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2025-03-30 06:30:55

上午7点钟的时候,华盛顿特区阳光明媚,空气爽朗清新,但是当泛美航空公司的喷气式班机于8点15分抵达纽约拉瓜迪亚机场,却是大雨瓢泼而下。

第一辆租来的汽车发动不起来,换了一辆车子才开动了,克莉斩汀·萨克西丝驾车朝东驶向湾岸的火岛轮渡口。

她下飞机以后,利用飞机场的投币自动复印机,把截获的尼莱传给苏塞兰出版社的材料打印稿复印了一份,把原来的一份藏在驾驶座位下面。

她还随身带着尼莱和普里查德合摄的照片,以及她在窃听中止以后写下的一些笔记和问题。

当她将汽车驶入停车场、看车人递给她一张收据的时候,她才感觉到她多么疲倦。

她找到一块空间将车停下,熄掉引擎,头靠在椅背上合上眼睛。

一个想法涌上她的心头:她还担心什么呢?局长助理戈姆利在某种意义上说,已经使她脱离了困境。

她可以到蒙大拿州去,干一份好差事,让过去几个月的事消失在朦胧的记忆中吧。

联邦调查局显然满足于它编造的普里查德是外国恐怖主义分子杀害的故事。

那是它的事,何必去管它呢?她想到她父亲生前传授给她的哲学,即一个人存在于宇宙间犹如沧海之一粟,同一片树叶、一只蟾蜍、一粒沙子和一滴水共同享受宇宙的滋养。

她是微不足道的。

不,不是那么回事。

她是重要的;她的痛苦是微不足道的。

生活是不可信赖的,它现象一笔临时的债务,度过一天就象是分期偿还了一笔债务。

按时付款被视为决定着一个人的永久的信用程度。

一想到她的父亲和母亲立刻使她悲喜交织。

他们现在会想到她吗?她常常希望她们还活着,能一眼看到她获得成功,至少是根据她周围的社会的标准所指的成功。

他们是值得骄傲的人——正是那样的。

那就是她为什么要呆在那儿,呆在一处停车场准备前去同一个名叫理查德·尼莱的作家对质有关他同乔治·普里查德案件的问题。

这同普里查德无关,她是知道的。

这是涉及克莉斯汀·萨克西丝的事。

她遭到诽谤,受到摆布,就象圣诞节中午被凌辱和抛弃的玩具一样。

想到这里她睁开了双眼,钻出汽车走向轮渡口。

萨克西丝第三次的火岛樱桃园之行同第一次一样地艰难,海水打在渡轮的玻璃窗上噼啪作响,呼啸的海风吹进客舱,船舶不时地被汹涌的浪涛抬起又抛落,松散的机器齿轮声向乘客发出威胁,似乎它随时都会分崩离析。

渡轮上乘客不多。

一个身穿黄颜色橡胶雨衣的老人,带着一只小卷毛狗,脸在玻璃窗前凝视着笼罩渡轮的灰蒙蒙的海天。

那只小狗喘吁吁地用舌头舔着老人的脸庞。

嗨。

萨克西丝循着一个男人的声音望去。

那个招呼她的人就是她第一次来樱桃园的时候认识的侍者。

保罗,记得吗?我替你端过苏打水。

当然,我记得。

你好?蛮好。

我是了收拾东西动身回佛罗里达……找到他了?什么!你的兄弟——非嫡系的兄弟。

运气好吗?她想起了上次的情形,重新拣起她的谎言。

没有,运气不好,还在找。

事情就是这样,要坚持。

找到迪克·尼莱了?可以这么说。

我没有见到他。

我想他在关起门写他的一本新书。

萨克西丝想起手提包里的照片。

哦,她说,我想让你看一样东西。

她把从火岛的青年记者那里买来的尼莱和普里查德的照片给他看。

他拿着照片,点点头,然后把照片还给她。

是迪克。

他说。

另外那个人认得吗?当然认得。

有一次他同达克一起来过,我记得他独自一个人也来过两次。

怎么?是你的非嫡亲兄弟?不是,她说,只是一位家庭老友。

他们站在靠樱桃园一边的遮棚下面。

大雨继续倾倒而下。

带伞了?他问。

没有。

但没关系。

她道别一声就动身往尼莱家走去。

她到住宅一边的沙丘的对面,聚精会神地伫立在那儿。

自从截获尼莱所写的部分章节之后,仿佛自动导航仪上的每一个系统都把她准对地导向这个地方似的。

她绕过沙丘走到锁着的大门前,大雨阻挡了她的视线,看不清楚里面的那幢住房,她只看到所有的窗帘都拉上了。

要是他不在家,或者不肯见她怎么办,两种可能性都存在。

她原先考虑到先打电话给他,后来又改变了主意。

因为如果他在电话中说一声不,那么她怎么办,去找联邦调查局掌权的人把事情摊出来吗?他们已经撤消侦查了。

这么做错不了,当她一边揿门铃的时候一边思忖。

里边住宅的门前不见动静。

她再次揿一下门铃,这一回揿的时间比第一次长得多。

住宅里面依然没有动静。

于是她用力地猛推大门。

有一处窗帘拉开了,她看不清楚拉开帘子的是什么人。

她等着。

依然不见有人出来。

她再次按门铃的按钮。

住宅的门打开了。

她以为是朱贝尔,可出来的是尼莱本人。

我是克莉斯汀·萨克西丝。

她朝里面叫喊起来。

他站在门廊前望着她,看到她站在大门外地上的积水中淋雨好象感到幸灾乐祸似的。

我要跟你谈话。

她高声呼喊。

他继续站在门廊前看着她。

你该开口说话呀!他转身走进住宅。

一分钟以后,朱贝尔出来了,手里拿着一顶打高尔夫球用的条子布大伞,蹒跚地向大门走来,打开门锁,看着她踏进大门向住宅的门廊走去。

尼莱在门厅里等着。

他穿了一条白色的斜纹布长裤,发胖的腰部包得紧紧的。

上身穿一件紫酱色鸡心领拉绒运动衫,脚上穿的帆布轻便鞋。

一头银发象平时一样梳理得有条不紊。

自他独然一身以来,他还戴着镶有饰物的手链,眼镜的镜框是鲜艳的桃红色的。

萨克西丝小姐,他矫揉造作地挥动手臂,微微地弯了弯腰,胡佛先生的警察。

尼莱先生。

你身上都湿了。

他说。

声音里流露出高兴的神情。

是的,我淋湿了。

你该换衣服,会得重感冒的。

不碍事。

我要坚持我的意见。

我这里有几个衣柜,你能找到合身的衣服。

尼莱先生,我——等身上干了我们再谈话。

我不能忍受站在我面前的女人从鼻子上往下淌水。

那大粗鲁了。

她意识到他在故意装得玩世不恭的样子,想到上次他企图引诱的恶劣的举动,心里感到纳闷。

她跟随他走入一间小卧室,他从壁橱里拿出一件首黄颜色毛巾布长袍和一双女人的拖鞋。

你换好衣服就到书房里来。

他说。

考虑到这里的情况,她不愿意脱掉衣服,只是将毛巾长袍披在身上,换上拖鞋。

这样稍稍暖和一些。

她走进书房,尼莱在凭窗眺望被大风席卷的大西洋。

他转过身,微笑着说:好了,萨克西丝小姐,你又来了。

这次来也是公事访问吗?我要不要把我的律师召来呢?两个问题都不对,尼莱先生,虽然我不是为喝一杯茶而来的。

他笑起来。

一杯茶怎么样?我有优质名茶。

喝点什么东西暖暖身体倒是有吸引力的。

好,很好。

他给楼下的朱贝尔打电话,要两杯茶。

萨克西丝小姐玫瑰花茶。

我要黑醋栗树茶。

想得出。

她说,这就叫生活优裕的报复。

好了,你为什么不直截了当地说明你的来意。

她坐在他的办公桌旁的一张桔黄色的扶手椅中,他双臂相交地倚在办公桌后面的书橱上,脸上浮出一种挑战式的假笑。

她理了一下思绪,然后说:上回我在这里,你告诉我你不认识乔治·L·普里查德,就是那个被谋害的特工。

我说过吗?是的。

我想不起了。

我想我告诉过你我可能在社交场合遇到过他。

我说的是你认识他。

哎呀,他说,坐在他的椅子上转起来。

你来了我好心地邀请你进来,因为——坦率地说,萨克西丝小姐,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随和,除非——唉,我是以慷慨的东道主和爱国的美国人出名的。

事实是,萨克西丝小姐,你来做客我感到荣幸,但是对你的调查我无可奉告,绝对无可奉告。

她想起放在地上的手提包,从手提包里取出尼莱同普里查德在火岛合摄的照片扔在办公桌上。

尼莱一动也不动。

请你看看这个,尼莱先生!一定要看吗?我想,在自己的舒适而隐秘的家中观看这张照片要比在法庭上看方便很多。

他的脸上反映出虚假的惊恐。

这位女士不仅美丽,而且冷酷无情。

他大笑出声,拿起照片,身体靠着椅背看了好一会儿。

最后把照片扔在桌上。

好啦?克莉斯说。

好什么啦?照片上是你和普里查德。

我还有目击者,他们在火岛大见到你们不止一次。

目击者,很多次?不止一次。

两次。

不够吓人。

一次就足够了。

你说照片上同我一起的人就是死去的特工普里查德。

我认为这个跟我在一起的人是我的律师。

我不认为他是你的律师,尼莱先生。

我知道这个就是乔治·L·普里查德。

哦,你认识乔治。

请再说一遍!乔治·普里查德,我的律师。

萨克西丝为自己竟然让他玩弄口舌游戏而愤怒。

她是联邦调查局的一名特工啊;她应以她的职务所赋予的力量去对付这个人。

我本该拿出我在联邦调查局所学到的本事,她心里想。

可是已经迟了。

她隔着桌子望着他说,尼莱先生,因为你正在写的关于联邦调查局的书,你同乔治·普里查德有了牵连。

他又采取了过分震惊的表情,但是倏忽即逝。

张口结舌,手指漫不经心地捋着头发。

别否认了,尼莱先生。

我说话是有所指的。

你窃听我?我——是的。

合法的窃听?你怎么知道窃听?这合法吗?那是我的事。

侵犯了我的公民权就不是你的事了。

你应该知道你在做违法的事,萨克西丝小姐。

走着瞧吧。

用电子计算机这一行业的术语来说,我是怎么知道我被‘撞击’的呢?我太粗心,萨克西丝小姐。

我在传送之前常常要检查线路阻抗的情况,但是昨天夜晚我事先未经检查就开始传送了。

过了几分钟我想起了粗心大意的人会碰到的问题。

我就检查仪表。

果然,阻抗下降,所以我就停止传送。

她微笑起来。

我还以为我的设备发生了故障呢。

他也笑了。

你的设备良好。

唔,你大概隐约地知道我目前正在进行的工作计划。

你搞到手的那几页——提到了普里查德。

多次提到。

还有呢?还有我认为在他被杀的那天夜晚你在胡佛大厦,而且你和普里查德之间的联系使你——唔,尼莱先生,当然我不能把你排除在嫌疑犯之外。

他看见朱贝尔开门进来,皱起眉头说:你打扰我们的谈话了。

茶来了。

放下就出去。

朱贝尔把托盘放在桌上,向萨克西丝瞥一眼就离开了书房。

他装腔作势,但是电梯到不了顶层。

尼莱是在说他的男仆。

我不想知道。

告诉我,萨克西丝小姐,关于谢尔顿局长所作的声明。

除非我的耳朵听错了——也有可能——我听说普里查德是被他前几年渗入恐怖主义集团的成员杀害的。

你没有听错。

是那么说的。

还有呢?我不相信这种说法。

啊,天哪,你在自找麻烦。

局长亲口说的话你也怀疑起来了。

不管我遇到什么麻烦。

她说,说出以后又有点懊悔。

你是遇到麻烦了?很遗憾。

还要加上你对我的电话线路的非法窃听和——对这件事我抱无所谓的态度。

坦白地说,如果是你谋害了普里查德,任何人不会对我怎么样。

别抱指望。

如果是我谋杀普里查德,由于你的警察工作的粗心大意而让我溜掉。

你能在印第安人居留地找到一份秘书工作就算是侥幸的了。

她知道他可能是对的。

你了解多少海伦·普里查德?她问。

从未见过那位夫人。

不对,尼莱先生。

她把胡佛大厦的档案材料和她丈夫的笔记卖给你了。

是不是普里查德要告发?是不是就因为这个缘故而遭到杀害?你知道得很多,是吧?我是听说的。

来源可靠吗?非常可靠。

请你谈谈。

我不想谈。

你穿了这件袍子显得很秀丽。

袍子的颜色增添了你褐色皮肤的姿色。

尼莱先生,这种可笑的游戏太笨拙了。

你所掌握的档案材料是属于胡佛先生的,是秘密的。

你拥有这些材料是非法的。

他耸耸肩。

请用茶,萨克西丝小姐,别让它凉了。

她不理睬。

你再怎么打断我的话也不中用,尼莱先生,你遇到麻烦了。

他从喉咙深处发出了格格的笑声。

他竭力想止住笑以便开腔说话。

萨克西丝小姐,我不愿这么说,但是你是一个令人厌恶的美丽的土著美国人。

他站了起来走向窗口。

她不道该怎么对付他。

他明显地占了上风,而且尽情地在玩弄着他的这种姿态。

她并没有掌握证据,说明普里查德是他杀的,也不可能逮捕他。

她可以认定他收藏偷来的秘密文件,但是这样就引起了两个问题:他可以在宪法第一项修正案规定的公民权利受到侵害上面大做文章;更为严重的是,联邦调查局没有一个人指示她要她插手理查德·尼莱的事务并且无故地逮捕他。

请到这里来,萨克西丝小组。

他说话的时候身体没有移动。

她走到窗前。

多美的景色,是吗?即使是起风暴的时候,特别是在狂风暴雨之中,景色更美。

他叹息了一下,用右手扶住玻璃窗。

你在联邦调查局工作幸福吗?幸福?满足于你的职业和受到的待遇。

是的。

他扫了她一眼。

他的脸上显得玩世不恭的样子。

它不是世界上最好的组织,萨克西丝小组。

外强中干。

我不想知道。

当然你要知道。

尼莱先生,如果你认为假借咒骂联邦调查局你就能够取得我的同情,那你是大大地打错算盘了。

他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走过书房,到办公桌旁的电子计算机前坐下,拨弄起来。

他回过头望望萨克西丝,向她挥挥手。

来,过来,让我把联邦调查局真相的第二课的内容放放你看。

她站在他后面,这时电子计算机的屏幕开始工作了——右侧映出一根垂直的绿光,底部映出一条水平的光线。

他抬起头望望她问道:准备好了?准备什么?准备观看使人头脑清醒的东西。

他从电子计算机旁边的一只锁着的盒子里取出一只松软的圆盘,将它放入一只转动装置,然后揿了一下键盘。

屏幕上映出长长一串圆盘所储存的档案名称。

他将计算机的游标移到标题为政府文件,纪录;暴力犯罪特别分队——‘嘲弄’字样的上面,然后按了一下键钮。

不一会儿档案的内容就映现在屏幕上。

尼莱站了起来,端了一张椅子给萨克西丝。

请坐,萨克西丝小姐,请你阅读欣赏。

你可以便用这些旋钮移动屏幕上的文字。

我熟悉这套操作。

啊,当然,你肯定熟悉的。

请你慢慢看,领悟其中的道理,我亲爱的。

这一盘看完了,还有十几盘,里面详尽地记述了那个黑暗、卑鄙场所的情况。

尼莱先生,你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放给我看?因为我现在几乎把你当作我的一位合作者,一位同伙。

你通过非法窃听我的电话线已经看到一部分内容了。

其它部分你也应该看看。

此外,我有这么一个感觉,一旦你看了这些内容,你就会以稍为积极的眼光立看待我这个人。

即使这样,萨克西丝说,对事情也不会有影响。

如果你杀害了乔治·普里查德,那么所有恶意中伤联邦调查用的语言就会——把屏幕上的文字看下去,萨克西丝小姐。

然后我们再交谈。

这一批内容包括乔治·普里查德就他的特工生涯所写的长篇反省的剧本。

他是一个非常挑剔的人,每件事情都记录在日记里,打印得清清楚楚,对于一个警察来说这算是有相当写作水平的了。

欣赏吧,我去去就来。

他走到书房门口扳动一只开关,书房里所有的亮光都灭了。

因为暴风雨的缘故,室外一片乌黑;电子计算机屏幕的绿色荧光反射到她的脸上。

克莉斯盯着荧光屏。

屏幕上展示出来的是一则日记的开头部分,普里查德的笔记是以当时的时间和地点排列顺序的,这一篇的题目是暴力犯罪特别分队的嘲弄接着是他当时心情的一般感受。

他这样写着:多年来我感到非常失望。

当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时候还要怀着这样的信念继续热情以赴。

但是,这种事情会不会影响我到如此的程度,以致使我放弃我所热爱和信仰的事物呢?我想不会。

然而情况是困难的,尤其是你每天必须肩并肩地同告密者一起工作。

还有,我必须扪心自问,这件事是不是奇特到足以驱使我为了寻求比较安稳和不太紧张的生活而离开联邦调查局。

而且,答案总是干脆的:不!联邦调查局是我的生命,尽管它有时也有错误(我想我是受到优待的)它仍旧应该被每一个男女视为一个引以自豪的组织。

它毕竟是碰巧从事执法工作的人的聚合体,而不是一个从事银行、广告社、邮局或计算机大公司的人的汇集场所。

人民,问题是人民。

这个组织是一个规模巨大的组织,它做了许多有益的事,不应该被一个人或几个人搞垮。

我有足够的理由——这是对我自己所作的最后的评论。

我是否要下决心写一本以我遭遇到的具有煽动性的材料为内容的书呢?这样的事件不应该是其中的一部分内容。

他毕竟只是在暴力犯罪特别分队内创造了这种嘲弄的一个人。

克莉斯汀·萨克西丝让荧光屏上映出的一行一行文字向上推移,阅读着普里查德所与的关于暴力犯罪特别分队的性质的回忆,这些内容是从他亲身经历的角度写的,他在这些回忆中讨论了需要有一个机构来遏止遍及全国日益增加的连续谋杀和无故杀人案件的必要性,研究了在那些连续无故杀人案犯的作案模式、地理联系和心理状态中,哪些情报可以收集的问题以及同日益增多的这种杀人现象作斗争的问题。

连篇累牍地写了许多,萨克西丝开始感到厌烦了。

这种心情一直到下面一段文字映出来时才起了变化——……首先,当罗斯告诉我他干的事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这种事和他的为人。

那是太恐怖了,恐怖得难以理解,太令人惊奇;离我们太近了,为了我自己的女儿我也要杀人——所有这些都是太嘲弄人了。

但是后来我认识到他说的是实话,而他的反应却不象我所感到的那样恐怖,而是一种几乎是有趣的嘲弄。

当然,但是……克莉斯汀·萨克西丝一边看着一边心跳加快。

按照普里查德的笔记,罗斯承认在亚利桑那州的印第安人居留地附近杀死过一个年轻的印第安人姑娘。

他声称那是一个错误。

他遇见她,驾着汽车带她去兜风,接着发生了一场争吵。

他是为暴力犯罪特别分队的一次会议去亚利桑那州的(萨克西丝记得比尔·泽·艾就是在那里想找他),有一天晚上他闲着天事,无可消遣 (普里查德强调了这两个字眼),遇见了那个姑娘,就驾车将她带到一个地方,他企图同她发生性行为,遭到抗拒,结果打了起来……荧屏上映出一段又一段的可憎的细节,她转身离开了荧光屏不屑再看,后来她又强迫自己继续看下去。

在最后,普里查德就这个事件和他的进退两难的态度作了评论:向上级报告罗斯的这件事呢还是秘而不宣?他选择了后者。

他说他知道罗斯在一定程度上是一个色情狂,但是他对此未予重视。

对别人的隐私可以不必过问,甚至同联邦调查局也无关。

但是,普里查德说,这个疑团一直萦绕心头,除非到死才能解脱。

联邦调查局的暴力犯罪特别分队的一名成员杀害了一名少女,而且这件谋杀案似乎是发生在亚利桑那州的连续谋杀事件的一件,这事情本身就是嘲弄人的——我想,知道了这件事有好处,因为,至少,我用不着再去搜寻线索,把她的死同别的凶手联系起来。

我相信他。

那是一次意外事件,但却是嘲弄人的,就是这么一回事.我还能说什么呢?萨克西丝没有发觉尼莱已经回到书房里,就站在她身后几英尺的地方。

这个突然的发觉使她吃了一惊。

震惊了,是吗?他说。

而且是嘲弄人的,普里查德也承认。

对这事我思考了很多,萨克西丝小姐,罗斯这个人,不管他是谁,目前仍然是联邦调查局的一名特工,仍然携带着武器和他的警察徽章在保卫美国。

他笑起来。

实际上,我认为普里查德采取将它忘掉的态度是做对了。

玷污联邦调查局的名誉有什么好处呢?‘不要使联邦调查局为难。

’这句话我相信你们是背得滚瓜烂熟的。

萨克西丝默默地点点头,闭起了眼睛强忍着不让眼眶中的泪水流出来。

关于这个事件乔治对我谈了很多。

他说他之所以没有把罗斯的招供向上面报告的一个理由,如果你可以用这个字眼的话——他们二人那天晚上在加利福尼亚州的一间酒吧碰巧都喝得酩酊大醉——是这个名叫罗斯的特工是一个能干的人,是能给暴力犯罪特别分队和联邦调查局增光的人。

实用主义在起作用。

有时候它会使我的皮肤起鸡皮疙瘩,但是,嘿,一个人有走红运的时刻,我敢肯定。

萨克西丝定了定神,问道:为什么,尼莱先生?为什么让我看这些东西?他坐在写字桌的边缘,拨弄着他的项链。

因为我喜欢你吗?也许是。

是因为我所知道的胡佛大厦内的事迫切需要清洗我的灵魂吗?绝对不。

因为——萨克西丝小姐,因为我要你离开这儿,不要来打扰我。

我没有杀害乔治·普里查德。

我们曾经有过一桩生意上的安排——我了解,你和他的妻子有生意上的安排。

这有什么关系?如果涉及普里查德案件,那肯定有关系。

为什么?你是不是怀疑他的寡妇?那么可怜的人,由于她心爱的丈夫的去世而孤苦伶仃和失望。

事情不是那么一回事。

当然不是。

她恨他入骨。

他是被她杀的?去问她。

我问过。

她否认了。

是的。

她当然否认。

有意思。

什么意思?否认谋杀了一个联邦调查局的特工。

那个事会使你陷入严重的麻烦。

她想问但又问不出口,但还是问了。

我看到你的手稿中提到的这个‘罗斯’。

他有无——她难以完成这个问句。

杀了普里查德使他保持缄默?但是那是可能的。

任何事都是可能的。

传来了微弱的门铃声。

尼莱走到窗前眯起眼睛,企图透过雨中朦胧的水气看看是谁来了。

他快速地转过身说:嘿,萨克西丝小姐,我要接待一位来客。

她茫然地看看他。

丧夫的寡妇来了。

海伦·普里查德?是的。

你等着她来?今天,不。

某一天,是的。

我不能决定我要不要跟她——你不必跟她见面。

到另一个房间里去休息一会儿。

他看到她犹豫不决就说,到那个房间里去,把门掀开一条几英寸的缝隙。

你不会错过任何事的。

萨克西丝收拾起她的手提包和文件,走进书房旁边的一间小房间。

她一走进去就想到一个问题:他为什么肯如此地帮忙呢?对这个问题只有一个答案,看来是他并没有杀害乔治·普里查德,想把这个嫌疑摆脱掉。

他知道,他和死者的纠葛自然而然地使他处于嫌疑犯的境地而受到注目。

她环视这间12英尺平方、铺着厚实地毯的房间,打定主意不再去想他到底怀着什么动机。

房间朝大海的一边有一扇小窗户,透过窗帘的缝隙射入了一丝微弱的光线。

房内有一只双人沙发和两把椅子。

这间房间给人的印象好象是医生的候诊室。

她拉开窗帘眺望了一下大海,然后走到门边。

能看到尼莱的写字桌及其附近的地方,但看不到整个书房。

书房的门开了,海伦·普里查德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件海蓝色的雨衣,戴了一顶松软的雨帽,脚上穿的是时髦的低统靴,拎了一只大手提包。

萨克西丝担心,海伦的手提包中会不会藏着一把手枪。

真傻。

萨克西丝摸了摸她自己的手提包,里面放着一把联邦调查局发的0.357马格南姆手枪。

警察和强盗。

自从她在旷迪柯受训以来,这是她第一次担心自己的生命。

喝茶?尼莱问海伦·普里查德。

不。

喝烈性的?现在是下午了。

我要一杯加冰块的波尔邦①威士忌。

你有布伦登牌的?【① 美国肯塔基州波尔邦地方生产的烈性威士忌。

】尼莱笑着说:有,当然有。

海伦·普里查德脱下湿雨衣放在萨克西丝曾经坐过的椅子上。

抖了抖雨帽上的水珠然后放在雨衣上。

她穿着一身紧身的橘红色连衣裤便服。

手腕上戴的手镯窸窣作响。

尼莱倒了两杯酒走过来,一杯给了她,一杯给自己。

她接过酒杯一声不吭地喝了一大口。

好了,海伦,这样恶劣的天气到舍间来,真是出人意料,令人十分高兴,必有所为吧?钱。

她站着,看着放有雨衣雨帽的那张椅子,似乎不知该坐在哪里好。

啊哈,尼莱说,拿起她的雨衣。

给你挂在容易干的地方。

椅子也湿了。

海伦·普里查德说。

糟糕。

他说,拖过来另一张扶手椅。

她坐了下来,脸朝着萨克西丝呆着的小房间。

萨克西丝以为她一定已经注意到她了。

实际上海伦并没有看到她。

尼莱坐在写字桌后面,放声大笑。

钱,他重复了她说的这个字眼。

什么钱?为我所做的事付钱。

可怜的海伦。

是的,诅咒吧,可怜的海伦。

你这个下流坯,尼莱,你背叛了我,想把我出卖。

他没有反应。

别坐在那里象个自命不凡与世无争的小丑。

你知道我说的什么。

我一点也不知道。

她一阵狂笑,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再来一杯?嗯。

酒瓶在那儿,门边的台子上。

大方的主人。

比有些人大方些。

普里查德太太走过去自斟了一杯酒,尼莱朝萨克西丝的方向看了看。

他向她眨眼示意了?大概没有,虽然看上去象是这样。

海伦·普里查德又回到椅子上,说:你想扼杀那本书,是吗?扼杀——?荒谬。

啊,不。

我已经听说了。

听谁说的?那是我的事,就跟那本书一样。

我冒了很大的风险等着这本书写出来,除非我死了,你休想把它埋葬掉。

她的激烈的言辞对尼莱发生了作用。

萨克西丝看到他的脸变得怒不可遏,一只手紧捏着拳头。

海伦·普里查德继续往下说:你不要骗我,理查德。

我知道你去找过谢尔顿,想把这本书烧掉交换一笔钱。

胡说八道。

不,理查德,是事实。

你揣测你从敲诈联邦调查局所得的钱要比你碰运气出版这本书能赚的钱多得多,谢尔顿给了你多少——50万美元,100万?尼莱脸上的怒气慢慢地消褪,显出畅快、满意和洋洋自得的神情。

他一分钱也没有给。

谢尔顿先生和他的联邦调查局是无法收买的。

他放声大笑。

你知道什么,海伦,他说,站起来绕过写字桌向她走过去,你践踏了妇女的名声。

由于你的贪婪,你过早地将你的丈夫推进坟墓。

啊,妈的——你把和你结婚了多年的男人一枪打死,心里是什么感受?他的这句话使萨克西丝屏任了呼吸,海伦·普里查德的答复导致这口气以惊人的力量从嘴里迸发出来,她相信他们都听到了她呼气的声音。

海伦·普里查德平静地说:你要知道,理查德,当时你也在场。

他对她说的话似乎无动于衷。

好了,海伦,告诉我谋杀了一个心爱的人有什么感受。

我可以把它写到我的小说中。

她准备回答了,恶狠狠地用沉默的眼光疾厉地扫视了书房四周。

你到底在做什么,她问,要我对着摄影机发表谈话吗?尼莱强作笑容。

你这个狗杂种,她说,站起来走到萨克西丝的视线看不到的地方。

当她走回来的时候,她面对面紧逼着尼莱说,你压根儿别动出卖我的脑筋,理查德。

记住,我——他的手指着她的脸。

你是不是想说‘我为你杀人’这种话?小心点。

记住有摄影机。

她把齐腰端着的半杯酒向尼莱的脸上泼去。

他气极败坏地吐着唾沫,抹掉脸上的酒液,推了她一把,把她推出了萨克西丝的视线。

萨克西丝想把门缝摧大一点,但是,又怕被海伦·普里查德看见。

她只听见他们在为那本书而争吵。

海伦·普里查德争辩说,尼莱想让这本书夭折以换取联邦调查局的报偿。

他们的声音渐渐地低得听不清楚,最后萨克西丝只能听见声音而不能辨其词语了,她推测他们是坐在离她较远的一角沙发上。

她走到离房门12英尺的窗前。

刚才她全神贯注地静听书房内的谈话。

现在,她的思绪集中在罗斯·利曾贝以及乔治·普里查德所断言的是罗斯·利曾贝杀害了那个印第安姑娘的事情上。

断言!警方说。

凶手被认为有……她想到了罗斯的前妻,失踪以后一直没有找到;她还想到有关罗斯·利曾贝的许多以及他们之间的关系。

书房内的一个声音使她从沉思中觉醒过来。

她透过门缝望去,尼莱已经回到他的写字桌旁,砰地一声把玻璃杯重重地放在写字桌上,然后气冲冲地急步穿过书房,打开旁门又猛烈地把门关上走了出去。

海伦·普里查德走到写字桌旁,向尼莱出去的方向望了望,迅速把写字桌最下面的一只抽屉拉开,取出一叠纸放在桌面上,接着打开她的手提包,从手提包内拿出一把0.22口径左轮手枪。

放入抽屉,再把一叠纸盖在手枪上,关上抽屉。

过了一会儿尼莱回来了。

我的话是算数的。

海伦·普里查德手指着他说。

你不要恐吓我,普里查德太太,他说。

在称呼她的姓的时候,他拖长了声音,你想出来的生意买卖不中用了,无论你想采取什么措施来挽救也不行。

谋杀!为了金钱无所不用其极。

情欲是更为吸引人的动机。

金钱!卑鄙,海伦,低级。

萨克西丝看到海伦·普里查德似乎在变换手法。

她强作微笑地将手放在尼莱的前臂上。

理查德,是我们杀害了乔治。

那支手枪正巧在我手里,这不是主要的。

让我们坐下来谈谈。

我想如果我们都象讲道理的人一样行事,我们能够想出对我们双方都有利的办法。

尼莱向萨克西丝所在的小房间快速地瞟了一眼。

好吧,他说,请坐。

坐到长沙发上,那样舒服些。

我倒是情愿坐在这里。

海伦·普里查德站了起来走开了。

尼莱勉强地跟着她。

萨克西丝想听他们的说话,但只是断断续续地听到几个字。

这时候她好象听到了门铃声和关汽车门的声音。

她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只见一辆深蓝色的轿车停在住宅靠海滩的一边。

两个穿雨衣戴雨帽的人从轿车里出来。

其中一人手握一挺M-16来复枪,站在轿车旁边眼盯着尼莱的住宅。

她又回到房门边侧耳静听。

尼莱和海论·普里查德在继续交谈。

朱贝尔推门进来,后面跟着四个男人。

萨克西丝怔住了,其中有两人是她认识的。

一个是向她献过殷勤的咖啡馆侍者保罗,另一个就是罗斯·利曾贝。

尼莱高声叫起来: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朱贝尔,你为什么——?不必紧张,尼莱先生,利曾贝说,我们是联邦调查局的。

尼莱转过身向萨克西丝喊道:是你布置好的!萨克西丝推开小房间的门走进书房,在场的人都看着她。

利曾贝脸上浮起一丝微笑。

我料到你在这儿。

他说。

萨克西丝的眼光投向坐在沙发上的海伦·普里查德。

她跷着二郎腿,脸上一副冷笑。

连波克洪达丝①也来了,海论·普里查德说,该举行宴会了。

【① 波克洪达丝(1595一1617):著名的印第安妇女。

】利曾贝对萨克西丝不认识的那两个人说,动手。

两个人走到尼莱的写字桌所而,把抽屉一个一个地拉出来。

出去。

尼莱边说边向那两个人走去。

咖啡馆侍者保罗拔出了枪顶住尼莱的腹部。

萨克西丝说:怎么回事?该你告诉我。

他说。

你有逮捕证吗?尼莱询问利曾贝。

当然有。

他递给尼莱一张纸片。

杂种!尼莱大声咆哮。

他以同样大的声音对着萨克西丝,好哇,萨克西丝小组,到这里来象一只迷途的小羔羊。

对于他们的到来我一概不知。

萨克西丝说。

两个特工不停地在把尼莱写字桌抽屉里的东西取出来,把纸张摆在一边,把电子计算机的软盘放在另一边。

其中一个人想打开书橱上面一只上了锁的软盘盒子。

钥匙呢?利曾贝询问尼莱。

滚开。

砸碎它。

七只放软盘的盒子都被敲开,软盘散落在在写字桌上。

萨克西丝看了看计算机的荧屏。

屏幕上一片空白;机器已经自将文字消除以免留下痕迹。

那盘叙述罗斯·利曾贝杀人事件的软盘仍然在放送的机器上。

她心想但愿他们不要去碰那一只软盘。

你会为这事上吊的。

尼莱对利曾贝说。

利曾贝笑出声来。

我不会在你犯杀害乔治·普里查德罪而上吊之前上吊的。

放着0.22口径手枪的那只抽屉也掏空了,一名特工用手帕裹着将手枪拿出来。

瞧瞧那个东西。

利曾贝说。

那手枪不是我的。

尼莱说。

我们会调查的。

利曾贝说。

手枪不是他的,萨克西丝说是她放在那儿的。

她指着海伦·普里查德说。

不关你的事。

利曾贝说。

不,我要管,萨克西丝说,我看到她把手枪从手提包中拿出来放在那只抽屉的。

你说谎。

海伦·普里查德说。

尼莱说话的态度越来越激动,她说的对,该死的。

我从未见过那把手枪。

普里查德受害那天夜晚你在射击厅也没有见过吗?利曾贝问。

没有,即使——萨克西丝转身向着尼莱:你在场,是吗?不,我……嗯,我在场,但是我没有向他开枪。

是她干的。

海伦·普里查德离开沙发,走到抄写字桌抽屉的特工中间。

她对利曾贝说:我还有留在这儿的必要吗?他摇摇头:不必要,你可以走了。

等一等,尼莱尖声叫喊道,是她开枪打死他的。

我对天发誓。

我看见的。

为什么?萨克西丝问。

海伦·普里查德用冰冷的目光盯了萨克西丝一跟,脸上掠过一丝冷笑向门口走去。

萨克西丝从手提包内抽出她的0.357马格南姆手枪。

你留下,普里查德太太。

她说。

那个冒充餐厅侍者的保罗,行动敏捷地把枪口对着萨克西丝。

别紧张,她说,我也是特工。

没有护照,利曾贝说,把枪收起来。

走,普里查德太太,出去。

萨克西丝手握左轮手枪对着海伦·普里查德。

她对利曾贝说:我不知道你背后在搞的什么把戏,罗斯,肯定有鬼。

以联邦调查局特工的身份告诉你,是这个女人在不到半小时以前把那支0.22口径的手枪放在他的抽屉内的。

不要插嘴,克莉斯。

那无关紧要。

萨克西丝扫视在场的每一个人。

保罗的手枪仍旧对着她。

她疾步走到书房门口,背靠着门说:我讨厌这种猜谜游戏,可你们谁敢动手。

利曾贝知道在场的几个人都在期待他来打破这个僵局。

他对海伦·普里查德说:坐下。

你说过我是——我说坐下!她嘟嘟囔囔地走到长沙发前坐下。

满意了?利曾贝问萨克西丝。

一点也不。

好,我等一会儿跟你谈。

他转而对另一个特工说:干起来。

一个特工带来一只皮质的大卡片盒,这种皮盒象民航驾驶员携带的装航线图和飞行手册的那种皮包。

那个特工打开皮盒取出一只电磁铁,电磁铁有电线同一组干电池联接,上面装有一根背带,他将背带搭在肩上。

嘿,等一等。

尼莱说。

那个特工不理睬尼莱的话,扭开开关,把电磁铁举在写字桌上摆着的计算机软盘上方一英寸的高度。

该死的,那会——把每一块软盘都消磁。

利曾贝说,脸上带着笑容。

他叫另一个特工把书房里的每一张纸都收集拢来以便立即销毁。

电磁铁对书房内每一样东西都进行扫射——桌子、书橱、柜子、墙壁和地板——的同时,保罗和另一名特工把尼莱的纸片、包括普里查德的原始笔记和胡佛档案统统装入箱子。

萨克西丝以一种极度灰心丧气的眼光注视着新发生的一切,特别是当地看到高强度的电磁铁在电子计算机和四周移动的时候更是如此,因为计算机内放着的软盘记录了乔治·普里查德对罗斯·利曾贝的谴责。

这时候,她想起了她的手提包里的东西。

当尼莱把书中的这一段内容输送给出版社的时候,她把这一部分录在自己的软盘上,现在这只软盘就在她的手提包中。

虽然这一段内容并没有包括罗斯·利曾贝同休·怀持·克劳德的材料,但是这一点利曾贝不知道。

也许他不知道。

每一样东西都经过电磁铁消磁,利曾贝感到满意,他吩咐特工将尼莱的双手铐起来押上汽车。

尼莱一路上不断地抗议,恶毒地咒骂萨克西丝。

好了,利曾贝对海伦·普里查德说。

你可以走了。

萨克西丝再次经出反对,但是利曾贝转过身来说,这一回我说了算。

少插嘴!电磁铁装进了盒子,每一个人都准备离去,萨克西丝颓然坐在长沙发上,慢慢地放下举着手枪的手。

轮渡船长知道你的汽车要回去,利留贝对保罗说,谢谢他的合作。

保罗对萨克西丝说:火岛上没有汽车。

我们只得想办法,很抱歉,没有向你直说,但那是任务。

她摇摇头,眼光朝着地面。

我待一会儿会赶上大家的,利曾贝说,萨克西丝特工同我有事要谈谈。

萨克西丝猛一抬头:交谈?是的。

静坐一会儿。

如果你给我机会,我会把所有的事都向你解释清楚。

当尼莱的书房内只有他们二人的时候,利曾贝问她要不要喝些什么。

她拒绝了,而他拿起尼莱留下的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

真的不喝?他问。

我不要喝。

我要回答。

别犟了,克莉斯,他挨着她在长沙发上坐下,举起酒杯,为了我们。

我不相信。

相信什么,即使发生了恶毒中伤我的笔记,我计较了吗?同普里查德的笔记没有关系,罗斯。

同我们、同计较都没有关系。

那都是已经过去的事了。

我想知道这里发生的尼莱和海伦·普里查德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团乱麻。

他喝了一口酒,挪动一下身体以便对着她。

克莉斯,你应该明白。

这件事的后果要比普里查德的被杀重得多。

我猜到了。

请解释吧。

肯定的。

那天夜晚海伦·普里查德同尼莱一起在那儿。

他们想就普里查德卖给尼莱的文件档案、笔记的事向普里查德施加压力。

文件和笔记是她出卖的。

是的,有一段时间他也参与。

很明显他后来感到良心的谴责,于是对他的说,他想把发生的事情向戈姆利和谢尔顿坦白。

他们就这样争吵起来。

坦率地说,我认为他企图把他们打死,但这是废话。

事实的真相是海伦用他买给她的0.22手枪向他开了枪。

她和尼莱一起拉过一个吊纸靶的铁钩钧住他的上衣,把他吊起来,然后就离开了。

萨克西丝凝视着书房地板上放着一盈叠的纸张和计算机软盘,心里盘算着他刚才所说的话。

他在叙说这些事的时候神态是那样平静和泰然,就象不存在丝毫疑点一样。

但是他没有解释他为什么要放走海伦·普里查德。

如果是海伦·普里查德杀害了她的丈夫,尼莱为什么要受到指控?她问。

利曾贝大声发笑并摇头。

戈姆利同海伦·普里查德达成了项交易。

如果她帮助我们打击尼莱,她就可以溜掉。

什么?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孤立尼莱。

如果他继续要把那本该死的关于联邦调查局的书写下去,他就会因为谋杀罪而被逮捕。

他会明白恪守诗书哲贤教导的益处。

你知道那个杂种想干什么?他意识到普里查德的被害会给他的书带来麻烦,他就直接去见谢尔顿,想达成一笔交易。

他想放弃这本书换取50万美元。

他是一个骗子,海伦·普里查德知道了这件事,就同我们合作来维护她自己的利益,除了赦免她谋杀丈夫的罪名以外,她还能得到什么好处?细节我不知道,克莉斯。

我不想知道。

我的使命是把事情凑到一块弄到现在这样的地步。

是你指使她把手枪改进他的抽屉内?嗯,在普里查德被害的案情中,他已经走投无路了,除非他同意不插手联邦调查局的事务。

你记得:‘不要使联邦调查局为难。

’这句联邦调查局的名言吧,那些档案材料和笔记就会使联邦调查局难堪。

卑鄙。

为了让联邦调查局的名声不致受到玷污而让他们二人都逍遥法外。

别问了,克莉斯,这是有道理的。

其中的利害关系比一名特工的死亡要重大得多。

我们已经宣布。

普里查德是被一个已经逃往国外的恐怖主义分子杀害的,是又一次恐怖主义行动。

他微笑着。

想出这个点子是煞费苦心的 你只要稍稍思考一下就会领略此中的奥妙。

她站起来走到窗前。

暴风雨已经减弱,灰色云块低低地垂在天空,西下的太阳从快速飘动的云块中破云而出。

我听说你要去蒙大拿州。

他坐在长沙发上说。

是的。

她仍旧凝视着窗外的大海。

你可以不去。

不去吗?如果你不想去,我可以让戈姆利改变。

我这样做并不是出于利他主义。

他走到她的背后,你知道,克莉斯,既然事情已经过去,我们也许可以捐弃前嫌重新和好。

我们的关系是好事多磨。

我想你。

他把手搭在她的肩上。

她猛烈地摆脱掉他的手,闪过一旁,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

你真恶心。

她说。

我在恋爱。

他回答。

你是——哎,我犯过错误,克莉斯,但是——象杀死休·怀特·克劳德吗?那是一个错误吗?什么?休·怀持·克劳德,亚利桑那州的印第安姑娘。

那只是一个错误吗?他摇摇头。

这是不是你跟阿巴契印第安人男朋友睡觉的时候想出来的,比尔,那个什么长相的?印第安偏执狂和幻想家又在表演了?我知道她是被你杀死的,罗斯。

你什么也不知道。

你从哪里拾来的这种破烂货?乔治·普里查德。

真的?是真的。

请说得详细些。

为什么?我宁愿告诉联邦调查局和亚利桑那州分部当局。

她们会笑你的。

我有证据,他们不会。

他以父亲戏弄孩子的口吻说:你手里有什么证据,我可爱的小姑娘?证据。

普里查德亲笔写的。

给我看。

现在不行,罗斯。

而且,知道的不止我一个人。

海伦·普里查德知道,尼莱也知道。

他慢慢地转身走到尼莱的写字桌旁,漫不经心地靠在桌子的边缘,让一只脚悬空地前后晃动。

他伸手从上衣里取出一支0.22口径左轮手枪。

你跟他们不同的地方是,克莉斯,他们是实用主义者,他们懂得作交易,没有青年人的空想。

他放声大笑。

海沦·普里查德看到她的那本书的交易即将破产就向我伸手。

他们送给她两个字:贪婪。

我们简短地谈过一次,她很快就感觉到改变主意对于她的切身利益有利。

这是成熟的标志,克莉斯,她能见风使舵。

过分僵化成不了事。

但是为什么杀人,罗斯?在亚利桑那州究竟是怎么回事?一次误会,就是这么回事。

你掌握了什么证据,普里查德的笔记?我怀疑那个东西。

海伦说她把原始的笔记给了尼莱。

好啦,等一等。

我知道尼莱把所有的材料都储存在计算机的软盘里。

昨天夜晚你窃听他传送给出版社的材料中没有提到这种事。

你知道窃听的事?当然。

你窃听他,我们窃听你。

每一个人都在钩子上,联成了一个美妙的小网络。

有多久了?你窃听多久了?两个星期了。

区别在于你对尼莱的窃听是非法的。

我们的窃听是合法的。

我们?联邦调查局。

斯坦的小组。

他搅得她迷惑不解。

额外的小分队,克莉斯。

在旷迪柯受训的时候你没有听过这门课吗?许多大案都有这种情况。

你成立了一个象‘突击队员’特别调查小组那样小组,然后你再派监视调查员的特工参加调查小组。

斯坦就是派到‘突击队员’调查小组里的一枚钉子,是戈姆利派来监视小组工作的。

你的问题是你自行其是,那是同联邦调查局的精神不相符的,克莉斯。

也许派你去蒙大拿州还算是幸运的。

如果是碰上我,我就——杀了我?他皱眉蹙额,点点头。

嗯,杀了你。

考虑再三,我宁可……他呲牙咧嘴地笑着走到她的跟前。

告诉你,克莉斯,这件事已经顺利地解决了,只有你除外。

为什么不跟山姆大叔站在一起?他需要你。

我需要你。

每个人都有一些隐私,都有密封的鞋盒子放在密室里隐藏起来。

我的密室里有我的不可告人的丑事,我敢说你也有。

让我们把它们抛到九霄云外,忘掉它,自由自在地生活。

我是真的喜欢你。

克莉斯,使我想起我以前喜欢过的几个女人。

让我们象成熟的人那样行事。

把你掌握的东西交给我,你就可以脱身去蒙大拿州干你的本行工作。

那个东西在你的手提包里?在你的公寓里?还是在别的什么地方?它是……他慢慢地举起左轮手枪对准她的脸。

我一直是友好的,克莉斯。

我随时都可以扣动扳机。

她知道他是当真的。

他可以借口是揭露联邦调查局的尼莱-普里查德阴谋集团的分子而把她杀了。

而她自己真的掌握了什么证据呢?除了一个软盘之外什么也没有,而软盘里的内容又同亚利桑那州的事没有关系。

我现在才明白。

克莉斯,我是在浪费时间。

不管你掌握什么东西我都不在乎。

见鬼,那些东西算得什么,充其量是一个出卖联邦调查局的人的胡言乱语,危言耸听,想使他的书有更多的销路罢了。

他恬不知耻地微笑一下。

跟所有的印第安人一样,你是一个输家。

你这个贱货。

你完蛋了。

我把它给你,她说,你说得对。

没有人会相信我。

他明显地松了一口气,手枪也举得低了一点。

她打开手提包伸手进去。

别开玩笑,他说,把手枪放在那边。

我知道。

她从手提包拿出一只计算机软盘送给他。

什么?你当告密者有多久了?不长。

我送你去轮渡码头。

好,但是我得先打一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