关刀身上,这一手不能说不高明。
但警方好象始终也没有象你想象那样帮上你的忙!顾海蛟耸耸肩膀:那又怎么样?!那批货不还是安安全全地攥在我的手里?!总有一天,警方会察觉到大关刀所从事的肮脏买卖,到时候,你们都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说到最后,语声狠切。
宋行再一次微笑摇头:这里面水太深了,象你这样的人是永远都搞不明白的!看看现在,就算你一枪打死我,你也绝不可能逃出我们的包围圈!还是束手就擒吧,看在宾主一场的情份上,我说不定还会留你一个全尸。
顾海蛟嘿声干笑:我刚才说的很清楚,在你杀死土猴的同时,我就已经初步认定你是大关刀的人,你觉得我还会毫不防备地带这么几个人过来吗?!一句话未说完,猛然一抬手,扣动扳机,砰的一声,向天鸣枪。
宋行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枪震得一楞。
放过一枪后,顾海蛟迅速地将枪口对准宋行,面容僵硬地笑道:这场游戏该结束了!那声枪响还在四野荒林间回响,有些沉闷的脚步声杂沓响起,只见原本倾颓、破败、黑洞洞的矿洞里忽然走出十几个身穿迷彩服的壮汉。
每个壮汉的手里都握着一柄青光闪亮的QSZ92式9毫米手枪。
最接近矿洞的那些手持弩弓的蒙面人一阵骚动,不由自主地收缩阵形,向两边让开。
身穿迷彩服的壮汉却不再向前,只在矿洞前一字排开,手腕微抬,枪口远远对准手持弩弓的蒙面人和站在王铮身侧的黑衣蒙面人。
满是碎矿石和砂砾的空地上,错落分列着三批人。
迷彩壮汉站在矿洞最前方,他们前方是手持弩弓的蒙面人以及先前与王铮一起出现的黑衣蒙面人;王铮仍背对着迷彩壮汉,死死盯着面前三五米开处的顾海蛟;顾海蛟半侧着身,举枪对准一脸漠然的宋行;水蛇和硕果仅存的两个杀手紧贴在顾海蛟身侧,正面对着王铮。
山风腾起,在空地上卷起一浪浪黄尘。
空地上站着的人都不说话,在风沙中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宋行点头。
他的动作丝毫不因面前的枪口而有所收敛,仍是异常放松的样子:这些人里没有你的人,应该都是雇佣军!只有雇佣军才是最靠得住的!这个道理,关四哥应该比我清楚。
顾海蛟咽了一口唾沫,镇静地说道。
持枪的手臂稳如磐石。
宋行看着顾海蛟的脸,嘴角边露出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冷笑,缓声说道:顾老板搞错了,我从来都没有说过我是关四哥!什么?!顾海蛟浑身一抖,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惊异神情:你不是关四?!你怎么可能不是关四?!宋行耸耸肩膀:象你所说的,关四哥行踪飘忽不定,连他追随他数年之久、最亲近的手下都始终不知他的相貌。
怎么可能会是我这样到处露脸、而且还小有名气的人呢?!顾老板一定是事情太多,忙昏了头了!轻轻吸了一口气,微笑着说:你的这个错误犯得有点大!第一百四十五章复杂大计划错误?!顾海蛟垂眼低声默念,猛然抬头,脸上神色已然大变,缩肘转头,蓦地调转枪口。
哧!一声轻响,顾海蛟向后侧转的身子猛地一抖,整个人象木偶一样定在那里,持枪的左手如受重击般垂了下去,手指微松,手枪铿然落地。
四下里的人众几乎同时发出惊异的嘘声。
顾海蛟充满血丝的双眼可怕地大睁着,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这个人。
站在顾海蛟面前的人脸长眉短,一双阴冷的眼睛细长、尖刻,不是别人,正是当年与顾海蛟出生入死、最近奉召集令回到他身边、五兽中唯一硕果仅存的干将——水蛇谢福宽!顾海蛟吸了一口气,整张脸都因痛苦而扭曲起来,不由自主地低头看了看。
只见在他的胸腹之间深深插入了一柄锋锐的匕首,仅留一截乌木的刀柄在外面,水蛇的手正紧紧地握着刀柄。
你是关四?!顾海蛟感觉头脑中一阵阵的昏晕,缓缓向内吸着气,有些辛苦地说道。
水蛇点头:我是。
水蛇死了?!你的召集令还没发出,他就死了。
水蛇目不稍瞬地盯着顾海蛟的脸,语气平淡,没有一丝感情色彩。
所有的事情都是你设计的?嗯,我的手下都有太多重要的事情在忙,这种小事只能由我来做。
你,,顾海蛟如梦方醒地惨笑着,他的鲜血不停地从刀柄处的创口逸出,染红了大半条裤子:你真是,真是一个很强的对手!水蛇摇头:不对,是你太弱了。
扬起空着的左手小心地抠起一块脖子上的肌肤,猛地向上一扯。
伴随着如同裂帛一般的撕扯声响,水蛇整个下巴到鼻子中部的肌肤应声被扯下来一大片,露出下面一个尖翘、光滑的下巴和线条柔和、色泽暗红的嘴唇。
脸上粘着这个东西特别难受,多一分钟都忍不了。
水蛇用一种非常客气、甚至带着一丝歉意的语气轻轻地说:你和五兽分开的时间不短了,他们每个人都会有一些变化,这就给我们带来了机会。
水蛇的体态、脸形与我最接近,比较适合由我来扮演;再有,他生性默然,不太喜欢说话,这一点我也很喜欢。
一边的宋行转过身,对那些站在坑洞前面、穿迷彩装、持手枪的雇佣军喊道:好了,戏演完了,把枪都放下吧!那些雇佣军听到这声呼喊,整齐地将枪口朝下指向地面。
他们?!顾海蛟无力地向坑洞方向瞟了一眼:他们,也是大关刀的人?!宋行回过头来,毕恭毕敬地向半边脸的关四深鞠一躬,挺直腰身后,才望着顾海蛟低声说道:他们不是我们的人。
和王铮一样,在你找到他们之前,他们就已收了我们的高额佣金。
宋行一直在我身边,你们为什么早不杀我?!顾海蛟吃力地说道。
关四嘴角微翘,露出一丝温和却让人心生寒意的笑容:据说一个人在弥留之际脑子都会特别灵光,会想明白很多之前想不明白的事情。
但从你这句问话上可以看出,一个人的笨,真的是可以不死不休的!宋行的作用是引导你做出种种符合我们计划进展的决策,不是取你的性命。
这种粗活我是绝不会让高级人才去做的,因为那是一种资源的浪费!至于为什么早前没有杀你,完全是因为——我们需要借助你在省里的关系,将吴大头的矿场完全纳入海蛟实业名下。
就象现在,你把一切必要的程序和关系都走完之后,吴大头的矿场将会在数日内落入海蛟实业的名下,到时候,我们只要顺理成章地让宋行接手海蛟实业就万事大吉了!反正他本来就是海蛟实业的副总经理,对吗?!说着,放手松脱刀柄,伸手一推,顾海蛟身子一晃,再也站立不住,仰天摔倒在地,激得尘埃四起。
关四扯下戴在手上的橡胶手套扔到一边,伸手拍拍宋行的肩膀:老宋这一次居功至伟,这海蛟实业也正是对他的奖赏!宋行连忙躬身谦谢。
顾海蛟绝望地握住胸腹间的刀柄,却没有勇气把它拔出,望着阴霾的天空叹息道:你的计划真是恶毒得天衣无缝,没想到我会输得这么惨,输得这样无话可说。
当你看到我给你安排好的死法时,你更会无话可说!关四淡淡地说道:这个计划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顾海蛟嘿声惨笑:对我真是关怀备至!连死法都给我安排好了?!关四屈身蹲下,侧着头望着顾海蛟的脸,温声说道:大关刀里我只是白江地区的负责人。
从我的名字你就能够猜出,在组织里我只排到第四,我上面还有二个大哥,一个顶头老大!刚才老宋为了套出你的底牌,故意说我们不知道你把关强的老婆发展成了你的眼线,以至于让你趁虚而入、栽赃嫁祸云云。
真实的情况不是这样,,,,顾海蛟双眼微微眯起,他的脸上因失血而变得一片惨白,嘴唇翕动,吃力地叹道:真实情况是什么?关强的老婆和那些雇佣军一样,早在你找上她之前已经被我们买通了!我的计划就是从招揽关强加入大关刀开始。
在那之前,我详细分析了整个白江的形势和你以及你周围人的所有资料后,最后决定把第一步棋放在关强身上。
在招揽关强加入组织后,我故意让人将那批军火委托给他保管,并把这一消息经由关强老婆的嘴传递到你那里;另一方面,开始在道上制造一些大关刀迫进白江,既将对你顾海蛟不利的传言,逼你先下手。
我对你的研究还算透彻,你真的按照我想的方法去做了。
你不敢用自已人,所以花大价钱请了王铮,让他抓了关强,严刑拷打问出那批军火的下落并将其占为已有;还在关强耳中放入子弹,想把警方的视线引到我们身上。
呵呵,为了不让你产生怀疑,我特意安排了杀手追踪王铮,为了突出真实性,还弄死了关强的姘头。
之后,我们在暗地里逐步释放影响,让你感到我们渐渐迫近的压力,并把老宋来到省城的风声散播出去。
你再一次选择了我们帮你安排好的剧情,把老宋招揽到你们公司做了副总。
呵呵,在老宋进入公司之后的事情,我就不一一细数了。
虽然有一些意料之外的小偏差偶尔出现,但大体的事情发展还是按照我事先预想的样子,一步一步、按部就班地走了下来。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顺利。
一直以来,只有我和老宋两个人知道通盘的计划,连我手下最亲近的心腹都不知道这次计划的重点是你和你的海蛟实业!第一百四十六章死得无话可说顾海蛟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略显艰难地说道:枉我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机关算尽、自鸣得意,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走到了尽头,现在才知道原来一直都是在你精心设计的圈套里一步步走向败亡!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说的!我现在只想知道你给我安排了什么样的死法!关四点头,缓缓站起身,走到一旁,负手看天,不再说话。
他的衣裳破败,而且满身都是灰尘,站在那里却有一种巍然如峰、轩昂自高的气度,令人心中油然生出深不可测的敬畏之意。
宋行向前一步,手撑膝盖俯身对顾海蛟说道:这应该算是一个小惊喜。
顾总,对于王铮的身世,你了解多少?!顾海蛟没有睁眼,微显吃力地说道:他以前好象是玩杂技的,现在家里已经没什么人了。
怎么,我的死法跟他有关系吗?!有很大关系。
宋行点头说道。
缓缓站直身子,望着王铮笑道:其余的话,还是由你跟顾总交代吧。
细碎、轻快的脚步声响中,王铮大步走到顾海蛟身旁,垂眼望着躺在地上面色青白的顾海蛟,冷声说道:顾总记得一个叫王铄的人吗?语声平缓、森然。
顾海蛟顿了一下,低声说道:不认识。
王铮脸上露出一丝噬血的狞笑,点头说道:是啊,顾总贵人事忙、两手血腥,应该不可能记得这些手下游魂的名字的!王铄你不记得,但那个在五年前被你的手下打断手脚,扔进无头江的包工头不知顾总还有没有印象呢?!啊。
顾海蛟蓦地睁开双眼,瞪着俯视着他的王铮,惊问:那个人是,,,,王铮的眼角蓦地抽紧,牙关紧咬地说道:那个包工头就叫王铄,是我的堂兄!顾海蛟一脸愕然,良久之后,侧头看着宋行:这就是你们给我安排的死法?!宋行点头:我们也是靠这一点说服王铮与我们合作的。
他一开始并不知道你是杀死他堂兄的真凶,是我们四哥告诉了他,他才愿意与我们合作。
王铮唯一的要求就是亲手取你的性命——这也是刚才四哥没有一刀刺死你的原因。
顾海蛟默然点头:这个死法确实让我无话可说。
生死轮回,报应不爽,有什么可说的。
抬眼看看一脸狰狞的王铮:动手吧,,,,顾海蛟一句话还未说完,他就死了。
王铮闪电般出手,一把将插在他胸腹间的匕首拔出,在血雨四溅之际,回肘蹲身,刀锋一转,急划而下,异常准确地割断了顾海蛟的脖子。
这一刀力道大得异乎寻常,几乎将顾海蛟的脖子完全切断,硕大的创口咕嘟咕嘟向外喷涌着浓稠的鲜血。
顾海蛟溅血的双眼几乎要突出眼眶,失神地瞪向天空,抽缩的双手抬起,似乎是要按住脖子上的伤口,却只抬到一半,就瘫然松垂。
王铮反手挥刀,以快若交睫的快速连续在顾海蛟身上刺了十几刀。
每一刀拔出都带起一簇血雾,最后连他身上都溅满了顾海蛟的鲜血,持刀微喘,面容狰狞,厉若魔神。
顾海蛟彻底断了气,王铮松手扔刀,擦着额上的血汗,撑着膝盖想要站起的时候,背后果忽然砰地一声大响,王铮身子猛地一抖,脑袋应声向地面栽去,嘭然摔倒在地,手脚不住地抽缩了几下,再也没了动静。
一团硝烟被山间的风吹散,宋行手戴橡胶手套,握着一支枪口兀自飘着青烟的手枪站在离顾海蛟的尸身三步开外的地方。
趴倒在地上的王铮后脑被近距离射来的钢心弹贯穿,红白交杂的血和脑浆从破开的大洞里交流而下,在他脸下地上汇成一团不断扩大的汪然血泊。
宋行上前验看了王铮的尸体,确定其死亡后,转身将手中的枪小心地塞入顾海蛟的右手中。
这支手枪原本就是顾海蛟刚才丢下的。
坑洞那边,持手枪的雇佣兵迅速解除了持弩人手中的弩弓,并象赶鸭子一样将他们驱赶到一起看管起来。
宋行逐个收拢顾海蛟的手指握好枪柄,起身走到关四身后,躬身低声说道:四哥,都办妥了。
关四点头:警察会在什么时候来?宋行低声说道:等雨下过后,就报警。
就在这时,宋行身上传出滴的一声轻响,宋行伸手从口袋里取出手机,瞄了一眼,侧头对关四说道:山下的人工降雨火箭已经发射。
关四点点头。
宋行摆摆手,先前随王铮一起出现的黑衣人开始整理现场,将一些杂物清理干净后,与雇佣兵合在一起押着持弩弓出现的一批人返身走进矿洞后的树林里。
宋行用仍戴着橡胶手套的手从地上捡起一柄王铮掷空的飞刀,递给身边的关四,关四手上重又戴上橡胶手套,接过刀子。
辛苦你了,老宋。
关四淡淡地说道。
宋行微微一笑,没有作声。
关四向前进身,持刀用力地在宋行腹部连刺两刀,最后也不拔出深插在体内的刀子,扬手一推,宋行顺势仰摔到顾海蛟身旁地上。
关四俯身扯下宋行手上的手套,转身走下山去。
又过了五六分钟,天空中忽然降下黄豆大的雨点。
雨势一发而不可收拾,倾盆而下,将整个迎日峰山头都笼在一片凌弥雨势中。
宋行躺在地上,腹部的伤口剧烈地疼痛起来,寒意凛然的雨让他浑身颤抖,没用多久,他就在雨落如帘、泥浆横流的地上昏了过去。
在哗哗不断的雨声中,有尖锐的警笛声从远处响起。
第一百四十七章硬币说10月31日,仍是阴天,如丝般的冷雨默然浸润着白江这座青黑色的边城。
顾海蛟死了?雷停抱着手肘,侧头看着铁窗外的阴天,语气平静、淡漠,象述说窗外有雨般平常。
坐在桌子对面的孙超揉着肥软的胖脸,叹息着说道:身中十四刀,脖子被一刀割开,差一点就把脑袋切下来了!雷停点头:王铮也死了?现场留下什么了?王铮被顾海蛟一枪打爆了头,现场地面上乱得象大象游行!再加上一场大雨,只能看到被人踩出的模糊脚窝,却没有一个成形的脚印留下。
雷停微微皱眉:顾海蛟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可能还有机会一枪打爆王铮的头?!以王铮的反应速度,一个身受重伤、濒临死亡的人怎么可能伤得了他?!而且还是一枪爆头?!孙超抓着头皮,说道:景和尚的判断与宋行的口供相同。
王铮与手下杀手出现时就用乌箭将顾海蛟带去的手下杀伤殆尽,顾海蛟上前与王铮做生死对决时,不敌王铮的身手,被王铮一刀刺入腹部,顾海蛟拼力从怀里取出手枪,一枪打死了王铮。
另一名王铮手下的杀手悄然靠近,在营救王铮未成的情况下,气急败坏地用刀子连刺顾海蛟十几刀,最后顺手割断了他的脖子。
顾海蛟至死还紧握着那支手枪,那是一支几乎全新的QSZ92式9毫米手枪。
王铮手里也紧握着尖刀。
雷停垂眼看着面前桌上的名单,冷声截道:水蛇在哪儿?!孙超一楞,思索了一下说道:根据宋行的口供,水蛇被王铮手下的杀手重伤后带走了。
带走了?为什么宋行没死?!宋行连中两刀后发现大势已去,顺势摔倒闭气装死。
因为当时我们的警笛声迅速迫近,杀手来不及察看他的受伤情况,慌忙逃走,这才留了他一条命。
雷停淡然一笑:杀手带走了重伤的水蛇,却留下了重伤的宋行?!呵呵,这是一伙什么样的杀手?!难道水蛇身上隐藏的秘密比这个熟知内情的宋行还要多吗?!孙超耸耸肩膀,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宋行的口供里还提到王铮与顾海蛟的恩怨。
王铮的堂兄王铄在五年前死在顾海蛟的手里,他这次回白江,第一个要找的是你,第二个就是顾海蛟!雷停皱了皱眉头,却没有再说话。
景和尚认为事情经过应该是这样的——王铮为了报仇回到白江隐身到顾海蛟的组织里,为了取得顾海蛟的信任,接受顾海蛟的命令出手抓了关强,劫了那批军火交到顾海蛟手中。
后来王铮召集旧日的朋友,频频出手,仿冒大关刀攻击顾海蛟,将燕顺强等人打伤后,以大关刀的名义给顾海蛟下决战书,约顾到案发地决一死战。
王铮和顾海蛟双双毙命后,杀手眼热那批军火,因此带走了近期与顾海蛟形影不离的水蛇,以便拷问那批军火的下落。
雷停皱着眉头,缓缓摇头:完全一厢情愿的说法!王铮自已隐身到顾海蛟的组织里?顾海蛟近年已经洗手不做黑道上的事情,怎么会平白无故地收一个象王铮这样来路不明的人进组织呢?!王铮如果真的进到顾海蛟组织里,下手杀他的机会多如牛毛,为什么还要冒大关刀的名头到那荒郊野地里单打独斗?!顾海蛟手里的枪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掏出来,反而要在王铮一刀刺伤他之后才取出来?!顾海蛟怎么可能愚蠢到这种程度呢?!要知道,他可是从刀光血影里拼出来的,先发制人的道理他会不懂?!孙超被他缓慢却铿锵有力的问话弄得有些茫然失措,表情苦恼地挠着下颌说道:连夜赶回白江的杜局也基本认同了景和尚的说法,现在正向省公安厅报批复核。
如果复核通过,这个案子基本就算结案了。
水蛇和军火的事情会做为另案处理,由那个萧缕羽负责。
雷停仿佛没听到一样,自顾自问道:宋行呢?宋行积极配合警方的调查工作,而且本身也是受害人。
从目前看,没有任何证据显示他跟这个案子有太大的关联,所以现在已经移送地方医院就诊医治。
孙超偷眼看着雷停,有些畏懦地说道。
雷停咬了咬牙,摇头不语。
孙超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纸盒,轻轻摆在桌上:这是你那个叫卓森的朋友让我带给你的雪茄,他说他正在寻找你那个案子的相关线索,希望你能早日出去和他拼酒。
雷停拿过纸盒把玩着,嘴角露出一丝黯然的笑意:替我谢谢他。
孙超答应着,缓缓站起身:雷公,你还有什么事吗?如果没事儿我就先回去了。
雷停醒觉似的抬头说道:等等,我还有事要你去办。
孙超看了看站在门外的警员,坐回到椅子上,压低声音说道:只要别让我再去证物室偷东西就行了。
如果不是这两天事情太多,证物室肯定要报案了!雷停面无表情地伸手从怀里取出一个塑料袋,扬手扔到桌上,托的一声轻响:趁现在没人发现,有机会再把这东西放回证物室吧。
孙超低头看去,塑料袋里装的正是那枚他从证物室里偷出的残币,急忙伸手抓住,迅速塞到怀里。
你想出这里的秘密了?孙超抬头看着雷停,略显欣喜地问道。
雷停点点头,低声说道:把这个东西送回原处后,你去一趟我的宿舍,到那个压制硬币的工作台上找找,看有没有一块丝巾或者毛巾之类的东西。
什么意思?孙超有些摸不着头脑。
雷停冷着脸指指他兀自塞在怀里的手:这是那个凶手A君留给我的一个谜题,被切去上半部的硬币,也就是‘币’少了上部——不正是‘巾’字吗?!硬币本身也在提示我,这个巾可能会在与硬币有关的地方。
在我的宿舍里,与硬币最有关系的就是那个工作台。
靠!是这么回事啊!孙超恍然,咧嘴骂了一声。
雷停瞪了他一眼:这只是我的猜测,是不是象我所想的还要看你能不能找到那个东西。
孙超猛地站起身来,立正敬礼:就算今天晚上不睡觉,我也一定把你说的那个巾给你找到。
但愿吧。
雷停摆摆手,轻叹着缓缓起身向房间内侧的铁门走去。
窗外,风雨骤疾。
第一百四十八章白巾字谜孙超顶风冒雨地离开看守所之后,雷停离开接见室,一路低头疾行,在警员的监护下回到监仓。
回仓的路上,他一言不发。
回到监仓,就自顾自坐到窗下的铺位上,拿出烟斗,也不装填烟丝,就那样空叼在嘴里,垂目不语。
铁窗半开,窗外被风吹斜的雨丝淋在雷停的头上身上,他却浑然不觉。
他只是啜着烟斗,垂眼,低头。
监仓中的犯人也都习惯了他的种种古怪表现,各自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闲聊,没人理会他。
只有监仓把头大疤坐在另一边的角落里,伸手轻拭着自已脸上那道骇人的伤疤,眯眼望着雷停。
半个小时后,门外有警员轻敲铁门,低声说道:雷公,有你的电话。
雷停应着,放下烟斗,走出门外。
门口的警员将手中的手机递到他面前。
雷停看看那警员,低声说道:这不好吧?!警员摇摇头,语声低沉却坚决地说道:在我们眼里,您一直都不是嫌疑人。
雷停嘴角微动,露出一丝淡然的苦笑,不再多说,接过手机凑到耳边。
警员四下看了看,径自走开一段距离。
雷停背倚着监仓铁门,对着走廊外淅沥不绝的雨帘,缓缓蹲下。
手机里传来孙超粗哑的语声:雷公,我在你家里。
怎么样?孙超哼声说道:不怎么样!我什么也没找到,你家里干净得象五星级酒店的茅房!一切井井有条,各安其位,那个工作台上除了擦得雪亮的工具,连个硬币都看不见,更别说什么来路不明的巾了!雷停眉头微皱,随即展颜说道:你找一下颜静的电话,打给她问一下。
孙超答应了一声:你先别回去,就拿着电话等我。
雷停挂断电话后,盘膝坐到冰冷的水泥地面上,手机放在面前地上,双手按膝,展眉闭目,仿如老僧入定般再不稍动。
檐边落下的雨水清涟如链,触体生寒的秋风从雨里直掠入廊下,几片干瘪的枯叶在墙角边直滚出去,弹跳几下后滚入廊下的雨水中。
铃铃清脆的手机铃声响起。
雷停缓缓睁开双眼,拿起手机凑到耳边。
找到了找到了。
雷停刚刚喂了一声,那边的孙超就欣喜地大叫着:找到那个‘巾’了,是一条白色的丝巾!颜静帮你收拾屋子时,把它收到了衣柜里。
雷停冷声截道:上面有什么?!呃。
孙超扬起手,举高丝巾仔细看了看:在丝巾的边角处有几个用油笔写的小字,不仔细看还真不容易看到!嗯,是油笔,用油笔写的。
雷停皱眉:什么字?!把字念给我听!哦。
孙超答应着,将丝巾直凑到眼前,近到快要贴到鼻尖的程度:七上八下九十九鱼血。
这他妈是什么意思?!字谜。
雷停淡淡地说:那家伙留给我的字谜。
孙超微微咋舌:这个A君还真是个人物,竟然把这个字谜埋到了你的眼皮底下!这,这他妈真是赤裸裸的挑衅啊!!雷停没有理会孙超的叫骂,眉头皱得紧蹙成一团,喃然低语说道:九十九是个很简单的字谜。
百中缺一,加一则成百,谜底是个‘白’字。
在这一整句里,九十九放在中间,起到的是分隔的作用,那么七上八下和鱼血就是各自独立的两个谜语。
孙超讶然:雷公,你,你也太牛了点吧?!只听了一遍就猜出了一个!我他妈想了这么半天才想明白你说的加一成百是怎么回事!白上面加一横正是百字,九十九就是差一没有成百,,,闭嘴。
电话里传出雷停冷厉的低叱,孙超一下将下面的话全部咽了下去。
除了雨声,四下里一片静寂,连平时在走廊上往来巡逻的警员也远远地停住脚步,看着坐在地上垂目凝思的雷停。
良久,良久。
七八,上下,十五,卡。
雷停移开嘴边的手机,用只有自已能够听到的声音轻声默念,忽然象想起什么似的恍然说道:他在用这条易猜的谜语误导我!这两条谜语和这一条绝对不是同一类型的谜语。
如果这两条不是字意谜,那又会是什么呢?!边说着,雷停蘸着地面上的水渍,在地上写出七上八下和鱼血的字样。
但只一睁眼的工夫,那字迹就在冷风吹拂下迅速变淡、消湮无迹。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个字谜后面肯定隐藏着一名生死未卜的受害者。
按时间推断,这名受害者极有可能已经遇害,但按照A君的一贯做法,这名受害人身上说不定还会有指向其他做案对象的线索!早一点找到那些线索,说不定就能救回一条人命!可是,这两个古怪的字谜,,,尽管雷停竭立控制着自已的思维不要去胡思乱想,将全部心神专注在破解字谜上。
可是当他在脑海里将各种字谜破解方式都遍寻了一通,却找不到一种可以与现在这字谜相符的形式时,那种无路可走的焦灼和无能为力的沮丧感立即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里不时闪现,使他心烦气燥,难以自已。
移开老远的手机里忽然传出孙超粗声大气的语声:雷公,你说句话好不好?!你一不说话,我就有种不安的感觉,象他妈吃了秤砣的王八,有种重量感压得心里喘不过气来!压!重!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在雷停脑中闪过,雷停浑身一震:这不是字意谜!是一个自我发挥的释意谜。
七上八下,为什么七在上八在下,因为八比七多一个,多一个重量,所以这个字谜的谜底是两个字,‘一重’!!孙超愕然说道:一重?!白一重?!一重白?!这是什么意思?好象有点说不通啊!雷停冷笑:还有一个谜语没有解开呢!鱼血!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谜应该和七上八下一样,也是一个释意谜。
鱼血可以解释成什么啊?!孙超急急问道。
鱼血给你的第一感觉是什么?!再次沉默良久之后,雷停冷笑着问道。
鱼血还会有什么感觉?!腥呗!雷停略显欣喜地点头,语声加快地说道:这就对了!血是什么颜色?红色!鱼血——又腥又红,也可以说成又红又星。
这个谜语的谜底也是两个字——红腥!取其谐音,把三个谜底组合在一起就是,,孙超大声地叫了起来:红星一中白!!雷停的语声又冷了下来,脸上那一抹欣然的笑意也荡然无存:你立刻赶到红星一中,看看有没有一个姓白的人!孙超大声答应着,挂断电话。
雷停放下电话看着廊下的雨丝,低声说道:竟然自编谜语,你还真是煞费苦心啊!第一百四十九章被死尸暗算淅沥的雨细碎如雾,在空中纷纷扬扬,没有一点重量感地飘飞四散。
坐在廊下的雷停脸上润润地沾了一层的雨粉,他却浑然不觉,目光毫无焦点地望着阴灰的雨景,恍惚地,有些楞神。
站岗的警员都远远地站到走廊那边,远远地看着,没有一个人过来打扰他。
雷停就象雕塑一样挺立在廊下,一站就是半个钟头。
忽然,手里的手机再次响起清脆的铃声。
喂,怎么样?雷停飞快地按下接听键,急急地问道。
电话仍是孙超打来的。
孙超屈膝蹲在一个回廊的檐下,浑身上下湿淋淋的不知是雨是汗,气喘吁吁地说道:雷公,红星一中有一个姓白的,叫白保德,是个政治课老师,四十三岁,在红星一中已经教了十三年的政治了。
孙超的侧面,一栋深灰色的四层楼房在阴雨中巍然耸立,浅灰色的墙体被雨水涸湿,呈现出一种阴酶的暗青色,攀附在外墙上、茂盛的藤蔓植物大多已黄败,在随雨掠起的微风里悉索作响,高大、穹弧形的红木大窗紧闭着,高大的门廊还吊着落满灰尘的圆球吊灯。
门廊侧面挂着一块白色的木匾,上面刻着几个黑体大字白江市红星一中。
人呢?!雷停根本没有理会孙超的话语,自顾自地问道:那人在哪儿?!孙超说道:据教务处的人说,白保德肺功能不好,前一段时间感觉象是得了肺结核,怕传染给学生,就请假回家休养。
我看了假条,10月20日他就放假回家了。
他家在哪儿?家里还有什么人?雷停不假思索地问道。
呃。
孙超仰头想了一下,随即说道:白保德有个儿子现在在省城高中上学,他和他爱人住在白西白杨胡同15号。
雷停皱皱眉头:既然他是肺结核请的假,他爱人应该没有和他住在一起,这个情况你问了吗?孙超得意地一笑:问了。
教务处的老师也不是很清楚,只说白保德这个人脾气比较急躁,经常和他爱人吵架,他爱人很早前就不和他在一起住,而是搬到娘家住,不过时不时地会回白杨胡同看看他。
雷停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缓慢地说道:你现在立刻赶去白保德家,看看他的情况。
记住,凶手留下这条线索的目的是要引我去那个地方,他的真实意图现在还不得而知,但不管怎样,你一定要谨慎,千万不要大意!枪带了没有?孙超敛起笑容,点头说道:枪带着呢,放心吧雷公,我会小心行事的。
你跟警员说一声,先别着急进监仓,拿着电话在外面多等一会儿。
我到那边看看,不管有什么情况我都会及时通报给你知道。
雷停答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有警员从旁边的房间拿出一把椅子,摆到他身边,抬手示意他坐着等。
雷停微笑向他点头示谢,却并没有坐在椅子上,而是依旧靠着灰垩斑驳的墙壁,蹲坐在墙角处,微笑着向一脸不解的警员说道:我现在的身份,不适合坐在椅子上。
而且,蹲着要比坐着舒服的多。
警员微笑摇头:要不要我帮你拿本书?雷停摇头,微仰下颌:雨比书好看。
说着,下巴抵着膝盖,双眼微眯,出神地望着漫天散落的雨丝。
又过了四十多分钟,雷停手里的手机再度响起,急促的铃声显得很是刺耳。
他还活着吗?!雷停接起电话,急切地吐出一句话。
这里有一个死人,但肯定不是白保德!孙超气喘吁吁地说道。
怎么回事?雷停猛地站起身来。
这是一个女人!处身在一个阴暗的小屋里,一手持枪、一手举着打火机、脚上套着一白一红两个破塑料袋的孙超小心地向前探着身,借助打火机发出的微弱火焰那一点光,费力地向房间正中一个堆满脏衣服、破被褥的床上看着。
床上鲜血淋漓,已经涸入床单的大块血迹在火光下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紫黑色。
床上直挺挺地躺着一具女尸。
女人的双眼大瞪到骇人听闻的地步,几乎两个眼球都要突出眼眶之处,大张的嘴巴象一个深不见底的地洞,不时地有微小的飞虫从里面飞出。
女人的双手和双脚都被人用拇指粗的麻绳紧紧地捆住,虽是仰面平躺在床上,女人的头却向后仰着,把青筋突露的脖子抻得老长。
她的脖子上有一条极长、极深的创口,黑紫色的皮肉骇人地向外翻卷着,从创口处看去,甚至都能看到断裂、发白的喉管软骨。
孙超深吸了一口气,却险些被屋子里弥漫的恶臭呛得背过气去,剧烈咳嗽着说道:只能确定这个女人是死的,连年龄都无法确定,只能猜出她死了快一个星期了!雷停咬了咬牙,沉声说道:她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雷停话音未落,孙超忽然咦了一声,急声说道:等一下雷公,她身上好象有个什么东西,,,说着语声微顿。
雷停猛地一惊,完全不假思索地大声脱口叫道:什么都不要碰!碰字刚出口,电话那边就传来孙超的一声惨叫和一片稀里哗啦的乱响。
雷停霍然回身,瞪着一边被他突然叫喊惊呆的警员,大吼:报警!叫救护车!快!!第一百五十章连环第一案孙超没有死,但也伤得不轻。
一支三十多公分长、打磨得尖锐如矢的铁丝几乎穿透了他的胸背。
随后抵达现场的警员发现了射伤孙超的机关——在女尸身上放着一颗闪亮的一元硬币,硬币的边缘被钻出一个比针眼大不了多少的小洞,一根接近透明的鱼线穿过小洞系住硬币,鱼线的另一端直通到床头墙边的几个破纸箱缝里。
纸箱缝里放置着一个极其简单、只用几根粗铁丝和一个强力弹簧扭成的类似弹弓一样的装置,那就是射出铁丝的弩弓。
根据法医的初步检验,女尸死于利刀割喉,身上无其他明显外伤,死亡时间应该是10月18日或19日之间。
因长时间停置在室内,尸体已呈现轻度的腐烂。
经人指认,已确定死者就是白保德的妻子林颖。
黄昏渐至,坐在看守所接见室里的雷停听完李悦军的讲述后轻轻叹了一口气,望着桌子对面的李悦军说道:这一下本来是冲着我来的!李悦军摇摇头: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孙超能捡回一条命已经算他小子命大了!如果不是他在机关触动的一刹那拼命侧头扭了一下身子,那支铁丝一定会射穿他的脑袋!看了看脸色阴郁的雷停,继续说道:现在局里又乱成了一锅粥,杜局又在省里没回来,景东仁忙着天路集团考察团那边的事,只能我这把老骨头出来撑场面。
我跟你实话实说,孙超这一出事,外面马上就有声音出来。
说这是你在事发前就已设好的机关,故意让孙超去送死,想用孙超的死来证明凶手另有其人,好让你洗脱嫌疑,达到金蝉脱壳、逍遥法外的目的。
雷停缓缓抬起头,冷然一笑:这个逻辑很独特。
如果这种创造力能够放在案件侦破上,什么样的案子破不了?!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双手环胸,低声说道:现在我呆在这个风雨不侵、饮食无忧的风水宝地,别人再怎么说也不能让我的情况再坏下去了。
所以,外面这些言语只能给我添个乐子。
呵呵,对了,除了那个凶器,现场还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吗?!李悦军苦笑:为了救孙超,五六个警察一起进去抬他,弄得屋子里象遭了劫一样,东西乱做一团,还谈什么线索!雷停又叹了一口气:白保德呢?!和白保德的亲戚、朋友都逐一联系过了,没有人知道他的行踪。
我还给他在省城念书的儿子打了电话,他也是一问三不知。
雷停仰头看着天花板上的节能灯管,眼中露出平常思索案情时的坚毅目光。
良久之后,开口说道:凶手应该是冲白保德去的。
在凶手的眼里,林颖只是一件道具。
李悦军闻言皱眉沉思,抬头说道:你的意思是白保德现在已经死了?雷停轻笑,摇头:如果白保德已经死了,凶手就没有必要将那白巾扔到我家里去了。
凶手是因为伏击白保德不成才想引我过去,致我于死地的。
李悦军略显茫然地看着雷停,有些不解地说道:看来我真的是老了——我怎么听不明白你到底想说什么呢?!雷停身子前俯,双肘压在桌边,精光闪动的双眸直盯着李悦军,说道:我们回头想一下,从尸体死亡时间上推算,如果我们假定这个案子是那个A君(不是我这个‘A君’)所为,那么这起案子应该是整个系列杀人案、至少到目前警方掌握情况里的第一案。
锻具厂一案案发时间是10月21日,五棵松一案案发时间是10月20日,而这起案件尸体死亡时间是10月18-19日。
也就是说,凶手要先在白保德家杀死林颖,设下机关后,才可能潜入到我家,放下白巾,弄断硬币放在身上。
然后去到五棵松,做案后,将硬币塞进男被害人的嘴里。
如此的大费周章,那么问题就出来了——他为什么这么做?李悦军伸指指了指雷停,语气试探地说道:你?!雷停点头:凶手,呵呵,这个字眼现在从我嘴里说出来还真有点讽刺的意味。
李悦军不耐烦地挥手截道:少费话,我从来都不相信萧缕羽的那些鬼话!快往下说!雷停嘴角微牵,挤出一丝微涩的浅笑,继续说道:凶手在动手之前,肯定已经想好了全盘的计划,甚至可能连这几个案发现场和我的宿舍都踩好了点,直到摸清所有情况之后,一切条件俱备,这才猝然出手。
如果从凶手的角度推想的话,他去到白保德家的主要目的应该不是林颖。
因为在案发前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白保德和林颖就处于分居状态,这一点不论是白保德学校的同事还是附近的邻居亲友都知道。
那么如果凶手想杀的是林颖,他就会直接去到林颖的住处,而不会冒着一击不中、被人撞破的风险到白保德家进行伏击。
不管从什么角度想,这个思路缜密的凶手都不会做这种脱裤子放屁的多余事!李悦军点头:我总算明白了。
你是说凶手的目标是白保德,而他动手的时候,恰好白保德不在家,林颖却因要探看白保德来到了他的家里,与凶手遭遇,莫名其妙地成了白保德的替死鬼。
雷停摇头:不是恰好白保德不在家,应该是凶手特意找白保德不在而林颖在的时候去的白家,不然那个精心准备的凶器就没了意义。
凶手是想考验白保德,象锻具厂、五棵松的案子一样。
没想到白保德一看到妻子的尸体连察看的勇气都没有就落荒而逃,这让凶手措手不及。
一计不成,他就想到了我的身上,所以他才会有潜到我家,扔巾、拿硬币,并把硬币塞进五棵松受害者嘴里的举动。
他想用这样曲折离奇的方式引我去白家,利用我急于破案、精于现场勘察的特点致我于死地。
眼望着窗外,有些楞神地喃然说道:没有到现场看过,我的推论也只能到此为止。
李悦军皱眉说道:你为什么肯定白保德没有死?雷停收回目光,望着李悦军冷然说道:如果白保德回到家去,孙超就不会受伤了。
白保德应该是个脾气急躁的人,如果他回到家,必然会去查看妻子的死状,看到那枚硬币后,也会象孙超那样按捺不住好奇伸手去拿。
既然那要命的机关经过十一天还安然无恙的完好,间接的表明,白保德一直没有回家。
他只要不回家,凶手就没法追寻他的行踪。
李悦军点头:你说的对。
忽然站起身来,俯视着雷停说道:我准备给杜局和祝书记打个电话,带你去看一下现场。
雷停摇摇头:不要费这个劲了,就算他们同意,我也不会去现场的。
误导办案方向、枉想洗脱自身嫌疑的罪名我可不想担!就连刚才我说过的话,也请你不要转告任何人,除非你说那些完全是你自已的判断。
行吗?!李悦军默然,良久后,上前拍拍雷停的肩膀,语气低沉地说道:我答应你。
第一百五十一章监仓暗杀李悦军离开的时候留下了一盒三五烟,他知道雷停喜欢劲头足一点的烟。
得到看守警员的批准后,雷停站在窗边,接连吸了两支。
昏黄的灯光下,狭小的房间里升腾起呛人的烟雾,烟雾中雷停的侧脸显得愈发的瘦削。
抽完两支烟,雷停把剩下的烟交到警员手里,在两名警员的监护下回到监仓。
此时已是晚七点多钟,监仓里的犯人都已吃完了晚饭,横竖成排地坐在地铺上,等待着看电视时间的到来。
雷停脱掉鞋子走上地铺,在窗下自已的位置上坐好。
一旁的监仓把头大疤凑上前来,把一碗稀粥和两个包子递到面前。
今天改善伙食,山东大菜包子。
我给你留了两个。
大疤笑着说道。
雷停笑着点头致谢,接过包子三两口就吃掉一个,喝下一口粥,笑对大疤说道:还真有点饿了。
嗯,这粥怎么有点甜丝丝的?大疤将另一个包子递过去,脸上笑意不减地说道:可能是厨房往里面加糖了吧。
我们喝的时候也是甜丝丝的。
雷停点点头,不再说话,三口两口地将包子吃下,仰头喝光碗里的粥。
接过雷停手里的空碗,大疤指指铺位说道:你躺下休息吧,反正你也不喜欢看电视。
说着,走下地铺,将空碗从铁窗的缝隙间递给外面的警员。
雷停盘腿坐在窗下,仰头看着天花板上垂下的电灯,神情略显恍惚。
大疤回到地铺,坐到自已的位置上,目光游移,不时扫视着雷停。
十几分钟后,一种昏然欲睡的晕眩感在雷停脑中升腾而起。
这种昏眩来得猛烈而毫无征兆,雷停眼前的景物几乎在一瞬间变得模糊,手足四肢都变得沉重,浑身都产生一种急欲躺倒睡去的疲倦感。
在昏眩产生的同时,雷停几乎完全下意识地伸手在大腿上用力拧了一下,强烈的痛感直袭入脑,令那不可遏制的昏眩略显停滞。
被困倦压制得无力、低垂的眼皮仿佛用尽全身力气猛地睁开,首先映入眼中的却是远远坐在地铺另一侧,撑身欲起、一脸杀气的大疤。
雷停再次用力掐拧自已的大腿,借着痛感大作、昏眩略止的刹那,伸指入口,抠压喉间。
此时的大疤腾身而起,不着鞋袜的光脚在地铺上没有发出任何响动,背在身后的右手翻亮起一抹凌厉的锐芒。
他手里紧握着一柄异常尖利的军刺短刀。
大疤起身亮刀的同时,几个监犯同时起身,站到门口,以自已的身体挡住铁门上的小窗。
喉间在雷停手指的用力抠压下发出一阵不由自主的剧烈痉孪,一种烦恶欲呕的搐动直袭胃腑。
雷停猛地挺直身子,双目大睁,呕的一声,手撑铺面呕吐起来。
坐在灯下的一个监犯猛地弹跳起身,在空中挥拳击出,准确地打中灯罩下的灯泡,砰发出昏黄光线的灯泡应声碎裂,玻璃碎屑四下迸散。
监仓内立时暗了下来,一众监犯的身影都变得影影绰绰。
只有监仓外的墙边路灯从窗口映入,带来一丝微弱的光亮。
大疤踊身跃到雷停面前,手中的尖刀在微光的映照下亮起致命的凶芒,笔直刺向雷停的眉心。
而此时的雷停刚刚将胃中未及消化的食物吐出大半,身体上的困乏反而愈加沉重,昏然的双眼中满溢泪水,望出去的视线加倍模糊。
原本坐在雷停身周的几个监犯,在灯灭室暗的瞬间,纷纷腾身而起,手中都紧握着长短不一的利刃,在大疤踊身上前尖刀刺出的同时,一起向雷停身上刺去。
这时的雷停浑身倦乏,视线模糊,手足无力,不要说奋起反抗,连闪身躲避的力气都没有,眼看他就要被乱刀袭身、死得惨不堪言。
就在这时,一声低吼蓦然响起:来人啊!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旁边直扑上来,拦腰抱住大疤的后腰,两人立足不稳,同时向前摔跌,重重地砸在雷停身上。
四下里的持刀监犯见大疤摔倒,同时收刀,扑身过去想要拉开抱住大疤那人。
四驴,你他妈的想找死啊?!大疤吃力地扭头看去,压低声音破口骂道。
从后面抱住他的正是当日与雷停扳手指较力的监犯四驴。
他身雄体壮,臂力过人,大疤被他紧紧抱住,挣了两下都没能挣开。
妈的,不要管我,弄死雷停!大疤咬牙低吼,滚动身子带着四驴向旁边滚开,露出俯趴在铺上的雷停。
四下里的监犯齐声应着,手中刀光闪动,一齐刺向雷停。
大疤在滚动中右手刀换至左手,反手向后刺去,噗地一声轻响,刺入四驴小腹。
四驴一声惨哼,双臂微松,大疤猛力一挣,终于从四驴臂间脱身而出。
一声狞笑,大疤一把揪住四驴的头发,反手挥刀,刀锋直向四驴喉间割去。
四驴一声惨笑,闭目等死。
啪。
一支手臂横空伸出,闪电般抓住大疤的手腕,一个冷静的声音响起:你的目标是我,不要伤及无辜!大疤抬眼看去,昏暗中只见一脸倦意的雷停冷然站在旁边,瘦削的身子兀自摇晃,身上肩背和侧腹处各插着两柄刀子。
雷停的身后,方才手持利刃的监犯全都躺倒在地,臂折口张,却都说不出话来。
你!大疤讶然失声,一脸惊骇。
特工人员都经过不同程度的抗药体质的改造,虽然你的用药量很大,但只要给我喘息时间,我就可以迅速回复神志。
何况,我还将大部分的染毒食物吐了出来。
雷停望着大疤的眼睛,沉声说道:你是大关刀的人?!这时,监仓外的走廊里响起混乱、杂沓的脚步声和喊声,咣啷声响,监仓铁门打开,原本站在监仓门口的监犯全部躲到一旁,在警员的喝斥声中,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什么他妈的大关刀!大疤嘶声喊道,被雷停抓在手中的右臂猛地向怀中一带,雷停因药劲未消,再加上刚才用力过猛和身中两刀,身子一晃,被大疤扯了过去。
大疤面带狞笑,左手在腰间一摸,又擎出一柄尖刀,翻腕扬臂向雷停喉间刺去。
砰一声枪响,大疤身子剧震,松手扔刀,整个人扑倒在雷停身上。
雷停也自立脚不住,两人一起滚倒在地。
大疤毙命,雷停昏迷。
第一百五十二章一句话在持续昏迷了一天后,雷停在白江市武警医院的重症监护病房苏醒了过来。
他缓缓地睁开双眼,就看到了李悦军浓眉深锁的侧脸。
李悦军欣喜地说道:奶奶的,你终于醒了!雷停病床另一侧响起一声压抑的轻呼。
雷停费力地侧过头去,看到满面欣喜、眼中蕴泪的颜静就坐在床侧。
你也来了?!雷停微微一笑,低声说道。
张嘴说话的同时,他还能够感到腹侧和肩背伤处传来的隐痛,脑中仍有一阵阵昏然的晕眩感。
颜静咬着下唇点点头,没等说话,却急忙扭过身去,拭去夺眶而出的泪水。
这点伤还弄不死我,小丫头!雷停笑着低声说道。
颜静点点头,伸手将雷停身上的被子向上拉了拉,脸上又露出浅浅的明媚笑容。
外伤不太重,但很危险!李悦军低声说道。
雷停极轻微地点点头:如果当时我不是及时让了一下,那一刀就会割断我股间的大动脉。
不过,这两处外伤倒是小问题,,,李悦军点头,仿佛知道雷停想要说什么似的肃容说道:他们给你下的药成份比较复杂。
雷停敛去笑容,抬眼看着天花板,象是在回想当时的情形似的,喃然说道:那药上劲不是很快,但后劲却是极强,比我之前在安全局执勤时尝到的厉害多了!如果不是四驴替我挡了一下,当时我真的有可能死在他们手里。
我安排技术人员检验了你在监仓留下的呕吐物,里面的次要成份是唑吡坦。
唑吡坦没什么特别。
作为镇静催眠药,虽然在白江还没有销售,但在省城里大一点的药房都有的卖。
关键是那主要成份竟然检验不出是什么东西?!昨天晚上已经把样本送到省城进行进一步鉴定,希望能够查出是什么成份。
说到这里,李悦军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看了雷停一眼,随即又展颜笑道:没想到你还是个做政工的材料,才在监仓里呆了这么几天,就把一个劣迹斑斑的家伙感化成了见义勇为的雷锋!雷停淡淡一笑: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完全意义上的好人和坏人,不过,四驴会出手救我,我也是很诧异。
一句话。
李悦军看着雷停的眼睛,说道:因为你曾经跟他说的那一句话。
雷停略显愕然,随即恍然微笑。
颜静好奇地睁大双眼,问道:是什么话呀,李局?‘都已经沦落到这里了,还他妈的争个什么劲啊?好好替自已想想以后才是正经!!’李悦军笑着说道。
颜静侧着头想了想,不解地望着李悦军:这句话也没什么特别啊?!李悦军笑:你不是四驴,所以你听了不会有什么感触。
做为一个大错不犯、小错不断的惹事精,做为一个家无长物、孤身一人、只凭着一膀子力气打架亡命才能搏得别人敬畏的失意男人,他对于这番话后面的含义,体会肯定与我们不同。
而且雷公是在和他较力得胜后,说的这番话,也让这个睚眦必报的犟驴领略到了真正的气度。
四驴说,从那天开始,他就在心里把雷停当成了偶像。
也是从那天开始替自已的今后着想起来。
不说这个了。
雷停轻咳了两声,因为震动了伤口而蹙起眉头说道:大疤怎么样了?李悦军摇头:你当时昏过去了,大疤想杀你。
因情况紧急,随后进监仓的警员在第一时间开枪击毙了大疤。
雷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那个开枪的警员叫什么名字?李悦军看了看雷停,低声说道:警员名叫赵阳,这个人我已经和他聊过了,他的相关资料我也看过,身家清白,没有任何劣迹,而且一直都是看守所的模范警员,今年还要提干。
雷停轻轻合上双眼,喃然说道:大疤一死,想要找出后面的人就变得更不容易了!不过,他们也确实很了得,不但能把那么稀有的药物弄进监仓,还能搞到那么多管制刀具!真不是一般的厉害啊!李悦军看着雷停,一字一字地说道:因为这起事件太过恶劣,看守所所长现在已经处于停职问责阶段。
市政法委第一时间组织人手成立了调查组,昨天已进驻看守所调查这起事件。
雷停摇了摇头:对方既然敢做这样的事,肯定早把各个环节都安排妥当了,查也不会查出什么来的。
忽然象想起什么似的睁开眼睛:宋行这两天有什么情况?李悦军摇摇头:没什么情况。
他和你一样,现在正在东区的忠和医院住院养伤。
顿了一下,又道:不过,有一件海蛟实业的事情,你可能会有兴趣。
是吗?雷停看了他一眼,望着天花板,出神似的说道:宋行成了海蛟实业的当家人?!李悦军一脸愕然地看着雷停,良久才迸出一句话:你小子,这也能猜出来?!雷停略显苦涩地一笑:无论是在道上的资历还是在公司里的股份,宋行都是除了顾海蛟之外最有权威的角色。
而且在顾海蛟死后,不管是从经营角度还是从江湖关系上,海蛟实业都必须迅速找出一个当家人,否则,他们很容易被省城的那几个虎视眈眈的老家伙瓜分掉。
你是不是怀疑宋行这个最大的收益者与顾海蛟的死有关系?!李悦军目不转睛地望着雷停。
雷停嘿嘿一笑,侧头看着李悦军:你自已都说了,只是‘怀疑’!没有证据,说什么都没有用处,还不如省省力气。
李悦军点头微笑:你说的也有道理。
你醒过来就好了,先在这里安心养伤,不要胡思乱想,我会跟杜局联系,给你安排一个妥善的地方等待省里的消息。
局里还有点事,奇#書*網收集整理我就不和你多聊了。
雷停点点头:你快去忙吧。
李悦军起身,向颜静微笑着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第一百五十三章复出的A君李悦军走后,颜静手支着下颌,目不稍瞬地看着雷停,温颜笑道:老鬼,这次怎么会阴沟里翻船的?!以后可不要再乱吹什么国安精英了!雷停失笑:小丫头,我什么时候说我自已是什么狗屁精英了?!想人身攻击也找些专业点的借口好不好?!颜静点点头:嗯,脑子反应还不慢,看来那药的效力已经让你消化的差不多了!伸手轻拍雷停的肩膀,一脸娇俏、调皮的神情:很快又可以康复下地,喝酒打架了!雷停苦笑摇头:你见过一天无所事事,只管喝酒打架的‘精英’吗?想起什么似的说道:虎影呢?颜静笑道:我刚才就在想,看看你会在第几句的时候提到虎影!侧头向门口望了一下:再过一会儿你就可以看到你的宝贝儿子了。
它瘦了不少,但不是我对它不好哦。
雷停点头,看着病房门口的武装警员,低声说道:因为我没和它告别。
它这个毛病我始终没有帮它改过来,呵呵,它也是一个犟种!鼻子微微搐动了一下,欣然说道:它来了。
雷停的话刚刚说完,门口黑影闪动,警戒的警员低声惊呼声中,昂首阔步、虎虎生风的虎影迅捷如风地直窜进来,几步跑到床边,后腿一蹬,身子人立而起,两个前爪搭在床边,微张的嘴巴直凑到雷停脸侧。
雷停轻声笑着,闭上双眼,一动不动任凭虎影湿漉漉的舌头在脸上舔了又舔。
虎影在雷停脸上舔了几下,短暂地表达了亲昵后,退开两步,四肢踞地仰头看着雷停。
有些战战兢兢、惊魂未定的丁国春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在离虎影老远的地方站住,笑着对雷停说道:雷,雷公,你还好吧?!看脸色还不错。
虎影帮我洗了脸,脸色肯定会好一些。
雷停笑着说道:谢谢你把虎影带来。
丁国春不好意思地笑笑:颜静托我把虎影带过来的。
其实,其实也不算我带它来的,在医院门口一下车,它就扯着我直跑到这里。
颜静讶异地打量着虎影,又抬头看了看雷停:虎影能找到这里就已经很神奇了,你是怎么知道它来了的?雷停搐动了一下鼻子,笑道:虎影的味道很特别,离很远我就能够闻到。
颜静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趣怪表情,摇头叹道:你们两个还真是绝配!绝配!你和你老婆还真是绝配! 一个嘶哑、带有一种奇怪节奏的声音在身边响起,白保德全身都处于一种极度惊骇、心胆欲裂的剧烈颤抖中,他的双眼绝望地大睁着,嘴巴翕动急欲狂呼。
除了暗哑的嗯嗯呜咽,他却发不出丝毫的声响。
他的嘴巴被塞进一条肮脏的布条,还另有一条毛巾在外面绑紧。
他的手脚都被铁丝绑住,此时已僵直麻木,没有丝毫的痛感了。
他只能用他满布血丝、大睁的双眼和绝望、祈求的眼神望着眼前这个令他深心恐惧的人。
那人温和地看着他,温和的、带着些许嘶哑地说道:你们两个都是不到黄河不死心的倔强啊!难道你以为抛弃了你的老婆就可以独自继续苟活下去吗?!望着白保德的眼睛,他轻轻摇着头。
温热的泪水从白保德的眼角流出,从他沾满灰尘的面颊滑下。
那人伸出手轻轻拭去白保德脸上的泪水,低笑着说道:你的眼泪有点晚,这本该是为你老婆丧失生命而流的,现在却是为了祈求自已卑贱生命的苟活。
面对自已亲人无情的人,却自始至终对自已的生命抱有强大的热情!真是极大的讽刺!!毫无抑扬顿挫的平板语声中却带着视人命如草芥的漫不经心,带有笑意的眼神里饱含的噬血意味令白保德近乎崩溃,他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近乎无声的哀嚎,下身一热,已是屎尿横流。
对肮脏世界的肮脏签名。
那人点着头,伸手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
白保德全身都僵直起来,那是一柄闪动着锐利寒光的手术刀。
你将享受到和你老婆一样的濒死体验,并将用你的血喷洒在这充满异味的陵寝中,希望这血的沐浴可以洗去你生命中的卑贱,找到最纯粹的永恒。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将手中的手术刀放到白保德的咽喉上。
那种冰冷、致命的锋芒令白保德颈上的汗毛悚然直立,豆大的汗珠从额角直滑下来。
祝你永生!不等白保德有任何异动,那人手中刀已猛然横划而过,白保德只觉颈间一凉,鲜血直喷而出。
在白保德最后的意识中,他极其模糊地看到那人将刀锋上的鲜血抹在自已身上,并将自已的身体用力翻转过来,被绑住的手脚分别被抬起。
给你一个完美的谢幕造型。
这是白保德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这个造型真酷!颜静坐在床边,侧头看着蹲伏在地上的虎影,微笑说道。
虎影前肢撑地,后肢蹲坐,长尾盘卷,头昂背直,象一尊庄严威武的雕塑面向窗口,望天向阳。
雷停微笑点头:这是一条好犬的必备素质。
颜静扭头看着雷停:你到底是怎么把虎影训练成现在这样的?雷停看了看颜静,抬眼看了看旁边一脸期待的丁国春,冷然笑道:这是个秘密。
呸。
颜静笑着啐道:真没劲,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狡猾的老鬼!第一百五十四章古怪的尸体和密码11月2日,连日的阴雨终于停了下来,但天空却没有放晴,仍旧是一派阴郁、酶暗的秋日气象,从窗口吹入的风都冷森森地满带湿气。
穿着病号服的雷停手扶床头,站在窗前,望着窗外院子里叶疏枝露的树木发楞。
黑毛碧眼的虎影趴俯在地上,下巴抵着地面,眼珠却滴溜溜地看着雷停,生怕他忽然从眼前消失一样。
门口警戒的警员松开紧束在腰间的武装带,坐在门口的椅上吸烟。
缕缕烟气飘入病房里,引得虎影不时回头,鼻头耸动,很不舒服的一副模样。
就在这时,急促、纷乱的脚步声在门外的走廊里蓦然响起,伴随着略显嘈杂的说话声,一群人快步走到病房门口。
杜局!门口的两个警员慌忙站起,抖手扔掉香烟,手足无措地敬礼问好。
脸色铁青的杜长东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径自推开两人,大步流星地走进病房。
又出什么大事了?雷停收回目光,一手按腰,缓缓转过身来。
杜长东的身后站着同样一脸冷肃的李悦军,丁国春等专案组警员也统统到齐。
雷停微微一楞,略显诧异地问道:又有A君的动静了?!杜长东侧头与李悦军交换了一下眼神,摆手让丁国春等人退出病房,并将房门关严。
反应还是那么快,知微而见著。
看来你的头脑已经完全恢复了!李悦军拉一把椅子推到杜长东面前,自已坐到雷停床侧的看护床上,面上强堆笑容说道。
雷停靠着窗台,冷眼看着杜长东,对李悦军的夸奖置若罔闻,只沉声说道:A君肯定又做案了?!不然你不会从省里赶回来,也不会带着丁国春他们一起来找我。
而且,丁国春手里还拿着那么厚的案卷!杜长东有些惊讶地抬眼看了看雷停,叹了口气,点头说道:你猜的对,A君又做案了。
死者是白保德!雷停点点头,侧身缓缓坐到床上,斜靠着床头,低声说道:白保德到底没有跑出他的手心。
你们怎么发现白保德的尸体的?有个拾荒者在西区靠近山边的废屋里发现了白保德的尸体,他惊慌奔逃时被巡逻的武警逮到,讯问下得知了情况,当班武警知道事情紧急,第一时间报警通知了我们。
李悦军低声说道。
接到李局的电话后,我把情况迅速反应到省厅相关领导那里,领导都高度重视,当然,A君的现身,也同时把你身上的嫌疑洗清了。
虽然有人仍怀有疑意,认为这是你的同党为帮你脱罪而故意做案。
但我不这样认为,因为白保德案发现场遗留的痕迹是绝对无法仿冒的。
杜长东看着雷停,声音暗哑地说道:经过内部评议,省厅领导决定暂时撤销对你的指控和监押,并可以参与市局专案组的案情侦察工作,但你的行动必须要在专人的监探之下进行,不能配枪。
这些情况市政法委都已了解,他们也已基本认可,就看你的意见。
我没意见。
雷停伸手抚了抚虎影昂起的头顶,毫不犹豫地淡然笑道:再让我睡一天好觉,我明天就可以去案发现场!杜长东神色一振,略显兴奋地点点头:我就知道你小子不会拒绝。
不行。
李悦军冷声截道:你的外伤还没结痂,怎么能去现场进行勘验呢?如果伤口崩裂不就麻烦了吗?!雷停无所谓地摇摇头:这次他们能击倒我完全依靠的是那种不知名的强效催眠药,这两处外伤,连在一起还没有我身上最短的一条疤痕大呢!杜长东点点头:我们可以叫个护士跟着,以防万一。
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张相片和一张纸片,放在雷停床上:白保德死的样子很奇怪,现场的墙上留下了一堆字母和符号。
雷停先拿起那张纸片,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母和奇形怪状的符号:E,L,X,F,N,∨,∑,⊥,G/IA,∧,∫,∝,∞,⊙,⌒,∥2A,G,J,O,A,∪∈≥,N/IX,∷,≯,∴,∠,∧,∫,∥1这是什么?!雷停皱起眉头,伸手抓了抓后脑:这些应该是数学符号。
杜长东点头:对,但懂得数学的警员都说,这些符号的堆彻没有任何意义。
雷停同意点头:凶手A君想表达的信息还是隐藏在这些英文字母里,只不过现在我还不知道这是以什么方式写出的密码。
说着,他又拿起那张相片,刚看了一眼,他整个人都楞住了。
很奇怪对吧?!李悦军在一边冷声说道。
雷停点头:真的很奇怪。
相片里一个面容抽缩、浑身血污的干瘦中年男子侧躺在满是垃圾污物的地上,被绑在一起的手脚都被摆到与身体完全垂直的程度,整个上身却异样的挺直,象个被人刻意弄坏的木偶。
无论是歪扭的头颅还是僵硬、挺直的手脚,在深暗的采光色调下,都带给观者一种异样的发自内心的可怖感受。
角度太单一了。
但我猜想凶手把白保德摆布成这个样子,一定和这纸片上的密码有很大的关系。
雷停放下相片和纸片,低声说道:今天晚上就让我先睡一个好觉,等明天到现场我再好好找一找,看这个A君想告诉我们些什么。
杜长东和李悦军互望一眼,杜长东点头说道:好吧,那今天先就这样,明天我会派人过来接你。
雷停淡然笑道:到我家帮我拿两件衣服过来,对了,再叫个会剪发的警员过来,帮我剪剪头发。
杜长东失笑:警员谁会剪头发?!雷停摸着头上已经有些长度的头发说道:剪我的头发不需要技巧,只要有一个推子就OK,你就叫一楼内勤的张猛过来就行。
之前我的头发都是他剪。
哦。
杜长东恍然:你是要推成光头啊!雷停缓缓点头:对,就是光头,一根长的都不要。
侧头看向窗外,远处天边乌云渐薄,蓝天隐现.第一百五十五章凶手的祭品当光头短须、身穿半长风衣牛仔裤的雷停在丁国春的陪同下走出医院大门时,迎面吹来的冷风使他的后脖梗子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伸手用力抚了抚后脖子和发碴扎手的头顶,雷停双手插回到风衣口袋里,侧头看着丁国春说道:昨天我就猜到李局会派你过来监护我。
现在刑警队的那些毛头小子做事都太没条理,老李头不可能放心。
丁国春略窘地一笑:没有没有,我刚做了几天刑侦啊,经验还太浅。
前两天,景队还骂我是一根筋呢。
雷停淡然一笑:你们景队最近还在忙天路集团考察的事吗?丁国春点头:这是市里边的首要大事,几乎大半的警力都用到安保上了。
雷停点点头,迎着颇有些凛冽之意的冷风竖起风衣的领子,快步走到医院路口的警用面包车前,拉开门,坐到后座上。
丁国春坐入驾驶位,发动引擎,转头问道:直接去案发现场吗?雷停靠在后座背上,眼望着窗外轻轻点头。
丁国春将一个沉甸甸的黑胶袋递给雷停,随即踩下油门,车子调转方向,从医院的林荫道直驶出大门,开上街路。
雷停打开胶袋,里面装着自已入监仓前的随身物品:一个鼓鼓囊囊的钥匙包、皮面摁扣扁烟盒、手机、高倍放大镜、一团透明胶袋、塑料打火机和钱包身份证等。
随手将手机开机后塞进口袋,其他东西一古脑地揣进衣袋,打开烟盒,里面还摆着两支短雪茄。
雷停笑笑,拈起一支放在鼻前闻了闻,却没有吸它的欲望。
丁国春边开车边说着案发现场的情况,他却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丁国春的车开得很稳,十几分钟后,车子在白西区接近山边的地方停了下来。
下车后,雷停四下张望了一会儿,对丁国春说道:这里离白杨胡同好象没多远吧?!丁国春点头,向西指了指:过去大约有四条街就是白杨胡同。
雷停习惯性地抽了抽鼻子:凶手可能是在守株待兔的过程中逮到白保德的。
雷停刚一开口,丁国春立刻手忙脚乱地从衣袋里拿出一支录音笔,飞快地摁下录音键。
雷停看着他笑了笑,四下打量起周边的环境。
这里的破败程度与困牛巷差不多,也是居民移居后留下的破屋败瓦。
到处都是碎砖衰草,远近的墙头上都长着一蓬蓬苍萎黄的杂草,从数堵断墙墙头看过去,可以清晰地看到远处的山边泄洪沟和挡在铁丝网外的茂密树林。
案发现场就在前面第三间破屋里。
丁国春伸手指出方向:你应该把虎影带来。
雷停摇头:你们都不知道事隔多久了,现场经过这几天的雨水,凶手的气息早就消失殆尽,虎影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招招手,迈步向前走去:先到现场去看看吧。
两人在残砖碎瓦间谨慎前行,堆叠散乱的瓦砾间有些湿滑,丁国春脚下滑了几次,多亏雷停在旁才没有滚摔倒地。
案发现场外观是一栋两层小楼,楼顶已被拆毁,门窗都残破不堪,连外墙墙皮都大多剥离,露出死灰色的墙体,墙角边生满了湿淋淋的青苔。
离门口不远的地方扯着黄色的警方隔离带,一个身披雨衣的警察站在断壁下,看到雷停,下意识地立正敬礼:雷公。
雷停点点头,笑着过去拍拍警员的肩膀,掏出装杂物的胶袋撕成两片绑在自已脚上,接过丁国春递上的橡胶手套戴在手上,抬腿跨过隔离带却不马上进到破屋里,而是蹲下身子拿出放大镜逐寸检看起地面。
站在他身后的丁国春吃惊地睁大了双眼,眼前的雷停已没有丝毫带伤在身的迹象,尽管他身上的两处刀伤仍在向外渗着血,但他的动作却似猎狗般矫捷、利落,落脚轻盈。
隔离带外的丁国春轻微喘息着,指着那黑洞洞的门口说道:根据杜局的意见,尸体没有抬走。
我估计他是想让你看一下之后再做处理。
雷停检看过门口地面和墙面后,蹲在门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默不作声地半蹲着身子走进门口,适应了房间里的黑暗后,他蹲在门口楞住了。
堆满垃圾和杂物、碎砖残瓦的房间里,触目所至全都是斑驳星点的血迹,连四周挂满灰尘的墙壁上也溅得到处都是。
房间正中的地上摆着一个满是破洞的门板,那具死状怪异的尸体就躺在上面。
门口对面的墙壁上,以乖张、狂放的笔体写着暗红色的几组字母和符号组成的密码。
雷停向后摆摆手,示意丁国春不要走近,斜身靠在残存的门框上低声说道:上次你们过来的时候,尸体上有没有什么异状?丁国春说道:你是指象上次暗算孙超的那种机关吗?没有。
连整个屋子的外围全部谨慎地搜索过,没有任何机关之类的东西,一切正常。
雷停点头:你那儿有强光手电吧,帮我打一下光。
丁国春转身从警戒警员手里接过一支强光手电,向着略显灰暗的屋内摁下开关,一道白亮的光芒将雷停面前照亮。
在手电强光的照亮下,雷停细致地检看了屋内的地面、尸体、门板和墙面,连地上丢弃的垃圾和废纸都没有放过,还将尸体略作翻动,不时地从地上捡起一些纸片、灰土装进随身带的透明胶袋里。
当一切检看完毕后,雷停退回到门口,手扶着腰部的伤处缓缓站起,略显疲倦地说道:白保德是在门口左侧巷口被凶手抓到的,凶手把他击昏后摁倒在地并捆绑结实后,将他扛到这里。
那个门板也是凶手早就摆好在这里的,他是把这里当成了一个祭台,而白保德就是他物色好的祭品!凶手一如既往地用胶袋捆缚双脚,但鞋的尺码却和上两次一模一样,而且捆缚胶袋的绑法也是相同,可以确定做案人就是一直无缘见面的A君!他坐在旁边耐心地等待白保德苏醒,吸了一整支中指粗细的国产雪茄。
他很平静,手很稳,弹落的烟灰都长过一厘米,最后的烟蒂也不是摁熄的,而是自然熄灭。
他还留下一个小礼物,我估计,这个东西应该与白保德至死还保持的怪异姿态有关联。
雷停缓缓抬起手,他手中的胶袋里静静放着一柄沾有大量泥土却依然显得十分锋利的匕首。
第一百五十六章壁中谜这,这匕首是从哪儿来的?!丁国春诧异地睁大双眼,结声说道:上次我们过来勘察现场怎么没有发现?!雷停耸耸肩膀:我怎么知道你们为什么没有发现?!它就直挺挺地摆在门板旁边,只不过上面堆了两块碎砖头就瞒过了你们的眼睛。
扬手将胶袋扔到丁国春怀里。
丁国春仔细看着那柄匕首,说道:白保德不是被这把刀杀死的。
雷停瞪了他一眼:从白保德脖子上的伤口形状就能看出,他是被一柄异常锋利的手术刀或单面刀片、剃刀之类的刀具割断颈动脉而毙命的,如果用这柄匕首割,白保德的头都要被切下来了!丁国春略窘地一笑:你觉得这支匕首是凶手故意留给我们的线索?雷停重又按着腰部缓缓蹲下身去,远远看着屋子里白保德的尸体,缓声说道:既然这支匕首不是凶器,看情形又不是凶手疏忽遗落的。
凶手还特意用砖头压住了匕首,不想让它轻易被人发现。
根据以往凶手的作案习惯,他留下这支匕首就只可能有一种可能——抛砖引玉,引出下一线索!他还要继续玩儿下去!丁国春向里探头看了看躺在门板上的尸体,问道:那下面的门板也是凶手事先摆好了的?雷停点头:门板下的碎砖表面潮湿程度只比旁边的碎砖略重,门板下面的一面也没有大量的返潮现象,以上述潮湿情况来对照尸体死亡时间可以得出,门板是在白保德死前稍早的时候铺摆到那里的!而且,门板下四角还有人为堆叠砖块取平的痕迹。
凶手的一切举动都很明确,说明他跟踪白保德有一些时间了,当他摸清白保德大致行踪规律后,他才回到这里布置好这座祭台,将一切安置稳妥后,凶手埋伏到前方左转的路口处,在等候了很长一段时间后,他终于等到了白保德,并顺利地将他制服。
丁国春皱起眉头:按你的推断,白保德从家里跑出来后,就一直藏身在这附近?雷停微笑点头: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在房间另一端窗外不远处的那间小棚子里,你就可以找到白保德藏身居住的痕迹。
丁国春向披着雨衣的警戒警员摆摆手,警员顺着檐下的小路小心地绕到破屋的另一端,推开挡在小棚子门前的破门板,探头向里张望,随后,转头过来叫道:里面有很多方便面袋,有一个用塑料袋、破纸板铺的床铺。
看着丁国春惊诧的神情,雷停笑着指指檐下没有被水滴浇到的地方:对照一下白保德的鞋底,你可以在那边找到他踮脚蹑行时留下的脚尖印痕。
印痕很淡,绝不是新踩上去的,时间至少要两天以上了。
再向前不远可以看到白保德和另一个模糊不清的鞋底印痕的纠缠践踏,然后是那模糊不清的脚印忽然在地上变得清晰的痕迹一直向破屋这边而来,白保德的鞋印却踪影不见,除了凶手背着昏迷的白保德走到破屋这边,好象没有其他的解释了。
丁国春点头,侧头看着古怪地侧躺在门板上的白保德尸体,有些楞神地说道:凶手为什么要把他摆成这样呢?雷停冷然一笑:看到现场相片的时候,我也觉得很奇怪。
但到了这里看过一遍之后,尤其是找到这柄匕首之后,我好象明白了一些。
丁国春说道:这个匕首是线索的一部分?!雷停欣然一笑:试想一下,你现在如果站在二楼上俯视整个房间,你觉得白保德尸体摆出的形状象是什么?丁国春想了想,皱起眉头摇头:什么也不象啊!雷停指指拿在他手里的匕首:如果加上‘匕首’的‘匕’呢?!丁国春凝神思索,忽地啊的一声叫出声来:是一个‘北’字!凶手用白保德的尸体和那个匕首凑成了一个字!雷停点头,脸上却没有欣然的神情,双眼中甚至流露些许怔忡神情地看着白保德绑在一起、僵直前伸的手臂,沉声说道:白保德手臂指向的就是北面,但,,,欲言又止,站起身走进房间。
丁国春赶忙打开手电,为他照亮脚下。
雷停走到尸体旁边,尸体头顶方向就是那面写着符号和字母的墙壁,白保德的手壁下指向与之相邻的那面墙。
丁国春抬起手臂,手电光照亮灰垩剥落的墙壁。
在手电的光柱里,贴着壁角、墙皮剥落露出红砖的地方,有一块红砖两边的泥土很是松散。
雷停蹲下身,轻轻敲了敲那块砖头,并捡起一根小树棍谨慎地在砖缝四周扫探了一遍,没有发现其他异状后,伸手抠住砖缝,轻轻向外一抽。
他没有怎么用力,砖头却没用任何阻滞地应手抽出。
雷停有些意外地仔细看了看手里的砖头,探手到墙洞中摸索,片刻后拿出手来,手上多了一个沾着灰尘的皱纸团。
丁国春贴着墙根走到雷停身边,用手电照亮他展开的纸团。
在明亮手电光芒下,只见上下带有明显毛边的纸片上写着几个硕大的黑字:众口一词!丁国春眉头蹙紧:这是什么意思?人云亦云?!雷停摇头,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字谜。
字谜?!丁国春睁大眼睛又看了看纸片上的字:你已经猜到谜底了?雷停点头:这是一个很典型的碎锦格字谜。
碎锦格是一种由来已久的字谜格式,它有两大特点——谜底须用两字以上的词或句;谜底字字分开作两(三)个字,不拘上下左右分析。
众口一词可理解成‘人言个个同’,再将人言个个同加以组合,就可以推断出谜底——信筒。
丁国春咋舌说道:雷公,你太厉害了!这么快就猜出了这个谜!!雷停的眉头反倒皱得更加紧了:这个谜语都快成了碎锦格的辅助解读案例了,任何一个知道碎锦格的人差不多都知道。
这个谜语层次太浅,完全不是凶手的风格!丁国春侧头向窗外看去,忽然惊讶地伸手指着窗外叫道:雷公,外面真的有一个信筒!第一百五十七章坐标雷停却毫无反应,仍旧捏着那张纸片,低垂着头,目光注视着地上白保德的尸体,对丁国春的惊呼充耳未闻。
丁国春不解地收回直伸到窗外的手臂,凑到雷停身边,低声问道:雷公,用不用我去那边看看那个信筒上有没有凶手留下的线索?雷停猛醒似的仰起头,看了丁国春一眼,有些木然的一笑:你不怕象孙超那样挨上一箭吗?丁国春一楞,强笑道:雷公,你少吓我!雷停敛去笑容,挺直腰身,正色说道:你到信筒那儿也不可能找到什么。
因为我觉得这一切都太简单了。
只不过我还没有想明白,凶手是故意制造这种简单来掩饰他藏在其后的秘密,还是故意露出这种破绽引我走向歧路。
丁国春吐了一下舌头:雷公,你把凶手想的太神了吧?!雷停转过头,与丁国春目光相对。
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一种淡淡的却令丁国春无法直视的锋锐,丁国春心中又泛起那种在初见雷停时的重压感,他急忙移开视线,嘴上勉强笑道:我现在明白为什么景队说害怕你的眼神了。
雷停恍若未闻,转过头去,目光再一次落在白保德尸体上,又从尸体上移到门对面的墙壁上。
那里写着那些不知做何解的字母和符号。
E,L,X,F,N,∨,∑,⊥,G/IA,∧,∫,∝,∞,⊙,⌒,∥2A,G,J,O,A,∪∈≥,N/IX,∷,≯,∴,∠,∧,∫,∥1凡事有因必有果,无论什么时候,不管你做不做警察都要记住这句话。
沉默良久之后,雷停忽然开口说道:从在白保德的老婆身上安放机关,到一路将线索辗转放入五棵松受害人的嘴里,凶手表现出来的,都不是一个纯粹为杀人而杀人的罪犯该表现出的行为——他把这一切都视做游戏,他有全盘的计划。
而他在这场游戏里的对手,就是我!丁国春点点头,没有说话,他知道雷停还会接着说下去。
先不考虑凶手为什么要选我做他的对手,我们只简单地从一个人的心理轨迹出发去臆测。
心理轨迹反应到外部就形成行为,反之,将凶手的做案轨迹深入进去到心理层面就是他的心理轨迹。
从诸多线索可以看出,在白保德落入他手中并死在他眼前之前,他肯定已经将这一切环节考虑周全,并一步一步地将其付诸实施。
从白保德妻子身上的机关可以看出,凶手想在那里除掉我,结束这场游戏。
但我的入狱和孙超的出现使他的如意算盘落空,所以他才会如此锲而不舍地追踪白保德,因为他想在白保德身上跟我再决胜负!而且以他不会轻易放弃的偏执性格,他也不可能放过白保德这个早在他计划里的祭品。
抚了抚自已只余毫厘发茬的头顶,雷停侧望丁国春,低声说道:如果你是凶手,你会不会在情况还不明朗的时候亮出你的底牌呢?!你会不会在还没有玩够的时候忽然结束游戏呢?!丁国春低头想了想,摇头说道:我不会。
除非有一件急需我解决并且比游戏重要的事情出现。
雷停点头:这就是了,在一个热心玩家心里除非有危及生命的突变出现,否则他绝不会轻易结束游戏,因为他还要享受过程。
向写有密码的墙壁扬了扬下巴:这个才是吸引他玩下去的过程。
丁国春看着那面墙壁,喃然说道:你是说这些不可解的密码才是寻找线索的关键?凶手喜欢别出心裁的把线索隐藏在密码中,用这些酶涩、带有他强烈个人风格的密码带动着我进行他预想的游戏。
从他一直以来的设置密码的习惯上看,他一向是将字谜做为辅助,却用老式英文密码的加密方法来加密中文拼音形成自成一格的密码来表达意图、暗示线索。
从心理分析上看,象他这种性格偏执的人不会轻易放弃一直养成的习惯,这也是我在得到北字指引和信筒谜底后却仍表示怀疑的原因之一。
最主要的还是,凶手不可能用如此简单的谜语来考验我,他应该不会低估我的智商。
边说着,雷停蓦然伸手,丁国春手上一空,手上的手电已被雷停抄在手中,丁国春却连他的动作也没有看清。
在丁国春讶异的目光注视下,雷停小心地贴着墙边绕到那面写有密码的墙下,打开手电仔细观看墙上的字迹。
一边看着,雷停轻声低语着:他竟然用手指蘸着白保德的血书写!可惜他带着橡胶手套,不然至少可以得到半枚指纹。
嗯,但现在看来,他的手指指甲也还是有些长,写完这些字之后,手套的指尖部分应该会被磨破吧!从字的笔划粗细程度可以推测他的手指粗壮程度,他可是有一双有力而稳定的手啊!站直身子平视着墙上的字迹,沉声低语:看样子他的身高与我仿佛,呵,终于找到一些实质性的东西了!在雷停察看墙壁的时候,丁国春带着外面的警员绕到屋后的小路边,小心谨慎地察看了立在路边那个绿漆斑驳的信筒,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只在接近地面的绿漆上找到几个歪歪扭扭的数字——62951413。
一脸迷惑的丁国春取出纸笔把这组数字抄录下来,重又返回破屋。
屋内,雷停一手环胸一手捏揉着下颌,凝神注视着墙上的字迹,冷锐的目光在墙面和白保德尸体间游移。
看到丁国春抄下的数字后,雷停再一次陷入沉思。
这组数字会不会是指向下一个受害者的线索?木然站在雷停身边十几分钟后,丁国春试探的轻声问道。
雷停轻声叹了一声,摇头,眼中的坚毅和锋锐却丝毫不减:这个数字太短,无论怎样都不能构成一条完整的讯息,所以无法成为线索。
它只可能是一个启示,一个提点。
说着,雷停的目光无意地扫过白保德的尸体,忽然身子微震,蓦地俯下身去,打开手电验看白保德头侧的门板。
丁国春也急忙蹲低身子,只见手电光下在白保德头侧的门板贴近门角的地方有两条极浅的形成90度夹角的划痕,另外在划痕的两端还有两个与划痕同样簇新的字母——X、Y。
X,Y,这是什么意思?!丁国春满脸困惑。
雷停却微露欣喜,向后几步背贴着墙,踮脚俯视着白保德保持着怪异姿态的尸体,也不看丁国春,自顾自地说道:那是坐标!现在这个他妈的谜语基本上已经解开了!第一百五十八章解谜与来电解开了?!丁国春兴奋地叫道:我连北都没搞清楚呢,你就已经解开了?!谜底是什么?雷停摇摇头,冷然笑道:现在还不知道谜底,但我已经找到解开这个密码的锁钥。
是什么?丁国春迫不及待地问道。
是他!雷停指着白保德的尸体低声说道:这个尸体摆出的姿势有两种完全不同的解读,而凶手故意扔下的匕首就是为了把我的视线引到误导到一个偏离主线的方向上。
他又不愿意进行一场没有对手的比赛,所以他把关健性的坐标标识到一个十分不起眼的位置上,他在考验我对现场的鉴识能力。
坐标?!丁国春再一次俯下身,仔细看着门板上的X和Y。
雷停点头,指着白保德尸体说道:从白保德的尸体现在保持的姿态上看,从竖直的角度来看,以尸体脚下为水平线,他就是‘北’的左半边,就因为这样,尸体旁边的匕首才有意义。
可是现在看到尸体侧面的XY,就说明真正的水平线在尸体的侧面,从侧面来看,尸体保持的姿态就是一个‘∏’,这个‘∏’就是解开墙上密码的锁钥!‘∏’?!丁国春仰头凝思,试探地说道:3。
1415926?!雷停应声打了一个响指,微笑说道:你把这个3。
1415926倒转过来,再和你在信筒上抄下来的数字比对一下。
靠!丁国春低声骂了一句:62951413,就是颠倒过来的3。
1415926!雷停点头:殊途而同归,这就是凶手A君指给我们的回环路!向丁国春摆摆手:把纸笔给我,我们现在就可以揭开这位A君故弄悬虚的谜底。
丁国春应着,急忙从随身包里取出纸笔递给雷停,并凑到雷停身边,探头看着雷停怎样解开这个密码。
雷停拿过纸笔,落笔如风般地在纸上写下整个墙上的密码。
E,L,X,F,N,∨,∑,⊥,G/IA,∧,∫,∝,∞,⊙,⌒,∥2A,G,J,O,A,∪∈≥,N/IX,∷,≯,∴,∠,∧,∫,∥1雷停一边写划,一边对着丁国春说道:知道了锁钥,这个就是相对简单很多的密码格式,如果没有锁钥,这个密码就是完全不可解的天文问题!因为整个密码是经过凶手个性演绎的。
经过这个3。
1415926的解读,按照这个数字序列找出相对应的字母,它就形成了一组言之有物的字母序列。
字母第一排的3是X,顿点是第一排最后的I,数字1是E,数字4是F,第二个数字1是下一排,那么就是A。
按照数字去找字母,再按照数字的排列顺序排列字母。
你看,还是字母组合,有两个字母与分隔号对应,最后的谜底是‘斜芳里’和‘交响’!交响与之前的前奏相关,预示着高潮的临近,斜芳里就是下次凶案目标的所在地,如果我猜想不错的话,目标在斜芳北里!因为,这个北字还是有意义的。
这个也是凶手的第二个陷阱,他想在最关键的地方设置一个迷魂阵来混淆视听!靠!丁国春又不由自主地骂了一句,抓着后脑说道:谜中有谜,这个A君是他妈够变态!雷停微微一笑,刚要说话,一阵激越的古筝急响骤然在腰间响起,把猝不及防的丁国春吓了一跳。
雷停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蹙眉喃然:这象是本地IP电话。
按下通话键,附到耳边:你好。
你好。
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在电话那边响起。
雷停闻声微震,向丁国春使了一个眼色,手机拿离耳边,在同一时间按下免提键。
警醒的丁国春急忙将打开状态的录音器凑到雷停的手机边。
好久不见。
雷停对着通话孔淡然地说。
你解开那道谜了吗?!电话那边的声音沙哑而低沉。
解开了,是信筒。
雷停冷声说道。
电话那边立刻传来一声轻笑:你还没有蠢到那种程度!谢谢你对我的智商给予的厚望。
雷停蓦地话锋一转:你一直在监视着我的动向?!我看到你从医院出来,我猜你的第一目标只能会是白保德毙命的地方。
你一定也想看看我留了什么口讯给你!电话那边的凶手直言不讳。
你不过是想让我死,只要你隐匿一段时间,我就算不被判刑也没有机会接触罪案的侦破工作,你为什么要在这个峰头浪尖上作案呢?!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这样做会替我洗清嫌疑?!雷停语声轻缓的朗声说着,目光中不自觉地流露出淡淡的冷毅之色。
电话里传出阴沉的笑声:我当然知道,但我必须这样做。
因为没有了你,这个游戏就没有了价值。
雷停点头,略作沉默,忽然开口说道:你有亲人栽在我的手里,对吗?!你设计这一系列凶案就是为了对付我,对吗?!凶手的笑声没有丝毫的变化,仿佛对雷停突如其来的问话毫不在意地沉声说道:不自觉的高估自已是人性里最大的劣根,看来你也不比别人强上多少!雷停耸耸眉头,无所谓地说道:你为什么要打电话给我?就是要告诉我游戏仍将继续吗?是的,游戏仍将继续,还会有人死去,除非你早一步找出我,否则,会一直有人死下去。
凶手的声音又回复到毫无起伏的僵板声调,轻声冷语地说道:斜芳北里你不用去了,既然你已经得知了谜底,我就放过这个人。
不用想去找出这个人并从他身上找出与我的关联,因为每个案子,在我没动手之前,只有我知道什么人是我的目标。
雷停点头:我接受你的挑战,并对你出手为我洗清嫌疑表示感谢。
因为只有你让我玩这个游戏,我才有机会阻止你伤害更多的人!不客气。
我也期待你来阻止我。
几个冰冷的话语过后,凶手挂断了电话。
收起电话,看着有些发楞的丁国春,雷停露出一抹他惯有的冷俊笑容,歪头说道:扑朔迷离的难题总是让人欲罢不能,这样的工作过程才是弥足珍贵。
略作停顿,仰头叹了一口气,却笑着说道:我真他妈喜欢这个对手!说这句话的时候,雷停的眼里绽露着棱然生光的锐芒。
第一百五十九章酒后失踪过了一会儿,一直站在一旁的丁国春有些怯怯的,看着雷停说道:雷公,那,那个凶手什么,地方招你喜欢了?!雷停有些愕然地看了看一脸茫然的丁国春,摇头微笑说道:你从刚才我和这个A君的对话里都听出什么了?呃。
丁国春仰起头想了想,随即说道:他一直在监视着你,我们从医院出来的时候他一定在一个什么地方观察着。
雷停摇头:你没有抓住最主要的东西。
首先他确实是看到我们从医院出来,但问题并不在他是在什么地方观察我们,而是他怎么知道我在医院里的!还有,他说出这个游戏是因我而存在的,没有我,这个游戏就没了价值!这句话相当重要!!另外他说他也期待我去阻止他,这说明什么?除了可以解释为有人格分裂倾向外,还可以解释为——他是一个具有明显自毁倾向的人,他对自已的生命一点都不看重。
这一点也和我之前对他的判断吻合,他是一个没有生活寄托的人。
伸手拍拍丁国春的肩膀:不要气馁,慢慢来。
我相信,有A君这碗‘酒’垫底,以后你什么样的‘酒’都能够对付了!跟下棋一样,只有跟高手玩才能迅速提升自已的水平,象你这样的白丁,A君这样的凶嫌百年难逢,关键在于,深度剖析,以人度已!说完,信手拿出皮烟盒将里面那支有些干瘪的雪茄叼在嘴边,也不点燃,只用牙齿咬着手扶着腰缓步走出破屋。
走到门口,雷停半侧过身,对丁国春说道:给局里打电话让他们带人把尸体运回去吧,你也得赶快回局里向领导汇报案情进展了。
雷停走后仍站在原地发楞的丁国春闻声惊觉,急忙应着走出破屋,来到雷停面前忽然毕恭毕敬地向他鞠了一躬,站直后面色微红地说道:真的很感谢你雷公,你对我说的话将在以后的每一天都对我产生影响,谢谢!说完,也不等雷停说话就急急地走到前面巷子口向局里打电话。
雷停目光欣然的看着丁国春的背影,良久。
十几分钟后,市局的运尸车抵达现场,白保德的尸体被运回市局。
丁国春和雷停也回到局里,由另一位精干的年轻警员陈松替代丁国春跟着雷停,丁国春则去到局长办公室向杜长东、李悦军、陆光新汇报案情。
雷停给杜长东打了一个电话,征得他的同意后,和陈松一起驾车去了卡萨布兰卡。
卡萨布兰卡象往日一样在白天的时候大门紧闭,酒吧里除了趴在吧台上昏然酣睡的罗战再没有其他人。
雷停踢开酒吧门昂首直入,门上迎客铃的脆响惊醒了罗战。
你这个酒鬼怎么还活着呢?!看清雷停的面目后,睡眼惺松的罗战语音含混地骂道。
卖酒的没死,酒鬼就只能勉强活着了!雷停微笑说着,走到吧台前抬腿坐到吧椅上,扬手招呼身后的陈松坐下。
都被看管出行了还装什么老大啊?!罗战冷眼看着,撇嘴说道。
你小子倒是所有事情都门儿清啊?!雷停侧目看着罗战,一伸手扯住他的领口,手指直抵到他鼻尖上:谁走漏的消息?说!罗战也不挣扎,懒洋洋地抬起放在吧台下的双手,一手拿着一瓶伏特加,一手捏着两个杯子,轻轻地放到吧台上,微眯双眼说道:卓森那批人走了之后,老子这里都快成了市公安局的食堂了,什么事情老子不晓得!随即堆出一脸谄笑:实在太忙,你这狗日的坐牢、住院都没去看你,真不好意思!我发誓,下次一定补上!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吗?!笑骂着,雷停松开罗战,抄起酒瓶,扭开瓶塞,把自已和年轻警员面前杯中倒满,重重把酒瓶在吧台上一墩:这几天快把我憋死了,来,先干了这杯!雷公。
陈松怯声说道:你身上的伤还没合口,你不能喝酒。
吧台里的罗战笑道:那些只是伤,你要是不让他喝酒,他会死地!罗战一句话还没说完,雷停一扬手,满满的一杯酒已咕的一声直吞入肚,砰酒杯在吧台上轻轻一墩:满上!一边的陈松看着雷停嗔目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当他回复语言功能时,雷停已经把大半瓶伏特加送进了肚里。
罗战打开了音响,并摆了两瓶伏特加在吧台上。
外面白亮、灼热的日光从窗口斜入室内,将整个酒吧映得亮如白昼,三个大呼小叫的男人伴着粗哑的爵士兰调大口痛饮着伏特加。
坐在雷停身旁的陈松被罗战连灌了两杯,没过多久就趴在吧台上昏然睡去。
在陈松的鼾声里,罗战和雷停几乎在同时放下了酒杯。
我在看守所里读了好多书,我已经好久没那么过瘾了。
雷停不看罗战,只仰头看着天花板,低声说道。
罗战没吭声,他知道雷停的话没说完。
顿了一下,雷停轻咳一声续道:读书促进思考,我也在读书的同时想通了很多事。
什么事?罗战问。
雷停看了他一眼,蓦地伸出右手在空中虚劈了一下。
罗战点头:今天你不来我也想要去找你的。
仰头喝光杯中酒,眼望雷停继续说道:有一个人已经来过两次了。
雷停目光灿然一亮,伸手指蘸着吧台上的水渍,如蜻蜓点水般在台面上写了三个点。
罗战肃容点头,也蘸起水渍在那三点旁边加了一个每字。
雷停打了一个脆生生的响指:我等的就是他!语气中含着一份抑制不住的兴奋。
罗战反倒有些诧异:你早就知道?!雷停摇头,伸指点点自已的头:猜的。
两人相视而笑。
几个小时后,当酒意渐退的陈松在落日的余晖里昏然睁开酸涩双眼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罗战和雷停都不见了,空荡荡的酒吧里只有他自已被一根细细的绳子绑在了吧台上。
第一百六十章单兵突袭下午四点二十三分,坐在市公安局局长办公室的杜长东正与李悦军、陆光新就白保德一案的最新情况展开讨论。
外面的走廊里,一脸疲惫的景东仁和丁国春坐在靠窗的长椅上抽着烟,洒满阳光的长廊里烟雾缭绕,两人都是一言不发。
滴铃铃。
办公室内杜长东桌上的电话忽然急骤地响起,杜长东抓起电话放到耳边:喂。
刚说出一个字,杜长东的脸色忽然微微变色,只听了片刻就蓦地对着话筒低声吼道:你他妈的疯了!你现在是监管时期,想他妈的坐牢啊!你,,还没等他说完,电话对面似乎急急地挂断了电话,杜长东手拿电话怔在那里,双眉紧蹙,嘴角抽动,一副怒不可遏却竭力克制的神情。
坐在沙发上的李悦军和陆光新看情形不对,急忙先后站起身走到桌前。
李悦军看着脸色变得铁青的杜长东,关切地问道:出什么事了杜局?杜长东摆摆手,平静了一下狂躁的情绪,做了几个深呼吸后,才缓缓地冷声说道:雷停甩开监控警员,现在去了海蛟实业大厦,不知道他又要搞出什么事情来!在现在天路集团没有离开白江的情况下,我们又无法调派大量的警力过去,只能派几个人过去看看。
奶奶的,这个祖宗真是个惹祸精!什么!李悦军和陆光新满面惊讶地低呼出声。
半个小时后,位于白东区的海蛟实业所在的临江高层大厦,在金色的夕阳余晖里闪动着灿然、辉煌的金光,仿佛整座大厦都通体流金一般。
宋行站在十四楼的落体窗前,站在这一片耀目生花的光芒里,左手执着一杯殷然如血的红酒,左手负在身后,眯着双眼眺望远处宽展浩然的江水。
忽然,身后脚步声响,一个身穿西服套装的男子匆匆走来,在离宋行身后五步开外站定,低头说道:宋先生,三哥过来了!什么?!宋行霍然回身,冷酷的双眼死盯着男子:他不是说这一段时间都不过来吗?!男子深垂下头,不敢面对宋行的眼神:好象有比较重要的事情,四哥已经上楼去了,让我过来叫宋先生也立刻赶过去,好象事情很严重的样子,,好了!宋行不耐烦地高声打断了男子的话语,扬头喝尽杯中红酒,将空杯塞到男子怀里,推开男子快步向门外走去。
宋行还没走出房间,在楼下停车场入口,一辆挂着外地牌照的面包车正发出刺耳的轰鸣沿着弯曲的斜坡道驶入昏暗的地下停车场。
车子在冷森森的停车场里转了两圈,最后在靠近北面的角落找到一个空位停了进去。
车门悄然横拉开去,一身黑衣黑裤的雷停跳了出来。
拍了拍司机的肩膀,雷停半弓着腰,躲在停放车辆的暗影里以迅速而细碎的小步向南边潜行过去。
他的走动迅捷无声,行进间仿佛早有规律,停停走走,忽左忽右,巧妙地利用墙角和车辆遮挡安装在各角落里的监控摄像镜头。
在近百米的行进路程中,七八个监控镜头竟没有一个拍到他弓身疾走的身影。
雷停在一辆黑色别克轿车侧面站定,半弓着身子探头向外张望。
别克车侧面十几步外,是一个专用的电梯上行门和步梯门,在昏暗的日光灯管照耀下,有两个身形魁梧的男子抱着手肘站在那里闲聊。
男子身后的电梯门上同样有一个不时闪动光亮的监控摄像头。
雷停看了一下天花板上的灯光分布,迅速从怀里取出一面小圆镜,侧过镜面,找好角度,轻轻翻腕,天花板上的灯光经镜面反射,远远投出,从站在门口的男子脸上划过。
男子猛然惊觉,四顾呼喝一番,两人一起试探着脚步向别克车这边走来,边走着边从怀里取出一柄冷然生光的军用匕首执在手中。
两人在别克车前分开,分别从两边绕行过去,在一路仔细探视后,两个男子在别克车侧面会合,两人茫然对望,其中一人低声骂道:妈的,明明感觉有人的啊?!是有人!一个冰冷的声音蓦然响起,还未等两人有任何反应,耳边飒然风响,只觉头顶剧震,两人哼也未哼一声,一齐仆跌倒地。
一脸冷肃、手持短棍的雷停就站在他们身后,别克车的后备厢大开。
原来在未惊动他们之前,雷停已经打开了别克车的后备厢。
当镜光闪动后,雷停迅速地躲入后备厢中,在里面听着脚步声作势欲出;当两个男子将要会合时才悄然而出,闪电出手,一击奏效。
雷停用两个男子的腰带将他们的手脚绑紧,并把两人塞到别克车的后备厢中,一切妥当后,蹲在暗影里歇息了一会儿,弓身而起,重施故伎,藏身在暗影中兜了一个圈,绕行到那边门口,却没按电梯上行键,而是悄然推开了楼梯门。
当门推开一个宽未逾尺的缝隙时,雷停侧身闪入门内黑影中,楼梯门无声合闭。
雷停的身影刚刚闪入楼梯门内,电梯按键板上下行的标记蓦地亮起,旁边的楼层数从十三层亮起,并异常迅速地逐层直下,不到一分钟,随着叮的一声轻响,电梯门无声滑开,五六个手持雪亮砍刀的男子大踏步走出。
孙明他们呢?!真他妈的出事了!为首的男子四下张望后大声呼喊起来:立刻通知上面,真的有人摸上来了!身边男人纷纷拿出手机拔打起来。
滴铃铃。
为首的男子身上的手机忽然大响,他拿起手机附到耳边,一面听着脸上已变了颜色,还未等电话那边说完,男子猛地扔下电话:那个混蛋已摸到了七层!留下两个人从楼梯往上追,其余的跟我去十一层拦他!!两个男子持刀窜入楼梯门,沉重的脚步声一路向上。
其他几个男子急忙返身抢入电梯,电梯门迅速合上。
七层的楼梯间此时已是乱成一团,雷停守在狭窄的楼梯门口,双手背在身后,只用左腿对从七层窜出的黑衣男子实施快如电闪、重如落石的腿击。
一时间,叫骂声、痛叫声、哀嚎声混作一团,在狭窄的楼梯过道里回响不息。
无论身形魁伟还是瘦削,只要是从门里冲出的男人,没有一个人能够躲开雷停的腿击。
被他一腿踢中的人往往一声哀嚎,不是跌回门里就是顺着楼梯直滚下去。
只短短几分钟,昏暗的楼梯过道里已横七竖八地躺倒了八九个人,每一个人都是辗转痛呻,再无起身动手的力量。
雷停一直等到再没有人冲出,才轻声一笑,抬腿迅速向楼上跑去。
第一百六十一章救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你确定是雷停?!站在大厦十五层的电梯间里,面沉如水的宋行冷声问道。
站在他对面的黑衣男子忙不迭地点头:我以前见过他,他是那种让人见一次就会一直记住的人,我绝对可以肯定是他。
还一见难忘呢?!宋行冷笑说道,手捏下颌低头沉思片刻,抬头对男子说道:把其他的大部分兄弟都调集到楼后安全梯下的门口,你立刻跟着我下去。
下去?!男子满面困惑地看着宋行,颇有惧意地嗫嚅说道:雷停马上就要攻上来了,几乎没有兄弟能够抵住他凌厉的快攻,我们现在把兄弟都调下去,不等于把总部拱手相让了吗?!再说,三哥也在啊!宋行冷笑摇头:所以说你的经验还太浅!以雷停的行事作风,他有必要如此招摇的以这种鸡飞狗跳的形式一路打上来吗?!他可是资深特工出身,如果想潜进来,就算咱们的人再多二十倍,他也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摸进来!他现在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完全是想吸引我们的注意力。
那么,他为什么要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呢?!他想达到什么目的呢?!能够进入这个大厦的入口可就只有两处而已!所以,他的杀手锏另有后着,只要我们制住他的后招,他一个深入敌境的孤军能翻起什么大浪?!男子恍然大悟,满眼钦佩地望着宋行:我明白了宋先生,您可真是运筹帷幄、法眼无碍啊!什么诡计都逃不过您老的这双利眼!宋行冷冷地摆摆手:少拍马屁,立刻打电话通知下面的兄弟,你和我马上下去!说着,快步向电梯门走去。
男子慌手乱脚地伸手到怀里掏着电话,跌跌撞撞地跟在宋行身后。
雷停的身后已没了追兵。
几个从下面追上来的男子在九层楼梯缓台处追上了雷停,却被雷停一轮快脚踢得满地找牙、摔做一团。
九层门里也冲出了七八个手执棍棒的男子,却还没等动手就被雷停抢到人丛里,拳脚并用之下,没有一人能挡得一招半式,全部被踹飞摔跌出去,躺满一地,棍棒也丢得满地都是。
雷停一脚高一脚低地站在楼梯上,伸手揉了揉有些渗出血的腰伤,皱皱眉头,抬头向上看了看,搓了搓手上的灰尘,理顺呼吸,抬腿继续向上跑去。
击溃从十一层扑下的又一轮攻势后,在身后扔下仆地不起的八九个打手,雷停顺利地跑到十二层,却在十二层安全门门口停住了脚步。
因为他听到从安全门半开的门缝间传出一缕细微、嘶哑的呻唤和粗声大气的斥骂声。
雷停迅速地弓下身子,耳朵凑到门边,门内传出的声音清晰入耳。
这个字你到底签还是不签?!我最后问你一遍!我已经没耐心跟你耗下去了,你他妈的再不答应,我立刻把你扔进无头江!那粗声大气的声音压抑着声量低吼着,语声里满含慑人的狂暴和残忍。
就算我签了这个字,你们就会留下我这条命吗?!呵呵,我胡震东也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这点事情我会不懂吗?!你也别废话了,直接给老子一个痛快吧!听到这里,雷停惊讶之余再不多想,一脚飞起,安全门应声撞开,身形一闪,已直窜进去。
几步穿过电梯间的方厅,雷停循着方才声音传出的方向径直踢开西侧一扇虚掩的房门,只见略显空旷的房间内除了几张靠背椅别无他物,在房间正中吊灯下的椅子上,有一个满面血迹的男人被捆在椅上,四个身高体壮的男人站在椅侧。
其中一个站在椅子正前方的光头壮汉正一手拿着一沓纸张,一手握着尖刀刺戮着椅上男人胸口。
在男人垂头痛嘶声中,壮汉的衣裤上星星点点的满是迸溅出来的血滴。
雷停见状,蓦地一声低吼,在四个壮汉完全没有回过神来的瞬间,几个垫步,快如电闪般直窜过去,身子倏地斜插到四个壮汉中间。
一拳挟势击出,砰正中持刀壮汉喉间;弹腿踢出,脚尖由下而上钩踢踢中椅子左侧壮汉心口;弓步进身,突肘直击,撞正椅子右侧壮汉下腹;回身一个侧踢,凌空踢中椅后壮汉上额。
雷停出手如电,如兔起鹘落般迅疾无伦,动作连贯,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壮汉们只觉劲风扑面,未及闪躲,身上已挨了重重一击,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痛叫,却连来人面貌都未能看清。
啊!哦!嗯!喔!四声闷叫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四个大汉同时向不同方向跌飞出去,远远摔跌,连呻吟都没有发出一声就昏了过去。
雷停深吸一口气收势站直,扬手从后腰挚擎出匕首凌空挥削,嗤嗤两声轻响,被绑在椅上男子身上的绳索应声断落。
二胡,你怎么会在这儿?!雷停半蹲下身子,伸手抓住男子肩头轻摇,口中轻声叫道。
被绑在椅上、被折磨得几近遍体鳞伤的男子竟是雷停昔日的战友——胡震东。
胡震东沙哑地发出一声痛呻,勉力睁开被血谜糊住的双眼,看到眼前的雷停猛地一楞,随即惊喜交集地低呼道:雷公,你怎么在这儿?!恍然四下看了看,看定雷停说道:你,你是来救我的?!雷停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这儿,我来这里是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
你先告诉我,你怎么会被他们抓到这里来呢?!他们为什么要折磨你?!伸出衣袖轻轻擦去胡震东脸上的血污,又探手入怀取出一小瓶水喂了几口到他嘴里。
喝了几口水,胡震东略显得有了些精神,揉着被捆肿的手腕,望着雷停叹道:他们都是大关刀的人!连宋行一起,现在的海蛟实业已经完全成了大关刀在白江的重要据点了!雷停毫不意外地点点头,面容沉静地注视着胡震东。
十月十五号的时候,一个从省城来的叫做吕晋伟的人到我的公司找我,说他是省城伟业经贸公司的副总经理,想要和我谈一笔交易,一笔一本万利的大交易。
关于顾海蛟?雷停问道。
胡震东略显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沮丧地点点头:都是我太贪心,财迷心窃,只想着赚笔好钱,却没想到掉进了一个精心设计好的陷阱之中。
第一百六十二章耶稣被俘陷阱?!雷停神色微动,炯炯有神的双眼直盯着胡震东。
胡震东又叹了一口气:吕晋伟的方案是这样:他们公司一直想进入白江市的采矿业,但却始终找不到适合的切入点。
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他们公司得到了一个秘密。
说是顾海蛟一直在利用濒临边境线的矿井深坑进行有组织的走私活动。
经过商议,他们想在白江找一个熟悉情况的合作方,利用这个秘密打掉顾海蛟,抢占海蛟实业的矿业资源。
他们许诺在事成之后会将海蛟实业的一半股权转让给我,我利欲熏心,昏头昏脑地就答应了他们。
10月20日那天,吕晋伟给我打电话,说顾海蛟马上有一件麻烦事上身,想让我找机会让警方注意顾海蛟。
当时我也没有多想,直接就想到你的身上,之后我与顾海蛟联系,还没等我说什么,他开门见山就问我认不认识警方的人,他有点事情想找个熟人帮帮忙,我立刻顺水推舟地答应了下来。
这就是我当时约你到三江海鲜楼见顾海蛟的原因。
然后呢?!雷停目光闪动,点头低语说道:你既然和他们结成了战略联盟,到最后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付你呢?只是因为他们不愿意把一半海蛟实业给你?!胡震东满面苦涩地摇了摇头,向躺倒在地上那光头壮汉手上紧捏的那一沓纸张上瞄了一眼:我倒是宁可不要海蛟实业的股份,但他们从一开始找我进来的目的,除了借我之手引警方收拾顾海蛟外,他们最感兴趣的还是我的那家经贸公司!可惜这一点我也是刚刚得知!在顾海蛟死掉之后,我就觉得有点势头不妙,想找你商量商量,你却被关进了看守所,景和尚又行踪飘忽,整天摸不着影儿。
没办法,我就想到省城躲两天,没想到昨天刚从家里出来,就被他们的人直接绑到了这里。
从这些人的嘴里我得知他们都是大关刀的人,宋行是他们的主脑。
如果不是我始终不肯签这个股权转让协议,如果不是阴差阳错的碰到你,恐怕我这一百多斤就交代在这儿了!雷停点点头,手撑膝盖站起身来,拍拍胡震东的肩膀:你的伤不碍事吧?!我还有紧要的事情需要处理,你在这儿躲一会儿,估计再有二十几分钟警察就会来,或者五六分钟后你打电话报警。
说着,捡起壮汉掉落在地上的尖刀塞在胡震东手里,转身向门口走去。
雷公!胡震东轻呼一声,手扶椅背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你是不是要上去找宋行?雷停回过身来,微笑点头:没错。
胡震东深吸了一口气,面容坚毅地说道:我带你上去,这里有一条暗梯可以绕过警戒的人直接上到十四楼。
雷停看了看他,走上前来扶住他的肩膀:你的伤不轻,还是不要冒险了!胡震东神情坚决地摇了摇头,咧嘴笑道:虽然这些年让烟酒淘虚了身子,但当年在部队的基本功还在,这点伤还能扛得住。
推开雷停的手臂,脚步踉跄地向房间另一面走去:让咱们兄弟并肩战斗,横扫大关刀!雷停微微一笑,快步走到胡震东身侧,扶住他左摇右晃的身子,低声说道:我们并不孤单,还有一个不喝酒的兄弟也将和我们一起战斗。
不喝酒的兄弟?胡震东侧望着雷停,忽地恍然一笑:是罗战?!雷停点点头:我们两个早有分工,我负责虚张声势、吸引这帮混蛋的注意力,他负责从后面防火通道悄然潜入直接攻击十四层。
胡震东欣然点头:这样就更加万无一失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而此时罗战碰到的,正是一万里的那个一!与雷停一样身穿黑衣黑裤的罗战刚刚推开一楼西侧防火通道的铁门,就有两柄尖锐至极的长刀朝着他肋下要害直刺过来。
两柄刀势道凌厉,角度刁钻,时间又赶在罗战双手推门的当口,如被刺中,绝对是九死一生,没有一丝生还的机会。
而罗战却笑了。
他笑着缩身,抓住两扇门把手的双手急忙回拉,刚刚推开一半的铁门被蓦地重新关严。
铿地一声响,在间不容发的时刻,将那两柄追魂夺命的尖刀紧紧地夹在门缝间。
罗战双手迅速回扣扭紧门把,将铁门锁住。
刚要回身,只觉风声猛恶,直奔后脑而来。
罗战脚步微错,头向右偏。
空一声闷响,一根碗口粗细的大头棒重击在铁门上。
罗战也不回身,侧身转体,一个侧身扫踢回踢身后。
只听一声惨呼,一人被这一脚踢中,向后摔跌出去,仆地不起。
你没机会上楼了!一个冰冷刺耳的声音响起,罗战身后的四下里同时响起沙沙的脚步声。
罗战缓缓回身,回身就看到宋行那冷酷、毫无生机的双眼,和站在他身前有二十多人之众的持刀执棒、面目狰狞的打手。
罗战抬手抚着额上那一道从眉上发际边直至左侧太阳穴的突起疤痕,望着宋行笑道:让你们久等了!宋行摇头:我不会让雷停等太久的!猛地一摆手,呈扇形将罗战团团围住的二十几名打手一起咆哮低吼,刀棍齐挥,如同一群饿极的狼犬扑向孤身一人的罗战。
罗战一声低笑,手腕翻处,一根深栗色、儿臂粗细的短棍紧握在手,踏步向前,挥棍击出。
铿铿一道栗色的光影横划而过,冲在最前的两个打手手臂剧震,虎口酸麻,如受电击,手中紧握的尖刀脱手直飞入空,在空中翻出数个筋斗远远撞到墙壁落下。
罗战反手挥棍,两声闷响,那两个手臂酸麻的打手头部中棍,哼也未哼一声就仰天倒下。
罗战远远地笑望宋行:如果想打,我只能告诉你一件事——你预备的人手有些少!宋行摇头冷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你马上就会明白,打架是不能只靠人多的!他的话音未落,哗啦一声响亮,一张灰蒙蒙的施工防护网从天而降,向着罗战当头罩下。
罗战反应极快,没等防护网落下就连忙向旁边跳让,不想那网宽逾五米,罗战连跨两步仍没能跳出灰网覆盖,被柔软的灰网直盖到身上,脚下牵绊,一跤摔倒。
不待罗战有任何撕扯挣扎的举动,四下里早有准备的打手快步抢前,刀棍齐出,一起抵到罗战颈间胸口。
第一百六十三章赌局宋行走上前去,俯视着裹在绳网里的罗战,冷声笑道:看来耶稣也不是无所不能的!罗战躺在绳网里微笑点头:人类是上帝犯下的唯一的错,你就是明证。
宋行冷笑着摆摆手:走吧,和我们一起迎接你那虚张声势的朋友。
几个打手一拥而上,将罗战用绳网捆得象棕子一样,由几个人抬着跟在宋行的身后。
胡震东引领的那条暗梯藏在防火门西侧的两条结构梁间,钢架结构的长梯直通向上,竟和消防队供消防员迅速下楼的急行梯很是相似。
胡震东率先蹬上梯子,气喘吁吁地向上攀去,雷停紧跟其后。
胡震东身上伤势不轻,只是短短的一层楼高的梯子,他连续滑跌了两次,要不是雷停在下面使劲顶住他,恐怕两个人都要一起摔跌下去。
最后的十几级台阶,几乎等于是雷停顶着胡震东爬上去的,当两人爬到十三层时,雷停气喘吁吁,胡震东汗出如浆,一副几近虚脱的样子。
胡震东仰躺在地面上,胸口急促起伏着大口喘着粗气。
雷停蹲在他身边,警觉的双眼四下扫视着。
你们的爬行速度真的让人不敢恭维!一声冷沁如冰的低语令雷停如雷轰顶,身子剧震。
雷停霍然回身站起,只见步履悠然、目寒面冷的宋行悄然从电梯间左手边的一间房中走出,他的身后一群执棒持刀的打手蜂拥而出,四下散开,将雷停和胡震东围在中间。
患难见真情!让你看看你的好兄弟!宋行阴声笑道,右手一摆,几个打手架着紧捆在绳网之内的罗战从后面走出,到宋行身边立定。
雷停看着被捆得面红耳赤的罗战,满面惊愕。
雷公!久闻大名却始终无缘一见,没想到今天在这里竟是以这样一个方式见面。
所谓人生如戏,看来还真是所言非虚啊!宋行的目光在雷停脸上扫过,沉声笑着说道:你的想法原本没错,‘调虎离山’然后‘暗渡陈仓’‘直捣黄龙’,但这一手在我看来却有些‘黔驴计穷’的感觉!雷停淡然一笑,脸色回复一贯的平静冷肃,扬眉看着宋行说道:眼毒心狠,狼鹫之名倒也名符其实,我只是有些纳闷,你们的反应速度为什么如此迅速?而且好象在我没有真正现身的时候,你们就已经知道我到这里来了!这是为什么?宋行目光变得冷厉锋锐,目不稍瞬地死盯住雷停,沉声说道:好奇的人大多比较短命,这个道理这不懂得吗?雷停还没说话,紧捆在宋行身边绳网里的罗战失笑说道:现在无论好奇还是不好奇,我们好象能够全身而退的机会已经比你这老鬼的脚毛还要小了,还说短命长命的干嘛,你以为还能吓倒我们吗,,还没等罗战说完,宋行蓦地回身挥手,啪的一声脆响,罗战脸上重重挨了一掌,半边脸立时红肿了起来。
再多嘴,我现在就弄死你!宋行切齿喝道。
挨了打的罗战却笑了,笑得还很灿烂。
有人打你左脸的时候,一定把右脸也给到他——这是上帝说的。
罗战一边说着,一边侧过脸:喏,这边也来一下吧。
就在罗战说话的同时,雷停垂在身侧的右手蓦地一扬,一枚加厚的硬币从他手中倏地飞出,挟着呜呜的轻响,在空中划出一弧椭圆形的微芒,冷电一般向着宋行额角射去。
雷停在所有人倾听罗战话语时猝然出手,加之空间狭小,他与宋行间只有五米不到的距离,硬币甫一出手,未及眨眼间已电射到宋行面前。
眼见宋行就是额穿脑裂的凄惨结局,旁边打手齐声惊呼,却没有一个人来得及出手相救。
却是宋行救了自已。
宋行在与罗战对话之际,双眼余光却始终关注着雷停的动向。
雷停刚一动手,宋行立时向后缩了一下。
硬币飞至面前,宋行一声怪叫,猛地一把将身边的打手拉至身前,在如电光石火般的一刹那,堪堪以自已手下的身体挡住了那枚索命的硬币。
噗被宋行扯过的打手被硬币击中咽喉,格的一声脆响,喉骨碎裂,只挣扎了两下,就手抓咽喉抽缩倒地,浑身抖颤了几下,嗔目毙命。
宋行放手松开打手,一把将捆得棕子一样的罗战扯至身前,自已躲在后面冷声说道:别的我没什么长处,躲避暗算,我可有近三十年的经验了!一枚硬币就想解决我,恐怕你是打错了算盘。
雷停冷哼一声,右手一翻,指间又多了一枚加厚的硬币,目光四下游移。
被他目光触及的打手纷纷变色后退,都被刚才那一记如惊雷电闪的硬币飞射吓破了胆。
你躲在罗战身后除了能保全自已的生命,你什么也做不了!所以我并不担心!雷停寒声说道。
你说我没有办法杀掉他吗?宋行在罗战背后狞笑着,手臂蓦地探出,快如电闪般从身边打手手中夺过一把匕首,反手横架在罗战颈间:我现在就弄死他,你信不信?!说着,握着匕首的手骤然一紧,罗战颈间肌肤立即被锋锐的刀锋划破,殷红的鲜血慢慢渗了出来。
雷停淡然一笑:不用说什么信不信,我只告诉你,你现在除了能保全自已的命,你什么都做不了!宋行暗暗咬牙,冷笑说道:那我们就打个赌吧,如果我能杀死罗战并保全性命的话,,雷停无所谓地耸耸眉头:那样的话我就废掉自已的双手,任你宰割!好,一言为定!隐藏在罗战身后的宋行冷声低吼。
雷停向后退了一步,沉声说道:一言为定!在雷停与宋行对话的时候,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用注视怪物一样的眼光看着雷停,差不多所有的打手都认为雷停的脑子出现了问题,因为任何一个神智正常的人都不可能答应如此匪夷所思并且是绝不可能获胜的赌约!一旦雷停输了,不但意味着罗战性命不保,雷停自已还要付出双手。
而以他现在的处境,双手被废就等于放弃生命!第一百六十四章宋行失算宋行的反应却和在场的打手们完全不一样。
他凝神沉思了片刻,在罗战的身后侧目看着雷停,忽然冷声说道:你怎么会接受如此苛刻的赌约?虽然你有超乎寻常的身手,但我不相信你有什么奇招能够在保全罗战性命的前题下伤到我!除非,,,话音拉长,略做沉吟后续道:难道你在我身边预设了人手,想用这个看似疯狂的玩命赌约吸引我的注意?!雷停笑了,嘴角边露出的还是那一抹他特有的满带嘲讽意味的冷笑:狼鹫锐目如电,谋算深沉,我又怎么敢在关老爷门前耍大刀呢?!看着横架在罗战喉结处的刀锋,森然说道:你如果反悔就另外划出道儿来,我肯定奉陪到底。
只有一点你需要记住,不要乱动你的刀子,否则你死得肯定比罗战快!!呵呵。
宋行神情阴抑地笑道:我现在还真的有一点点好奇心了,真想看一看你怎么让我死得比罗战快!好吧,不用另外划什么道儿了,还是按照刚才的约定,我倒要领教一下雷公的霹雳手段!!说着,摆手向环伺在四周的一众打手喝道:你们都退到二米之外,每个人盯紧身前的同伴,无论是谁只要有所异动立刻格杀!这边,就让我单独领教雷公的本领就好了!就算害怕也不用这样草木皆兵吧?!雷停冷冷地说着,手指轻弹,叮然轻响中,加厚的硬币在手上翻飞弹起。
小心驶得万年船!再说,这也不算害怕,我正是靠着这份小心才活到现在的!宋行无所谓地晒笑着,手中刀压紧罗战的咽喉,向后退了两步。
罗战身不由已地跌撞向后,因为绳索牵绊还险些仰天摔倒。
沙沙的脚步轻响中,所有的打手全部站到宋行身侧两米开外的地方,都大瞪起双眼互相审视着,一副随时拔刀相向的模样。
举步维艰的胡震东也勉力挪开,站到另一侧的安全门旁,目光焦灼而关切地望着雷停。
近四米方圆的空间里,只剩下拈着硬币的雷停和挟制着罗战的宋行相对而立。
我们现在开始吗?!宋行几乎将整个身子都紧贴到罗战身后,只露出握刀的手臂在雷停的眼前。
雷停轻声笑了一下,语气淡淡地说道:你看不到我现在的表情真的很遗憾。
好吧,我们现在就开始!雷停刚刚吐出那个开字,宋行反应奇快,手腕蓦地一扳,压在罗战咽喉上的匕首直划而下。
几乎在同一时间,宋行的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容。
情不自禁的得意笑容。
他可以肯定雷停不可能用他手里的硬币打到他的要害。
因为他在向后退的时候已经刻意避开了可使硬币反弹折射的柱子和坚硬的铁皮电梯门,连他现在所站的地方都远离了坚硬的理石地面,脚下半寸厚的地毯使得硬币反射成了一个不可能的神话。
没有可供硬币折射的媒介,没有内奸的偷袭,自已与雷停间又隔了近两米的距离,并且还有雷停最好的朋友做挡箭牌,宋行想不出雷停可以用什么方法伤到他!想不出方法,因为根本就没有方法!只轻轻一挥手,就能把声名远播的耶稣除掉,这足以使宋行的名字在黑道上再放异彩,也难怪他会笑得这样得意了。
只是这得意维持的时间并不太长,而宋行脸上的笑容也只是一闪即逝。
因为——他没有杀死罗战。
在宋行手臂骤紧,刀锋欲拭的瞬间,原本挡在他身前、被绑得象大粽子一样的罗战忽然绝无可能的、象水中游鱼一般滑了出去,宋行手中那没来得及用力的刀锋只在罗战脖子上划出一条长长的血痕,却不足以夺去他的生命。
宋行一刀划空,面上得意的笑容瞬间变成了难以言讲的惊骇。
他毫不思索地抖手将匕首向雷停掷去,在同一时间,翻身滚倒,径向身侧不远处的打手人丛中滚去。
慌乱间,宋行只听到雷停那森寒的语声冷然响起:现在想躲好象有些晚!耳边飒然风响,砰后脑蓦地一震,耳中嗡然轰鸣,一阵钻心刺骨的剧痛直袭入脑,宋行只来得及吐出一口长气,颈项一软,双眼一翻,骤然昏了过去,向后翻滚的身子余势不竭直滚到打手人丛里,撞倒了几个不及躲闪的打手。
所有的打手都傻了眼,手中抓着棍棒利刃,却都站在当地望着昏晕躺倒的宋行发楞,竟没有一个人向雷停等人围攻。
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明明胜券在握的宋行、一向老谋深算的宋行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就被击倒在地的。
抖去身上断开的绳网,罗战笑吟吟地看着一群发楞的打手,洒然笑道:宋行输在自作聪明上!其实你们布置的一切都在我们的计划之内。
说着,一扬手,食中两指指尖处有一片锋锐的刀片露出一片闪亮的小角:早在他和雷停罗里罗嗦、讨价还价的时候,我就已经把手上和身上的绳索割断大半了!当然,还有一点最紧要的因素现在却不能说给你们听。
你们现在可以听的一句话就是想找死的立刻动手,不想死的马上滚蛋!越是混混越是爱惜自已的生命,看着昏晕在地的宋行和目如冰剑的雷停,六神无主的打手们再无斗志,几乎在同一时间撒手扔下棍棒尖刀,在唏哩哗啦的乱响声中你推我拥一窝蜂地撞开安全门,一轰而散。
罗战用几根断绳将宋行绑成四脚朝天,挪到了一边的空屋中。
雷停扶起胡震东:你留在这儿看着宋行,我和罗战上去。
胡震东推开雷停搀扶的手,俯身抄起一根打手丢弃在地上的大头棒,傲然笑道:老胡干不了缩头乌龟的事,就算楼上是刀山火海我也陪你们闯一闯!雷停和罗战相视而笑,雷停拍拍胡震东的肩膊:那就让我看看你还有多少功夫没扔下!胡震东朗然一笑,率先推开安全门,手抓栏杆大步向楼上走去。
第一百六十五章关三十四楼没有刀山火海,只有人山人海。
当然,人山人海的形容多少有些夸张,但刚刚上到十四楼的胡震东、雷停、罗战在看到眼前的情景时,三人脑海里浮现出的都是同一个字眼——人山人海!十四楼除了几根支撑楼面的梁柱之外没有任何的间隔,近千米的开阔空间里摩肩擦踵地站着接近二三百位手持武器、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一眼望去,黑鸦鸦的一片,令人触目惊心。
最诡异的是,如此多的人数挤在一起,除了呼吸声听不到一丝一毫的话语,看不到一丝异动。
雷停等人心中都泛起一种很怪异的感觉,感觉忽然置身于一个规模空前的蜡像馆中一样,尽管身前站满了人,却感受不到丝毫的生机。
胡震东有些发毛,惶惑地退了一步,斜让到雷停身侧,侧头在雷停耳边说道:这是怎么回事?!雷停一笑,没有回答胡震东,却忽然扬声叫道:看这个阵仗,你们的当家人应该是知道了宋行失手被擒的情况。
不过也不用靠人多来唬人吧?请问关四是哪一位?!请问关四是谁?一个语气柔和的声音在西北侧靠近墙边的人丛中响起,话音未落,西北侧穿黑西装的数十位男人悄无声息地向两旁让开,在几乎细不可闻的沙沙地脚步挪动声中,如波翻浪卷般闪出一条通路。
一个身穿白色丝绸缎褂的瘦高男子衣袂飘然地踱步而出,走到距离雷停三人五米开外的地方停住脚步。
你是关四?!雷停双眼微眯,定定地看着男人有些微黑的面庞,语气犹疑地说道:这张脸不是你的本来面目吧?!男人不置可否,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雪白、整齐的牙齿:请问关四是谁?!一双深遂的眼睛毫不避让的与雷停对视着:你为什么要找关四?语气轻松,仿佛是在奇--書∧網问人吃饭了没有一样。
有事。
雷停明确地点点头:我要抓他归案!抓他归案?!男人睁大了眼睛,大声笑道:就算你是什么十大神探,恐怕你也没有能耐抓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人吧?!你凭什么说关四是不存在的?!雷停森然的语声仿佛是一柄触体生寒的冰剑:我不但坚信关四就在这里,我还要把他从你们这群人渣里揪出来,打断他的狗鼻子!因为,他派人杀我,所以我就要抓住他揍扁他!不管我是不是警察,我都喜欢用这种痛快方式对付关四这种极品的人渣!嘿。
男人摇头干笑,语声不变地重复着他的那句问话:请问关四是谁?!歪着头,满面冷笑、表情趣怪的望着雷停,语气调侃地说道。
雷停冷冷地看着男人沉静得有些冷酷的眼睛,淡淡地说道:关四是大关刀组织里负责行动的把头。
江湖传闻中的关四阴鸷、善变,精擅乔装易容,行踪飘忽,连追随他数年之久、最亲近的手下都始终不知他的相貌。
从顾海蛟败亡的速度和情形上看,这一次,不仅关四已经来到了白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关三应该也来了!哦。
男人一脸夸张地惊愕,唇边含笑地看着雷停:又是四又是三的,接下来应该还有二和一吧?!雷停点头:大关刀这个暗堂口,只有一个瓢把子,那就是‘大关刀’。
大关刀之下分别是负责内部管理、策略拟定的关二、负责情报收集的关三和负责行动的关四。
这几人都是行踪诡秘、令人无迹可寻的人物,黑道上只闻其名,却没有人见过这些人的庐山真面目。
既便如此,也没有人敢忽视和质疑他们的存在,因为他们的所作所为和满手血腥确实令无数人闻风丧胆。
这次击破顾海蛟大关刀接连动用了关三和关四,足见大关刀对白江的重视和不容有失的决心。
从我一开始接触关强和顾海蛟一案,我就强烈地感受到传说中的大关刀的存在。
在之后的事件发展中,我逐步验证了我的判断,到现在为止,我已经基本明确了大关刀进入白江、击破顾海蛟的方法和用心。
男人耸了耸肩膀,语声低沉地说道:愿闻其详。
就在这时,男人身边的一人贴身过去,在男人耳边轻声说了两句,男人眉头微皱,摆手让那人退开。
看到这一幕,雷停笑了,轻浅的笑容中有些悠然的傲气:从现在的事件发展看,和我预想的一样,关三应该在这里。
看了一眼男人仍很平静的双眸,微笑续道:你们已经发现有些不对劲了不是吗?!电话和一切通信工具都无法使用?这说明了什么?这种通信障碍是从昨天晚上就开始了吧?知道这是为什么吗?男人方才还满带微笑的脸此时已缓缓阴沉了下来,含着森冷的笑意望着雷停,漫声说道:你竟然屏蔽了整座大厦的对外通讯?!雷停耸耸肩膀:我想你更想知道我这么做的原因。
我在来这里之前故意将消息透露了出去,并且故意透露给我心中预想的嫌疑人。
那个时候,我已经找人完全屏蔽了这栋大厦的通讯系统,使外面的电话打不进,里面的电话出不去!这样,心急如焚的嫌疑人就必定会亲自赶过来,将我要赶到这里的消息通知给你们。
我也正是依靠这一点,击倒了一向老谋深算的宋行!因为宋行听到嫌疑人送来的消息后,凭着狡黠的头脑和对我行事方法的研究,猜到了我们将要进行的计划步骤,于是预做埋伏想将我们一网打尽。
没想到我们早就想好了这一步,所以预留后手,将计就计地一举击破了宋行的图谋,还把他生擒活捉。
男子洒然一笑:而宋行的行动也变相地证实了你的猜想,因为你早在心里认定通风报信的人就是关三,所以你才说关三也在这里?雷停笑着点头:是这么回事。
关三出现的地方又怎么会没有关四呢!第一百六十六章为什么是大关刀啪啪。
男人轻拍手掌,笑着说道:恭喜你,恭喜你。
脸上笑容和煦,一副替雷停高兴的欣喜神情。
雷停摆手:当知道宋行被放倒后,你们无路可退,只好将所有人都召集到这里,想借助你们精湛的化妆技术来一个鱼目混珠,在恰当的时机制造混乱,掩护关三和关四逃离。
对吗?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对是错。
男人轻松地说道:我只是海蛟实业的一名员工,打打杀杀的事情和我没什么关系。
雷停失笑,一脸无奈地点头:没错没错,你们都是身家清白的好人。
那我请问,我们现在离开可以吗?男人摊开双手:当然可以,我们这里又不是监狱,完全来去自由啊。
雷停摇头:你们不会让我们走的!你们聚集起这么多不知内情却肯为你们卖命的人,不就是想让我们在不忍下手乱伤无辜的情形下,投鼠忌器,你们却可以毫无忌惮地狠下杀手,在人力悬殊又不能放手拼杀的情况下,我们最后必将在混乱中丢掉性命。
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吗?!再者,我既然来了,就不会离开。
因为我等待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了,我不可能现在退出去!如果我现在退出去,就永远都见不到你们的瓢把子——大关刀了!我切断这里的通讯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让你们无法将这里的情况及时送达到你们老大那里。
这样的话,我们在摆平你们之后,就可以在最快的时间内找出你们不明状况的老大!这是我的唯一机会!!男人为之气结地摇头苦笑:你为什么非要认定我们就是大关刀呢?!就算我们象你说的那样,难道我们不能派人出去送信吗?!雷停冷笑:我们可用的人不多,幸好大厦外围的出路也只有那么几条,所以现在全部的出路都已经被我们的人封死了,你们的人一个也出不去。
至于为什么认定你们就是大关刀,说来比较话长,但却要从顾海蛟身上说起。
这个虽然和我没什么关系,但我倒想听一听。
男人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歪头望着雷停。
首先,当我在顾海蛟身边看到宋行的时候,我就觉得事情变得很不同寻常。
宋行虽然本事不小,但他只是一个食腐者,以他的习性,他永远都是追随在一个强大力量的身侧,以图在强者下一步疯狂的猎杀中分上一杯羹而已。
他没有野心也没有力量主动对某一猎物下手!既然是这样,宋行追随顾海蛟就有了两种可能,一是他把顾海蛟视做可以依凭的强者。
但是只要在道上混的都应该知道,这些年顾海蛟已经逐渐抽离出之前的黑社会背景,用尽浑身解数挣扎上岸。
这样一个意图漂白的人恐怕无法给宋行带来那种过瘾的猎杀!不是第一点,那么第二点就可能比较接近真相了!第二种可能,宋行在顾海蛟之前就被一个强者收归麾下,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他被强者安排到了顾海蛟身边。
鬣狗有时也会做狮子的哨探,因为他们都垂涎于同一堆新鲜的血肉!如果这种假设成立的话,那么这个能让大名鼎鼎的‘狼鹫’宋行甘心做卧底哨探的势力又是谁呢?这个问题一出现,解决它就只有一个方法——动机。
顾海蛟为什么要请宋行?是什么迫在眉睫的事情让他请了这么一个恶名在外却颇有谋略、善于化解危局的宋行呢?!在之后的种种事件中,一个名字逐渐浮出水面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等到顾海蛟死后,这个名字已经到了耀眼生花的地步,这个名字就是——‘大关刀!’只有大关刀!也只有大关刀这样组织严谨、一向吃人不吐骨头的暗势力能够有能力在短时间内将顾海蛟的势力收归已用,这一点,连省城的那几个老家伙都没有这个胃口!而且,海蛟实业在顾海蛟死后立即迅速地转入宋行名下,不也正是强者对食腐者的小小奖励吗?!也有可能是宋行自已想得到海蛟实业,所以才潜身到顾海蛟身边伺机而动啊!男人斜挑的眉锋向上飞扬着,微笑说道。
你见过自已亲身到敌营刺探情报、潜伏卧底的统帅吗?雷停唇边噙着冷隽的笑,淡然反问。
男人耸耸肩膀,不置可否。
如果我是那个摧毁顾海蛟的真正势力,我也会把宋行推到前台。
这样不仅可以表现出兑现承诺的大度,让宋行更加卖命;还可以将所有对此事生疑的目光引到宋行身上,让这个现成的挡箭牌去应对所有质疑;而且还可以用这种无形的压力牢牢地把宋行捆到自已的战车上,让他永远为已所用。
一举三得,绝对是高明至极的权谋手段。
除了惯于隐在暗处、运筹谋划的大关刀,我想不出还有哪个黑道组织有这份脑力!况且,还有那枚塞在关强耳朵里的DAP92式9毫米钢心弹和那把顾海蛟至死还紧抓在手上的QSZ92式9毫米手枪。
说到最后,雷停眼中精光乍闪,湛然生威地直盯着男人的双眼。
男人略显愕然,微楞说道:怎么还有军火的事啊?!雷停对他的愕然视而不见,只是盯看着他的双眸,自顾自续道:关强的耳里为什么塞着那枚DAP92式9毫米钢心弹?当时我就在想,如果这是杀死关强的凶手留下的一个口讯,这未免有些荒谬。
凶手为什么要把这枚事关重大的子弹塞到关强耳朵里呢?在国内,与军火相边的案子是重中之中的首要大案,凶手难道是嫌命长吗?子弹、关强身上拷打所致的伤痕,这一切都表明关强的死与军火有直接的关联。
但我始终觉得这种关联太过牵强,牵强的象剧本里早就设计好的情节。
关强与顾海蛟分道扬镳多年,一直在龙蛇混杂的交通枢纽——火车站附近开店;忽然失踪,在顾海蛟出没场所的附近被人杀死;凶手还用手机发短信给顾海蛟。
然后,关强的姘头被明显是第三者的人杀死。
这其中所有的一切,都透着一种让人无法言喻的诡异。
第一百六十七章揭开诡异?男人微笑:这个词有点意思。
雷停点头:整件事都很有意思。
后来,我得知了逐渐逼近顾海蛟并让他惶惶不可终日的那个势力——大关刀。
我忽然有了一个想法,或者说一个疑问:为什么一向低调、深潜的大关刀要向顾海蛟露出他原本应该小心隐匿的厉齿?它完全可以在顾海蛟没有防备的时候将他一举击溃。
当然,就算大关刀最后赢了,也一定是惨胜,毕竟顾海蛟在白江经营多年,势力可算得上根深蒂固。
那么,这个疑问似乎又可以和另一个疑问产生关联。
另一个疑问就是为什么一向依附强者、最擅于见风使舵的宋行会投靠实力明显偏弱的顾海蛟一方?如果把这两个疑问并在一起,好象就有了一个影影绰绰的答案:大关刀在故意制造情势把宋行推到顾海蛟的身边。
这一点,从宋行帮顾海蛟出的那些看似高明实则混帐透顶的招数上也可以看出相当的端倪。
在搞懂了宋行到顾海蛟身边的目的的同时,另一枚DAP92式9毫米钢心弹的出现让我如获至宝。
看着沉默不语、双眼微眯的男人,雷停脸上笑意不减,继续说道:一个傻乎乎的自称海蛟实业员工的家伙在卡萨布兰卡演了一出戏,最后扔了一枚DAP92式9毫米钢心弹在酒吧里。
这颗子弹从罗战的手里到了我这里。
我得到这一消息后,第一个反应就是有人要嫁祸给顾海蛟。
有这个想法的同时,我心里不知怎么的涌起一种熟悉的感觉。
我忽然感觉遗落这枚子弹的举动和那杀死关强的凶手用短信召唤顾海蛟、并在顾海蛟活动场所的附近杀死关强的举动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相似。
在思考了很久之后,我终于绕出了那个自已给自已设下的思维怪圈——其实所有的一切都是顾海蛟为了自保想出的怪招。
在大关刀渐渐逼近、情势越来越紧迫的情况下,他从某一途径得知了一些自已对手,也就是大关刀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的关键就是那个在火车站设店、占据交通要冲的关强!顾海蛟得知这一秘密的途径很有可能来自关强的妻子。
这一点可以从关强失踪、他妻子连案都不报却径直找顾海蛟商量对策的事情上得知一二;另外,关强在外一直有姘居的情人,这也可能是导致妻子变心他向的原因之一。
这个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顾海蛟得知这个秘密,直觉地感到在当时大敌压境的情况下,这绝对是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大好机会。
于是,他找来杀手王铮,制定计划。
在顾海蛟的指引下,王铮轻车熟路地绑架了关强,并在严刑拷打后从关强口中得知了那个秘密。
为了撇清顾海蛟的嫌疑,杀手王铮在顾海蛟的授意下,将关强带到顾海蛟出没场所的附近杀死,并把指向那个秘密的线索塞进关强耳中,想引导警方从这枚子弹和关强身上找出他畏惧的那个势力——大关刀!如果能够借警方的手一举摧毁大关刀固然是最好,如果不能,再不济也会震慑大关刀,使他们收缩势力,达到敲山震虎的效果。
正是出于这个目的,在警方没有提起足够重视的前提下,被逼得有些急躁的顾海蛟想再加一把火,故伎重演,特意指派直认自已是海蛟实业的人到卡萨布兰卡遗落子弹。
却不想,这一明显欲盖弥彰的昏招却让我理清了头绪,从顾海蛟当时所处的情势中,找到了他的动机。
理清了顾海蛟和杀死关强的凶手、也就是王铮之间的关系后,最后,当我得知王铮和顾海蛟同归于尽的消息之后,却又没有发现与那个至关重要的秘密相关的线索,我基本认定,取顾海蛟而代之的必定是大关刀无疑!至关重要的秘密?男人歪头侧望着雷停,嘴边含笑地说道:是什么?军火!雷停炯炯有神的双眼里流露出冷锐的光芒,清朗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远远传出。
站在房间里的大多数黑衣男子身体仍直立不动,但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一丝不安。
从刚才雷停剥丝抽茧、条理分明的述说中,这些人多多少少都听出了一些端倪。
此时,军火这两个字被雷停以斩钉截铁的断然语气说出,几乎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悚然微震。
毕竟在国内,与军火两字有关的犯罪行为是绝计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男人也察觉到了这种不安,面色微变,目光猝寒,冷声说道:我不太明白你这话的意思。
我们又不是大关刀,为什么要把涉及军火的事由转嫁到我们身上?!他这话刚一出口,立刻引起身旁众人的响应:是啊,我们又没有做过这种事,你想栽赃啊!别以为干过警察就可以乱给人扣帽子,凡事都要讲证据!我们应该个胡说八道的混蛋扔到楼下去!有几个神色悍狠的男子跃跃欲试,仿佛随时都要上前扑抓雷停,痛扁他一顿的样子。
顾海蛟是怎么死的?!雷停对那些张口叫骂的人毫不理会,慢条斯理却铿锵有力地说道:恐怕这里的大多数人都说不清楚吧?!哼。
男人撇嘴冷哼:有什么说不清楚的!顾海蛟是死在那个他请来的杀手王铮手里的,这一点,你们警方不是也已经确认了吗?!雷停不置可否地微笑摇头:顾海蛟和王铮都死了,而引起和导致整个事件发展至今的关键性线索却踪影不见,我就是靠这一点,确定是大关刀接手了海蛟实业。
男子大声笑了起来,转头向左右叫道:这位神经错乱的警察先生说咱们都是大关刀,你们是吗?!不是!整个楼层站立的所有人异口同声地喊道,巨大的吼声整齐划一、震耳欲聋。
猝不及防的胡震东和罗战都被吓了一跳,胡震东更情不自禁地双手掩耳皱起眉头。
雷停面上却是一副置若罔闻的淡然,微眯的双眼看着男子,清朗的语声如冰珠击罄:海蛟实业、靠近边境的矿坑、在国内罕见的军火枪械、一直隐身黑暗中的秘密组织——大关刀、被事先派到顾海蛟身边卧底的宋行、双双身死的顾海蛟和王铮,甚至还有,消失无踪的水蛇!当所有的珍珠都被集齐之后,那条串联这一切的细丝已经是昭然若揭。
第一百六十八章那一场雨昭然若揭?男人含笑低下头去,声音有些沉闷地说道:这个形容有些夸张。
雷停缓缓敛去笑容,点头说道:我却觉得恰如其分。
案件的侦破中有一项很重要的指标,就是整个案件中谁是最后的既得利益者!谁的做案嫌疑也就最大!当我收拢所有的线索后发现,在这一系列的事件当中,只有大关刀是最后的赢家,而且种种迹象表明,是大关刀亲手导演了这样一出跌宕起伏、曲折离奇的超级好戏!顾海蛟这些年一直利用他靠近边境的矿洞,在地下将绵延里许的矿坑改向后挖到了境外,并利用这种便利条件和自家的物流公司做起了日进斗金的走私生意。
而大关刀这次将目标锁定在顾海蛟身上,也是看中了他手里现成的走私网络和人手布局。
说到这里,雷停忽然扬头望着那群木立的黑衣男子朗声说道:宋行入主海蛟实业后最先接手的是不是物流公司和矿业部?!这些天是不是有很多矿上的骨干来到这里召开秘密会议?!我想你们这些整天呆在这里的人最了解这些情况,你们好好想想我说的对不对?!在雷停的语声中,为数不少的人眼中露出犹疑、惶惑的神情,原本挺直如矢的身子也不安地摇摆起来。
只不过。
雷停看着依旧低头不语的男子,冷笑说道:大关刀想要借助这个网络走私的不是家电烟酒,而是从不明渠道搞到的我国自主研发的枪械军火!那DAP92式9毫米钢心弹和那把顾海蛟至死还紧抓在手上的QSZ92式9毫米手枪就是铁证!如果我猜的不错,你们是以手里的那批军火为饵,故意制造有利形势引顾海蛟上钩的。
因为以大关刀一向精明至极的行事风格,如果不是出于某种目的,是绝计不会将那么重要的军火委托资历尚浅、并背景复杂的关强保管的!可惜的是,恐怕现在你们也没能找到最后落在顾海蛟手里的那批军火!但你们却确信它就在这栋大厦的某个地方,所以你们才会在大厦的各个地方布置人手和监控,生怕有人会抢在你们前面发现那批东西。
你们事先查到顾海蛟曾经在数年前杀死了王铮的堂哥,因此煞费苦心地制造机会把这一消息透露给了王铮,把王铮做为最后一个杀手锏预埋在顾海蛟身边,以便于在最后的时刻做出自相残杀的假象。
我承认你们设计的这一招很有作用,但你们却在最微小的地方犯了一个错误。
哦?!男子抬起头来,脸上又满带温和的笑容:什么最微小的地方?那一场雨。
雷停淡淡地说道:你们很有想象力,竟然想到用一场人工降雨来掩盖现场痕迹,这样的处心积虑,我真的很佩服。
山上本就阴晴不定,加上现在正是秋末多雨的时候,突如其来的一场雨顺理成章,不留一丝痕迹又不会引起怀疑。
男子微笑着打断雷停的话语:我只想听你是如何找出破绽的。
雷停耸耸肩膀:我看了一些当时现场的相片,在相片中发现远处的地面湿度和现场的地面湿度迥然不同。
于是我就让人到现场周边寻访了一遍,最后发现,那场降雨只限于直径一里的范围之内,并且在离案发现场五百多米的西南面树林外的山路上发现了小型卡车的车轮胎印。
从降雨范围和轮胎印迹的距离和角度上,再结合事发当日的风象和空气湿度,我初步确定那是一场人工降雨。
鉴于大关刀以往喜好雇用当地县村级资源的行事风格,我派人到周边县乡、有实施人工降雨条件的气象站讯问了一遍,结果在百里外的桦林县气象站找到了你们雇用的人工降雨车,那辆车的轮胎印痕与山路上的基本一致,工作人员也述说了被人雇用而在案发当日实施人工降雨的全过程。
当我确定了这场破坏现场的降雨是完全人为之后,几乎等于大半的真相已经浮出水面。
啪啪啪啪。
男子忽然呵呵笑了起来,一边笑着,双手缓慢而有力地拍击着,发出清脆的声响:不愧是国内有名的神探,如此不起眼的线索也逃不出你的法眼。
忽地神色一紧,目中凶光乍现:我只是不明白,你浪费这么多的时间把整件事说得这么详细,是想让我们在确凿的证据下承认自已的罪行,俯首认罪呢?!还是在故意拖延时间,等待姗姗来迟的援兵?!!雷停转头看了看站在身侧三五步开外的罗战和胡震东。
胡震东一脸茫然,罗战手拭着额角的疤痕,唇角带着一抹傲然的冷笑。
我的援兵已经来了一会儿了。
雷停重又转回头望着男子:希望他不会让你感到惊讶,关四!关四两个字刚一出口,男子闻声色变,身子猛地一缩,抬脚就要向身后的人丛中挤去。
而就在他刚要抬脚的瞬间,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低沉咆哮猝地在距离他不到两米的墙角里响起,一团黑乎乎的事物挟着触鼻微凛的腥风疾如电闪般扑了上去。
在身旁众人惊疑不定的低呼声中,那团黑乎乎的物事直撞到男子怀里,男子胸口剧震,只来得及抬手护住胸口,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得立足不住,仰天摔倒在上。
在摔倒的刹那,男子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凄惨的惊呼。
虎影!因为他在那一刹那看清了撞击他的物事,是一头黑毛如缎、碧眼狼形、利齿如刀的硕大狼犬。
这也是他留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句话。
在他身子还没有完全摔倒在地上的时候,虎影那如军刀般锋锐的利齿已切断了他的喉管,截断了他的生机。
嘭。
男子的尸体重重摔在地上,鲜血四溅。
虎影轻盈异常地跳到一旁,身子微弓,沾着鲜血的利齿突出唇外,喉间发出慑人的低吼,碧油油的双睛怒瞪着四下里的黑衣男子,作势欲扑。
杀人者人亦杀之。
雷停看着男子死不瞑目的双眼,轻声说道。
一边的罗战微笑叫道:虎影,不要吓他们了,过来,到这边来。
虎影闻声,回头望向雷停。
就在这时,一个细长的形状与探雷器相似的长杆环状钢圈毫无声息地从虎影侧面的人丛中探出,咔嚓一声响亮,异常准确地扣住了虎影侧扭向后的头颈。
呜嗷虎影只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叫,就被那长杆猛地拉倒在地,直拖进了人丛之中,没了声息。
人丛中传出一个男人有些暗哑的语声:你错了,那个人不是关四。
第一百六十九章可怕的自已人他不是关四?那他是谁?看着虎影被擒却不及相救的雷停咬紧牙关,蹙起眉头盯着声音来处的人丛,却只能看到木立如林、神情木讷的黑衣男子,不由自主地握紧双拳,寒声说道。
呵呵。
那语声里含着一丝嚣张的得意:他只是引你这条大狗上钩的诱饵。
如果你伤害了虎影,不管你逃到天涯海角,我都不会放过你!雷停语声淡淡的说道,话语间却满含冷厉异常的决绝。
在你没死之前,它还是安全的。
那语声里有一份异常冷漠、极其淡然的凶残,语调平板却让听到的人从心里感到悚然、惶恐。
你们早已想到虎影会是伏兵!看来你们对我了解颇深啊。
雷停语声冷冷地说道。
知已知彼,百战不殆!你最愚蠢的地方就在于同样的招数却用了不止一遍!人丛里的语声嘿声笑道。
雷停深吸了一口气,满面的肃杀之气缓缓隐去,只眉锋轻蹙着微笑点头:看来我是真的黔驴技穷了!宋行刚刚在不久前用这个词嘲讽了我。
但他现在却已经被你放倒在地了。
你想表达的是这个吗?人丛中的语声蓦地扬声截断雷停的话,语调懒然地说道:如果到了这一地步,你还能另有妙招,那我真的要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了!话音未落,忽听唰的一声轻响,雷停左侧身后与雷停相距两步之遥的一名黑衣男子猛地抬手撩开半掩的衣襟,闪电般在腰间擎起一支泛着寒光的尖锐长刀,振臂高呼,猛地向雷停头上劈去。
刀锋挟风,嗖然声响,直向雷停当头劈到。
还没等雷停伸手招架,那男子刚刚握刀在手,站在雷停身侧的罗战已一个滑步,异常轻灵地闪身到雷停左侧;男子长刀刚刚劈出,罗战侧身猛地扬腿踢出,疾如流星,一脚踹中男子肋下,喀喇一声轻响,男子一声惨叫,被这迅如电、重如山的一脚踢得直飞出去,接边撞倒了身后三五个人,翻滚倒地,哀嚎不已。
呵呵。
人丛中忽然发出一阵沙哑、刺耳的敞笑,笑得罗战微微一楞,站稳身形向发声处看去,却仍是黑衣如林、呆汉如鸡,那里能看到是谁在发笑。
你一出手,雷停就完蛋了!得意、张狂的语声中,罗战急切转头看去,却浑身剧震,整个人如被电击般楞在当场。
只见雷停木然站在距罗战三步外的地方,身子僵然木立,脸色惨白如雪,原本棱然生威的双眼变得空洞而呆滞。
雷停右侧肋间被一柄尖刀深深地插入,只留深灰色的木柄露在外面,大量的鲜血缓缓从刀锷处流下,将雷停身上的黑衣浸得湿透,并从衣襟边直滴到地上。
血滴如花,花红胜血!一只稳定、厚实的手紧握着那个刀柄,手上没有沾到一滴血。
胡震东!罗战嘶声低吼,额角的青筋蓦地胀鼓如蚓,连一双眼睛都红了起来。
原本站在雷停右侧的胡震东嘿声低笑,倏地放开刀柄,脚步一滑,几近无声地退到二米开外,那里还有刚才重伤欲死的颓态。
雷停旧伤未愈,刚才在楼下打斗时又耗力太多,使得他现在已是强弩之末;要是换在平时,我绝不敢亲身尝试来暗算他——因为就算能够侥幸刺中他,也无法避开他快若惊电、势如霹雳的全力反扑!说不定死得比他还要快些!胡震东退到黑衣男子的人丛边缘,一边轻拍着手掌,仿佛在擦去手上的脏东西一样;一边斜着眼睛看着雷停,嘴上带着笑意说道。
为什么不拔刀呢?看来你还不想让我马上死!掩唇轻咳着,雷停极其缓慢地转过身,微低着头抬眼看着胡震东,微带喘息地说道。
吃一盘好菜,杀一个高手都应该好好享受这个过程,否则就是焚琴煮鹤暴殄天物。
胡震东饶有兴味地歪头看着雷停,那笑意盈盈却冷酷如冰的眼神中,没有一丝的感情,甚至没有一丝生机。
那眼光,冷得象死亡。
你是胡震东?雷停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诧异,举手掩唇,低声轻咳,有几分艰难地问道。
胡震东摇头:我是关四。
略做停顿,又说道:也是胡震东。
胡震东是我在军队混迹时使用的名字,在那之前,我就已经叫关四了。
又停了一下后,胡震东望着雷停续道:普通的化装只是暂时性的改变自已的容貌,真正的化装是连身份都一起改变过来!只有这样的化装才能够真正的掩护自已!雷停点头:看来大关刀在军中的背景很深啊!而且你们对白江的兴趣也是由来已久了!你们迫切需要一条大动脉一样的向外通道来把你们的生意国际化!所以在混得这种军队身份掩护的同时,你来到白江,还开起了经贸公司,还以经贸公司老板的身份混迹在顾海蛟身侧,并在暗地里对整个事件里起着推波助澜的作用!这次,因为我来得太过突然,你们知道宋行无法挡住我,却又别无良法,只好铤而走险地利用你千方百计遮掩的真实身份引我入局。
这一手,真的很高明!你的身份隐藏得也真深!手抓着插在肋下的刀柄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雷停脸上露出痛苦难奈的神色,身子缓缓蹲了下去。
胡震东微笑:我巴不得你能替我们除掉宋行,那样的话,我们不但可以顺理成章地把海蛟实业完全纳入囊中,而且一次性灭口,永绝后患。
可惜的是,一向除恶务尽的雷公今天心软的象个小姑娘!不过没关系,等下把你摆平之后,我们再替你除掉宋行就是了。
罗战向前几步,一把扶住雷停肩膊,将他扶到一旁墙边靠墙坐下,俯首到他耳边说道:你休息一下,我把这个狗东西抓回来,然后我们马上离开这儿!说着,猛地弹身而起,跃身而起的同时,手臂向外一甩,呜地一声轻响,一根深栗色实心短棍紧握在手。
身子还未落地,左右挥出两记,空中闪起一片棍影,嘭嘭两声,两名站得比较靠前的黑衣男子头胸分别中棍,惨叫一声,仰跌摔出。
四周黑衣男子见状齐声低吼,不约而同地挥起手中棍棒尖刀,齐齐向罗战身上打去。
罗战一声冷笑,身子如游鱼般切入人丛,手中短棍横遮竖挡,叮当声不绝于耳,身周刺来的十余柄尖刀几乎在同一时间被短棍准确异常地击中刀尖,持刀男子都觉手臂剧震,酸疼刺骨;有三五人把持不住,低声惊呼声中,手中利刃脱手飞出,高高飞上撞到天花棚顶落下,还刺伤了几个自已人。
第一百七十章图穷匕现一棍在手的罗战势如疯虎,在密不透风的人丛里进退如风,棍击肘扫,弹腿绷拳,出手如电,绝不落空。
一连串的惊呼惨叫声中,数十个黑衣男子几乎在十几秒的时间里被罗战打倒在地,其余人等都被他一击必中的威势震慑,纷纷向两边退避,顿时在罗战身前让出硕大的一片圆形空地。
罗战赤若喷火的双眼始终紧盯着在人丛中穿插闪避不迭的胡震东的身影,随手挥舞短棍抵挡着一众打手的棍棒尖刀,脚下径直向胡震东所在处走去。
现在雷停重伤,虎影被俘,如果不能在所有人形成合围之前抓住胡震东,他与雷停必将无路可退。
只有以胡震东为人质,令这群红了眼的打手投鼠忌器,才有可能在这样不利的情境下全身而退。
在击倒数人后,微带气喘的罗战终于冲至胡震东面前,胡震东却笑了。
你一个人收拾不了我!胡震东,也就是关四淡然笑道。
试过才知道!罗战冷声叱道,手中短棍挥出一圈栗色虚影,呼呼风响逼开身周打手,身子蓦地后倾,一脚钩踢无声无影地袭向胡震东小腹。
这一脚倏然而起,角度诡异,去势飘忽,迅疾凌厉如雷轰电闪,四周打手只见罗战身子微侧,那追魂夺命的一脚已距胡震东的小腹十几公分。
四下里不约而同爆发出的低声惊呼中,胡震东猛地弯身下腰,整个身体蓦地向后缩去,竟然在千钧一发之际险至毫巅地让开了罗战这原本十拿九稳的一脚。
好。
罗战一脚踢空,口中叫好,回身垫步,侧身抢前,挺肘猛地一个弓步前冲,挺出的肘尖对准胡震东的胸口猛顶过去。
这一记肘击曾被雷停笑称为千斤顶,真正是集全身之力挟冲击猛进之势,力若千钧,无坚不摧的强横攻击。
而此时罗战身快步轻,在完全欺近胡震东身前半米之内的狭小范围内猝然击出,胡震东身侧、身后又都站着身着黑衣的打手,毫无退让闪避的空间。
面对这迅如电闪般的一击,在场旁观的所有人都替胡震东捏了一把汗。
胡震东却好象早就知道罗战会近身出肘一样,在身子尚未站直的时候,蓦地展臂下拦,以左臂内侧斜格住罗战肘侧,向外一挤。
罗战只觉肘侧一滑,这志在必得的一肘又被胡震东轻描淡写地化解于无形。
罗战眉头紧皱,松手扔棍,双手成拳抢到胡震东身前,双拳齐出打向胡震东面门。
胡震东身子站直,面对罗战双拳竟不挡架,蓦然起脚,竟在不足半米的距离钩踢罗战下体。
既便罗战双拳击中胡震东面门可使他略受轻伤,但罗战下体被这残狠的一脚踢中,必然重伤逾死,绝无幸免。
罗战当然不会选择和胡震东两败俱伤。
罗战嘿声轻笑,挟风带势的双拳说收就收,收拳之际身子后倾,右腿蓦地屈弹踢出,嘭一声闷响,与胡震东踢来的一脚踢撞到一起。
罗战身子一晃,向后跌退一步,退步时脚步微显踉跄。
胡震东笑容不减,鼻中一声冷哼,肩膀微震,也向后跌退一步,身周打手纷纷上前,护持在胡震东身侧。
我说过,你一个人收拾不了我。
胡震东身子半隐在人丛中,微笑说道。
罗战脚尖在地上一搓一扬,地上的短棍倏地弹飞而起。
正当短棍弹到半空,将落未落的时候,一个黑色的身影如幽灵般悄无声息地从罗战身侧的打手人丛中逸出,振臂挥拳,无声无影却饱蕴巨力的一拳击中罗战后心。
罗战身子剧震,被这悄然的一拳直打得向前抢出三步,身子未及站定,忽地膝盖一软,单腿跪到地上,一手拄地闭口呛咳,一条血线缓缓从唇角溢出。
当啷短棍落地,在地面上弹跳了几下,骨碌碌向一旁滚出。
一只穿着漆皮皮鞋的大脚蓦地踩住短棍,正是那个一拳击倒罗战的黑衣人。
这人中等身材,平头秃眉,一双猝利的黄眼珠里放射着阴沉的凶光,却用一条黑巾遮住面容;此时踩住短棍,看着胡震东哑声说道:还磨蹭什么,迟则生变,赶快收拾了这两个人,马上撤出去。
罗战微仰着头,看着那蒙面人轻声叹道:不管你是自诩谋算无双的千面关四,还是深谋远虑、算无遗策的无影关三,最终还是犯了一个错误!胡震东手扶着站在身前的打手肩头,与蒙面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对罗战的话嗤之以鼻:哼,死到临头还要死撑面子,警察的这点坏毛病连你都被传染了!算了,人之将死,你的话勉强听听算了!你说说,我们犯了什么错误?罗战侧头看了看一旁靠在墙边垂头闭目的雷停,回头笑望胡震东说道:你们低估了雷停。
是吗?!胡震东双眉微扬,有些啼笑皆非地看着一边昏昏欲睡似的雷停,刚要继续出言嘲讽,忽听身后传来一片惊恐至极的惊呼,连站在他身前的蒙面人也满面惊骇地向后退避,在此同时,胡震东鼻端闻到了一股令他后颈发凉、汗毛直竖的腥膻气息。
胡震东无暇细想,闪电般出手抓住身侧一名打手猛地向身后推去,推出打手的同时猛地向前跨出两步,这才飞快转身向后看去。
未转身就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转过身后,胡震东被眼前的景象惊起一身的冷汗。
刚才被他向身后推出的打手身子歪扭地躺在地上,喉咙处被撕开碗口大的一个血洞,浓稠的鲜血喷涌而出,血光中,一只唇角滴血、利齿如刀、黑毛如缎的壮硕狼犬四脚踞地,一双碧油油的利眼瞬也不瞬地盯着胡震东,沾着血迹的嘴角不住地抽动着,喉间发出令人胆寒的呜咽低吼。
这怎么可能?!!胡震东歇斯底里地大声狂吼,一边惊恐地向后退避,一边向蒙面人方向看去。
蒙面人却已将身子半掩到人丛中,并以一种迅速且不引人注意的速度向人丛深处隐去。
你妈的!胡震东切齿痛骂,身子微缩也想向惊恐骚动的人丛中挤去,刚挪出一步,耳边猛地响起一声骇人的咆哮,腥风乍浓,蓄势已久的虎影一个虎扑向他直扑了过来。
第一百七十一章关三的真实身份胡震东,也就是一向阴险狡诈、心毒手狠的关四死了,死得惊慌失措,死得毫无悬念。
在虎影扑上的时候,胡震东在百忙中抄起地上的一根木棒,向着扑来的虎影头顶砸去。
虎影长尾一摆,前扑的身子蓦地转侧过来,异常惊险却颇为轻松地避开了这一棍,在闪避的同时,迅疾转头,吭吃一口扯下了胡震东右腿上巴掌大的一片皮肉。
胡震东高声痛叫,咬紧牙关再次挥棍向着虎影头顶砸去。
在棍落如雨的击打下,虎影却变成了胡震东的影子,滴溜溜地围着胡震东的身子团团打转,并不时抽空在他的腿上、手上咬上一口,每一口下去都咬下一片皮肉。
不到二分钟,在四下打手目瞪口呆、手足无措的围观下,遍体鳞伤、浑身浴血的胡震东长声哀嚎着扔掉棍棒、力尽倒地。
虎影跳到胡震东的胸口上,沾满血迹的利齿尖牙对正他的咽喉,碧森森的狼眼死盯着胡震东,喉底低吼着。
数秒后,在胡震东闭上双眼放弃抵抗后,虎影侧头看了看不远处坐在墙边、面色苍白、双眼微闭并已陷入昏迷的雷停,猛地仰天长叫一声,转过头去毫不犹豫地一口咬断了胡震东的喉管。
胡震东浑身抽紧,大张的嘴里不住地喷吐出血沫,失神的双眼几要突出眼眶,全身在如鲜鱼离水般疯狂痉孪数下后,最终极其不甘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在胡震东咽气的同时,一旁半跪在地的罗战摇晃着身子站起,朗声叫道:关三,你如果现在离开人群,虎影马上就会追上你!说实话,我真的不敢离开。
先前在人群里传出的暗哑男声再度响起,人群微分,露出刚才一拳将罗战打到吐血的黑衣蒙面男子的身影。
我宁可面对一柄上膛的手枪,也不愿意面对这头满嘴血肉的凶兽!黑衣蒙面男子摇头叹道:我只是不明白它是怎么脱出那锁颈钢环的?!那是专为对付它而定做的,就算是一只老虎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脱出身来!你说的是这个吗?!随着低沉的一声呼喝,那根先前套住虎影的钢杆铁环被人从人群中直扔出来,径直落在黑衣蒙面人身前。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紧接着,一个穿着与所有打手一样黑衣的体形颇为壮硕的男子从人群中挤出,在罗战对面站定,头颅低垂,与罗战、黑衣蒙面人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你,,,黑衣蒙面人黄晴微眯,上下打量着黑衣壮汉。
罗战以手掩唇轻声咳着,脸上却带着微笑:让我替你介绍一下,这个胖子以前绰号叫海老妖,在第三军区特种侦察营服役了八年,退役的时候是上尉连长。
前不久还曾在我的酒吧卡萨布兰卡做过相对优秀的酒保,我们都叫他——老海!黑衣壮汉随着罗战的语声抬起头来,露出老海那标志性的憨笑,歪头看着黑衣蒙面人。
在罗战与黑衣蒙面人对话的时候,虎影在胡震东的尸身上侧头擦去嘴上的血污,脚步沉缓地走至雷停身前,抬起一条前腿抓挠着雷停的胳膊,并把头凑过去伸出舌头舔舐着雷停苍白如纸的面颊。
过了一会儿,雷停低哼了一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虎影一声低鸣,将整个头都直塞到雷停的怀里不住地蹭拱着。
雷停哑着嗓子嘿声强笑着,勉力抬手拍了拍虎影的头:我还死不了,去那边帮罗战吧。
虎影扬头看了看雷停,听话地转身向罗战走去,一边走着还一边回头看着雷停的动静。
看到虎影蹲坐在罗战脚边,黑衣蒙面人略显惊恐地向后退了一步,侧头瞄了老海一眼,冷声说道:刚才你冲进人群和胡震东对打,就是为了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好让这个卧底的奸细放开那头凶兽?!罗战略显赞叹地点头:不愧是大关刀组织中最具谋略、布局的无影关三,见一叶落而知秋将至,确实不同凡响。
就因为有老海在这里,我们才敢以这样的方式直冲上来。
黑衣蒙面人摇头:你说的对,我们最大的错误确实是低估了雷停。
本以为有胡震东这个杀手锏和宋行这个诱饵,今天可以把你们彻底清除,从此高枕无忧。
没成想却棋错一着,到头来功亏一篑!胡震东出现的时间太巧了!倚着墙壁的雷停无力地抬眼看着蒙面人,声音略显嘶哑地说道:他身上的伤也太新了。
急促地喘了两口气,续道:我救下他的时候他说在昨天被你们绑到这里,可从他身上伤痕的出血状况和瘀痕的青紫程度来看,最早的伤痕离现在不过一两个小时,而且全部伤痕都集中在身体正面。
我还从没见过如此心慈手软的逼供打法!一向手段残狠的大关刀更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他只是没想到在那样紧迫的时间里我还有余暇观察他身上的伤痕,但对于一个常年勘察凶杀现场、追寻尸体残余痕迹的人来说,看一个活人身上的伤痕根本不须花费太长时间。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怀疑胡震东的身份了?!蒙面人冷声说道。
雷停点头:他身上刻意为之的伤痕和恰到好处出现的时间这两点结合到一起,只能得出一点,那就是胡震东绝对与大关刀有关,并且他在大关刀中的地位非比寻常。
因为他肯定是从警局卧底的口中得知我的动向,所以才假造伤痕,制造那样的一个布局。
我的推断还准确吧?李局!!什么!罗战和老海同时惊呼出声,蒙面人却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只有露在外面的一双淡黄色的眼睛放射着凌厉的凶光。
雷停手按着仍插在肋下的刀柄,声音微颤地说道:你应该是从局里匆匆赶来的吧?!我来这里之前,故意打电话到杜长东的办公室。
打电话前我特意确定了一下,在办公室里只有你、杜长东和陆光新三人,而且你们三人在我心里都是大关刀内奸的最大嫌疑人。
因为从之前警局内部消息泄露的内容和时间上可以得出,这个内奸绝对是警局的上层领导。
而从这里迅速、周密的反应上看,我已经可以肯定杜长东、陆光新、李悦军三人中有一个人走露了消息,就象我刚才说的那样,我已认定这三人里的那个内奸就是关三!刚才你在我重伤神智渐昏的时候,悄然逸出一拳击倒罗战的刚猛力量,又替我把手无缚鸡之力的陆光新和右腕有旧伤的杜长东排除在外。
而刚才从我的这个角度看过去,恰好能够看到你鞋子边沿上沾着的有良好反光的白色粉末。
除了有镌刻图章嗜好的李悦军副局长,除了那个匆忙从局里赶来报信却因时间仓促不及换鞋的内奸外,我真的想不到其他人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老海的奇遇黑衣蒙面人低头看了看自已的鞋子,忽然笑了起来,笑声未止,猛地一把扯下脸上的黑布,露出李悦军的本来面目。
就象我一直说的那样,你确实是最好的警察!李悦军冷声笑着,望着神情委顿坐在地上的雷停:刚才罗战召唤虎影回头,给套环的人留出破绽的事也是你们事先设计好的?!雷停略显痛苦地点头:包括我身上的这一刀!如果我和虎影不处在劣势,一向谨小慎微的你是绝不会露出头来的。
而你隐身在这数以百计的人群里,除非有相当数量的武警部队的协助,否则我根本无法找出你来。
所以,只能用我和虎影做饵,当最具威胁的我们重伤被制,只有罗战负隅顽抗的时候,迫于情势紧急,你才会现身出手,希望可以最快速度解决战斗,在最短的时间内迅速撤出去。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也是唯一能诱你现身的办法。
李悦军冷眼扫了一下雷停肋间的刀柄:所以你也没有让关四伤到你的要害。
雷停点头:当你们派人出手引开罗战的时候,我就知道胡震东该动手了,所以在他没有觉察的情况下,我轻轻侧了一下身,这使得这一刀偏离了要害,就算他当时拔出刀去,除了多流些血,却也要不了我的命。
李悦军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抬手向着雷停竖起拇指:雷停,输在你手里我心服口服。
雷停摇了摇头,目光略显哀伤地看着李悦军容颜苍老的脸:很多次我都希望最后揭开谜底的时候发现是我判断错了。
你是一个好警察,原本不应该为了那些虚无飘渺的事情沦落至此。
李悦军耸耸肩膀:好警察有什么用?!没有大关刀的帮助,我就算在第一线拼到死也混不到一个局长!既便混到一个副局长,不还是会有一个黑面神一样的空降兵挡在我的面前吗?!既然仕途无法继续有所成就,我当然要退而求其次,而且,只有在大关刀我才能发挥出我的智慧和谋略!这些,那个他妈的杜长东懂吗?!知道吗,这一票干完,我就可以带着老婆去新西兰安度晚年。
做警察?!一辈子也他妈的别想实现!雷停轻声叹息:从我看到你身上因雕刻而沾上的粉末时,我就发现,你雕刻图章的用料越来越名贵,渐渐的,你用的底料的价值已远远超过了你工资能负担的范围。
从那时起,我就开始留意你的一举一动。
好了,不要说了!李悦军摆摆手,脸上又现出他特有的不耐烦的神情,只是看向雷停的眼神里还带着一丝说不出的东西: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希望你在空闲的时候,帮我照应一下我老婆。
她,毕竟年纪大了。
说着,蓦地一翻腕,手中倏地多出一柄半尺长的尖刀,反手回刺,哧地一声轻响,大半的刀锋全部没入胸口。
雷停无力阻止李悦军的自杀,罗战也没有出手阻止。
因为他们都知道,李悦军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已的生命,不失为一种保留自已残存尊严的方法。
不论什么样的人都有权利选择结束自已生命的方法。
树倒猢狲散,李悦军挥刀自刎,在罗战说明事情原委之后,所有先前不明就里的打手都如梦初醒,纷纷弃下手中武器,从各个通道下楼去了。
杂乱的脚步声中,十四楼偌大的阔大空间里只剩下罗战、老海、虎影和雷停,还有就是遍地的棍棒尖刀,几具渐渐冰冷的尸身。
虎影走回到雷停身边蹲坐,歪着头用绿油油的双眼目不稍瞬地看着雷停。
雷停勉力抬手抚了抚虎影的头,仰头笑望老海说道:说说你的奇遇吧?!罗战也笑着坐到雷停身边,伸手在虎影的脖子下面抓搔着。
虎影不耐烦地向旁边挪了挪身子,避开罗战的手。
老海蹲下身子,看着雷停说道:雷公,你的伤势要不要紧?我和老板现在送你去医院吧!雷停摇头:如果我现在去医院,基本上就等于我们今天做的所有事都没了意义!那缩在李悦军后面的大关刀如果知道了关三、关四全军覆没的消息,一定会动用所有强大的关系网,阻止我们的继续行动。
到那时,我们不但无法彻底弄清大关刀的真面目,还极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老海吐了吐舌头:我虽然在大关刀里做了几天外围,但却从没听过大关刀还有什么关系网!雷停冷然一笑:没有关系网,大关刀又怎么能隐藏的这么深这么久呢?!先不说这个,你还是先说说你不辞而别的原因吧。
老海有些歉然地看了看罗战:当时情况紧迫,所以根本没有时间的老板详谈,就这样不辞而别,也让老板担心了。
咽了口唾沫,续道:我那天看到了石大明。
雷停的眉头陡然紧皱到了一起:石大明?!你确定是他?老海不加思索地说道:当时我正在酒吧后面的背巷里倒垃圾,一群身穿黑衣的男人从背巷里走过,为首的人走得很快,我只看到一个侧面的背影,在那一瞬间,我觉得那人就是石大明。
于是我蹑着脚步跟在这群人身后,这群人有十七八个,互相好象谁也不认识谁,走在路上的时候也没有人说话。
他们专找背巷走,而且行迹诡异,我心里很怀疑他们就是你们头些天谈起的大关刀,于是我在一个路口转角的地方,把落在最后的一个家伙打昏,扒了他的衣服混到了这群人里。
当晚,我大摇大摆地跟着这群人走到困牛巷西侧的背街上,和另外两伙人会合到一起,共计有二十七八人,分别乘坐七辆车子来到了这里。
什么车子?一直凝神细听的雷停截口问道。
嗯。
老海仰起头,想了一会说道:当时上车的时候没有注意,下车的时候好象扫了一眼那个车标,嗯,好象是辆奥迪。
雷停目光一跳:奥迪!你继续说。
第一百七十三章军火藏处老海点点头:车子直接把我和那些人一起拉到了这里,有个大块头在地下停车场里向我们训了一番话,说什么真正需要我们的时候到了,要服从组织安排,不许乱说乱动之类的话。
那个眼珠发白的宋行一直远远站在一边听着,训话完毕后就由另外一些人分派任务。
我们这批人好象都是些小角色,他们连点名都没有点名,也正好给了我留下来的机会。
我站得比较靠前,很快被分派到楼上做警戒,所以没有听到后面那些人都是些什么工作。
但是后来我还是从不同的途径得到了一些消息,当知道他们要对顾海蛟下手的时候,我偷偷溜了出去,用布裹砖头向老板传递了一个消息,但最后还是没有阻止顾海蛟的败亡。
后来,宋行开始紧锣密鼓地分拆海蛟实业,我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就再一次溜出去找了老板,希望能够里应外合,把这批家伙一网打尽。
雷停听完老海的话,低头沉思了良久之后,抬头看着老海说道:你确定当日你看到的侧影是石大明?!老海略显犹疑地说道:我并没有看清那个人,而且我复员回来也这么多年了,一直也没再见过石大明,估计现在就算他站在我的面前,我也不太能肯定地认出他来。
但当时只是瞬间的一个感觉,直觉地觉得那就是石大明。
雷停点头:直觉往往是最准确的,尤其是一名受过严格训练的军人的直觉。
抬眼看看窗外耀眼的阳光,淡淡地说道:老海的话令我大受启发,我想我们现在该动身去寻找紧握大关刀的那只手了!罗战霍然站起身,朗声说道:地下停车场应该有几辆好车。
雷停冷笑:不但有好车,还有一批好货。
罗战讶然望向雷停:货?!雷停点头:我刚才想通了一个问题。
终于让我猜到顾海蛟把那批从大关刀手里抢来的军火藏到哪里了!罗战试探地问道:停车场?!停车场。
雷停微笑重复着:王铮把军火从望江大剧院地洞里取出,用货车运出来。
而各个出城口的监控资料里却没有那辆货车的影像资料,各个交警中队也没有在街面上发现这辆货车的踪迹。
这就说明,这辆货车仍在城里,且没有在街面上行驶。
货车上装的是军火,无论分装还是拆卸都需要人手,而从老海这种大关刀外围人员的角度上却没有发现任何有关这车军火的事件。
这说明,这批军火不但没有被顾海蛟卸下分藏,也没有被大关刀找到。
那这车军火去了哪里?车仍在城里,没在街上行驶过,顾海蛟没有卸下,大关刀没有找到。
综合这四点,再加上地下停车场的分隔格局,在刚才我忽然想到了这车军火的去处。
伸手摸了摸虎影光滑如缎的毛皮,雷停轻轻喘息着,继续说道:这座大厦的停车场是多重剪力墙的结构,这使得下面结构梁比较频密,分隔出的设备房也比同类型的大厦从数量上要多出不少。
在来之前我找出了结构图研究过,而来到现场却发现,结构图上有一间空置的设备房我没有找到,这一点让我费了不少脑筋。
而当我想通了上面的线索,再去结合这间在现实中消失的设备房,终于让我找到了这批军火。
顾海蛟是个聪明人,他把这批军火连车一起驶进一间空置的设备房里,然后找人用砖封死门口并用墙灰把墙壁做旧。
事实证明,这确实是一个藏东西的好办法。
大关刀进到这大厦里这么久,却因为不了解大厦结构,不管怎么努力也没能找到这批军火。
转头望向罗战:给景和尚打个电话,让他带人过来起出那批军火并把宋行带回去。
那面墙上我做了记号,他应该能够找到。
我们现在就动身去找那只紧握大关刀的黑手!说着,双手向后撑着墙面,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罗战略显担忧地看着雷停肋下的刀柄和他因失血而苍白若死的脸颊,犹疑地说道:你,你就带着这把刀去和那只幕后黑手对决?!雷停低头看了看那截刀柄,淡然一笑:没事,等会儿在车上你帮我包扎一下,只要这里不再流血,我应该有力气去面对那个家伙!这点伤对于我来说还不算什么。
但,,罗战还想说什么,但当他看到雷停眼中那棱然生威的坚毅目光,欲言又止。
雷停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一手扶着肋下的刀柄,脚步有些蹒跚地向电梯口走去,虎影步伐沉缓地跟在他的身后。
外面投进的阳光将这一人一犬的身影拉得细长。
罗战轻叹了一口气,摆着手对老海说道:过去照应着点,我打完电话立刻下去。
老海答应着,飞快地扯下身上的黑衣,快步向雷停追去。
宋行死了。
坐在飞驰的车里,罗战有些沮丧地说道:胸口心脏位置上被一把尖刀刺穿,死时的容颜颇为平静。
雷停面容凝重地点点头:那批打手中一定还有大关刀的人,这一点是我的疏忽。
现在那只黑手很有可能已经知道了这边的情况,我们这么赶去很有可能是自寻死路,看来这次行动该宣告失败了。
说到最后,语调低沉,情绪很是低落。
罗战忽地灿然一笑,摇头说道:也还没有坏到那种程度!景和尚把警戒线延伸到了大厦周边,并把每一个走出大厦的人都过了一遍,收缴了所有人的手机和通信工具,暂时分开收押到周边几个派出所里。
所以,那个黑手现在仍旧蒙在鼓里,你的奇袭计划也没有曝光。
雷停无声地松了一口气,有些欣慰地笑道:景和尚越来越机灵了,这次这一手玩得很漂亮。
罗战轻笑:你们俩的双簧玩得也很漂亮!好家伙,连我也一起瞒了,到现在我才知道你们俩的闹生份完全是表面做戏!雷停歉然一笑:对手的眼线太多,必须要让他们觉得我们各怀心事,无暇顾及他们的时候,他们才会放松警惕,按着他们的计划行事。
只有他们轻视我们,我们才有机会抓住他们的痛脚加以重击,否则,我们真的不是他们的对手。
第一百七十四章上楼罗战浅笑着耸耸肩膀:不管怎么样,现在终于到了最后摊牌比大小的时候了,希望你之前做的种种努力不会白费就好。
应该不会。
雷停淡淡地吐出几个字,转头看着车窗外急速闪过的景物树木,悠然出神,默然不语。
坐在前面驾驶位的老海不回头地问道:雷公,我们现在去哪儿?雷停仍看着窗外没有作声,罗战看看雷停,语带浅笑地说道:去省城。
老海微微一怔,随即点头:好的。
脚下轻踩油门,汽车蓦地加快速度,迅速超越了数辆前车,扬尘而去。
远处的天边浮起片片亮丽的霞光,偏西渐隐的太阳金光暗敛,秋日的凉风在悄然而至的黄昏里悠然拂起,随性地撷下一片片在枝头青黄微枯的叶片。
当载有雷停等人的车驶入省城,天色已全然暗了下来,在街边路灯的闪动映照下,坐在车里的雷停脸上阴晴不定,只有那微眯的双眼是一如既往的冷静。
在一个车流稀疏的转盘路口,老海减慢车速,微向后侧头问道:现在去哪儿?雷停没有回答老海的话,却忽然开口问道:天路集团派往白江的考察组回来了吗?本来定的行程是10月30日返回省城,但有一些商务洽谈没有完全结束,所以就在白江延迟了几天,可能明天或后天会回省城。
罗战低声说道。
雷停若有所思地点头,忽然一笑,探身伸手拍拍前排老海的肩膀:你对市区内的街路还熟悉吧?老海略显困惑的点点头。
沪水路37号,原市文化宫。
雷停笑着说出了一个地址。
老海踩下油门,车子无声地滑入无边的夜色中,街上车流如水,灯闪如星。
车子在距离沪水路37号还有数十米的地方缓缓停下,前面远远的夜色里天路集团办事处的大楼象一个沉默的巨人屹立不动。
脚步有些虚浮的雷停、唇角含笑的罗战和昂首傲然的虎影悄无声息地从车上走下。
站在高耸的围墙暗影里,雷停下意识地摸了摸仍插在肋下的刀柄。
虽然刀柄四周已被罗战用三角巾做了处理,伤口也没有血液流出,但每一次动作都会有一丝直入骨髓的震痛,令雷停不时地倒吸着凉气,步履也不得不放缓下来。
现在进去?罗战手扒墙头向墙内看了看,跳落地面,向雷停说道:一楼四楼还有九楼都有灯光,具体情形看不清楚。
雷停点头:破解安防系统你应该没问题吧?!我现在的身体情况恐怕不适应那种粗活了。
罗战摇头苦笑:到这个时候就不要乱开玩笑了!你当这里是FBI还是美国中央情报局?!还安防系统!以天路集团现在的经济实力和在政府心目中的重要地位,前面门口肯定有不间断的警方巡逻车来回巡逻,他用得着自已做安防系统吗?!再说,本来没什么,一旦做了安防系统反倒会让人有所怀疑,只要头脑清醒的人都不会做这种脱裤子放屁的事!歪着头斜乜着雷停:伤成这个德性还有闲心消遣我,你不是把我当黄金周过呢吧?!怎么会呢。
雷停失笑,仰头看了看远处夜色里随风轻摆的水杉枝条,轻声说道:只是想调解一下紧张气氛。
这个角落是整个区域最黑暗的地方,我们的行动应该不会惊动里面的保安。
上次我来这儿的时候特意留意了一下楼体周边,从外部结构上他们后面应该有一个安全门,等会我们就从那里进去。
那倒没什么问题。
罗战看着雷停肋下露出的那一截刀柄,沉吟着说道:最大的问题是怎么把你弄进去。
方法总比问题多。
十几分钟后,一脸是汗的雷停和罗战站在天路集团高大的楼体侧墙下相对而笑,虎影闪动着一双晶亮如星的碧眼警觉地四下观望,挺立如矢的双耳在风中不时抖动着。
雷警官,请。
罗战微微弓身,伸手做了一个夸张的手势,手臂展开的方向,正是侧墙暗角处一个青灰色的铁门,门上还挂着EXIT的标识牌:象开锁这种粗活我已经干完了,就等你老人家高抬贵脚了。
雷停笑了一下,看看门上的标识牌,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这次进去就不会那么容易‘退出’了!让我们努力‘劝服’他们退出吧。
罗战耸耸肩膀,戏谑地笑道。
希望能找到‘他们’。
雷停脸上的笑容一闪即逝,拍拍罗战的肩膀,走上前去,轻缓无声地拉开铁门,闪身入内。
虎影迅快跟上,罗战随在虎影后,闪入门内。
青灰色的铁门悄然阖闭。
雷停没有找到什么人。
他们从空旷的一楼大堂沿着安全梯摸到二楼,二楼走廊里灯火通明,走廊两侧的房门全部紧锁。
两人一犬在二层转了一圈,不但没有一扇门可以打开,而且连一个人都没有看到。
三层依旧如此,四层也是。
站在四层半的楼梯平台上,雷停轻微喘息着,低声说道:难道他们事先已得到了消息?!这是不可能的啊!罗战摇头,眉头紧皱:他们不可能得到消息。
雷停点头:现在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
一,他们得知关三关四的失利消息,此时已金蝉脱壳,只留这栋楼在这里唱空城计。
二,他们在开会,商议一些重要的事情。
罗战想了一下,微笑说道:刚才上来时,我看见一楼大堂保安桌上的杯子里的茶水是新泡的,大门上锁链却锁得很是紧密,应该是你猜测的第二种可能。
如果他们得知关三关四的情况,逃走时绝没有心情把大门锁得那么紧,更不会有闲心泡茶。
雷停同意,伸手向上指了指:到了上面就可以揭开谜底了。
罗战笑着点头:人凑齐了就不用我们费劲了!人多好办事嘛!!呵呵。
在低语笑谈间,雷停与罗战并肩向楼上走去,有一种昂然的气势在两人沉稳的脚步行进间油然而生,凛凛然,仿佛他们这样走在一起,便不怕风雨、不畏险阻,普天之下,已没有什么拦截得了他们的并肩前行。
一起,上楼。
第一百七十五章独手人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楼上总有不同风景。
不做看风景的人,就要做别人眼中的风景。
雷停和罗战,还有夜色一样幽然无声的虎影一直上到九楼的时候,才看到了仿佛坐在风景中的人。
正对着安全门有一间宽敞、以玻璃隔断的会议室,整个一面墙上悬挂着一幅长十余米、气势恢宏、画风伟岸的水墨丹青长卷。
在水墨长卷的映衬下,看那坐在会议室中低语密议的八九个人真的有一种如在画中的错觉。
在雷停和罗战看到这些人的同时,这些人也看到了他们。
雷停无声地冷笑了一下。
他微眯的双眼冷冷地盯着一个人,一个坐在首位旁边的人,一个只有一只手的人。
首位没有人坐,这个一只手的人仿佛就是这些人的首脑一样。
因为,当看到雷停和罗战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这个一只手的人。
这是个男人,身上穿着一套雪白发亮的白色西装衣裤,头发用发蜡向后梳起,梳得流光水滑,一双剪锋细眉下,冷厉的双眼中寒光湛然,鼻直口方,面容颇为清秀,只是鼻侧法令纹深遂,腮边有一条暗红色的疤痕,使人看来有几份暗哑的残狠;他坐在桌边,一只手托着下颌,另一支手臂放在桌上,袖管外露出一截包在厚厚纱布里的断臂。
不用问,我就是来找你的。
雷停看着那个白衣独手的男子,冷然笑道:你的身影在这里出现,再一次印证了我的推断。
转头向罗战说道:他应该就是当日在偏巷里和两名狙击枪手围伏我的那位决绝杀手。
为求脱身不惜自废一手,这种胆色,我有些年没有碰到过了。
哦。
佩服!佩服!罗战一脸趣怪的神情,颇为欣赏地看着男子的断腕。
悄然出现在雷停身旁的虎影看盯着那独手男子猛地俯低了身子,鼻头不时耸动着,两颗雪白、尖利的长牙蓦地吡出唇外,喉底低吼,尾巴夹在股间,一幅随时飞扑攫咬的样子。
请问你是哪一位?!独手人眉头微皱,看着雷停缓缓站起,对雷停和罗战的话语充耳不闻,冷声说道。
他的声音尖细,如刀尖刮盘,听在耳里说不出的难受。
坐在会议室另一端的一个矮瘦男人悄然走到一边,贴着墙边从会议室另一边的小门走出,闪身进到另一个虚掩门户的房间中并迅速关严了房门。
雷停冷眼看着却并没有上前阻止,只是望着独手人冷笑:我是谁你应该很清楚。
史洪江不在这里,对吧?!不好意思,史主任到白江考察投资环境去了,估计明天或者后天才会回来。
独臂人语气平淡地说道:你可以留下你的名字和联系方式,等史主任回来后我会替你转交。
哈。
雷停仰天干笑了一声,沉下脸直瞪着独手人说道:本来我没什么事需要找他,但看到你之后,我觉得有必要和他谈一谈收容国际通缉要犯的问题。
国际通缉要犯?!独手人冷然看着雷停,气定神闲地说道:请你注意用词,史主任怎么会收容什么国际通缉要犯?!雷停看了看罗战,伸手安抚了一下狂躁欲扑的虎影,侧目看着独手人悠然地说道:鲍勃。
陈——法籍华裔,臭名昭著、满手血腥的黑帮执法者,近七年内一直游荡在东欧各地之间,涉嫌制造和运输毒品、贩卖妇女以及多宗暴力伤害案件,因平时喜欢做一身白衣打扮,还被称为‘雪人’;鲍勃。
陈在两年前被国际刑警列入A级重犯通缉,后在匈牙利布达佩斯神秘失踪,而在四个月前,却有一个貌似鲍勃陈的男人持名为路易斯的美国护照从南部沿海城市进入我国,三个月前护照遗失,这个人也随之踪影不见,而在美国领事馆又查不到此人的相关信息。
雷停低沉地喘了几口气,看着面容仍旧平静如止的独手男,冷声说道:出于骄傲,也可能是认为我们内陆的警察根本就没有资格翻查国际刑警组织的相关资料,你没有对你的面容做任何伪装和处理,所以我现在看来,你和通缉令上的样子几乎毫无二致!所以,我要请你回公安局好好聊一聊,并可以顺道看一看与你血型绝对匹配、被你无情遗弃的另一只手,亲爱的鲍勃。
陈先生!呵呵。
独手人,也就是鲍勃陈冷声轻笑,他的笑声未断,方才矮瘦男子进入的房间房门忽然开了一线,有一支手斜斜伸出,做了一个OK的手势后再次迅快地收了回去,房门再次紧紧阖闭。
鲍勃陈看到那个手势后,脸上笑意更浓,而眼中却杀意大炽:只有你们两个带一头畜生,就敢这样大模大样地闯进来,还要带我走?!你们偷进天路集团图谋不轨,就算我们的保卫人员失手打死了你们也不可能获罪!这一点你不知道吗?!到时候就再也不可能有人再看到我了!雷停摇头:不要再说这些官派外交辞令了!李悦军和胡震东已经完蛋了,史洪江也未必能赶得回来了。
如果你够机灵的话,现在就让你们的大老板出来和我见上一面。
有些事情,我和他当面解决会好一点,这样也免得你们这些打杂的做无谓的牺牲。
轻轻的捻了捻手指,叹息着说道:血嘛,能少流就少流一点。
现在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留点温度好过冬啊。
李悦军、胡震东?!鲍勃陈嘴角微搐,脸上神色仍很镇定,但眼中的冷芒却愈加猝厉。
雷停点点头,依次打量着会议室中的其他人,悠然说道:石大明没在这里,看来是陪护着史洪江随考察团去到白江了。
鲍勃陈闻言又是一惊,脸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愕然的神情。
第一百七十六章拔起萝卜带出泥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请海外来客——尊敬的鲍勃陈先生就不要彻词狡辩了,好吗?!另外,随着你这个国际刑警组织全球通缉的A级要犯身份被我们揭穿,天路集团苦心经营的形象已大受损害。
而且,你还与前几天一件伏杀警员未遂的案件有关,并牵扯着大量国外非法枪械。
所以,今晚你一定要全力留下我们才行,不然,你和天路集团都无法在国内呆下去了。
雷停语气平淡地说道。
鲍勃陈略显沉重地点头:你说的对,不管于公还是于私,我们今天都不会让你们活着离开这里的。
手一摆,站在会议桌边的几人同时起身,闪电般从怀里抽出青光闪动的手枪,一齐对准雷停和罗战。
多过半数的枪口直指雷停身旁的虎影。
雷停对那些黑洞洞的枪口毫不理会,微微躬身,远远地向鲍勃陈鞠下一躬:我真的很感谢你。
虽然在来这里之前,我就猜测会在这里碰到你,可是没想到一旦证实了我的判断还是让我有些喜出望外。
如果说石大明只是让我把大关刀和天路集团联系到一起的话,那么你的出现则是替我打通了至关重要的一道大门,使我看到了令人惊喜的风景!石大明让你把大关刀和天路集团联系到了一起?!鲍勃陈不解地皱起眉头:到现在为止,石大明还生死未卜!这个你们公安局可是有案底可查的!!雷停摇头:都到了这个地步,还竭力掩瞒什么?!杀死张淑芳和孙紫娟的就是石大明!他也没有失踪,他留下的种种线索只是在故布疑阵而已。
你们派出石大明只不过是想布一个骗局,将大关刀步步紧逼的假象传递给顾海蛟。
杀死张淑芳和孙紫娟也只是要给顾海蛟施加越追越近的压迫感,使他在自以为得计的同时无暇顾及其他,忘乎所以的按照你们早已设定好的步骤快步迈向败亡。
而且,提前以失踪的名义让石大明隐身实施计划,不仅可以迷惑警方的视线,扰乱整体侦破节奏,还可以变相地让天路集团置身事外。
一举数得,真的是绝妙好计。
眯眼摇头,赞叹不已。
但最后不还是被你识破了吗?!鲍勃陈不再用语言搪塞,杀气腾腾的双眼直盯着雷停,冷声说道。
我曾经在孙紫娟的尸体上找到一条胶状物,经过检验发现那是一条硅胶。
这条硅胶令我有所触动,但却始终有些环节没弄清楚。
直到后来一个信息的出现,才让我推翻了之前自已的判断,完全想通了整件事情。
是什么信息。
鲍勃陈略显好奇地问道。
一个石大明当年的战友在白江看到了他的侧影。
雷停淡淡地说道。
就这个?!鲍勃陈诧异地笑道:就这个让你想通了整件事情?!雷停肯定地点头:一个受过训练的军人的直觉,是最准确的。
当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最先想到的是时间。
石大明在白江出现的时间和你伏击我的时间异常接近,而石大明在白江做的事情又是辅助既将接管海蛟实业的宋行召集大关刀预伏在白江的潜势力。
那就说明,石大明和宋行早有勾结,而宋行又是大关刀的人,那么身为天路集团省城办事处司机的石大明与宋行的合作,就极有可能代表了天路集团与大关刀的联手协作!那一次性出动近十辆奥迪车的大手笔也间接的说明了一些问题——除了得到政府支持的天路集团,现在恐怕连省政府机关车队也无法同时调动十几辆奥迪去运送一些不太重要的小脚色。
说到天路集团与大关刀的关系,从大关刀一开始进入我的视线,就一直有两件事让我无法理解——作为一个暗堂口,大关刀的行动从来只是击溃当地的帮派势力,却绝计不会接受相应的地盘;作为一个组织严密、势力庞大的堂口,又从来没有听说过大关刀有其他的资金来源。
只这看似自相矛盾的两点,就让我对大关刀刮目相看了。
所以在一开始的时候,我就认定大关刀背后另有主谋,至少也是一个可以源源不断提供庞大资金的金主。
如果我的假设成立,真的有这么一个金主存在的话,他拿出大笔资金支持大关刀进行黑道兼并的目的又是什么呢?!鲍勃陈没有说话,只用狠厉的双眼瞬也不瞬地死盯着雷停,一副狠不得将他活吞入肚的神情。
当顾海蛟被伏杀致死后,听到天路集团投资考察团在白江签得的项目情况后,我恍然大悟。
原来大关刀所做的一切只是在为那个金主扫平障碍,使得他能够在阳光下的交易中得到更多可观的收益。
只有金主的收益增加了,才会有源源不断的资金供大关刀使用。
当我想通了一明一暗这两条线的主次顺序后,大关刀身后的金主——天路集团也就完全浮出水面。
天路集团此次在白江签定的矿业兼并改造协议,几乎包括了披霞岭一带所有的矿场,却独独没有顾海蛟的矿场。
而在协议签定几日内,顾海蛟就被杀手所杀,海蛟集团也落到了以宋行为代言人的大关刀手里。
再加上石大明为大关刀尽力奔走和那十几辆奥迪车,所有的事情都变得昭然若揭。
看着默然不语的鲍勃陈,雷停眼中亮起异常冷厉的锐芒,语声低沉却毫不犹疑地说出他的结论:天路集团就是大关刀,大关刀就是天路集团!!一旁一直默然不语的罗战笑着补充:之前所有被大关刀击溃的帮派,其势力范围大多都被一些无名的公司接管。
一直到最近为止,我们才陆续地查出,那些无名公司背后的出资方都是天路集团下属的投资公司!第一百七十七章老板你好你是哪位?!鲍勃陈冷眼看着罗战,语气森然。
雷停接道:他叫罗战,白江卡萨布兰卡酒吧老板,黑道上的人大多称呼他——耶稣。
你的底细就是他帮我查到的。
鲍勃陈扫了罗战一眼,再次盯住雷停说道:你就是凭着那个石大明战友的话,认定石大明是借假死隐身的?!当初我认定杀害张淑芳、孙紫娟的不是石大明是依据以下几点:一,那张市直属机关食堂的饭票。
因为一个省城办事处的司机没有多少机会到百里之外的白江去吃饭。
二,从凶手伏击张淑芳的情形上可以得出,凶手极其熟悉地形。
石大明在失踪前一直在省城工作,他对白江市东江小区的地形不可能那么熟悉。
三,凶手之所以能够准确地伏击张淑芳,一大部分得益于孙紫娟的协助,我们也是从这一点断定凶手与孙紫娟一定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
而石大明退役之后就到省城工作,没有在白江市长时间居留过,不可能与孙紫娟熟识。
四,现场遗留痕迹推断出的凶手体貌特征与石大明特征不太相符。
可是当我得知石大明与宋行的关系后,上面这四点就再也立不住脚了。
因为天路集团看中了顾海蛟矿场的地缘优势,所以可能在很久之前就酝酿来到白江夺矿占场,以方便打开走私通路,把从不明渠道弄来的我国先进军火走私出境谋取暴利。
那么做为腿脚灵便的联络人,石大明首先担负起了来往沟通的工作,这使得他有大量的时间留在白江。
而一个天路集团的司机完全有资格也有渠道可以到直属机关食堂用餐。
能够有机会长时间呆在白江,那第二、三点就都无法成立。
至于第四点,天路集团故意提供了略有偏差的石大明体貌特征资料。
雷停微笑低语,每一个字都低沉有力。
在雷停说话的过程中,鲍勃陈始终沉默不语,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确定了石大明没有死这一事实,也就在同时解开了那一小条硅胶的谜。
雷停轻咳着,喘了几口粗气,继续说道:那条硅胶出现的很没有道理,因为它与整个事件呈现出的轨迹不相融合。
可是当石大明侧影被认出之后,这条硅胶就有了它的用途。
石大明为了混淆警方的侦察视线,故意用硅胶复制自已的手指,制成了一根方便携带的义指,并故意在孙紫娟家用那义指将指纹压印在杯子上。
我必须承认,他这一手‘授人以柄’玩得很高明。
如果他能再谨慎一点,不遗留这条硅胶在孙紫娟的尸体上,那么就算现在有人看到石大明的侧影,我也不敢确定他是假死隐身。
可惜的是,他在把孙紫娟的尸体放进后备厢之前,先一步把握在手里的义指扔进了车厢里。
这根义指被孙紫娟的尸体压住,最后石大明虽然拿走了义指,但因为压的时间太久,还是有一小条义指边缘的硅胶留在了尸体上,最终被我找到。
所以,雷停轻轻摇头,仿佛在做结案陈词般朗声说道:在现实情况下,毫无漏洞的罪案是不可能发生的。
因为思维常有盲点,只有天网恢恢。
鲍勃陈静静地听着雷停说完,过了片刻,缓然开口说道:知道为什么我会让你把如此长篇大论的所谓推断全部说完吗?雷停毫不犹疑地说道:你在等你们老板的命令。
鲍勃陈身子一震:你,,眼中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我就是猜到你们的老板现在就在这里,所以我才会身上插着刀子急急忙忙地赶来。
雷停轻抚着肋下的刀柄,笑道:从你们之前和大关刀一明一暗配合实施的行动上,以及此次对付顾海蛟动用的人力和计划方略上看来,这次针对白江矿场的兼并和走私通路的打通,对于天路集团至关重要。
所以,在完成了各自的任务之后,不管是暗地里行事的李悦军、胡震东,还是明面上操作的史洪江、石大明,他们肯定要向大老板汇报整个行动的完成情况,并听取老板下一步的行动指令和战略布局。
那么,除了这个临近白江、位居要冲、可进可退的驻省城办事处,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地方比这里更适合你们大老板隐身了。
也正是基于这一点,我才会全力摆平李悦军和胡震东,并大动干戈地屏蔽了整个海蛟实业大厦的对外通信联络;并在身受重伤的情形下赶到这里,为的就是你们那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老板!看着鲍勃陈惊诧不已的眼神,雷停继续笑道:我们本来可以直接上到顶楼去会唔你们的大老板的,但是我觉得不告而入毕竟显得不够磊落,所以我们才会在这层停下来和你叙叙旧。
而且我现在还知道,你的大老板暂时不会下来,他想用你们几个人手里的枪考验一下我们的能力,也给你一个机会。
雷停饶有趣味地看着鲍勃陈:要么干掉我,一雪断手败逃之耻;要么被我干掉,借我的手替你的老板处决了一个不合格的狗腿子。
不知是被雷停的哪一句话触动了痛处,鲍勃陈蓦地胀红了脸,低声吼道:以你现在的这副德性,你还想干掉我?!那仅存的一只手蓦地在衣襟里一摸,手臂疾抬,火光乍亮,砰地一声大响,一阵烟雾腾起。
烟雾中,雷停和罗战纹丝不动,仿佛连眼皮也没眨一下,连先前作势欲扑的虎影也只是扭起头看了看雷停,随即昂首蹲坐,气态沉雄,仿佛根本没有听到那一声大响。
叮一枚黄铜弹壳跌落地面,烟雾散去,鲍勃陈单臂平举,稳定的手中牢牢握着一柄乌光闪动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雷停,枪口仍有细若游丝的青烟向上散逸。
雷停侧头看去,紧贴他身侧齐眉的门框上多了一个拇指大的弹孔。
他转头看着鲍勃陈,冷声说道:没有你老板的命令,你不敢开枪——我说的对吗?!你他妈的,,鲍勃陈切齿骂道,扣着扳机的手指蓦地一紧,还没等扣动扳机,又忽然松了下来。
因为一个清冷的声音在他左侧身后响起:他说的不对吗?!雷停转头看去,唇边露出他招牌似的冷笑:你好啊,大老板!第一百七十八章老板的雄心我真的希望你今天不会来。
一个高瘦、修长的身影从会议室左侧一扇不起眼的小门里缓步走出,一直走到距鲍勃陈二三步之遥的地方才停脚站住。
从一听到这个声音开始,鲍勃陈和其他几个人同时收起了手中的枪,屏息凝神,噤若寒蝉,不约而同地头颈低垂,无声地向一旁让开。
罗战吃惊地看着走出的这个人,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只有雷停,自始至终都面带微笑地看着这个人。
看着这人身上那剪裁合体、质料上乘、没有一丝皱褶的黑色礼服套装,那雪白的真丝衬衫,黑色的蝴蝶结,和那领口上闪闪发光的钻石别针。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句话你不知道吗?!雷停淡淡地说着。
瘦高的男人冷然一笑,抬手将披向前面的长发向后拨去。
明亮的灯光下只见他长着一头乌黑、浓密、蜷曲的长发,最长处的发尾已挨到肩膀上;一对斜扬入鬓的长眉下,深陷的眼窝中,两只淡蓝色的眼睛闪动着冷然如冰的锐意光芒;脸色是一种异乎常人的苍白,鼻如悬胆,唇薄如刀,一笑间,带着仿佛与生俱来的优雅和傲岸,令人一见难忘、自惭形秽。
卓森?!罗战惊疑莫名地大声脱口喊道:你是大关刀的老板?!卓森微笑不语。
他是。
雷停叹息着说道:天路集团的幕后大老板也是他。
你早就知道他的身份?罗战脱口问道。
雷停摇头,静默地看着卓森,良久无言。
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沉寂中,雷停掩唇轻咳着,缓然说道:他突然出现在白江这件事本身并没有让我感到意外,因为他原本就是一个想做就做、率性而为的人。
另外,他对萧缕羽也确实有着不同寻常的好感。
当初他离开国内远赴欧洲,好象也是因为她。
只是,他出现在白江的时间太过恰好,让我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些怀疑。
说到萧缕羽时,雷停语声略低却清朗不减,只在双眼中流露出些许说不出的意味。
怀疑?!卓森轻声重复着,伸手从礼服内袋里取出一支铝管包装的粗支雪茄,扭开铝管,取出雪茄,随手从裤袋里取出一支雪茄剪,咯噔一声轻响,剪掉冒顶,将雪茄叼在嘴角。
一边的鲍勃陈单手擎着火机,躬身凑近将雪茄点燃。
雷停静静地看着,直等卓森缓缓吐出第一口轻烟后,才淡然说道:我之前来过这里,还和史洪江产生了一些小摩擦。
我在他的办公室里看到了一幅照片,当我看到那个精干老者的样子的时候,心里莫明其妙地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没过多久,我就遭到了这位高手的伏击。
当时我就很纳闷,因为我找不到别人雇请如此罕见高手除掉我的理由。
但当我在卡萨布兰卡看到你的一瞬间,我恍然大悟——那个相片里老者的笑容有几分与你极其相似。
这也变相告诉了我,那次针对我的伏击的目的是什么!然后呢?!你不会就以这么一点事情就把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老战友列入嫌犯的黑名单了吧?!卓森看着雷停,朗然一笑,如风过竹林,飒然雅隽。
雷停叹道:后来我在看守所里收集相关的资料,当我逐渐想通天路集团与大关刀间丝络不断的关系之后,这两个组织后面的大老板是谁就成了最大的问题。
说到这里,雷停看着卓森忽地冷然一笑,话锋一转:从罗战嘴里得知天路集团这个名字后,我做了很多功课。
当看到你在白江现身后,我又查找了一些你们卓氏企业的资料。
因为我一直都认为,以你的个性,是不可能专程为一个女人从欧洲千里迢迢地赶回来的——你一直都是一个很现实的人。
卓森掸去烟灰,退后一步。
一边的鲍勃陈连忙拉过一张靠背椅推上前去。
卓森斜着身子坐到椅上,向雷停扬手做势:雷公,你继续。
雷停笑了一下,也退后两步,身子倚着门框滑溜下去,蹲在门边侧望着卓森说道:去年之前,卓氏企业在国内的投资总额超过七个亿,从整体布局上来看,几乎包含了五个沿海省份的三分之二。
如果在地图上按照卓氏企业投资城市分布画几个点,可以清晰地看出卓氏企业扼守要津、意图内陆的战略发展意图。
可是,从去年开始,卓氏企业非但没有进入内陆发展,连已经形成的布局也悄然溃散,大量的投资悄无声息地转到了东南亚一方,并迅速建成了全球第四的大型海上物流平台。
人们常常习惯性地只注意你那炫人耳目的侠盗名头,却忽视了你——卓氏企业继承人的身份。
我想,你在欧洲胡作非为也是为了掩人耳目而故意为之的吧?!令人沮丧的是,有些东西我们无论怎样都无法回避。
卓森唇角噙笑地低声说道。
雷停摇头:天路集团真正走进所有人的视线,却是从去年开始。
天路集团的政府公关能力极强,与各能源大省的政府关系都非常紧密,并且肯于花大价钱辅助当地企业进行体制改造和资本扩张,所以在短短的一年时间里,天路集团在内陆省市大举攻伐,拿下了多个省市的矿藏开发和改制、兼并的项目,在政府眼里成了点石成金的红人。
如果按照天路集团的发展布局在地图上画几个点的话,我惊奇地发现,天路集团走的是一个逐渐北上的梯级轨迹,而我省正是这条轨迹的终点!所以,在我把天路集团和大关刀的关系理顺之后,我恍然大悟!再加上,这位来自欧洲的黑帮杀手的出现,以及你这个紧随其后的欧陆侠盗,还有天路集团考察团到白江考察的时间与大关刀向顾海蛟发难的时间能够配合得那样丝丝入扣、滴水不漏。
如果不是忙于考察团的安保工作,白江的警察也不可能让大关刀那么轻易地吃掉顾海蛟!综合所有这些看似巧合、实则暗藏机锋的事件,我逐步摸清了些许脉络,也慢慢看清了原本隐在雾中的那个人影。
如果再算上那隐藏在顾海蛟矿脉之后、直通欧陆的地下军火走私通路和卓氏企业建在南亚外海上、可辐射整个南半球的海上物流平台,阁下那前无古人的伟大创想和雄心壮志已全然亮在我的眼前。
第一百七十九章护身符卓森轻叹了一口气,唇角咬住的雪茄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然熄灭,却有一丝光在他冷光湛然的眼中悠然亮起。
我总是斗不过你。
他淡淡地说,语气中却有一种微忿的傲然。
雷停摇头:我还不敢说已经赢了你。
如果我晚来几个小时,你可能早已不在这里了。
卓森失笑:算了吧雷公!就算你晚到,你也肯定会先一步封住所有我可能外逃的通路。
就算我能离开这栋楼房,也绝对无法离开省城。
雷停点头承认:你确实不能离开。
卓森忽然微笑:就算离开,我也不会一个人走。
蕴满笑意的双眼冷然望着雷停,续道:我会带一个人,在你的护送下离开!雷停闻言一震:你----卓森潇洒地耸耸肩膀,却忽然转开话题,悠然笑道:我做这件事情不是为了钱,这你应该知道。
雷停点头:你只是想在无聊的生命里制造些刺激。
卓森同意,坐在椅中眯着双眼仰起头,满脸沉醉地笑道:指点江山,挥斥方遒,一时多少豪杰,只在翻云覆手。
忽地睁开眼睛,冷然直视雷停:无论到什么时候,你始终都是最了解我的那个人。
可能也正是因为这样,你才能在我最接近成功的时候阻止我。
你和我,就象硬币的正反两面,本来就是一体,却永远貌合神离。
其实在一开始,当我知道你在白江的时候,我曾经想过放弃这个计划。
但后来我说服自已坚持了下来,因为如果我放弃了,就等于在和你的对战中不战而降,那样的话,我的后半生都会活在你的阴影里,丧失掉我应有的锐气和锋芒。
雷停黯然轻叹:所以你才会一见面就和我一较高下。
那两次暗杀应该不是你主使他们做的,你不会做那种有失身份的事情。
卓森微笑,点头:鲍勃陈那一次是史洪江下的命令。
他担心你从那张相片上看出什么端倪,所以先下手为强。
看守所里那一次是胡震东和李悦军暗地里做的。
他们害怕恢复自由的你拆穿他们的庐山真面目,所以由李悦军动用手头资源配合胡震东安排了那次暗杀。
这两件事我都是事后才知道,如果我事先知道,我会阻止他们。
但不是因为这些暗杀有失什么身份,只是因为这些暗杀根本不会奏效,而且会将更多的线索暴露在你眼前,加快你破解整个迷局的速度。
他们毕竟还不太了解你!雷停眯起眼睛,忽地冷声说道:你为什么这么镇定?呵呵。
卓森朗声长笑,霍地挺身站起,看着雷停笑道:何必明知故问呢?!雷公大神探。
站在雷停身侧,沉默许久的罗战忽然开口说道:无论省城还是白江的警方现在除了景和尚那几个人,几乎不会有人配合我们进行对他的抓捕工作。
因为有不在少数的领导都是支持天路集团的。
没有后援又伤痕累累的我们,现在只是一支孤军,除了虎影,你和我都已是强弩之末,而天路集团还有多少暗藏的势力我们却不得而知。
所以,卓大少爷才会如此的镇定、如此的谈笑风生。
卓森深深地看了罗战一眼,点头微笑:罗老板说的基本全对。
另外,现在这个时候虎影也不会攻击我的。
为什么?雷停语气低沉地问道。
眼中忽然闪出一丝异样的锋芒,目不稍瞬地直盯着卓森。
因为你不会让它攻击我的。
卓森轻声说着,扬手轻拍,啪啪两声脆响。
只听脚步细碎,人影闪动,从刚才卓森现身的小门里走出一个人。
一个女人,一个身材高佻,长发披肩的飒然女人缓步走出,走伐略显蹒跚地走到卓森身边站定,身体微带摇晃抬手扶住罗森的肩膀。
罗战愕然,心头剧震之下,急忙侧头向雷停望去。
雷停恍然若失,一双原本猝厉、锋锐的双眼变得有些朦胧而迷离,微带错愕惊诧地呆望着站在卓森身边的女人。
女人却在看着卓森,玉琢一样秀丽的侧脸笼在雪白的灯光里,莹然生辉。
瑶鼻笔挺,入鬓的剑眉微蹙着,略显干涩的双唇好看地紧抿着,原本炯炯有神的双眼此时显得迷茫空洞,顾盼间失神而恍惚。
俏脸含笑,却给人一种异样的安详松驰感。
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雷停当年国安局的同事、前些天指控雷停为杀人凶嫌的萧缕羽。
向大家介绍一下,萧缕羽——我的未婚妻。
卓森握起萧缕羽纤细的手,朗声说道。
未婚妻?!罗战错愕异常地大声说道:这怎么可能?!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卓森傲然笑道:看来罗老板对于女人还是不太了解。
罗战冷笑:不了解总比找一个女人来做护身符好一些!没想到纵横欧陆的豹尾卓森也会做出这么下三滥的事情!卓森轻叹摇头:你错了。
在我眼里事情没有好坏之分,我只看重结果。
沉默良久的雷停忽然开口说道:你给她用了什么药?为什么她的眼神呆滞无神?!卓森轻轻揽着萧缕羽的肩膀,淡然说道:只是一点中枢神经抑制剂,德国新药,绝无副作用。
你也看到了,这药对医治萧大小姐间歇性的任性狂躁很有效果。
卑鄙!罗战寒声叱道:这就是你一向推崇的东欧做法吗?!现在街头的烂仔都不屑于使用这种伎俩!!卓森不以为意地微笑摇头,仍是一副闲适淡然的神情:萧缕羽已经同意了我的求婚,并愿意和我一起去往欧洲开始新的生活。
我之所以要给她用一点药,只是害怕她在最后的时刻反悔而已。
女人嘛,总是反覆无常,尤其在临别之际见到旧日‘好友’,会发生什么情况就更不好说了。
雷停冷然一笑:你是担心她在你即将脱身的时候对你不利吧?!第一百八十章你错了!卓森微笑:不管怎样,带着一个国安局女中校在身边还是要留神一点。
尤其是象我这种已经全面触及到国家安全的人,对此更要慎之又慎。
我会在离境之后,解开她身上的药力,对她的健康不会产生一丝的影响。
这一点,请雷公放心。
雷停目不稍瞬地看着意气风发的卓森,语声低沉地说道:你认为只要过了我和罗战这一关,就再也不会有人找你麻烦了吗?卓森冷哼着说道:天路集团在国内每年一千多万的公关费用不是扔到海里的!除了你之外,会有很多你想象不到的家伙争着保护我和天路集团的安全。
雷停略作思索,忽地嘴角微动,冷然一笑:这点我也想到了,所以我也根本没有想过让省城或白江的警方协助。
卓森摇了摇头,伸出另一只手轻抚着歪倒在怀里的萧缕羽那白晰的面颊,目光冷厉地侧望着雷停说道:在我离开国安局之后,家族内部进行了一次权力交接,继任后我才发现,原来卓氏在国内的势力关系如此的发达,这样好的态势不在最短的时间内加以利用实在太可惜了。
于是我着手调整发展战略,利用家族在敏感部门的潜在关系,做起了世界上最赚钱的生意。
国内的军品枪械在国外是非常抢手的紧俏货,当然,这也和国内对军品的严密管制有相当大的关系。
通过潜在的关系网,生意从一开始就很有起色,但始终欠缺一条可长期利用的固有渠道。
所以,在长时间的论证后我把目光放到了白江。
当我得知你在白江市公安局工作时,我就发动各个层面的关系对你进行了极其全面和严密的调查。
因为无论是你个人还是你所处的这个地点,对我的计划开展都是很大的隐患。
可是经过长时间的调查,无论是从公安部还是国安局,我都没有查到一丝一毫的问题。
来自各个层面的消息都明确地指出——你只是一个丧失斗志的前特工人员,退役后被安置到省城公安厅做了一段时间刑侦,但由于不会处理人际关系,很多领导都对你的工作态度和方法表示不满。
你闲置在家呆了很长时间,尝试了许多其他职业,但最后都不太成功,所以你重新回到省厅,请调回到了你的老家白江市公安局,开始做起了刑警队长。
卓森的眼中仿佛有一根针,一根想要直刺入雷停内心最深处的针:我很担心你在白江是另有任务,但经过我长达半年的调查,只得出了一个结论——你只是一个退役返乡、郁郁不得志的普通前特工人员。
所以,我也想不出在国内、在现在这种情况下除了你自已,你还有什么后援!我呢?!冷静的一声低叱,一边的罗战侧身跨前一步,唇边带笑却目寒如水地看向卓森。
卓森眼角微动,鼻中冷哼,说道:你是雷停小时的玩伴,从小就是顽劣不堪的街头浪子,对任何人都不假辞色,却与和你一样孤僻的雷停相交莫逆,为帮雷停出头还使自已脸上添了一道几乎破相的伤疤。
罗战笑笑,伸手抚了抚额上的疤痕:从那时开始,我身上再也没挂过彩!卓森意态悠然地点头:你从小就是个打架好手,现在很多白江的老人都会记忆犹新。
后来雷停参军离开了白江,你却因为有案底在身,无法入伍。
一气之下,你孤身离家出外闯世界。
其间你在数个城市滞留,做过五花八门的工作,还在南方一个颇具规模的帮会里混了近一年的时间。
后来有将近三年的时间,在国内再没有查到你的行踪。
三年后,你神秘地出现在白江,非常低调地开了一间酒吧,并开始在黑道上打抱不平,很快就赢得了‘耶稣’的名号。
但据我观察和猜测,你消失的那三年,应该是到东欧混迹去了。
因为你不经意流露的调酒手法中有竭力掩饰的东欧风格,而且你的酒吧里还藏着几乎全球禁售、只有东欧才有的苦艾酒。
哦,罗战冷笑点头:怪不得你那些手下每次都会一窝蜂的点鸡尾酒,原来他们是在为你观察我创造机会。
卓森点头同意:任何一个与雷停有关的人,我都会仔细的盘查再三。
呵呵,做什么事都追求万无一失,这也是当年在国安局落下的毛病,想改也改不了。
你擅长使用短棍进行近身快攻,打法凶悍,完全是街头战法。
我承认你算是一个强手,但在现今的情况下,你连自保都很困难。
卓森。
脸色愈渐惨白的雷停忽然跨步从罗战身侧闪出,脚步略有踉跄。
卓森面带微笑看着雷停,眉锋微动:什么事雷公?你今天的状态实在太差,看来我今天又没有机会领教你的反正拳了。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特别的得意?!经过你的精心布署和运筹帷幄,你大体完成了你的计划和布局,虽然折损了一些人手,虽然因为我们而出现了一些偏差,但却没能对你造成太大的影响。
现在,你认为只要抓紧你手里的那一副王牌,就会让我投鼠忌器,不敢驱使虎影对付你,剩下孤立无援的我和罗战根本无法留住你,对吗?当然,虽然我们的生命已经捏在你的手里,你却不会要我们的命,你会留下我们在剩下的余生里品味失败的痛苦滋味。
而对于你的集团和计划,我们毫无办法,因为会有数不清的高官出来为你和你的集团说话,我们所掌握的那点东西根本起不到丝毫的用处,而你的生意却将继续蓬勃地发展下去,对吗?雷停眉头微蹙,神态平静地望着卓森说道。
卓森一手揽着萧缕羽,一手无所谓地摊开:没什么可得意的,事实摆在眼前。
雷停摇头。
他看着卓森,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地说道:你错了!第一百八十一章耶稣说卓森一楞,随即笑道:你知道吗雷公,我在国安局的时候就特别不喜欢你说这三个字时的神态。
自以为是的好象万事都在你掌控之中的样子!你以为你是谁?!!雷停一笑,没有说话。
罗战看了雷停一眼,抚着额上的疤痕冷眼望向卓森,语气淡淡地说道:你所有的计划都安排得天衣无缝,确实不愧是当年国安特工里的精英。
但有一点你疏忽了。
当然,这也不能怪你,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人算终归有时而穷,而疏漏往往出现在你自认为颠扑不破的地方。
哦。
卓森嘴唇轻抿,露出一抹极浅的笑意:我倒是想听一下我的疏漏在哪里。
罗战点头:你对我的经历了解得非常透彻,对整体形势的预测也堪称精准,但我在南方加入帮派的事情你好象了解得并不多?!卓森眉头轻蹙,目光机警地打量着罗战和雷停的神情,略做思索后冷然说道:那是一个贩卖、走私人口的人蛇集团,你从外围的跑腿做起,一直做到单个线路的蛇头。
如果不是人蛇集团被三省警方联合打掉,你现在可能也已经富甲一方了!罗战点头:你的情报很准确,但还是有一点是你没有查到的。
什么?卓森冷声追问。
他的话音未落,忽听唿喇一声大响,楼层四周五六扇大窗同时碎裂,漫天玻璃碎屑纷飞四溅,数十个身穿黑色紧身衣、头罩蒙面的持枪壮汉身负绳索如神兵天降般从窗外直荡进来。
站在卓森身边不远处的鲍勃陈反应极快,在窗子破裂的同时,闪电般侧身蹲伏,反手挥枪,手指扣住扳机准备向窗外射去。
还未等他开枪,随绳索荡入的持枪壮汉中有三人同时在空中扣动扳机。
只听秃秃秃秃一阵微声连发枪响,三支微型冲锋枪喷出火舌,脱壳子弹如暴雨般直泄而出,带着致命的呼啸纷飞而至。
啊。
没来得及扣动扳机、也没来得及躲到桌旁的鲍勃陈发出一声短促而绝望的惨叫,整个身子在如雨般狂泄的弹幕中抖如电击,噗噗噗轻响不绝于耳,身上爆起数股血泉,仰天直飞出去,压垮两把椅子后摔倒在地,手脚抽缩几下,嗔目毙命。
嚓嚓嚓嚓。
所有持枪壮汉几乎同时着地,上身微俯,单手持枪,齐齐指向卓森等人,另一只手在落地的瞬间撤开绳索,回手持住枪身,身手利落,动作齐整俨如一人。
你们是什么人?!卓森面无惧色,搂着萧缕羽斜跨出一步,半侧身子环视这一众壮汉,森然发问。
他们是国际刑警组织驻我国国家中心局第七特别行动队。
罗战冷声接口说道。
国际刑警?!卓森霍然回身,眼角微动,猝厉如剑却异常镇静的目光直盯罗战。
对于国内军品不正常流向境外第三世界国家一事我们已经关注很久了!罗战悠然笑道:忘了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了,我是国际刑警组织国家中心局外部重案组二级警司,罗战是我的真名。
当年那个人蛇集团的覆灭除了三省警方外,最主要的也是最不为人知的讯息来源就是由我们外部重案组提供的。
那也是我负责督办的第一个案子。
你?!卓森略显惊诧地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将臂弯中的萧缕羽揽得更紧:你怎么可能是国际刑警?!机缘巧合。
罗战轻松地耸耸肩膀:完全是巧合。
一直到现在为止,在全球范围内的国际刑警组织里,我都是唯一一个没有学历、不懂外语,甚至之前从来没有从事过警察这一职业的人。
恐怕以后也不可能再有象我这样的人成为国际刑警,但就是这么巧,这唯一、史无前例的一次却让你碰上了!卓森迅速地从刚才的惊诧中冷静下来,面沉如水地盯着罗战:那么你在人蛇集团覆灭后消失的几年,应该是到欧洲参加特训了?!罗战点头:在特训即将结束时,我接到了国内军火外流至第三世界国家的这个案子,因为我的背景特殊,又是本国人,所以总部与国家中心局协商后,把我派回国负责侦察这个案子。
其中细节我不说,估计你也能够猜出一二。
我们发现国内军火的走私一直处在一个散点外流的态势,我们觉得这是走私者试探国内反应的虚着,而且在没有找到源头之前,我们也不能打草惊蛇、徒留后患。
我们估计在散点外流的试探过后,走私集团一定会寻找进一步大批外流的通路,所以我们分散人手,预先潜伏到各个有可能成为外放通路的城市,并对军火的动向做出适时的监控。
从前期走私流向图表分析中,我发现大半交易都是辗转在地近欧陆的地方完成的,所以我们判断走私集团下一步的通路十分可能会建在可连通欧陆的地点。
白江地处边境,又山高林密,与外部讯息相对闭塞,在我们看来,十分有利于走私通路的建设。
因为我是本地人,而且背景最不会引人注意,所以我被派回到白江。
为了掩人耳目,也为了方便信息交流和互换,我开了一间酒吧,并开始插手黑道上的事务,希望扩大信息网,为迎战走私集团的下一步行动做好铺垫。
好!卓森切齿恨道:千算万算,到底还是棋差一着!低头看到萧缕羽星眸迷离、绯然如霞的脸庞,忽又冷声笑道:幸亏我还有护身符在手。
说着,那只空着的左手蓦地在怀里一翻,手中凭空多了一个黑色的、形似汽车报警器的小型遥控器,另一只手猛地搂紧怀里的萧缕羽,看着雷停说道:她的身上被我事先绑上了电子引爆装置,你让不让我离开?!雷停与罗战对视一眼,雷停看着卓森无奈苦笑道:想不到你也会使出这么烂俗的一招。
卓森潇洒地一笑:有备而无患,有用的就是好招!雷停摇头:你应该比较了解我,你说我会不会让你离开?卓森无所谓地扬起眉头,只用眼角斜乜着雷停:萧缕羽身上药量不太多,但也足够炸飞这里所有的人。
与她身上起爆装置同一频率的还有楼上近三十五公斤的TNT炸药,如果你不介意在这安静的城市中心施放一次重量级的烟火,我绝对愿意奉陪到底。
雷停再一次神情坚决地摇头,眼神略显黯然地看着卓森,语声低沉地说道:卓森不可以离开,剪刀手也不可以!第一百八十二章剪刀手一直面带微笑、神情不羁却镇定从容的卓森听到雷停的话语,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震,面色依旧平静如常,但嘴角那一丝傲然的浅笑却悄然消湮不见:你说什么?什么剪刀手?!雷停眯起双眼,仰头看着灯光闪亮的天花板,低声说道:五年前在南方V市的那一次侯爵组织针对我的暗杀,不知你还记得吗?卓森冷冷地看着雷停,没有说话。
雷停说道:经历了那场暗杀后,我在医院里躺了两个多月,出院后又先后接了几个案子,却再也找不到之前的状态。
无可奈何之下,我递交退役申请,离开了国安局。
在我离开后不久,你也离开国安局并悄然远赴欧洲。
这些我都知道,说些我不知道的!卓森表情淡然,语气冰冷地说道雷停目光平视,与卓森精光闪湛的目光相对,分毫不让地对视着:那次暗杀从表面上看来,好象是侯爵和剪刀手为了替死在我手里的乌霸报仇而精心设计的,而实际的情况真的是那样吗?!那个化装成杀手的清道夫在胜券在握的情况下,被我言语挑拨,泄漏出一些非常有价值的讯息,这些你可能是不知道的。
从清道夫最后气急败坏的反应上,那时候我就基本可以断定,那次暗杀的主要目的不是针对我,剪刀手的真正目的应该是要通过这次与国安对抗的行动锻炼侯爵组织跨地域行动的执行能力与配合程度。
从这一点可以顺理成章地推断得出——侯爵组织在那时候就有分拆部分人手、进行大规模跨地域联合行动的企图。
掩唇轻咳了两声,雷停续道:还有,从当时整个行动的布局上看来,完全可以断定国安局执行层面上有消息外泄的现象。
另外,侯爵组织内有手段极其高明的化装专家——因为当时冒充杀手陈嘉豪的清道夫的面容连我都看不出丝毫的破绽。
于是,我在住院期间就与国安局有限的几位领导进行秘密会议,并制定了初步的厘清内奸的方案。
在我出院的几个案子里,逐步对相关人等进行暗中排查。
但那个内鬼异常机敏,在整个排查过程中,蛰伏不动,使我们的计划无法进入下一步。
而侯爵的暗杀计划同时让我意识到国安局与国际刑警组织合作中产生的问题,于是,在内部排查没能奏效的情况下,我们与国际刑警组织在某一方面全面达成了共识,并建立了信息互换的无障碍平台。
这些确实是我不知道的。
但以我当时在国安局的职位,我应该知道这些情况!卓森涩然说道。
雷停摇了摇头:所有事情只有五个人知道。
如果我不是在侯爵和剪刀手设计的伏击下险死还生的话,我也没有资格参与其事。
在和国际刑警组织进行信息分享的过程中,我发现了一个重要情况。
侯爵在乌霸被击溃之后,开始收缩全球范围内的生意,并把毒品制造和贩卖的份额削减了近四成。
这一现象与布局暗杀我的行动带来的启示结合起来,我们初步得到一点:侯爵在酝酿一宗比毒品更具隐蔽性、更有生命力并且回报更高的生意。
在政治时局动荡、局部战争不断的今天,除了军火交易,还有什么比毒品走私更赚钱呢?!在此同时,我们还从国际刑警组织那里得知了国内军火隐性外流的重要消息,于是我们一边尝试着将侯爵收缩毒品生意和国内军火隐性外流进行并案可行性分析、比对,一边着手对国安局内部人员进行了新一轮梳理。
在梳理之前,为了能够暗中搜集证据和预设布局,经国安局领导研究后决定,由我借故提出辞职,带领部分身份清白的人员配合国际刑警进行潜伏侦察。
我离开之后,没等到梳理工作完全开展,你就借口家族生意需要,也申请退役离开了国安局,并很快远赴欧洲。
在你离开后,我们迅速对你的各方面信息进行了核查和深挖后,发现你是通过非正常途径进入军队服役的,而且能够进入国家安全局,也完全有赖于某位军方高级将领的批示,才会被破格调入国安局。
你虽然是国内出生,但却是一名中欧混血儿。
这一点勿庸置疑,光看你的眼睛颜色就可以得到答案。
堪堪说完,雷停又大声地呛咳起来,咳得整个人都弯下身去,浑身抖索,颤如琴弦。
咳了十几声后,摇手止住罗战的搀扶,雷停勉力止住呛咳,缓缓站直身子,看着沉默不语的卓森说道:和罗战他们一样,通过对军火走私流向图表的分析,我先期把目标选定在了省城,并逐步以一种不引人注目的方式转移到了白江。
在我潜伏的这段时间里,国际刑警组织和国家安全局全力追查你的身世和来历。
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大关刀和天路集团、卓氏企业三者逐步被扯开画皮,你与侯爵的关系也渐渐露出端倪。
据最近才由国际刑警组织取得的绝密情报透露,侯爵当年之所以被家族不容惨被驱逐的原因,正是因为古板的家族高层发现了他的中国血统。
他是你祖母当年在英国留学时与当地贵族后裔生下的私生子!也是你父亲卓天来同母异父的哥哥,是你的伯父!!正因为这层关系,被家族驱逐后的侯爵才能获得卓氏企业的暗中资助。
如果当年没有卓氏企业的鼎力相助,恐怕侯爵再有能力也无法凭一已之力打出那么大的一片产业吧?!当明确了这点之后,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找到了关联的支点——试想一下,清道夫、关四和你易容成为天路集团总经理时的高超化装、你和那个所谓剪刀手在欧洲所向披靡的辉煌战绩、被侯爵利用的国安局外泄消息、做为部分军工原料供应商的卓氏企业和你进入国安局的军方助力、相同的国内军火走私通路、同样来自欧洲的帮会打手、大量的国外枪械、卓氏企业和天路集团的运营配合、大关刀的严密架构和迅速的内陆扩张、你和侯爵的欧洲血统、侯爵的身世之谜等等——所有一切综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惊人的事实——侯爵组织、卓氏企业、天路集团、大关刀四个组织本是一家,而你,炯然有神的目光紧盯住卓森:你就是侯爵旗下悍将、帮助侯爵征战杀伐、威震欧陆的剪刀手。
第一百八十三章护身符还是催命符?卓森无语,对雷停的话语不置可否,那优雅而傲然的浅笑却又重新出现在他唇边,清澈中深蕴锋锐的目光与雷停一直对视:了不起!了不起!!为一个不甚明确的任务不惜潜伏数年,不但要背负不堪重负的逃兵名声,忍受种种非议和刁难,还要煞费苦心地从事完全陌生的工作,而且还要把全部秘密深埋心中,瞒着所有的人,每天戴着面具过日子。
光凭这份坚忍,我就绝对难以做到。
雷停静静地看着他,没有作声。
卓森侧身环视站在外围那些全副武装、持枪相对的国际刑警,霍然回头盯着雷停笑道:你不是一个行事草率、喜欢冒险的人,你在这个时刻将全部真相合盘托出,说明你已经有了将我留下的绝对把握!那么,说到最后,眉头微皱,声音渐低,猛然间警醒似的低头向臂弯里看去。
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卓森的后背在瞬时间生出一层的冷汗。
被他紧揽在臂弯里的萧缕羽在他低头那一瞬间,蓦地睁开刚才还昏然微眯的迷离双眼,眼光里精光闪动,锋锐如箭。
卓森的反应堪称神速,萧缕羽双眼睁开的同时,他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震,口中低叫一声,原本揽住萧缕羽的臂膀猛地向外抖去,双腿错步向后退却,抓着炸弹遥控引爆器的另一只手蓦地一紧,大拇指用力地向遥控器上的引爆按钮按下。
他快,萧缕羽更快。
在睁开双眼的同时,萧缕羽原本松垂在身侧的双手如灵蛇遇敌般直昂而起,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抓住了卓森握着炸弹遥控引爆器那只手的拇指,另一只手向颈后盘卷,在卓森未及身退的刹那勾住了他的脖子,左腿撑地,原本堆缩的身子蓦然站直,右腿在同一时间猛地向后撩去,正勾住卓森急于后退的右脚。
躺下!萧缕羽斗然一声娇叱,身子猛地向前疾弯,被勾住后颈、一条腿被掀离地面又完全猝不及防的卓森一声低呼,喀喇一声轻响,要按遥控器的拇指已被萧缕羽快手拗折,身子更象风车一般从萧缕羽的背上直飞了出去,蓬仰面朝天地重重摔在坚硬的地面上,脊背剧痛刺骨,眼前金星直冒,呼吸困难,险些昏晕过去。
原本紧抓在手里的炸弹遥控引爆器也远远摔了出去,罗战错步疾冲向前,蓦然伸手,准确异常地在距离地面不到半米的空中接住了遥控器。
站在四周的国际刑警倏地疾冲向前,四下里围住倒地的卓森,手中枪口齐齐指向卓森。
回过气来的卓森强忍疼痛,向罗战伸手说道:我向国际刑警投降。
罗战点头:果然是反应机敏,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够权衡利弊,并且择人投降。
这份头脑,确实不同凡响。
萧缕羽上前一步,冷眼俯视着卓森:不要以为向国际刑警投降就可以留下你的这条命!虽然现在国内的法律奈何不了你,但是我会向国际刑警总部提请把你引渡回国受审!卓森仰面躺在地上仿佛躺在床上一样舒服,看着萧缕羽洒然摇头笑道:亲爱的小羽,虽然你差点把我摔断了气,但我心里仍旧一如既往的爱着你。
出于对你的爱意,我给你提一个醒,我现在拥有法国国籍,恐怕你就算提请了也不可能获得批准。
所以,省省力气吧亲爱的。
萧缕羽冷然一笑:你们伸进国内的触手都已经被我们切断,你将被什么地方的法律惩处已经不是最主要的事情了!你的伯父侯爵此时也正被哥伦比亚联合邻国联手打击,估计不出一周的时间,侯爵的名号就会出现在哥伦比亚军方公布的清剿阵亡名单中。
卓氏企业的大部分海外帐户已被冻结,你的父亲已经登上了国际刑警组织的红色通缉令,相信很快也将成为你的狱友。
天路集团及与其相关的各界关系网还有你们在军方收买的那些贪腐官僚都将一一被连根拔起。
因为在蛰伏的这几年里,我和我的同事们已收集够了足够的证据。
今天你的落网就是敲响他们丧钟的第一锤!卓森无所谓地扬了扬眉头,忽然微皱眉头说道:为什么我的药对你一点作用都没有?就算你和雷停一样是潜伏下来的特工,但你毕竟不是神仙,而那些药是我特意为你这位经过抗药训练的女特工准备的,不可能一点作用也没有啊?!萧缕羽将披向额前的碎发向耳后抿了一下,忽然蹲下身子,近距离看着卓森朗声说道:在这次行动里,我前来白江的主要任务就是引你现身。
因为我们断定你肯定会潜来白江,但以一个什么身份来我们不得而知,所以我的出现就是为你找一个借口,让你名正言顺地在白江露面。
每一次和你单独相对之前,我都会服用大剂量的对抗中枢神经抑制剂的药物。
无论是卓森还是剪刀手,都是惯用中枢神经抑制剂的高手,我可不愿意做你的试药小白鼠。
卓森点头,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你指控雷停也是一出早有默契的双簧?!萧缕羽侧头看了看一旁蹲靠在门边、手扶刀柄表情冷峻的雷停,说道:是的。
因为害怕走漏风声,我事先没有和他沟通,但从他的眼神里,我知道他明白我的用意。
在那个时间里,史洪江已经对他产生了怀疑,而且还派出鲍勃陈实施了暗杀,如果不采取果断措施,不但雷停的安全会受到威胁,苦心经营多年的整个计划也会有败露的可能。
所以我就利用手头一些模棱两可的所谓证据,顺水推舟地把他送进了看守所。
这样既可以隔断他与外界的联系,将他保护起来;又可以迷惑你们安插在警局内部的内奸,让你们觉得安全,你们才会放手按照预定的方案行动。
再有一个层面就是,雷停关在看守所里,你才会更加没有顾忌地对我采取行动,我也能够有机会成为你的‘护身符’!只是没想到护身符变成了催命符!卓森微笑调侃着,侧目看着不远处的雷停笑道:果真是道高一丈,你们最后还是技高一筹,我也败得不算冤枉。
反手撑地,在四周枪口直指下,缓缓坐起身,甩动着被萧缕羽折断的拇指,看着萧缕羽正色说道:不管你相不相信,那天晚上我对你说的话都是出自真心。
说完,轩眉朗笑,悠然站起,将双手一起送到罗战面前。
带我走吧,罗警司。
第一百八十四章旧案重提卓森和现场相关人等以及鲍勃陈的尸体都被罗战协同行动组警员以一种极其隐蔽的方式迅速带离省城,连夜赶往国际刑警组织国家中心局复命。
萧缕羽站在窗口目送着押解卓森的车辆消失在夜色中,微带寒意的夜风拂起她的秀发,她清丽无伦的侧脸在夜色的映衬下显得分外动人。
你也该回总部复命了。
蹲坐在门边的雷停低声说道。
虎影蹲坐在他身边,不住探头嗅着他肋下的刀伤。
原本被绷带紧紧包裹的伤处又有暗红色的血迹渗透出来。
你的任务也完成了,你应该和我一起回去。
萧缕羽没有转头,语声略显低沉地说道。
雷停涩然微笑:做为国安局特工,我的任务已经告一段落。
但是做为白江市的刑警,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萧缕羽霍然回身,一双明澈如水的秀目直望着雷停:你还要回到白江去?!雷停反手扶住身后的门框,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看着萧缕羽微笑点头:那里的案子需要我,还有天路集团和大关刀的一些后续事宜,我不能让别人接我的烂摊子!转身向楼梯口走出两步,忽然转过身来说道:你先回总部复命,顺带把我这边的情况说明一下。
语声略顿,目光微垂说道:你需要好好休息一下,这次任务压力很大,你,辛苦了。
说完,也不道别,径自缓步走下楼去。
虎影仰头看了看萧缕羽,机敏起身快步追着雷停的背影去了。
萧缕羽站在空寂无人的房间里,良久才轻声叹了一口气,望着雷停消失的方向,久久凝望。
一个小时后,萧缕羽离开省城的时候,雷停已乘坐老海驾驶的汽车驶入白江城界。
半个小时后,市公安局杜长东办公室里,几位白江一流的外科手术专家对雷停肋下插入的尖刀做了处理,成功取出了插在雷停身体里近三、四个小时的尖刀,并对伤口实施了外创缝合术。
整个手术过程中,虎影始终远远地蹲坐在门口,目不稍瞬地紧盯着雷停。
手术结束后,雷停仰躺在沙发上,旁边挂着输液的吊瓶,脸色惨白如纸,眉头紧皱,呼吸急缓不匀,黄豆般大小的汗珠不住地在额角沁出,只有一双眼睛仍保持着一贯的警醒和冷静。
杜长东坐在他身侧,听他简明扼要地将有关于卓森和大关刀相关的事情说完,有些不应该让杜长东了解的事情雷停在叙说时做了淡化处理。
这两天马上就会有中央多部委组成的专案组进驻省城和白江,针对卓森一案进行深挖和排查。
在解决完A君的案子后,我也要赶回总部复命。
雷停喘息着说道。
你现在的伤势根本不适宜查案啊!杜长东看着雷停憔悴的面容,皱眉说道。
雷停喘息着摇摇头:兵贵神速。
如果我现在休息了,A君却不会休息,他会接着寻找下一个目标,我不能再让他继续杀人了!杜长东看着雷停眼中坚毅的目光,无奈地点头同意:好吧,我现在就把景东仁和丁国春他们叫来,你马上给他们布置任务。
早一点抓到A君,你也可以早一点入院休养。
说着,起身走出房外,召唤坐在门外长椅上等候消息的景东仁和丁国春。
率先进屋的景东仁又回复成原来嘻皮笑脸的样子,刚刚进屋,就冲着雷停嚷道:雷公算你狠,隐藏得可真够深的,打死我也想不出来一个现役国安特工楞是为一个任务潜伏了这么多年!还能凭工作业绩成为全国十大神探,你可以算是转型最成功的特工人员了!!站在一旁的杜长东抬手在景东仁后脑上拍了一巴掌,低声斥道:胡说什么?!你小子不也配合雷停演了一出双簧吗?!连我也给蒙在了鼓里。
景东仁吐了一下舌头,缩头缩脑地走到沙发旁边,蹲下身以手支着下颌,看着雷停说道:虽然气色不太好,但眼神还是挺他妈凌厉,估计你老人家已经胜券在握了吧?!那个A君时日无多了!丁国春缓步走到沙发旁,站定望着雷停,语带关切地说道:雷公,你能不能撑得住啊?!按我说的,你就安心住院休养吧,我和景头儿也会把那个A君揪出来的。
雷停略显吃力地摆摆手,语声暗哑地沉声说道:我的伤势不要紧,景和尚应该知道,比现在还严重的伤我也受过几次了。
别的先不要说,我们现在要抓紧时间,务必要抢在A君前面,揭开他的真面目,将他尽快抓捕归案。
景东仁笑容敛去,和丁国春一起正容点头。
雷停清了清喉咙,眼望天花板,若有所思地低声说道:A君在白保德凶案现场打给我的电话,景和尚应该听过了吧?!景东仁点头:从你们俩那段对话中可以听出,A君的目标就是你。
因为他说过没有了你,这个游戏就没有了价值。
雷停涩然一笑,点头说道:没错,这一点非常重要。
因为之前在我们的推断中,A君之所以以这种疯狂杀戮来报复社会的起因应该是他的家庭崩溃,而使得他家庭崩溃的主要原因就是警察!所以才会有锻具厂报案而导致的两名巡警重伤,凶手在一边楼顶抽烟看热闹的现实情况出现。
而经过这通电话,A君在无意间替我们缩小了排查范围,现在我们只需要从我之前经办的案子里寻找线索就可以了。
你怎么可能让凶手的家庭崩溃呢?!站在门口手抚下颌沉吟思索的杜长东沉声说道。
雷停轻轻叹了一口气:家庭和感情一样,在大多数的时候都是非常脆弱的,一点点风吹草动的异变,都会使其发生内在的变化而导致最后的全线崩溃。
第一百八十五章关于A君景东仁眉头微皱地说道:雷公这几年在省城和白江破获的案件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从这里面找出一个与A君有所关联的案子,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办到的。
雷停摇摇头:不需要费那个力气。
A君两次给我打电话时的话语中隐藏着一个很重要的线索。
丁国春犹豫地说道:他是怎么知道你在医院里的?!雷停赞赏地看了丁国春一眼:没错,我在白保德凶案现场时,A君在电话里说过他看到我从医院出来。
问题是他是怎么知道我在医院里的。
而我觉得这个问题又和他打给我的第一通电话里我和他的几句对话有些关系。
景东仁追问:哪几句话?雷停回想着,缓声说道:我问他:‘你来过刑警队?’他说:‘你们的办公室太乱,但是用来饲养动物倒是很合适。
’然后我说:‘冒充送水工这一招有点普通。
’然后他说:‘但是很有效。
有效的方法就是好方法。
’景东仁大声说道:A君再次冒充送水工混进了市局,从警员的交谈里得知你住院的消息。
雷停点头:除了市局的警员,没有其他人知道我住院的情况。
这也是凶手最有可能获知消息的一个途径。
那么从他冒充送水工这一点上,就给我们缩小范围提供了佐证。
景东仁恍然大悟:我明白了!A君冒充的送水工能瞒过那么多警员的眼睛,说明不光他的衣着和举止有送水工的特点,最主要的是他的气质和面容也和送水工极其相似,只有这样,才能够成功的鱼目混珠,在众多警员身边来去自如。
随即又皱眉反问:不对吧,雷公!在你之前的心理推断中,A君是一个年龄在40-50岁之间,聪敏博学,洞悉世情,受过高等教育,有一份稳定但很轻松的工作,思想有强烈的两面性,偏执,有点神经质,脱发,也有可能略显秃顶的中年男人。
而大多数的送水工却都是黑瘦、结实、手粗脚大的中年男人,除了中年男人一点相符之外,好象其余都没有共同之处。
雷停只淡淡地说了一句话:经历过家庭剧变的人是不可能还和从前一样的。
丁国春接着说道:而且从凶手和雷头儿的对话里可以听出,他也有一种自我放逐、自暴自弃的倾向。
雷停点头:从送水工这一点结合之前的心理推断发散思维可以大致推断出一些A君现在的体貌特征:他是一个略显黑瘦、身材中等的中年男子,头发不多,很可能是短发,有点近视眼,但却没有戴眼镜,所以看人时会不自觉地眯起双眼,眼窝深陷,眼带比较重,有习惯性皱眉的毛病,额头略突,嘴唇比较薄。
景东仁点头,语气试探地问道:需要做画像拼图吗?雷停摇头:不需要。
景东仁不解地皱起眉头:难道还掌握了其他缩小范围的方法?丁国春语气犹疑地说道:红星一中?雷停看着丁国春,意示嘉许地点点头:红星一中是一个。
白保德之前的所有受害人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曾经是红星一中毕业的。
而白保德却是红星一中的在职教师,SJTXT小说下载-整理-提供下载从白保德妻子被害,到凶手设局伏杀白保德却误伤孙超,接着是白保德被凶手捉获,最终被杀身亡。
为什么凶手一定要杀死白保德?白保德和凶手之间到底存在一种怎样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些都是我们需要解决的问题。
这就要从白保德在红星一中的工作入手,看看他手里是否握有一些对凶手有所帮助的资源。
景东仁皱眉思索着,低声说道。
白保德,红星一中政治课老师,四十三岁,在红星一中任教十三年,因肺功能不好,10月20日因肺结核请假回家休养,有个儿子现在在省城高中上学,他和他爱人住在白西白杨胡同15号,因白保德脾气比较急躁,经常妻子吵架,他妻子很早前就不和他在一起住,而是搬到娘家住,不过时不时地会回白杨胡同看看他。
丁国春打开随身携带的记事本,轻声念着上面的相关记录。
景东仁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凶手A君在我们的推断里应该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他的知识面很广,博学多识,有没有可能他也曾在红星一中任过教职,所以害怕认出他的白保德漏露他的真实身份,所以杀他灭口?!雷停沉声说道:杀掉白保德肯定是要灭口,但以凶手的谨慎个性,基本上不可能会让白保德这样的人看到他的做案过程。
如果白保德没有看到凶手的做案过程,就根本谈不上凶手害怕白保德指认而杀他灭口的可能。
哦。
丁国春拍了一下自已的脑门,忽然说道:我到红星一中核实情况的时候,听教务处的老师曾经说起过,白保德后来因为肺功能不好,不能大量呼吸粉笔灰尘,所以校领导就把他调到内务处,做了一段时间的校史资料收集和历届学生资料建档的工作。
就是这个。
雷停打了个响指,惨白的脸上因兴奋而笼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凶手就是从白保德身上得到了所有受害人的相关资料,后来又担心白保德得知凶案情况指认出他的真实身份,所以千方百计地欲致白保德于死地。
他的眼中闪动着湛然闪亮的光芒:如果这一点可以确定,接下来就可以按照白保德的生活轨迹,查找他与凶手是如何相识的就行了。
深吸了一口气,雷停接着说道:现在找出的这一点,只能做为一个佐证。
真正对找出A君有帮助的线索,却是他不经意间留给咱们的。
第一百八十六章唯一生还的受害者杜长东不解地说道:凶手留给我们的?那是什么线索?雷停看了看一脸茫然的景东仁和丁国春,微笑说道:所有人中唯一一个保留下生命的受害者。
那个被切掉一根脚趾的张博伦?!景东仁皱眉说道。
雷停点头:你回想一下张博伦的情况。
为什么凶手没有杀掉他?凶手在切下他脚趾之后完全可以随心所欲地以任何方式杀掉他!为什么凶手没有给张博伦使用他独创的索命利器?为什么凶手留在现场的望远镜专用的三角支架是完全崭新的?和刘进海等受害人相比,张博伦的濒死设计明显要宽松许多,否则我们根本来不及救活他。
景东仁拗着嘴唇,阴沉着脸想了好半天,最后苦着一张脸,眼巴巴地望着雷停说道:你说的这些为什么我一个也想不明白,你就直接说出你的想法不行吗?!雷停无奈地摇摇头,说道:我的这个想法完全是在看守所里灵光一现的猜测,根本没有实际线索支撑。
你不觉得象张博伦这样的孩子,他的表现、嗜好、甚至那种叛逆感都是同年龄孩子所共有的东西吗?从那个完全崭新的三角架可以推断,凶手不是早有预想要找一个理想的地方观察警局的动静。
因为那个支架从做工和用料上一看就是那种最普通最便宜的大路货,以凶手细致的个性,他如果是早有预想,就算自已动手,他也宁可弄一个结实的支架完事后带走,也不会非常凑合的买一个一次性的大路货用过后扔在现场。
所以从这一点上,可以得出,他是尾随张博伦进入他的租住房之后,才发现房间与警局相对的有利位置,然后他在制服张博伦后匆忙出去买了一个望远镜和三角支架。
凶手找上张博伦完全是巧合,因为张博伦住的地方不是和父母住时的地址,也就是说凶手无法从白保德那里取得张博伦租住房的地址。
因为一般学校登记的住址只是户口所在地而已。
那么凶手是怎么找上张博伦的呢?网吧?!景东仁满脸不明所以的随口说道。
网吧!雷停点头同意:凶手一定是在张博伦经常上网的网吧外游逛了几天之后,才确定把张博伦作为他下一次行动的牺牲品。
说到这里,问题又出现了,凶手A君为什么要在网吧附近寻找受害人?他为什么会选择张博伦?又为什么留他一条命呢?!丁国春和景东仁又被雷停一连串的提问弄得一脸迷茫。
雷停笑笑,继续说道:让我做一个大胆的猜想:以凶手的年纪,如果他有孩子的话,应该也和张博伦的年纪相仿佛了吧?!景东仁和丁国春一起点头。
那么象张博伦这一代的孩子,平时都是怎么生活的呢?!景东仁说道:象你刚才说的那样,张博伦的生活完全是这一代孩子的样板。
那么一个父亲对于自已总是想往外跑、又屡教不改的孩子可以做出的最极端的管教方法会是什么呢?!狗腿打折!景东仁嘻笑着脱口而出,话刚出口,忽地警醒过来:砍脚趾?!差不多了吧?!雷停看着目瞪口呆的景东仁微笑点头:当我一开始想到这种可能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也跟你现在差不多。
你想一想,所有呈现出的情况,仿佛只有这一种看似匪夷所思的解释可以说得通。
你是说A君在张博伦身上看到了自已孩子的影子,所以才手下留情,饶了他一命?!并带有惩罚意味的对他进行小小的教训,让他以后更加珍惜自已的生命和拥有的一切?!丁国春满面困惑地说道。
雷停点头,向丁国春发问道:如果你是凶手,如果你的孩子在世的话,你会不会因为你想杀的那个人跟自已的孩子有点象,而放弃原有的想法,留他一条生路呢?!丁国春想了想,低声说道:如果我有孩子,我根本就不会产生想要杀人的想法,更不用说去亲手杀人了!不错。
雷停点头:在现在的社会里,以凶手的年龄段,正赶上独生子女的风潮。
凶手很可能有过一个孩子,也曾经有过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但就象张博伦一样,长大的孩子沉迷网络,结识了一些不良的朋友,与父母间不断产生矛盾和摩擦,到最后,孩子或是离家出走,或是三五成伙伺机犯罪,最后走上犯罪的道路。
然后被警方拘捕,受到法律的严惩。
一直把孩子当成唯一精神寄托的父母受到强烈刺激,原本幸福的家庭变得分崩离析。
这,,杜长东嗫嚅说道:你觉得这就是A君最终走上这条不归路的诱因?!雷停的目光有些黯然,缓缓点头说道:结合张博伦的情况,能够将前面所有线索差不多都串联到一起的,我到目前为止只能想到这一点。
略显涩然地一笑,续道:要检验我的推测是否正确有一个很简单的方法——立刻翻查之前所有我经手破获的案件,看看哪一起案件是涉及青少年因沉迷网络而引发犯罪的就行了。
杜长东摆摆手,景东仁和丁国春迅速起身,快步走出房间。
走到门口时,景东仁忽然转身对雷停说道:三个小时后一定查出来。
雷停点点头。
第一百八十七章凶嫌名字景东仁离开时随手带严了房门,杜长东坐到沙发旁边,侧头看着漆黑的窗外没有作声。
雷停也没有说话,只是微眯起双眼,看着天花板上沾满灰网的边角贴花。
良久,雷停率先打破沉默,低声说道:杜局,给我来支烟。
杜长东转过身看着他,嘿声笑道:你现在身上有伤,不适合吸烟。
雷停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绷带,笑着说道:只是伤而已,你不让我抽烟,我会觉得生不如死。
杜长东摇头苦笑,伸手从口袋里取出一盒三五扔到雷停身上。
雷停抬手吃力地打开盒盖,取出一支烟咬在嘴里。
杜长东俯近身,拿出火机,帮他点燃香烟。
雷停深深地吸了一口,还没等把烟吐出就大声地呛咳起来。
杜长东伸手夺过他手里的香烟,扔到地上一脚踏灭,沉声说道:你小子再不老实,你就把你送回家去让你老妈收拾你!别,别!雷停轻声咳着,笑着摇手:杜局,闹着玩儿可不能下死手,我又没惹到你,你干嘛要使这么狠的招儿啊!落在我老妈手里,以我现在的这副德性,[奇sjtxt.Com书]就算不挨巴掌也得被骂得狗血淋头。
呵呵,你小子!杜长东遥指雷停,朗声笑骂。
二个小时后,接近半夜二点钟的时候,雷停躺在沙发上昏昏欲睡,杜长东也坐到宽大的扶手椅中,上身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低语细碎的吵嚷声,随着急促的脚步快步接近,办公室的房门被砰然推开,一个满头银发的瘦削妇人快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追着几个身着警服的警员。
怎么回事?!杜长东沉着脸推开扶手椅霍然站起。
雷停睁眼看去,惊诧地叫了一声:妈,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原来那银发妇人正是雷停的母亲苏梅芬。
杜长东挥手叫警员离开,绕过办公桌走到雷停母亲面前,展颜笑道:原来是伯母,快请坐。
雷停母亲转头看到了雷停身上的绷带,脸上色变道:怎么回事?怎么伤得这么重?为什么不去医院?!说最后一句话时,已直直地向杜长东逼去。
杜长东手忙脚乱地连连摆手,雷停低声说道:妈,没什么事,没有必要去医院。
雷停母亲瞪了他一眼,贴身坐到雷停身边,关切地仔细看着他的脸色:给你打了好几天电话,但始终都是打不通。
担心得我觉也睡不踏实,到你宿舍又找不到你,那就只能上这儿来看看你在不在!去到哪儿也不说给我打个电话,不知道你这个老妈惦记你吗?!要不就许多天看不到,一看见就是一身的伤。
越说越是伤心,说到最后语声哽咽,豆大的泪水已止不住地直流下来。
好了妈,现在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大半,等白江这个案子结束,我就好好陪你老人家出去玩一圈儿。
雷停软语宽慰着母亲,伸手轻轻拭去母亲腮边的泪水,把她的手握在手里轻轻摩挲。
事是做不完的,只有身体才是根本。
妈不反对你工作,但是你要好好保重自已的身体。
雷停母亲擦去泪水,伸手轻抚着雷停瘦削的面颊,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听您的。
以后我把自已整个放到保险箱里,好好保护起来就是了。
雷停向母亲做了个趣怪的鬼脸。
母亲噗哧一下破涕为笑,刚才的烦扰立时烟消云散。
就在两母子低声交谈的时候,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从敞开的门口走廊传来,人还没进房间,景东仁粗嗄而兴奋的大嗓门已先一步传了进来:雷公,到底让我查出来了。
你之前在省城办过一宗几个沉迷网络的小青年组成团伙抢劫杀人的案子,其中主犯于三年前被执行枪决,那小子的名字叫曹景铉。
曹景铉?!雷停眉头微皱,低声喃然说道:我好象有点印象。
这小子手段非常残忍,为了抢一个下班女工手里的皮包,差点割断了她的脖子,得手后,还把前来接妻子的女工丈夫也一齐刺死,心狠手黑。
抓他的时候还真没费什么劲,只和特情聊了两句,就把他和两个同伙从附近的网吧里揪了出来。
向雷停母亲问好后,景东仁坐到雷停对面的椅子上,略显兴奋地说道:曹景铉被执行枪决后,他的母亲无法接受这一事实,在大受刺激之下,神智昏聩地跑到街上,被迎面驶来的大货车当场撞死。
曹景铉的父亲原本是省城一所大学的社会伦理学教授,在妻子尽丧的情况下,无声无息地挂职远走,至今不知所踪。
曹景铉的父亲当时年龄四十八岁,失踪前身高一百七十八公分,体重六十七公斤,性格冷傲、执拗,略有秃顶。
有相关资料显示,白保德曾在省城该所大学参加过一个省教委组织的教师短训班,当时曹景铉的父亲曾在该短训班里任带班教授。
雷停的双眼斗然眯了起来,仿似一只已经锁定了猎物的黑豹:曹景铉的父亲叫什么名字?景东仁看了一下手里的记录本,朗声说道:曹伯清。
曹伯清?!雷停缓缓皱起眉头:这个名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转过头看去,却发现母亲的脸色变得纸一般惨白,双手扶膝,目光呆滞地直望前方,身子有些僵直地呆坐在椅上动也不动。
妈,你怎么了?!雷停坐起上身,拉住母亲的手,关切地问道。
啊。
雷停母亲回过神来,看着雷停勉强笑道:妈没什么事,只是有些吃惊而已。
你怎么忘了,曹伯清不正是妈在大学时的同学吗!一听之下,雷停也楞住了:怎么会这么巧?!您知道曹伯清的近况吗?雷停母亲低头轻叹:是啊,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呢?!他,他的遭遇又怎么会是这样的呢!看了雷停一眼,轻轻摇头说道: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联系了。
说着,又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
窗外夜空中忽然传来一声轰然隐隐的雷声,在空际炸响后一路翻滚而过,雷声过后,豆大的雨点急落而下,在夜风的吹送下,打在玻璃窗上噼啪作响。
这场晚雨下过,这个秋天也过去大半了。
杜长东走到窗边,举目远望,低声喃然。
第一百八十八章祸不单行这场雨来得突然,下得也是异常急密,直下了十几分钟,雨势非但没有减小反而愈加凌弥起来。
从窗口望出去,只看到远近一片腾然的雨雾,连远处的街灯也变得模糊而朦胧。
雷停拍拍母亲的手掌,低声说道: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我让景和尚开车送你回去早些休息,再呆一会天都要亮了。
雷停母亲满眼痛惜地看着雷停苍白、瘦削的脸庞,伸手在他头顶温柔地轻抚了几下,柔声说道:好吧,我先回去,你也早一点休息,少想会儿案子。
明天我煲点汤给你带过来。
雷停微笑点头,侧头对站在一边的景东仁说道:送我妈回去,外面雨大,开车小心点。
景东仁点头答应着,过来伸手扶雷停母亲站起。
雷停母亲笑着婉拒了景东仁的搀扶,自已起身向门口走去,还未走到门口,回身望向雷停,嘴唇微动,却欲言又止,最后只轻声说了句:早点休息。
就转过身走出门去。
景东仁向雷停和杜长东摆摆手,急忙跟了出去。
雷停斜靠在沙发上,看着母亲皓然如雪的白发和蹀躞离去的背影,感觉母亲好象忽然苍老了许多,心中油然而生一股酸涩的感伤,脑中闪出一个念头: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一定要放个大假好好在家陪陪母亲,不应该再让老人家独自守在家里为他担惊受怕。
想着想着,鼻中微酸,眼角禁不住沁出泪来。
等案子结束了,好好陪陪老人家。
杜长东走到身边,轻声说道。
雷停抬手拭去眼角泪水,强笑着点了点头。
还抽不抽烟了?杜长东逗趣似的拿出烟盒在雷停面前晃了晃。
雷停微笑着摇摇头:听我妈的,保重身体。
话音未落,门外再次传来高声叫嚷声,杂踏的脚步声中,气喘吁吁的景东仁满面惶恐地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叫道:雷,雷公,老老太太,在下楼的时候,滑,滑倒了。
什么?!雷停和杜长东齐声惊呼。
雷停猛地挺身,飞快地从沙发上跃身而起,脚刚着地,只觉胸腹间一阵钻心的剧痛如电击般直传入脑,脑中嗡的一声轰鸣,眼前一片空白,金星乱闪,膝间酸胀再也站立不住,仰摔倒地,耳中只听着瓮然空洞的一片喧嚷,手脚剧烈地抽搐了几下,继而人事不省,昏厥了过去。
当雷停再次苏醒时,煦暖的正午阳光将整个房间塞得满满当当,四壁灿亮,雪白得耀眼生花,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直触鼻端。
祖宗,你可算醒过来了!雷停费力地扭过头去,看到坐在床边一脸憔悴、眼窝深陷、满脸胡碴的景东仁。
我妈怎么样了?!胸腹间仍在一阵阵仿佛撕心裂肺的痛感不住地袭来,雷停皱起眉头,喘息着问道。
伯母没事,只是轻轻的摔了一跤,没什么大碍。
景东仁以手掩唇,低头轻咳着轻声说道。
景和尚,你,你他妈的长进了!这个时候还骗我?!雷停一张脸因为激动而胀得通红,脑袋从枕头上直昂起来,微红的双眼死盯着景东仁嘶声骂道:我妈到底怎么样了?!!雷停。
病房门无声地敞开,同样一脸倦意的杜长东走进房来,走到床边看着雷停说道:你冷静一下,你的伤势很重,随时有生命危险。
如果你不控制情绪再次晕过去的话,可能就再也没机会看到伯母了。
雷停长出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头重重地落回到枕头上,竭力平复着自已躁然如狂的情绪,咬紧牙关尽量地深呼吸,过了几分钟后,语声平静地说道:我没事了,告诉我我妈的情况。
杜长东轻咳了一声,沉声说道:雷停,你的伤势很重,不管你听到什么样的消息都要控制自已的情绪,可以吗?!雷停闭目点头,一滴晶莹的泪珠悄然从紧闭的眼角沁出,顺着脸颊直滑而下。
杜长东咬了咬牙,犹豫了一下,最终轻声说道:因为当天外面下雨,市局警员从外面回来上楼时将大量的雨水带到了楼梯上,使理石的楼梯变得很是湿滑。
www奇sjtxt书com网伯母下楼时落脚不稳,滑跌下楼,头部撞到理石围栏上,身上多处骨折。
送来医院时,一度昏迷,后来醒来几次,神智基本清醒。
但医生说,伯母的心脏不太好,加上现在有疑似颅内血肿的情况,不敢贸然手术,所以现在伯母还在重症监护室,情况还算平稳,没有其他异常情况。
我昏迷了多久?雷停轻声问道。
三天。
一旁的景东仁轻声说道。
我妈醒来的时候都说了什么?杜长东说道:她非常惦记你的情况,我们没有说你昏迷的事情,只对他说把你送去省城手术了,过两天就会来看她。
昨天伯母醒来的时候,托景东仁帮他找来了一个人。
什么人?雷停随口问道。
红星一中一个叫杨传堂的校外辅导员。
杜长东说道。
我妈为什么会找他来?雷停吃力地睁开双眼,看着杜长东说道。
杜长东摇头:杨传堂来了之后,伯母把病房里的所有人都请了出去,单独和杨传堂聊了十几分钟,杨传堂走后不久,伯母就又昏迷了过去。
雷停想了想,刚一动念,脑中又是一阵莫名的胀痛,神智重又变得昏眩起来,双眼缓缓合上,如梦呓般轻声说道:我妈醒过来的时候,一定要叫醒我,,话未说完,头忽地向旁歪侧,又昏晕了过去。
第一百八十九章 第三种选择雷停却再也没有机会看到醒来的母亲了。
在他陷入昏迷的二个小时之后,母亲苏梅芬终因伤势过重,经十余位高级军医会诊,历时数小时抢救无效,回天乏术,最终一瞑不视,撒手人寰。
陷入重度昏迷的雷停被连夜送到省城,经省城权威颅脑专家全力施救,以十几个小时的超长手术将雷停从死亡的边缘抢救了回来。
一周之后,雷停才缓缓苏醒。
他在第一时间讯问母亲的病情,杜长东和景东仁等人不敢将实情告诉他,只骗他说母亲实施手术后,恢复良好,只等他康复回到白江就可以见到。
雷停虽半信半疑,但碍于病情也无可奈何,只能配合医生,积极治疗。
苏醒后的雷停恢复速度很快,两周之后,已经可以自已下地进行一些简单的物理治疗。
一个月后,完全复原的雷停在杜长东的陪同下回到白江。
在进入白江城界时,杜长东咬紧牙关将实情告诉了雷停。
雷停的表现异常的平静,他静静地看着杜长东,面容冷肃,目光呆滞。
数分钟后,他只轻轻地说了一句话:我早就猜到了。
说完,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窗外,再也不发一言。
进入白江城区后,雷停不等停车就突然打开了车门。
司机一个急刹车,车子发出刺耳的尖啸,滑行了两米多远才堪堪停住。
因为急刹车的巨大惯性,雷停的头重重地撞在汽车风挡玻璃上,在撞裂风玻璃的同时,雷停的头上也被玻璃碎屑划出一条长长的口子,鲜血横流。
雷停木然笑着胡乱地擦去脸上的鲜血,推开拉扯他的警员和杜长东,一个人在车水马龙的白江街头踉跄而行。
杜长东派了两名警员跟在后面,看护着他,一路跟随着他走到了市局宿舍楼下。
雷停在单元门口站定,面带木然的笑容,用沾满鲜血的手向他们挥动作别,径直走上楼去,回到自已的宿舍里,反锁房门,从此蛰伏不出。
景东仁和杜长东等人多次上楼劝说,任所有人说的口干舌燥,房内都是生息全无。
伤愈后的孙超和景东仁一起守候在雷停的房门外,不住地撩拨他说话,但总是没有任何的回应。
五天之后,一直紧锁的房门终于打开,形销骨立、面容浮肿的雷停缓步走出。
一直守在门口的孙超、景东仁和丁国春惊讶地发现,雷停原本乌黑浓密的头发已大半变成灰白。
身体极度虚弱的雷停被再次送进了医院。
经过输液抢救后苏醒的雷停变得愈加沉默。
为了防止他发生其他意外,市局的警员轮流前来医院看望他,陪他聊天解闷。
雷停却一直目光呆滞地看着天花板,一言不发。
雷停入院的三天后,很早就赶到医院的孙超惊异地发现,雷停的病床上空空如也。
雷停失踪了。
————————————————————————————————————雷停悠悠醒转,眼前一片漆黑,能够感觉出有一条巴掌宽的布带紧紧蒙住双眼,有淡淡的略显刺鼻的劣制香皂气息。
是一条毛巾。
雷停昏昏然地想着。
不要乱动。
一个嘶哑、带有一种奇怪节奏的声音在他身前不远处响起。
阴森、毫无生气、冷如梦魇。
雷停被这轻缓却异常冷酷的声音彻底惊醒过来,下意识地挣动身体,才感到自已的手脚都已被紧紧绑住,自已的身体是正襟危坐的状态,应该是被人绑在了一把扶手椅上,上身微凉,竟连上衣也被剥了下去。
精赤的脚板触着地面,从感觉上,应该是粗磨的水泥地面。
雷停没有说话,头向左微侧,仿佛听到了一丝来自身前不远处、颇为急促的呼吸声。
你为什么这么激动?雷停冷声说道。
这也是他病愈回到白江后说的第一句话。
你说呢?!那个声音里有一丝异常的沙哑和干涩。
是因为终于可以报杀子之仇了吧?雷停冷然一笑:要动手就快一点,迟则生变。
迟则生变?我母亲应该是通过杨传堂向你通报了一些情况了吧?你为什么不走?!我,我母亲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还惦念着你这个旧时同学,她要放你一条生路,这是她的遗愿,我一定会帮她完成。
既然你非想置我死地而后快,那就快点动手吧。
雷停冷冷地说道:再晚一些,恐怕警察就会找上门来了!如果我猜得不错,这里应该是张博伦当初租住的那间房子。
你早就猜到我藏在这里?!雷停冷哼一声: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何况这里还可以给你一个回想儿子的空间。
这里曾经被警察搜查过,这样的地方就成了思维中的盲点,警察绝对想不到你会胆大到躲藏在市局对面的房子里,所以这里就是最安全的。
沉默,死寂般的沉默,只能隐约听到对面不远处粗细不匀的呼吸声。
几分钟后,雷停开口打破沉默:这段时间,一方面因为我的缘故,另一方面你也没有新的作品面市,所以市局一直没有全力追查你的行踪。
现在,市局一定会把我的失踪和你联系在一起,很快就会有人推断出你这个此地无银的藏身处,所以现在请你立刻做出选择:要么杀了我立刻开跑,要么继续沉默等警察上门。
但我希望你不要枉费了我、我母亲的一片苦心。
呵呵,哈哈!又是一阵沉默过后,一阵歇斯底里的接近疯狂的大笑蓦然响起,在四壁回响的狂笑声中,那声音惨然说道:选择?!只有在不断的选择中才能够找到自我生命的真义吗?!为什么大部分珍贵的生命又都是在错误的选择中渐渐被虚耗!!异常干涩的语声略低:我不会辜负你、你母亲的苦心,你以后要好好活着。
语声略顿,忽又惨笑说道:如果让我选择的话,我告诉你,我会做出第三种选择!话音未落,只听砰的一声大响,哗啦远处的玻璃应声碎裂,咕咚一个重物闷声倒地,就倒在雷停身前不远的地方。
很快,雷停精赤的脚底板感觉到一股带着微温的粘稠液体缓慢浸渗过来。
门外响起急骤的敲门声,有人高声呼喊:这个门里好象有人开枪,把外面的玻璃都打碎了。
远远地,传来警笛的尖鸣。
这本书将在一百九十章结束。
与出版社协商后,因消费人群互不冲突,所以不会因为出版原因中断更新,我个人决定在一周之内将全书在网上连载结束,回报各位读友的一路追随。
和雷停一起思想、一起悲喜也有近一年的时间,在快要结束的时候忽然有一丝不舍离去的触动。
不过还好,雷停系列的下一部已经有了故事大纲,估计半个月左右又可以在ty和各位书友见面了,希望大家不要太快忘记他。
再次感谢各位读友,你们给了我创作的动力。
谢谢。
第一百九十章 终局破门而入的是孙超。
雷停虽然看不见,光听那撞破房门后的那一声粗嘎的骂娘,就知道是这个大肚子孙超来了。
被解开绳索、扯下蒙眼毛巾后的雷停,揉了半天眼睛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这里正是当日张博伦租住的房间,一边墙上那墨汁淋漓的硕大黑字——天寒地冻还异常醒目地留在上面,净如水洗的地面上仰面躺倒着一个衣着破旧、面黑体瘦的中年男子,男子右手中握着一把边角发白的旧五四式手枪,左手微张,指间抓着一团皱皱的纸张,身子歪侧地仰躺在地上,额上一个指头大小的血洞,鲜血不断地从男子微秃的脑后不断地流出。
窗外泄入的阳光映照下,但见男子长得眉宽眼细,脸上肤色接近古铜色,鼻梁高耸,大嘴叉,上唇和下巴上都是暗苍色的胡须,略薄的嘴唇轻抿着,眉头紧锁,双目紧闭,额边尽是细密而深遂的皱纹,前额略突,略带花白的短发紧贴头皮。
乍一看,仰躺在地、瞑目死去的男人仿佛有一种面带冷笑的表情。
孙超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默然无语的雷停,说道:他就是A君?雷停点头:曹伯清。
伸手接过孙超递上的手套戴在手上,走上前去蹲下身小心地从曹伯清左手中取出那个皱皱的纸团。
他为什么要自杀?为什么留你一命呢?!孙超百思不得其解地抓着后脑。
雷停没有说话,转身走出房间,站在满是灰尘的楼道里打开了那个纸团。
楼道里到处是灰尘,清冷的秋风从缓台破碎的窗子里吹进来,大量的灰尘被风激起,在空中飘浮不散,使昏暗的楼道里更加昏暗。
许多居民挤拥在楼道里,伸长脖子向屋里眺望着。
着装的警员维持着现场秩序,用黄色的隔离带隔开了好奇的人群。
借着窗外泄入的阳光,雷停看着那张皱纸上的文字。
小小的一张满是皱摺的白纸上,字迹非常潦草地写着言简意骸的几句话。
雷停没有看内容就已经抑制不住眼中的泪水,那是母亲苏梅芬的笔迹。
当雷停拭去泪水,看清字迹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纸上写着:曹伯清,当初的那个男婴没有夭折,就是现在的雷停。
如有心疑,胎记可证。
雷停神色木然、完全机械地回身看着躺在房间地上的曹伯清尸体,侧头看了看自已肩膀上那一块形似虎头的红色胎记,身子手脚完全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手指再也捏不住那薄薄的一页白纸。
那页满是皱摺的白纸轻轻飘落,在灰尘飞扬的风中飘过楼梯栏杆,象一片离开枝干的枯叶,象一只在归巢时被猝然击落的白鸽,在无尽的惋惜和留恋中向下坠落。
当景东仁和杜长东随后赶到现场时,雷停已再次踪影不见,只有那一页皱巴巴的白纸静静地躺在满是灰尘的楼梯上。
这,,看完上面的文字,景东仁仿似五雷轰顶,怔在当地,目瞪口呆。
看过纸上文字的杜长东也怔愣了片刻,回过神后第一时间将那张纸迅速塞进自已口袋里,压低声音对景东仁说道:字条的事情如果有一丝泄漏,我就扒了你的皮!景东仁忽然怔怔地流下泪来:雷公现在,,语声哽咽,竟说不下去。
杜长东长叹了一声,眼眶微红,低声说道:他是个硬汉,一个了不起的汉子!我,我,唉,我想他能够挺过来,在这件事上,我们谁也帮不了他,只,只能靠他自已慢慢走出来。
操!景东仁哑着嗓子骂了一声,痛苦地双手抱头蹲在楼梯口。
杜长东长长吐出一口长气,拍拍他的肩膀脚步沉重地走进现场,正色对孙超说道:找到曹景铉和他母亲的墓地,将曹伯清的骨灰和他们安葬在一起。
孙超点头。
杜长东走到窗边,窗外天高云淡,远山清悠,风吹枝抖,黄叶灿然,一片边城秋日的美好景色。
我知道,你会回来的。
杜长东望着远处,近乎耳语般喃然说道。
在此同时,窗子对面百米外的市公局里,自从雷停被送到省城医治就一直蹲坐在会议室角落里不眠不休的虎影忽然悄无声息地在人们的视野中消失。
几天后,卓森被国际刑警国家中心局押送至境外接受审讯,迎接他的将是多达几十年的长期监禁。
天路集团在国内的各分公司如阳光下的冰雪,在各地政府的联合调查中迅速地消失于无形。
很多与天路集团有关的高官纷纷落马,白江的陆副市长、市公安局党委书记陆光新都在此列。
在一个临近边境的小镇,乔装打扮过的陆副市长的公子陆林兴和做农妇打扮的颜静被边防警察抓住。
因涉嫌与天路集团有染,两人被遣送回白江接受审查。
景东仁正式任职刑警队长,孙超被任命为刑警队副队长,丁国春被调入刑警队任见习探长。
杜长东致书省厅,申请继续留任并获得了批准。
一年后,在白江苍松翠柏环绕、环境清幽的公众陵园里,一身白衣的萧缕羽和黑衣黑裤的罗战在林间甬道上不期而遇。
两人几乎同时问道:你有他的消息吗?两人对视苦笑,先后摇头叹息。
连国安局都找不到他?罗战诧异地说道。
国际刑警组织不也没有他的消息吗?!萧缕羽轻声说道。
罗战点头:他要是想躲起来,那就没有人能够找到他。
萧缕羽没有说话,侧头看着起伏的远山,怅然若失。
你也是来拜祭雷停母亲的?罗战问道。
萧缕羽点头:墓碑很干净,但没有人来过的痕迹。
罗战轻声叹息,缓步向前走去:他会回来的。
我知道。
萧缕羽轻声说着,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也抬步向前走去。
这时,在陵园西侧靠近山林的角落里,题有慈母苏梅芬的大理石墓碑侧面,衰草半掩的泥地上,两个形似梅花般的犬科动物脚印清晰如拓。
远处的林间风声如涛,短促而清亮的鸟鸣间关而起,四野回响。
随风有叶落,天凉又一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