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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7章:夜访

2025-03-25 10:33:09

红蓠见炤宁端坐不动,问道:小姐不随着进宫么?炤宁解释道,闹市出的事,看到的人很多,包括锦衣卫,皇上应该不会传唤我。

白薇进门来,笑道:大老爷方才交代过了,说小姐受了惊吓,刚服过药,需得将养三两日。

哦。

炤宁想了想,随他去吧。

即便皇帝明知她见惯这种风波,也不会与大老爷计较这个小谎言。

皇帝想要她嫁给师庭逸,是看中了江府这门第,亦是体恤他的儿子,孰轻孰重,只有他自己知晓。

她是怎样的心思,真正在乎的人终究是少,肯尊重的更是凤毛麟角。

就是这种叫人心凉的世道。

正踌躇着要不要在这儿用完饭再回府,之前见过的顾鸿飞寻了过来。

炤宁真是懒得见这个人,只是予莫在顾鸿飞跟前行走,小节上尽量还是不要开罪,便命人将他请了进来。

顾鸿飞与韩越霖年纪相仿,十六岁第一次娶妻,十来年里休妻一次、和离一次,妾室进门再伤心欲绝地离开的有六七个。

从哪方面讲,顾鸿飞都不是出类拔萃的,但是最擅长谈情说爱,那些女子被他哄得团团转。

他每次迷恋上一个女子的时候,都似动了真情,不惜放弃家中的妻妾,让正得他青睐的女子得意满足至极,认定自己才是他一生最爱,直到他移情别恋时才自梦中惊醒。

人站到了面前,炤宁横看竖看,也不知道那些可怜的女子看上了他什么。

顾鸿飞并不知道炤宁的想法,笑道:我瞧着你来了这儿,便想着请你同去状元楼用饭。

早就听说江四小姐海量,想与你喝几杯。

喝酒啊,炤宁道,早戒了。

顾鸿飞微笑,心说你一身酒味,当谁闻不到么,但也只能由着她睁眼说瞎话,解释道:四小姐不愿去就算了,别多心才是。

我过段日子要迎娶周家二小姐,她与你三姐交情不错,日后还望你们姐妹照顾她几分。

炤宁难掩惊讶,关心的是另外一回事:又成亲?你又休妻亦或和离了?是和离。

顾鸿飞笑道,休妻对女子的名誉影响太大,不到万不得已,我怎么会狠心伤害一个弱质女流。

……炤宁吸了口气。

那么不要脸的话,他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这方面而言,他简直是个人渣。

顾鸿飞不知就里,问道:怎么了?牙疼。

炤宁托着下巴问道,你说的周二小姐,我有点儿印象,是晋王妃的胞妹么?想了想,似乎是个活泼刁蛮的小姑娘,怎么就栽到顾鸿飞手里了?真是奇了。

正是。

顾鸿飞笑着颔首。

恭喜。

炤宁不温不火地道,日后你就是晋王的姻亲了,还望多多关照。

顾鸿飞凝视她片刻,笑道:我知道,你这样的女孩子,恨不得天底下的女孩子都视我为瘟疫,离得越远越好,可这缘分哪里是人能左右的。

况且,我总不能像韩越霖一样吧?我看他只差遁入空门了——整日里跟和尚老道参禅论道,给我一刀我也过不了那种日子。

炤宁笑了笑,岔开话题,为着道喜,今日的席面我请你。

顾鸿飞知道她是在委婉地送客了,便笑着起身道辞,那就多谢了,记得跟予莫一同去喝杯喜酒。

炤宁应下,命红蓠送客。

人走后,白薇不屑地撇了撇嘴,这种祸害,怎么总有瞎了眼的嫁他?炤宁轻笑,没法子的事。

顿了顿,又问,周二小姐和三姐交情如何?泛泛之交。

这些事情,炤宁不关心,一群丫鬟却了如指掌,三小姐性子柔和安静,但是喜欢活泼开朗的人插科打诨。

周二小姐虽然自幼就隔三差五到府里找三小姐,可三小姐真正交好的是另外两个出自书香门第的闺秀。

那更好。

横竖是外人的事,更不需理会。

炤宁起身道,回府吧。

往外走的时候,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可那念头一闪而逝,无从捕捉。

说起来,白薇轻声道,您与晋王也算是有些渊源,不知道晋王妃知不知道。

因着燕王,我跟皇室兄弟几个都算是有些渊源。

炤宁自嘲地笑了笑,那兄弟三个的王妃要是知道了那些旧事,怕是都会心生不快。

她离京之前,太子、楚王、晋王都曾以探病为由,到江府当面与她说过几句话。

楚王与晋王的口风差不多,说要是没有更好的出路,不如以侧妃身份嫁进皇室,总比陷入艰难的处境要好。

太子则是询问她需要他怎么帮忙,是去骂醒他的四弟,还是给她安排个隐秘的栖身之处将养身体。

好意她心领了,但是不能接受。

后来一些事情证明,太子是实心实意地帮她和予莫,例如她在江南时,太子亲自与当地官员打过招呼;予莫的差事,亦是太子帮忙谋取到的。

此外的微末小事,就更不需说了,多得很。

至于楚王、晋王,在她眼里,跟趁火打劫的方云起没什么区别——他们当时不外乎是利用她给师庭逸难堪。

正因太清楚,所以不愿与任何人提及。

这些事情,她但愿太子妃、楚王妃和晋王妃从不知情,她们看穿男子真正的意图与否都一样,听到耳里,总归会有些不痛快,看她定是怎么都不顺眼。

如今她真的不想再树敌。

三年过去,棱角到底被磨平了些。

白薇跟着沉默片刻,末了不由叹气。

炤宁给了她一个笑容,我明白你要提醒我什么。

越霖哥留心已久,还无定论,我们在各府的眼线安插下去的时日尚短,现在还得不到重要的消息。

耐心等等。

**大老爷带着陆宇进宫,直接找到养心殿面圣,诉说原委。

皇帝跟大老爷的心思相仿,听了也是气得不轻——他前脚才纡尊降贵的撮合江炤宁和庭逸,陆宇后脚就要杀掉他一心谋取的儿媳妇,着实可憎。

皇帝听完经过,又传召韩越霖,听他怎么说。

韩越霖将手下证词如实复述一遍,末了道:此事安国公世子亦能作证。

皇帝根本没理会方云起带人凑热闹那个茬,直接发落陆宇:廷杖四十,流放千里,永不叙用此人!又吩咐崔鑫,明日叫庆国公进宫,朕倒要问问他是如何教导子嗣的!崔鑫高声称是,心里却在想,怎么都不让陆宇辩解呢?是不是责罚的有点儿重了?转念想想前因,又忍不住笑了——皇帝要是把江四小姐当成儿媳妇来处理此事的话,这惩罚还轻了些呢。

大老爷与韩越霖相视,会心地一颔首。

皇帝能这样爽快的惩戒陆宇,已是意料之外。

横竖也不能用这件事动摇陆家的根本,给陆家一耳光便够了,事情已经开了头,日后行事更容易。

二人道辞离开养心殿,韩越霖神色冷漠地道:对炤宁好点儿。

语毕阔步走远。

大老爷瞧着他的身影,笑了笑。

他自然清楚,韩越霖一直对他不满,始终隐忍不发,是为着炤宁终究需要回到江府的缘故。

回到府邸,换了身衣服,他去往玲珑阁,要当面与炤宁说说事情的经过。

炤宁能猜到是一回事,他的态度是另一回事。

红蓠很不想唤醒炤宁,这一醒,夜间定是难以入梦,又少不得喝酒助眠。

可是没法子,再不情愿也要按规矩行事。

炤宁迅速打理一下,去厅堂见大老爷。

大老爷将经过说了,末了道:我弹劾庆国公的折子今日才递上去,明日皇上大抵就看到了。

正好,两笔账一起算。

劳烦您为我费心了。

炤宁行礼道谢。

这是说的哪里话。

大老爷抬手示意她落座,陆宇带的那些人,身手不凡,我猜着是庆国公交给他的人手。

但是此事深究也没什么意思,不过是平白扰攘一番,结果不会比今日更好。

你不要心急,给我斟酌的工夫,慢慢来。

炤宁笑着点头,这些我也明白,您放心吧,不会给您添乱。

那就好。

大老爷舒心地笑了,起身拍拍腹部,我得回房用饭,真有些饿了,你早些歇息。

炤宁起身相送,回来之后沐浴更衣,再次歇下,只是良久了无睡意。

她再次起身,去了小书房,找出旧时一幅江南风景画,要临摹一幅。

书房里铺着浅灰色的兽皮毯子,炤宁进门后便脱掉鞋袜,赤脚走到画案后方。

这是她的习惯,习字作画时都不穿鞋袜,感觉更自在惬意。

红蓠帮忙准备画笔颜料时道:五爷回来一阵子了,已听说了原委,命人来传话,说明日来后宅看您。

炤宁道:嗯。

明日得说他几句,少跟顾鸿飞那种人来往,被带歪了我找谁说理去?予莫要是近墨者黑,变成顾鸿飞那样,她可受不来。

红蓠笑道:是该如此。

顿了顿,又道,我闲着没事,去找三小姐房里丫鬟说话,今日下午周二小姐来过,说是特别高兴的样子,得意洋洋的,问了三小姐好几次怎么还没定亲。

闲的她。

炤宁心想,周二小姐大抵也把江佩仪当消遣了,不然怎么会说这种讨人嫌的话。

这样看来,周二小姐和顾鸿飞定亲的日子不远了。

红蓠跟炤宁想法相同,撇了撇嘴,嫁个那样的人,真不知道她有什么好高兴的,哭的日子在后头呢。

白薇送进来一碗燕窝羹,一壶烫好的酒,几样下酒的凉菜,小姐等会儿别只顾着喝酒,多吃点儿东西。

炤宁笑着点头。

白薇递过汤碗来,先把汤喝了。

炤宁接过来,扁了扁嘴,慢吞吞地喝着。

白薇忍俊不禁,看这是什么神情,跟服药似的。

没滋没味的。

炤宁是真不喜欢这类养身养颜的汤汤水水,喝完之后道,你们去歇下吧,我要把画临摹完才睡。

白薇不明白,临摹这幅画做什么?送人么?不是。

炤宁摆一摆手,还要临摹几幅呢,皇上要是问起来,拿这几幅画给他看看,算是交差。

他看东西又没有还给人的习惯,我可舍不得把原画送他。

两个丫鬟都笑起来。

这时候,红柳喜滋滋地进门来,交给炤宁一张字条,低声道:章钦送来的。

炤宁看了看字条,见上面只一句话:有要事相告,今夜能否相见。

是师庭逸的字迹。

她让三个丫鬟看过字条,道:燕王过来时不要阻拦,请他来这儿说话。

是。

师庭逸踏着清寒月色到来的时候,已近子时。

进门玲珑阁的小书房,暖意、清香、酒香迎面扑来。

炤宁站在正对着门的书案后方,忙着调配颜料,肩上披着虎皮,说不出的可爱。

她见他进门,不由意外,嗳,这几个丫头,都不通禀一声。

只是叫她们不要阻拦,她们倒好。

说着话,坐到宽大的椅子上,不顾形象地收起双腿,将虎皮盖在身上——不穿鞋袜见人,真是尴尬。

师庭逸蹬掉薄底靴子,笑着走到她身侧,看看大画案上的情形,便明白过来,放下手里一个信封,接过她手边的东西,要哪种颜色?这个。

炤宁指了指原画上一角。

我来。

他对调制颜料最有经验,比她速度要快许多。

也好。

炤宁问道,什么事?师庭逸用下巴点了点信封,庆国公的口供。

你进展倒是快。

炤宁不急着看,只问关键,他跟你招供了什么?师庭逸道:指使他陷害你的人,是晋王和晋王妃。

是他们?炤宁微微蹙眉。

面上他要唤晋王一声三哥,晋王自小到大都是安分守己,这几年不涉足政务,只是个闲散王爷。

这是她完全没想过甚至没放在眼里的一个人。

我起初也觉得不大可能,但是庆国公现在已经看清楚现状,下场区别只在于凄惨或更凄惨,没理由对我撒谎。

师庭逸道,兴许晋王夫妇只是傀儡,但是聊胜于无,先收拾了这两个再观后效。

不管怎样,晋王的分量已不小,如果他是傀儡,那么背后的人的分量,举足轻重。

炤宁笑着睨他一眼,去端酒杯。

却不料,他竟先一步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她嘴角一抽,手迟疑着收了回去。

师庭逸不动声色,最起码,范围小了很多。

这倒是。

炤宁费力地探身取过一个白瓷茶杯充作酒杯,倒满了酒。

师庭逸又先一步端起来,喝掉了半杯。

……炤宁拥着虎皮,抬头斜睇他。

师庭逸心里笑意渐浓,明日午后带你去晋王府串门,得空么?嗯。

炤宁漫应着,在心里盘算:自己也可以请几位闺秀来家里小聚,顺道将周二小姐请来,探探口风,还要用心了解一下周家。

她又看住酒杯,最终决定不嫌弃他,伸手过去。

师庭逸再次先她一步,将两个杯子放到了大画案的左上角。

炤宁瞧着他。

师庭逸与她对视一眼,轻轻一笑。

炤宁双臂环膝,仍是盯着他看,过一会儿才意识到他的打算有不妥,你还病着,别急着四处乱跑。

今夜你也不需亲自前来的。

多见你几次,要比服药好得快。

师庭逸麻利地调制好颜料,取过画笔蘸了一点儿,在一张试色的宣纸上画下一笔,对比一下,刚刚好,这才对她一笑,临摹这事情交给我做就行。

嗯。

炤宁点头,明日我叫人把那几幅画给你送去。

已经很晚了,你快回府歇息吧。

是为他也是为自己考虑——这坐在椅子上动弹不得的情形,实在是难熬。

不急。

他看着她,笑容有点儿促狭,你要是乏了,只管先去歇息。

炤宁不满,凝眸瞪着他,只是不自知,一点儿气势都没有。

眼神中有嗔怪,唇角却噙着一点儿笑意。

不过是又气又笑的情绪。

师庭逸笑着抚一抚她的脸颊,再这样看我,我就要亲你了。

炤宁却扬眉一笑,谁怕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