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庭逸见她笑得坏坏的,不由道:先说好,不准淘气。
不会。
炤宁仰起脸,最多抹你一脸颜料。
说话间,手里已多了他刚刚搁下的画笔。
你啊。
师庭逸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尖。
炤宁笑意更浓,低眉敛目,手指点了点自己额头。
师庭逸俯身吻了吻她额头,手则忍不住勾住她下巴,轻轻摩挲两下。
爱煞了这样时刻的她。
炤宁身形向后,靠在椅背上,好了,做正事吧,做得好还有赏。
还没说完,自己先笑起来。
之后她犹豫片刻,下地去穿上鞋袜,在门边把靴子底蹭干净,再洗了洗手,这才回到画案前,从他手里接过画笔,这幅我来画。
你真的不回府歇息?先把你自己管好,再来管我。
他说道,我要是不来,你又要一醉方休了吧?睡不着觉。
师庭逸逗她,就那么想我?是啊,想你想得我要死要活的。
他问:点安息香也睡不着?嗯。
炤宁轻轻地笑着,安息香的效力怎及相思之苦。
说的跟真的似的。
师庭逸忍俊不禁,我请沈大夫给你想想法子,总这样会熬坏身体。
不要你管。
那你以后也不准管我。
他温声道,我们一起糟蹋身体,等过些年,手拉着手赴黄泉。
这样消极厌世的言语,我听着居然觉得很有情调。
炤宁唇角上扬成愉悦的弧度,但是不行,你那个父皇不会放过我——我们还是好好儿活着吧。
师庭逸眉目舒展开来,答应我,要戒酒。
炤宁蹙了蹙眉,一下子不喝会生病的。
胡说八道。
师庭逸笑着轻斥她,要不是她在作画,少不得给她一凿栗。
真要慢慢来,我已经在尽力克制了。
画笔蘸颜料的时候,炤宁斜斜瞥他一眼,眸光潋滟着温柔、妩媚,我要是心思活络的人,此刻容得你来教训我?师庭逸心弦被温柔牵动,声音愈发低哑,这倒是。
炤宁岔开话题,还是说点儿正事吧。
以后庆国公出事的话,你会不会帮他?师庭逸道:看形势。
不要跟越霖哥作对。
师庭逸并没当即应下,问道:你想要陆家的人落个怎样的下场?要他们死?报复又不是决斗,要他们的命做什么?每一个心怀恨意的人,选择的报复方式都是慢慢折磨仇人,不然怎可泄恨。
那就好。
师庭逸道,我会给你个交代。
炤宁会过意来,也对,有些人最怕的不过是一死。
师庭逸心绪很是复杂。
他的舅舅竟是那样的一个人,风骨傲骨全无。
总免不了恼恨自己,那么多年怎么都没察觉到端倪?炤宁倒是想宽慰他几句,可又如何宽慰,不在他面前对陆家冷嘲热讽已是大度。
沉默片刻,她再次岔开话题,说起遇见顾鸿飞的事情,你听说过他再和离、再娶的事情没有?师庭逸只是道:世风日下。
可不就是么。
炤宁揶揄兼自嘲地道,皇室子嗣和官家闺秀都能夜半私会,别人便是再出格,又有什么稀奇。
师庭逸放下手里的颜料,夺过她手里的画笔,随意扔在画纸上,末了双手探向她腰间,我看你今晚是不想好了。
炤宁先是对着画纸张了张嘴,随后才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慌忙笑着闪躲,我错了还不行么。
总是勇于认错,如何都不改。
师庭逸把她揽到怀里,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笑着问她,你这有一句没一句的,是在宽慰,还是在折磨?炤宁的笑容愈发璀璨,笨。
明明是在勾|引你。
目的为何?师庭逸亲了她脸颊一下,是要心,还是要人?炤宁抬手掩住他的唇,要心,还要没事讨你点儿便宜。
她眯了眯眸子,手游走至他颈部,一点一点游移,答应么?答应。
他笑着应下,将她的脸按在自己胸膛,把她那只手纳入掌中。
这是做什么?她轻微地挣扎着。
江宝儿!师庭逸低下头去,在她耳边吹了吹气,你是个女孩子,给我矜持点儿。
炤宁轻轻瑟缩一下,这才老实了,慢吞吞地侧了侧脸,耳朵贴着他胸膛,聆听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沉了片刻,想到那声江宝儿,不由又笑了。
每次他被她闹得没法子的时候,便会故作凶狠地将她姓氏和乳名连在一起唤。
师庭逸用双臂圈着她,唇吻了吻她的发,手则抚了抚她瘦削的肩。
这样就很好。
她此刻的妩媚,不是他能够长久面对并且把持得住的。
他的女孩,以前是养在花房里带刺儿的玫瑰,如今则是生于天地间妖冶至极的罂粟。
那样的美与媚,顾盼之间的风情,非他能够抵御。
过了一会儿,炤宁抱怨道:画就这样前功尽弃了。
等会儿我走的时候,把原画带上,不用你动手。
等会儿就走么?炤宁语带笑意。
师庭逸诚实地道,你这小混账不安好心,我怎么敢久留。
那好吧,不折腾你了。
炤宁退后小半步,帮他整了整衣衫,我送送你,站久了,活动活动腿脚。
说着转身,去三围罗汉床上拿起斗篷。
也行。
他将原画收起来,拿在手中。
明日午后你真能带我去晋王府么?炤宁抱着斗篷,寻找他的,过一会儿才想起来,他根本就是只穿着锦袍进门的。
习武的人完全不知道什么叫做冷,这一点她可比不了。
她扯扯嘴角,转身向门口走去。
当然,等我。
师庭逸答完,看着她脚下,站住。
炤宁下意识地站住,转头望向灯光影里的男子。
他走过来,蹲下去,拎起她的棉裙下摆,抖了抖,示意她往上提着。
炤宁照办,低头看去,这才明白他在做什么。
她羊皮靴子上缀着用丝带编织而成的穗子,末端又有宝石点缀,这会儿装饰不知何故松掉了,拖在地上,而她并未发觉。
嗳,她开玩笑,吓得我,以为你好端端给我下跪呢。
师庭逸慢条斯理地道:早晚都要跪你一次——成亲的时候要行对拜礼。
……炤宁垂眸,看到他眉宇平静,长长的睫毛静静垂下,似是在做再自然不过的事。
她曾经用了一段时间才明白,习以为常的他给的照顾,之于别人,只听说便要惊掉下巴。
他总是让她忽略掉他的身份。
如今是征战三年威慑敌国的男子了,小事上,待她一如当初。
师庭逸琢磨了一会儿,才勉强将那琐碎的物件儿系上,心里对她这双极为考究的小靴子很是不以为然,再漂亮又怎样,别人只能看到鞋尖。
明日换双样式简单的穿。
他站起身来,从她手里接过斗篷,给她披在肩头,听到没有?嗯。
炤宁应着,一瞬不瞬地凝着他。
白日里是心疼,现在是心软还是感动?不管是什么,都是情有可原吧?师庭逸对她一笑,好看么?嗯。
炤宁微笑。
师庭逸一臂拥住她,研读着她的眼神,又想什么呢?炤宁抬手碰了碰他的唇,语气温柔:在想你可以晚一点儿再走。
师庭逸心头震动,惊喜、感动如浪潮一般涌动,谁都不知道,你这心最是柔软。
那是因为谁都不知道,你曾对我有多好。
炤宁勾住他脖颈,认真地道,不准这样对别人,我一想就恨不得杀人了。
师庭逸用鼻尖蹭着她的,那怎么办才好?赶紧嫁过去看住我才妥当。
想得美。
炤宁皱了皱鼻子,及时行乐是一回事,嫁不嫁你是另一回事。
猜你就会这么说。
师庭逸吻了她唇角一下,及时行乐怎么说?我忘了。
炤宁扯扯嘴角,笑,装的跟真的似的。
师庭逸托起她的脸,双唇先落在她眼睑。
她睫毛轻颤一下,看着他的时候,是有些害怕的。
怕那动人心魄的感觉丝毫不变,更怕那感觉已消逝不再。
他的吻落下来的时候,她闭上了眼睛,感觉到他身形战栗一下,和她一样。
唇舌交错间,已经寂灭的某种火焰复燃,轻缓地温柔地抚着悸动的心弦,愈燃愈烈,熨烫着心魂,有着叫人浑忘一切的力量。
恍惚间,炤宁在想,这样的感情,是福还是蛊?她与他注定无法挣脱。
热切之后,这亲吻变得极是温柔绵长。
他一口一口地亲着吻着她,似是将她当成了美味的糕点,要将她慢慢地吃掉。
他享有,亦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