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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1章 应对

2025-03-25 10:33:09

江予茼稍稍犹豫,选择了低头顺从,还是您带我过去吧。

依然满腹愤懑,可他害怕父亲再来一次雷霆之怒,更怕孤身一人落到江炤宁手里。

半个时辰之后,父子两个置身在马车宽敞的车厢里,相对而坐。

江予茼出门前收拾了一番,秃掉的几小块头皮仔细地用头发遮盖起来,脸上贴着两块薄贴,手藏在宽大的衣袖之中。

让江炤宁看可怜狼狈相是行不通的,她从来不吃这一套。

大老爷看了几页书,才说道:燕王一回京,就命人把陆骞带至王府,至此时还没将人放回。

江予茼本就奇差的脸色又晦暗了三分,燕王这是打的什么算盘?难不成要给那丫头正名?大老爷没回话问题,又说起一件事:陆掌珠夜半发癔症落水,不知能否保住性命。

这个天气落水?江予茼的手哆嗦了一下,感觉冷得厉害,再没闲心跟父亲赌气,面含恐惧地问道:陆掌珠的事,一定是那丫头所为。

那么陆骞呢?难不成是她要燕王把人变成真疯子?要是这么说,燕王跟她的婚事会重提?怎么可能。

大老爷很是不以为然,炤宁绝不会回头。

江予茼撇嘴,表示不认同,我才不信,她巴不得攀上高枝儿……只你才会那么没骨气。

大老爷暗沉沉地眸子盯紧了他,从这一刻起,不管人前人后,言行要有分寸合礼数,用你的脑子想事情,不然——皇室可以废太子,侯门也可以换世子。

……江予茼的嘴巴张了张,又紧紧地抿了起来。

**炤宁不到寅时就醒了,惦记着手边的一件正事,洗漱之后,伏在案前忙碌起来。

她凝神思索、做事情的时候,不允许有人打扰,红蓠几个人看着天色干着急,却是谁也不敢进去提醒她用饭。

放下笔的时候,炤宁才觉得饥肠辘辘,披上斗篷步出房门,想了一会儿,想吃面。

牛肉面。

状元楼对面有一家面馆,牛肉面很合她的口味,汤汁可以调得咸咸的、辣辣的。

红蓠一听,笑道:我们去给您买一大碗回来。

不。

炤宁看看天色,裹紧了斗篷,去状元楼。

好啊!红蓠和白薇齐声应着,去房里拿出面纱、小手炉。

炤宁只接过小手炉,用下巴点了点面纱,不要。

那这意思是坐马车去?走着去。

炤宁边说边走,我见不得人?红蓠忍着笑,心说这是哪根筋又别扭上了?昨日不是才说还不宜让外人知道您已回京么?那是昨日的事。

炤宁解释了一句,大老爷昨晚去状元楼用过饭。

那只老狐狸,到了状元楼,就等于是到了筱园的门口,他也没过来。

她了解他一向的慢性子做派,并不反对,但现在没工夫等他磨蹭。

白薇见炤宁肯多说话了,这才搭腔:奴婢先去安排好雅间。

嗯。

红蓠招手唤上白莲、红柳,陪着炤宁往宅院外走去。

还没走到二门,一名小厮前来通禀:大老爷和大爷来了。

说完转身看了看后方。

知道了。

炤宁继续往外走。

大老爷和江予茼站在二门外等着,看到炤宁出现在视野。

她披着银色缎面斗篷,一头长发像男子那样束在头顶,未加发冠,只别一根银簪。

满园积雪映衬下,实在是过于素净,越是这样,倒越彰显出容颜的绝艳。

江予茼看住炤宁,眼中竟是满满的怨毒。

大老爷却是唇边含笑,神色慈爱地看着侄女。

炤宁不慌不慌走近,把小手炉交给白薇,这才屈膝行礼,语气不卑不亢,给大伯父请安。

回来了。

回来就好。

大老爷示意免礼,这是要出门?要去状元楼。

这会儿,吃面是大事。

这时候去状元楼?大老爷抬眼看看天,是用早饭还是午饭?时间上下够不着。

随后他瞥了江予茼一眼。

江予茼很想看父亲的眼色上前赔罪,却是动弹不得。

炤宁完全是当江予茼不存在,连淡漠一瞥都不肯给,只对大老爷道:您是等等,还是同去?我实在饿得厉害。

大老爷笑起来,我陪你同去。

请。

炤宁侧身相请,又吩咐小厮,不相干的人,交给徐叔安置。

江予茼神色暴躁地举步上前,欲张口说什么。

听到没有?大老爷递过去冷森森地一瞥。

江予茼因而又怯懦地后退了一小步,垂下头去。

炤宁已转身迈步。

大老爷走在她身边,温声道:我带着予茼来给你赔罪。

你在外的日子,我也没为你做过什么事,没生气吧?炤宁语气温和了三分,不做就已足够。

他没在她躲起来调理身体缓解心绪的时候寻找过,也没在她置身江南游山玩水以赌为乐的时候命人去斥责去抓她回来,都是碍于始终未变的僵局无法审时度势。

没做,就等于做了很多。

起码没再给她增添更多的纷扰。

你明白就好。

大老爷心宽不少,当初是带病离京,将养好了没有?不好说啊。

炤宁道,都说我没几年好活了,不论真假,并非坏事。

大老爷斟酌片刻,颔首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放心。

最要紧的还是你要照顾好自己,别真的落下病。

我知道。

炤宁笑道,真被这种说话咒死还了得?你这孩子……大老爷无奈地笑了笑,又问,打算几时回家?予莫一直命专人照看你的玲珑阁,每年冬日都会生火,便是今日回去也不冷。

可有想要添置的物件儿?只管跟我说。

炤宁微微侧头,一时还想不出,想到了再请您赏赐。

至于几时回去……明日可好?今日要收拾箱笼。

好,好。

大老爷心绪分外畅快,你大伯母、三叔、三婶都说了,要亲自来接你回去。

予莫恰好是这一两日回京复命。

后天办个热热闹闹的赏梅宴,多请些人来同贺我们一家人团聚。

随时可以回府,又没叫他帮忙做什么,这就是说,陆家那边出什么事都不会拖江家下水。

只要炤宁和予莫不引发、不参与让整个家族蒙难的事,他就不会伤害、严惩他们。

只要他不阻挠予莫的前程、不纵容子嗣排挤打压予莫,姐弟两个就不会给他添堵。

是很早就达成的默契,这默契容不下更多的亲情,便不约而同站到了相安无事的位置,慢慢拉开距离,哪日真翻脸,无需优柔寡断。

这情形并不会让人感觉人情凉薄,相反,最是省心。

至于炤宁头上那个被有心人刻意夸大的邪名,大老爷从始至终都没当回事——皇帝有耳闻,不过一笑置之,别人还能翻出天去不成?他最担心的是陆家,若那边用此事挑拨得他家宅不宁,才是最棘手的。

两个人说着话,穿过街巷,左转到状元楼,经由大堂进到雅间,这一路,引来人们的频频注目、低声议论。

大老爷一直是笑微微的。

容貌如炤宁的女孩,便是置身佳丽三千的宫中,都是独一无二的焦点,更何况在市井之中。

有才有貌还有头脑的一个孩子,要是生在自己的膝下该多好,能义不容辞地帮他调|教予茼、素馨。

现在这样,她才不会理他的烦恼。

落座没一会儿,红蓠送上两大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将其中一碗面和辣油送到炤宁面前,小姐快吃,奴婢叫伙计照着您的喜好做的。

随后才对大老爷歉然一笑,大老爷想添些什么,吩咐奴婢就是。

不用。

大老爷道,这就很好。

有早膳打底,只是做样子吃几口。

炤宁在面里加了很多辣油,拿起筷子搅拌几下,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先吃牛肉,再吃面条和铺在碗底的青菜,末了又拿过汤匙,一口一口喝掉小半碗热汤。

推开碗筷的时候,深深地吸进一口气,又缓缓吁出,是特别惬意、满足的神色。

大老爷全程目睹,被牵引得心头柔软,慈爱的笑意直达眼底,这么好吃?有些时刻,他是那么想给这个孩子足够的疼爱,就像她儿时一样。

炤宁点头,用帕子掩了掩唇,真饿了,便是寻常饭菜入口,亦是珍馐美味。

这倒是。

大老爷给她斟了一杯清茶,现在跟我说说吧,怎么这才舍得回来?又没几个盼我回来。

大老爷哈哈一笑,这话可是很有些听头。

炤宁笑而不语。

大老爷转而讲起家里那些变动,为的是让她尽可以安心回去。

她在外的情形,她可曾查出陷害她的元凶,他都不曾用言语试探。

没资格。

以前没帮她,现在就失去了得知始末的资格。

到最后他才表态,日后需要我出面、出手的事,不妨直言相告。

我心中的计较,你也清楚。

我晓得。

炤宁应下,需要您为我做主的时候,我一定不会逞强。

往回走的时候,大老爷才提起江予茼:你要是还没消气,我就把他交给你了。

炤宁素手一挥,我才不要,您怎么带来的,就怎么带回去。

大老爷真的惊讶了,不想问问他为何帮着外人害你?他便是说了像样的理由,我怎么能确定属实?还能对他用刑不成?他若是在我手里出了闪失,您能发誓不责怪我?炤宁展颜一笑,大伯父,其实这是您的分内事,真与我无关。

若换成犀利的言辞,她的意思是:是你教子无方在先,拎着儿子表态这戏我不看,想教训儿子,你得亲力亲为。

大老爷静默片刻,竟是哈哈一笑,我明白了。

由此,回到筱园便道辞,带上江予茼回府,说定了明日来迎炤宁回家。

当日午间,师庭逸亲自送陆骞进宫面圣。

陆骞禀明皇帝:燕王数月前为他寻到了一位神医,近日他已痊愈如初。

患病期间,亲人误认为自己忽发急症与江四小姐有关,实在是急怒之下连累了无辜之人。

他可以用性命保证,此事与江四小姐无关,病因是在回府的途中出了意外受到惊吓所致,特来如实禀明。

皇帝端详了陆骞一阵子,并没追问他到底是受了怎样的惊吓,只是道:最该听到你这番话的人,不是朕,是你的父亲庆国公。

朕从不相信歪理邪说,庆国公却是言之凿凿,想来是公务繁忙所致。

如此,便让他歇息一段日子。

又问师庭逸,你可有异议?不会为你舅舅鸣不平吧?儿臣并无异议,全凭父皇做主。

幸亏师庭逸早已练就七情六欲不上脸的本事,不然早已满脸通红。

皇帝摆手命二人退下,吩咐内侍发明诏,随后又问:回来没有?内侍答:已经回来。

既然如此,怎么……皇帝没把话说完,神色显得特别困惑。

内侍比他还困惑,想不通因何而起。

**师庭逸亲自送陆骞回家。

陆骞的心一直狂跳着,不知道父亲知道皇帝的决定之后,会是怎样的反应。

而这件事捱过去之后呢?阿福会不会再现身,会不会让他身败名裂?他若是不听从燕王的吩咐,燕王也会亲口揭露他做过的丑事。

恐惧,他的日子已不需想,唯剩无尽的恐惧。

可又能怎样呢?一死了之的话,父亲还是会知情,不把他鞭尸火化才怪,总不能连个转世投胎的机会都失去吧?他信这些,与很多人一样,自小深信不疑,所以现在才连死都死不起。

进到陆府暖阁,一大群人迎上来,或是对师庭逸嘘寒问暖,或是将陆骞带到别处悄声询问这两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往昔,师庭逸会感受到融融暖意,此刻萦绕于心头的,唯有怀疑。

他怀疑陆府的每一个人——知晓陆骞的事在先,利用陆骞谋害炤宁在后。

说实在的,陆骞那种事实在是惊世骇俗,丑陋得可以,任谁也会怀疑原因之一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品行只要不是太恶劣,怎么会调|教得出这等有悖伦理纲常的畜生子嗣?落水的那个情形如何?师庭逸听炤宁说了陆掌珠落水的事情之后,便命手下直接将人送回了陆府。

此刻问起,却是连她的名字都懒得提及。

庆国公夫人此刻心念转动,反思种种,感觉像是吉兆,又像是危险的示警——装疯的好了,装病的却真病了,实在是叫人看不清对方这是打的什么算盘。

她迟疑间,陆骞已在别处忙里偷闲地扬声道:刚听人提了,她现在只是虚弱得厉害,将养三五个月大抵就痊愈了。

师庭逸又问:若是谁与她叙谈几句,不妨事吧?不妨事,不妨事。

虽然病情严重,说几句话的力气还是有的。

这次抢先搭话的是庆国公夫人。

她的想法偏向了乐观的一面:是燕王的人把掌珠送回府中,意味的一定是燕王时时留意大表妹的安危,虽然那些人不能防患于未然,却能尽快送掌珠回城中得以寻医问药,这表明的是什么?其次就是,都说燕王战捷后回京是为着寻找江炤宁,要真是那样的话,怎么会那么快就回来?再有,美人性情各有不同,江炤宁一定是最好强最绝情的那一种,怎么可能回头再与放弃过她的燕王携手?——就是为这些,他才从速回京转而对掌珠侧目的吧?一定是。

思及此,她不由窃喜,掌珠这三年,果真是没白付。

师庭逸颔首,将人抬到此处,你们退下。

他总该亲口问问,陆掌珠因何助纣为虐。

啊?庆国公夫人惊讶不已,随后才意识到他此刻态度强硬。

终究是有着身份的高低差别,当下她也只得低头行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