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个夜晚,皇帝身在南书房,坐在临窗的大炕上,看着小儿子笑微微走进门来。
居然还笑得出?这个没心没肺的!皇帝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师庭逸见状笑意更浓,行礼之后走上前去,将一幅自己描绘出的行宫布局图放到大炕上,指一指炕几上的棋局,陪您下两盘儿?你这是心大还是没脑子?皇帝又哼了一声,却坐直了身形,指一指对面的位置,也好,正闷着。
师庭逸将残局收起,选了黑子,也不询问,率先落下。
皇帝下棋时有些心不在焉的,关心的是别的事:今日我问了问太医院院判,他说你外伤虽然见好,却落下了病根,尤其腿上的伤,不好生保养,后患颇多。
别听他们胡说。
嗯?皇帝蹙眉瞪着说话的人。
师庭逸微笑,往后又没什么事,我自然要好生将养。
只要您不让我罚跪,什么事都没有。
皇帝又瞪了他一眼,面色却有所舒缓,炤宁今日去看你了?嗯。
师庭逸见他根本无心下棋,棋子迟迟不落,便端过茶盏,细细品味。
皇帝问道:几时赐婚合适?师庭逸笑起来,明年春日吧。
父皇就是这种人,什么事都愿意用简单利落的方式解决。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赶着赐婚的话,江府那边少不得觉得面上无光。
缓一缓,容我把表面功夫做足。
您看成不成?这件事,他必须好言好语地扯谎,说服父皇不要二话不说就赐婚。
皇帝一听江府二字就想到了江式庾,浓黑的双眉紧蹙,冷笑一声,江府觉得面上无光?炤宁流落在外的时候他们做什么了?何时管过她的死活?你们二人的婚事轮得到他们指手画脚?师庭逸低眉浅笑,不说话。
心说您跟我又好到哪儿去了?没想到,皇帝这次很有自知之明,你当初也是混账,竟没发现陆家是这般的上不得台面!我自然也没把事情做妥当,可我有什么法子?就好比炤宁日后嫁给你,她与晋王妃或楚王妃闹出风波的话,我一定会保她。
我的意思,你可明白?这意思是说,皇帝当初是在太子妃与炤宁之间做了个选择——他在那时以为,布局让炤宁落魄的人是太子妃。
师庭逸早就猜出是这么回事。
而眼下,父皇应该已经疑心到太子头上了,只是有苦不能说而已。
他颔首一笑,我自然明白。
江式庾的确是有可气之处,却是名副其实的谋臣,江府又是真正的名门——皇室一定要与江家结亲。
说到这里,皇帝眼中精光闪烁。
退一万步讲,就算江式庾不能成为肱骨之臣,还有江予莫。
那少年郎为人处世该稳的时候稳,该狠的时候狠,好生历练几年,定能委以重任。
师庭逸对此也是满心认同。
皇帝心绪转为愉悦,又捡起了先前的话题,待到明年春日再赐婚,会不会太仓促了?才三两个月的时间……也没事,叫礼部和皇后抓紧些就好。
言下之意,是打定主意开春儿赐婚,春和景明时成婚。
师庭逸打心底笑开来。
寻常都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父皇却是拧着来的。
皇帝看了他一眼,唇畔逸出格外慈爱的笑容。
小儿子由衷喜悦的笑容,真是久违了。
他心里当然有自己的算盘,只是不能明说罢了。
师庭逸拿过那张图,我和炤宁初步拟出的布局,您看看?话说到这个地步,他提及炤宁便不需用江四小姐那个泛称。
皇帝笑道:这种事提前知道了没意思,你看着安排就行。
那园子本就是要赏你的,我能得空去散散心就行。
随即又故意板了脸,君无戏言,你们还是要抓紧办。
交代给两个人的差事,只是他想做月老随便找的借口,但他们没正形的话,少不得被人抓到小辫子,那他不就是好心办了坏事?师庭逸笑应道:我明白。
不早了,回去吧。
改日精神好一些,再来陪我下棋。
皇帝语气温和,等会儿我也还有点儿事情。
师庭逸称是告退。
从头至尾,父子两个只是闲话家常,不曾提及朝堂近日的惊涛骇浪。
一直静静地服侍在一旁的崔鑫琢磨着情形。
看皇帝这意思,已打定主意给太子一个教训,再将之晾上一段时间。
很明显,皇帝对燕王一丝一毫的疑心都没有,不然不可能一句疑问也无。
想想也是,燕王征战杀伐,为的是皇帝的江山社稷,更是为着帮来日称帝的太子平定四海。
回来没多久,替他邀功请赏的没几个,伸脚往死里踩踏的朝臣络绎不绝——哪个做父亲的受得了这个?皇帝如何能不为小儿子心寒不值呢?要过一会儿,崔鑫才为燕王喜事将近高兴起来。
皇帝吩咐道:明日仍旧不早朝,太子手中政务,移交内阁代为处理。
再有,将景林唤来。
有些事,朕要仔细询问他。
是。
**翌日上午,大老爷不需上大早朝,推延了出门的时辰,把炤宁唤到他的书房说话。
有些事情,他百思不得其解,而今定局已然形成,想着是时候跟侄女要个答案了:我如何也想不通,你是如何说服五军大都督、吏部尚书等人的。
他们只为着与你父亲的交情,便不遗余力地帮你如愿么?炤宁心知对他隐瞒倒不如实言相告,道:有的是这样,有的则不是。
有人一生都会照拂故友的子女,有人一生都是爱才惜才之人。
后者帮的不是我,是燕王。
说着,她狡黠一笑,再加上我和越霖哥夸下海口,说您已经打定主意,只等他们在前面敲锣打鼓地开路,他们自然更加心意坚决。
时至今日,大老爷对她已经完全没脾气了,愣了愣,他摇着头笑起来,你们这两个小滑头……越霖只做个锦衣卫指挥使,屈才了。
你是投错了胎,可惜了。
炤宁笑容璀璨。
随他怎么说吧,她只当他是在夸奖自己就好。
大老爷其实是真心实意地夸奖她和韩越霖,只是心里还在别扭,不肯好好儿说话罢了。
两个年纪轻轻的人,将吏部尚书等几个几十岁的人的心性琢磨得一清二楚,游说时做到了言简意赅地摆清楚轻重,只有这样,方能让那几个人在最短的时间内满口答应,并且按照他们的计划行事,而做到这些的前提,是过人的胆色——种种相加,才可成事,哪一环节出了岔子,便是后果堪虞。
别人都说他慢性子,原由正是他不愿意冒这样大的风险,素来是胸有成竹之后稳扎稳打。
以前他和二弟一个稳、一个狠,配合起来天衣无缝、得心应手。
现在呢?这两个孩子比他二弟还彪悍,让他稀里糊涂地就卷入了关乎生死的惊涛骇浪之中。
唉——也不能怪他们。
调换位置想想,自己也会和他们一样行事,只是方式不同罢了。
他是炤宁和韩越霖不敢信任的人,所以他们只能先让他入局再明白告知。
太子不可能看不出江家与吏部尚书等人对他是明里帮暗里踩,不管被皇帝如何对待,都会记恨上他们。
所以——大老爷无奈地笑了,炤宁,这次的事情一出,我们再不可有分歧。
你要是还当我是你的伯父,遇到大是大非,便来找我商议如何应对;要是只当我是你和越霖手里的棋子,需要我为你们出力的时候,也事先告诉我一声。
您说的这是哪里话?炤宁站起身来,这次是我们不对,心里很是歉疚。
日后遇到事情,自然要请您做主。
语毕屈膝行礼。
这样就好。
大老爷站起身来,亲自扶她站直身形,轻轻地拍一拍她肩头,对她温和地笑了笑,我不会怪你,你也别再怪我。
这样可好?炤宁欣然点头,道:日后,我和予莫定会尽心孝敬您和大伯母。
说定了?大老爷笑容愈发温和,我们宝儿长大了,我相信你不会食言,就不跟你拉勾了。
炤宁笑起来,笑意中不自觉地融入了暖意、感动。
终归是小辈人,终归是了解大伯父的为人,明白他有他的考量。
以前他固然有无情的一面,可日后齐心协力的话,他会给予她最大限度的支持、照拂。
这个所谓慢性子的人,从来就不是优柔寡断之辈。
大老爷见状,完全放下心来,挂着笑容离开府邸去吏部。
昨日,予茼离开府邸时,他对上儿子那般怨恨的眼神,心酸不已。
他需要一再告诉自己:长子是咎由自取,根本就不是顶门立户光宗耀祖的材料,他若不下狠心,便会成为毁掉江家的罪魁祸首。
随后又想:自己的儿子该心疼,二弟的女儿就该被漠视么?尤其有错在先的是予茼,吃尽苦头的是炤宁。
已经因着是亲生儿子之故容忍甚至包庇予茼太久,可他还是不成器,有什么法子?说句不好听的,予茼第二次害人都还是全无章法,哪里要得?这样纠结了一整日,到晚间歇下之后,忍不住与妻子细说了说这件事,有意无意的,抱怨了炤宁两句。
妻子沉吟片刻,婉言道:予茼和云起真是太糊涂了,也是一点儿远见都没有,这分明是认为燕王要倒台才敢做这种事。
再说了,炤宁与你说的,跟她经历的又有不同——我瞧着她可不是愿意诉委屈告状的性子。
那孩子要不是被气急了,怎么会到这时候才要你惩戒予茼呢?早先她便是亲自下手,我们又能怎样?我看她是忍无可忍了。
平日多好的一个孩子,自从知道我有喜之后,大事小情都为我着想。
她要是真有一点儿不想让你安生的心思,何苦待我百般好?先拿我开刀给你添堵不就是上策?他听完这一席话,心结已经打开了一大半,再想到妻子怀着的孩子出生、长大之后,不论是女儿还是儿子,都需要炤宁的照拂——她做燕王妃已是板上钉钉,江府烈火烹油的声势已无可避免。
不,这样想也不对。
他膝下的儿女,现在、来日都需要炤宁与予莫帮衬、照拂。
为一个予茼扰得几个孩子都不得安生的话,那就是自己不明智、不尽责。
就这样,于公于私地考量斟酌到了现在,他终于能够释怀。
权当是各人有各人的命,予茼那边,他命管事每个月多给寺庙送去一笔香火钱就是了。
大老爷离开府邸之后,太子妃过来找炤宁说话。
这次,炤宁将人请到了自己住的玲珑阁。
太子妃到了今日,已经掂量出炤宁的分量,心知这人身边出不了隔墙有耳的事,完全可以放心说话。
她在东次间临窗的大炕上落座,啜了口茶后道:我已证实昨日的猜测。
炤宁道:那我算是幸不辱命。
太子妃目光诚挚地望着她,如果你是我,打算怎么报复?炤宁垂眸思忖片刻,末了却是摇了摇头,可我不是你。
不知你多恨她们,甚至无从想象。
她知道失去亲人是怎样的无助、痛苦,知道失去陪伴自己多年的丫鬟、护卫是怎样的难过、愤懑,但并不知道失去胎儿的感受。
不曾经历,便无资格置喙。
最要紧的是,在这回事上,她有资格说话也要保持沉默——掺和这种事,不是疯了么?她和太子妃又不是关系多好的人。
太子妃并不失望,我知道,这种事你不会愿意介入。
我来,是想你给我一点儿忠告,点拨我不要犯怎样的错。
炤宁想了想,只要出手,便要考虑后果,别把自己搭进去。
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事儿,不如不做。
这是自然。
不然……不然她昨夜便将睡梦中的太子活生生掐断喉咙了。
太子妃沉默下去,小口小口地品茶,随后又歉意地笑,我总是不请自来,你别怪我不识相才好。
我也只有在你这儿,或者在路上,才能冷静地想想日后的事。
在东宫或是在娘家……我受不了,整个人像是随时能烧起来炸起来一样,什么事情都不能专心斟酌。
我了解。
炤宁笑了笑,将炕几上一册花样子图本、一册棋谱推给太子妃,闷了就看看,别让手里空着。
我做些针线,你别怪我失礼才好。
你还会做针线?太子妃不自主地被转移了心绪,讶然地询问。
是啊,我还会做针线呢。
我都是最近才想起来的。
炤宁笑盈盈的,转身拿过藤萝里一条小猫滚绣球图案的帕子。
像你这样才好,不管做什么,总是个消遣。
太子妃落寞地笑了笑,我便是想学着你喝酒、豪赌都不行,没那个豪情,并且觉着酒太苦,银子输给人太亏。
炤宁失笑,慢吞吞地引针走线,语气和缓地应道:学我可就太傻了,我那是没法子,遇事哭不出、说不出。
她能发泄情绪的方式,实在是太少。
当初只要有一点儿更可取的选择,徐岩都不会纵着她醉生梦死或是豪赌。
如今想来,唉……太子妃对她有着一份歉疚,偶尔是有些无地自容的——因为妒恨人家便迁怒,到头来,帮她的正是以前妒恨、迁怒的人。
那个心情有多复杂,只她了解。
炤宁又笑,不提那些。
女子,都是苦命人——太子妃黯然地想着,这世道下的女子,都是苦命人。
偏生很多女子终生乐于自相残杀,不去追究带给自己不甘、怨恨的男子的过错。
在以往,她是那种女子的表率。
红蓠上前来,借着给二人续茶的机会,递给炤宁一张字条。
炤宁打开来看了看,是师庭逸的字迹:听闻太子妃寻你叙谈,我午后再登门求见。
她将字条收入袖中,心里甜甜的。
毋庸置疑,她亦是想见他的。
这两日的心情,仿似回到了十五岁的夏日,心里充盈着璀璨的阳光,脑海里尽是他俊朗无双的容颜,愿意他随时出现在自己面前。
太子妃自是没有炤宁的好心情,随手拿过棋谱,半晌也不翻一页,心念转动间,关乎的都是如何报复佟三夫人、佟念柔,还有太子。
有了主意之后,她便如炤宁提醒的那般,开始设想种种后果,并且斟酌自己能否应付。
炤宁说的对,她不能吃亏。
从此之后,只能是那三个人在她手里吃亏,否则又是所为何来?跟自己有仇么?炤宁所在的居室,布置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陈设都是初看寻常,细究才知是矜贵的物件儿;氛围都是简洁清雅,香气都是源于花几花瓶里的香花。
香炉袅袅这回事,在炤宁周围找不到。
太子妃发现自己是喜欢这种氛围的,最重要是可以凝神思虑诸事。
过了巳时,太子妃在心里打算好诸事,再度开口:待得太子侧妃进门之日,你可有兴趣前去?不去。
太子妃笑道:有好戏可看,你也不去?炤宁转头看住说话的人,再次委婉拒绝:到时再说吧。
你也知道,我这头疼症不知何时便要发作。
她无法确定太子妃到底会做什么,更无从预测自己会不会被牵连其中,所以不能去凑热闹,人到何时,都得有自知之明。
若身份更高一些,她自是不会拒绝这类事。
再说了,冤有头债有主,佟三夫人和佟念柔开罪的不是她,她没必要去亲眼见证什么事。
好,随你便是。
太子妃也不勉强她,笑着下地,不论你去不去,我都会给你和江府下帖子。
荣幸之至。
太子妃环顾室内,你这里布置得氛围很好,我特别喜欢,不介意我照猫画虎吧?她想回去之后重新布置一番,兴许心境能变得好一些,再差也比对着旧时物件儿想起太子要好。
炤宁笑起来,这话可就折煞我了,我高兴还来不及。
太子妃终于现出了一抹有着真实喜悦的笑,你千万别跟我谦虚客套,说实在的,我不习惯。
此刻的太子,全无太子妃和炤宁的好心情。
上午,他循例到了御书房外求见。
这一次,皇帝没再找借口推辞,唤他进去说话。
书房内只留了崔鑫服侍在侧。
皇帝语声沉冷:为何事见朕?太子只听了这一句便已心惊,要知道,皇帝在他和师庭逸面前,是从不曾摆过帝王架子的,那一声朕,已将父子情分拉远至君臣之分。
他虽是心惊肉跳,却是面不改色,儿臣自知有罪,特来请父皇责罚。
皇帝问道:何罪之有?太子恭声道:儿臣仗着父皇宠爱的缘故,平日言行不当,甚至于行事跋扈,竟使得一干重臣在大是大非面前不能主持公道,只一心求儿臣地位不保,甚至于反口污蔑四弟,儿臣……实在是惭愧歉疚之至,今日特为此再度前来请罪。
求父皇从重发落,以儆效尤!这些话,是荣国公与他斟酌好的。
他起初根本不愿意这般表态,存着搏一搏的心思——倒要看看皇帝到底是选择他还是选择师庭逸。
父皇绝对不会废了他,废掉储君,会使得人心大乱,甚至于会导致边关再出战事——这是父皇绝对不敢赌的事。
可是荣国公规劝他良久,说你赌赢了也会输掉皇上的信任,赌输了便是再也没有回头路,为何不低头认错?荣国公的话,他当然明白。
他只是不愿意承认输在江炤宁手里这一事实罢了。
哪个男人能接受并且面对这种事实?想清楚之后,知道终归还是要以大局为重,自己赌气的话,笑得最欢的就是江炤宁。
不管如何,他得先把这一关渡过去,之后再从长计议。
轻敌是大忌,他偏就犯了这个要命的错,如今只能低头向皇帝认错。
末了,荣国公匪夷所思地瞧着他,说真不知道你这是所为何来,终归是太反常。
他想了想,索性告诉荣国公,这局面是韩越霖和江炤宁促成的,自己是为此不甘心。
荣国公半信半疑。
他只好将暗杀江炤宁的事和盘托出,给出的原因是早就发现江式序把所有人脉都留给了那个女孩,那女孩又是要嫁燕王的,他心里实在是不踏实,便想将她除掉。
荣国公听了这原由,再看看眼前局势,没办法不相信。
由此,翁婿二人重头斟酌,想出了应对之策。
只是无法确定,能否奏效。
言行不当,行事跋扈?皇帝冷笑起来,霍然起身,将案上折子抄起来,一股脑砸向太子。
太子只能受着,动都不敢动一下。
别人跋扈是在明面上,你却给朕在私底下颐指气使?皇帝走到他近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到此刻,你对朕还是一句实话都没有!太子不敢仓促应声,斟酌着。
皇帝忽然暴怒,你为何屡次要置江炤宁于死地!?到底打得什么主意!?父皇……饶是太子早有心理准备,被皇帝这样问到明面上,还是惊诧不已。
皇帝却是语气更重:说!太子低下头去,故意踌躇片刻才迟疑地道:儿臣……儿臣三年多以前,遇到过一位高僧,他说本朝会有两位太子妃。
儿臣与念娆青梅竹马长大,那时的情分绝不输四弟对江炤宁的情意,绝不肯辜负、委屈念娆。
可到底是半信半疑,又请过一位高僧、一位道人测算儿臣与念娆的八字、运道,他们都说念娆命里注定有煞星。
儿臣念及念娆小产一事,再想想江炤宁自幼聪慧至极,江式序兴许给她留下了庞大的势力……这些是儿臣不敢不多思多虑的,故此,才对她起了杀心。
……皇帝不说话,神色慢慢趋于平静。
太子再加一把柴,父皇,您仔细想想,自从江炤宁回京之后,东宫的事情出的还少么?此事还请父皇做主!崔鑫好一番惊恐,小心翼翼地看向皇帝。
这时候的皇帝正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太子,神色难辨喜怒。
要是皇帝继续暴怒的状态,这事情的结果还好说,不过是太子挨一通骂滚回东宫,被晾一段日子而已。
可症结是,皇帝不急着发火的时候才最要命,谁都无从预料下一刻遭殃的是他面前的人,还是被他迁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