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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惊变(2)

2025-03-30 06:30:26

10月17日,星期六,连日阴雨,寒风萧萧,银杏树的黄叶落了一地。

田甜回到学校的时候又是接近熄灯。

她打着伞,快步奔走在空无一人的校园小径上。

雨滴落在伞上,发出呯呯嘭嘭的声音,可是,她却感觉像首动听的音乐。

此刻,她的心情很好,整个人都感觉飘飘的,沉浸在适才的快乐中,她的嘴角浮起一丝甜甜的微笑。

就在这时,她突然发觉自己的伞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紧接着又是更大力量的碰撞。

田甜心里一惊,会不会是哪个迟归的同学和自己开玩笑呢?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转过身去向后张望。

透过低矮的伞沿,她瞥见了距离自己半米远的一个男人的半个身子。

啊——田甜禁不住尖叫一声。

声音未落,面前的那个男人却猛地抢掉她手上的雨伞,同时高举手中的铁锤,向着田甜狠狠地砸去……第二天一大早,陈小乔就得到了最不想听到的噩耗,她和关玲疯跑着赶到那条小径时,见到的却是田甜已经冰冷的尸体。

她的眼睛呆滞地大睁着,头上一个大大的血窟窿。

在她的身上,平躺着一块已经被雨水冲刷得现出原色的纱巾碎块,上面的数字是519。

啊!陈小乔惨呼一声,回过身一头扑向关玲的肩头,她绝望地哭喊着:没有完啊!‘血面纱’的诅咒没有完啊!关玲的身子一阵阵发冷,她定定地望着那块被雨水洗去了血迹的有些发白的纱巾碎块,上面的一朵红梅花刺痛了她的眼睛。

那梅花是那么鲜艳,红得像血。

何队很快就赶来了,望着那张熟悉的几天前还鲜活美丽的脸,何队痛苦地闭紧了双眼。

白阿姨骗了他!直到现在他才知道,白阿姨临死都在愚弄他,她那个帮凶根本就没有死,他又狠狠捶了自己一拳,该死的!自己真是太大意了,怎么能随意相信凶手的话呢?可惜,现在说后悔已经太迟了。

奶奶的,我一定要亲手抓到这个凶手!一定!何队愤怒地咆哮。

然而,一夜的雨水早已洗净了凶手留下的一切痕迹,想要破案实在是难上加难。

今天是星期天,照例是何队和女儿相聚的日子。

他从前妻那里接回了女儿,可是心情却始终无法开朗。

乖巧的女儿懂事地在自己的房间玩耍,而何队则再次坐到桌案前,身不由主地翻开了血面纱案的卷宗。

不知什么时候,女儿悄悄地来到了他的身边。

在他意识到的时候,女儿已经看到了卷宗上那幅韩若冰留下的太极图。

爸爸,这上面画的是两条鱼吗?小女儿咬着手指,奇怪地问道。

是啊,一条黑鱼和一条白鱼。

何队疼爱地笑道。

可是,为什么两条鱼只有一只眼睛啊?孩子的观察角度总是非常特别。

何队心念一动,盯着那幅图微微地发怔。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这张阴阳鱼的图案,只有白鱼的那边有一点乌珠,而黑鱼的这边却是黑黑的一片,少了应有的白珠。

难道这只是韩若冰临死前不小心的遗漏?又或者她是故意画成这样?第四卷 死亡暗语 第四十七章 穿风衣的男人(1)殡仪馆内,何队、陈小乔和关玲在对田甜作最后的遗体告别。

明天一早,这具年轻的身躯就将灰飞烟灭。

田甜的父母已经回宾馆了,突然间痛失爱女,他们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独自悲伤。

陈小乔倚在关玲的怀里,珠泪涟涟,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她的心空空荡荡,她多想文浩此刻能在自己身边,可是,他却还没回来。

这时,身后响起一阵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

三个人同时回头,吃惊地望着迎面而来的这个穿风衣的男人。

关玲脑中猛一闪念,立刻想起这个男人她曾经见过。

这个瘦高的年轻男子一直走到田甜的尸体前,望着那张似乎深深沉睡的脸,他的眼睛顷刻间蓄满泪水,他的脸庞不停地抽搐,紧接着,他便低低地啜泣起来。

你是谁?何队终于忍不住开始发问。

男子哽咽两声,抬起头,低沉地说道:我叫齐家国。

何队又问:你认识田甜?齐家国痛苦地点了点头:是的,我们是恋人。

恋人?陈小乔差点惊跳起来。

原来田甜竟然真的在谈恋爱,可是她为什么要瞒着自己呢?齐家国闭了闭眼睛,两行清泪蓦然滑落:田甜是个好姑娘,我……对不起她。

停顿数秒,他再次睁开眼睛,悲伤地说道:一直以来,我都不能正大光明地和她在一起,因为,我在美国还有婚姻,尽管我已经提出了离婚诉讼,但至少现在,我对田甜是不公平的。

陈小乔恍然大悟:啊,我明白了,田甜几次晚归,甚至有一天一夜没回来,都是和你在一起,是吗?齐家国点点头:是的,我们非常相爱。

怪不得,怪不得田甜一直瞒着我,原来她所爱的竟然是一个有妇之夫。

她还说,过不了多久她就会让我知道,她还说那个时候,我会为她高兴。

她说的一定是你离婚的时候,可惜,她却没能等到那一天。

陈小乔说到这里,眼泪又不争气地滚落下来。

这时,关玲突然问了一句:齐家国,我想,我曾经见过你,就在半个月前。

齐家国诧异地抬起头:是吗?在哪里?就在我一个朋友家老宅的门外,那时你也穿着这件风衣,虽然你当时只是匆匆一瞥,我还是记住了你的样子。

我觉得,你很奇怪,你在那里一定已经呆了很长时间,你好像对那栋老宅有着某种特别的兴趣。

关玲审视着齐家国说道。

老宅?是不是黄志勤家那栋老宅?何队的眼睛瞬间瞪大。

关玲点头。

何队立刻眼光锐利地直视齐家国:齐家国,你究竟是什么人?你和黄家老宅有什么关系?齐家国抬起头,迟疑地说道:是的,我和那栋宅子是有渊源,因为那栋老宅本来就是我们家所有。

你们家?你和林冬梅,哦,或是林兰究竟什么关系?何队像一只嗅到猎物的警觉的猎鹰。

齐家国摇了摇头:我不认识她们,不过,我想她们应该是我的亲人。

我的祖父叫林坚强。

林坚强?何队惊呼一声,因为他看过那栋老宅的介绍,解放前,林公馆的主人就叫林坚强,当时是国民党的一个团长,他也是林兰和林冬梅的父亲。

齐家国继续说道:我祖父当年跟着国民党军队逃到台湾,后来又在当地结婚了。

在1956年,我祖父带着全家移民美国,一个月后,他就偷偷取道潜回了家乡滨江。

因为,他一直挂念着他在家乡的两个妻子和一个女儿。

可是,他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去。

几年后,祖母改嫁,我的父亲就随着我继祖父,改姓齐。

虽然过去了几十年,可是,我父亲一直没有停止寻找他的亲生父亲。

然而,却一直没能如愿。

这两年,父亲的身体越来越差,我才决定今年回国,放弃美国的优厚条件,来到滨江商学院做了一名客座教授,我希望,在这里能够找到我祖父的确切消息。

然而,我通过公安局只是隐约打听到,当年的确有人看见祖父走进了自家的老宅,可是,后来却下落不明。

原来是这样。

何队的眉毛再次聚成山峰,他发现,这个林家老宅的背后,竟然有着这么多神秘而惊人的故事。

他抬起头,面向齐家国:如果你有时间,我这周六可以陪你去那栋老宅寻求答案。

齐家国点点头,递过自己的名片:好的,到时候你打我电话。

陈小乔当天下午回了自己的家,因为,她为养父织的那件毛衣已经完成了,她想今晚给父亲一个惊喜。

然而不久,她又离开了家门。

她一遍遍拨打池文浩的手机,可是对方一直关机。

她痛苦地合上了眼睛,心中一声声哀鸣:文浩,文浩,快点回来吧。

次日,午后,阳光和煦。

池文浩陪着自己刚刚病愈的母亲走出房门,在开满鲜花的庭院里坐着竹椅晒太阳。

文浩,帮你爸买斤白酒,他晚上回来又要嚷嚷了。

池母微笑着说道。

池文浩欢快地答应着,随即跑出了院子。

等他握着酒瓶折返回来的时候,在院门外突然听到一声嘶哑的鸦鸣,一只浑身乌黑的老鸦扑扇着翅膀腾空而起。

池文浩心念一动,心脏莫名地惊跳起来。

弯下腰,他在地上捡起一件东西,放眼四顾,田野的风轻轻吹动。

当天晚上,池文浩便急急忙忙坐上了返程的火车,尽管这列火车到达滨江的时间将是深夜,但他却并不在意。

因为,他总感觉心里乱乱的,似乎又要有什么不祥的事情发生。

搭乘夜间小巴回到学校,时间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一点。

池文浩紧了紧背包的带子,踏着如银的月光向男生宿舍楼走去。

就要转过拐角的瞬间,他眼睛的余光突然扫到右侧树丛中的一抹白光。

他猛一转头,只见距他几米远的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前,似乎,背对着他站着一个穿白衣的女人,披肩的黑发映衬着雪白的衣衫,看上去分外诡异。

池文浩的心倏忽间提起,他略一犹豫,还是鼓足勇气,向那女子迈动了脚步。

当他靠近白衣女子的时候,月光忽然被乌云遮蔽了,借着微弱的光晕,他踏过及膝的灌木,伸出手去,搭上了女子的肩头:唉……他的声音还没发全,那白衣女子就在他的碰触下旋转过来。

就在这时,月亮出来了,明亮的月华下,他立刻看清了面前的这张脸。

啊——一声嘶心裂肺的惨叫划破了校园宁静的夜空。

这个白衣女人的脖颈上面,坠着一条长长的绳索,而那随着绳子旋转过来的那张脸,赫然就是——陈小乔。

陈小乔是昨天夜里11点30分左右,在男生宿舍楼前身亡的,死亡原因初步判定为自缢,在她脚下的草丛中,找到了一块血纱碎片,上面的数字是211。

自缢?哼!不是的,一定又是谋杀!这个冷酷的凶手实在是太狡猾了,除了田甜有明显的他杀迹像外,其他的几起命案全都设计成意外或自杀。

可恶!实在是太可恶了!何队已经怒火中烧,气愤得在原地来回走动。

小乔!我的孩子呀!伴随着一声凄惨的悲鸣,一个身着粗布衣服的老汉迭迭撞撞地向陈小乔的尸体扑来。

不许靠近。

刑警小李一把将来人挡住。

为什么?这是我的孩子啊……老汉嚎啕大哭。

当这名瘦小的老汉刚一进入何队的视线时,他的大脑就一阵剧烈的轰鸣。

他摆摆手,让小李放行。

老汉扑到小乔的尸体上,大放悲声。

大约一分钟后,何队见那老汉略微平定下来,他才试探着问道:你是陈小乔的父亲吧?老汉抬起呆滞的双眼,重重地点了点头。

老汉并不开口,继续抚尸痛哭。

你叫什么名字?何队忽然问道。

陈东方。

什么?何队的眼睛突然间闪亮,他大声断喝:你和林冬梅早就认识,对不对?你根本不是什么外地拾荒的孤老,你是专程去看林冬梅的!陈东方鄂然地抬起头来。

在你今天出现之前,我一直没有办法把整条线连接起来。

现在,我全明白了。

陈东方,据我查实,你在1987年12月到1995年12月,曾经坐过八年牢。

你犯罪的原因是入室抢劫。

而你抢劫的那所房子就是黄万山家的老宅。

而在你入狱期间,你的妻子由于难产,生下一个女婴后,就离开了人世。

后来,这个可怜的女婴被一位好心的妇女抱走了。

陈小乔的出生日期和你女儿的出生日期完全相同。

所以说,陈小乔并不是你的什么养女,她根本就是你的亲生女儿!陈东方满脸震惊,他呆呆地凝视何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冬梅为什么会帮你抚养女儿?决不单单是朋友之谊,她这样做的根本原因就是,她要报恩。

因为你之所以入狱,极有可能是因为她。

林冬梅和黄家老宅的关系,我相信你比谁都清楚。

你的入狱肯定和她有直接关系。

何队稍稍停顿,陈东方的脸色已是一片惨白。

何队继续说道:而你,为什么会冒这么大的风险替林冬梅出头呢?我通过详细的调查,终于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说话间,他从包里掏出一张照片,丢到陈东方面前:我想,照片上这个画着油彩、穿着花袄的人你不会不认识吧?陈东方拾起照片,看着看着,十根手指开始剧烈地抖颤,他的脸越垂越低,最后,整张脸都埋进了掌心之中。

何队一字一顿地说道:照片中这个‘喜儿’是谁呢?就是你!陈东方。

何队吸了口气说道:几天前,我派人去林冬梅当年下乡插队的农场调查这个叫‘喜儿’的女人,谁知却得到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喜儿’不是女人,而是一个男人。

听当地的老乡说,当年林冬梅有个很要好的知青朋友,名叫陈东方,由于他身材瘦小,模样俊俏,最重要是有一副比女人还女人的好嗓子,所以,当地由知青组成的‘毛泽东思想宣传队’走村串户出演‘样板戏’的时候,通常都由你来扮演《白毛女》中的喜儿,久而久之,你就有了一个绰号,叫‘喜儿’。

陈东方,‘喜儿’!我没说错吧?陈东方无奈地点了点头。

我看过林冬梅的日记,知道她和‘喜儿’关系很好,几乎是知无不言。

我也知道了当年林冬梅身上遭遇了令人发指的迫害。

那么,最有可能为她报仇的一定就是她的好友。

这样,你——当年的‘喜儿’,就进入了我怀疑的视线。

然而,在今天见到你的人之前,我还不能做出肯定的判断。

但是现在,我可以百分之百地确定,你就是杀害韩若冰的凶手!此言一出,陈东方便面无血色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何队得意地点上一根烟,猛吸一口之后,开始慢条斯理地说道:韩若冰死前正和黄志勤通着电话,从她电话里的言语可以判断,当时一个‘白衣女鬼’正在向她靠近,而她喊出的最后两个字‘有亮’,是想告诉我们,有两个‘白衣女鬼’,她在坠崖后,蘸着自己的鲜血在岩壁上留下了一幅太极图。

先前我只是猜到她图中的意思是这两个‘白衣女鬼’,也就是凶手有两个人,是一男一女,可是,上周日我的女儿提醒了我,韩若冰的图上画了黑白两条鱼,但却只有白鱼有一只眼睛,那么,她很可能在暗示,凶手中有一个人是一只眼睛的。

而你,陈东方,正是只有一只眼睛,你的左眼是瞎的!陈东方,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你认不认罪?陈东方坐在地上,眼睛失神地望着女儿的尸体,在如枯叶般的周身颤抖中,他扑倒在地,发出野兽般的一记长嚎。

他从口袋中取出一块手帕,用力堵着嘴巴,以免发出太过蜃人的声音。

何队以往也见过突然崩溃的罪犯,可是,今天面对眼前这个刚刚丧女悲痛欲绝的老汉,他的心不由得柔软起来,他侧过头去,不忍再见这幕惨景。

半晌,陈东方才止住悲哭,缓缓站起身来,取下捂着嘴的手帕,朝着何队鞠了一躬,他抿了抿嘴唇,开始断断续续地说道:何队,您刚才说的一点不错。

当年,我和冬梅都是插队知青,她人美心好,我悄悄地爱上了她。

可是,她却只把我当成知心的兄弟,向我讲起她的爱情。

说真的,我嫉妒那个黄大海,可是,却希望冬梅能够幸福。

所以,我把自己的爱情埋在心底,一直做她的好兄弟。

说到这里,陈东方咳嗽了一声,但是,1953年5月12号,冬梅坐车去滨江见她的大海哥,结果,就一去不返。

那时,我都快急疯了,我想尽一切办法去寻找冬梅,却一直没有结果。

后来,我知道那个黄大海成了冬梅家那栋老宅的主人,还娶了别的女人,我非常气愤,可是,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过了几年,我也老大不小了,就随便找了个姑娘结婚了。

但是,就在我妻子即将生产的前夕,我偶然间得知了冬梅的消息。

所以,我一刻不停,直接赶去看她。

这时,我才发现她现在过得很苦,容貌被毁,还带着一个儿子。

我问她孩子的父亲,她却一直哭,死也不讲。

后来,她终于告诉我,当年黄大海也就是现在的黄万山欺骗了她的感情,骗取了她家的老宅。

我一气之下,要拉她去找黄万山理论,夺回冬梅的宅子。

但是,冬梅却死也不肯,她说她现在这个样子和死了没有什么分别,宅子对她没任何意义。

她让我放手。

可是,我却还是跑去了黄家。

然而,我万万没有想到,正当我和黄万山交涉的时候,她妈妈却突然冲到我面前,和我撕打,我惊慌失措,把老太太推倒在地。

这时候,他家里又冲出个壮男人,朝着我的左眼猛地挥来一拳,随后,我就感觉左眼一阵剧痛,什么都看不见了。

正当我在地上挣扎呼喊时,警察突然来了。

原来是黄家报警,说我入室抢劫。

结果警察在我口袋里发现了好多凭空冒出来的金银首饰,人证物证俱在,我百口莫辩,不仅瞎了一只眼,还被判刑入狱。

不久,冬梅来狱中看我,我告诉她我被陷害了,但是由于没有证据,我劝她千万不要去找黄万山对质,同时,我告诉她我老婆可能生了,请她帮忙照看一下。

结果,后来我才知道,冬梅过去时,我老婆已经难产死了,我的女儿正被好心的邻居照顾,冬梅二话不说,就把我的女儿抱回了家,直到1995年12月,我出狱了。

说到这里,陈东方又接连咳嗽两声,喘着气说道:出狱后,我第一时间就跑去看冬梅,谁知她当时正病着,她把我八岁的女儿交给我,让我把孩子带走,她取出当年黄大海送她的那块纱巾,不过,不知为什么,那块白纱巾现在已经变成了红色,成了鲜血染成的红纱巾。

她告诉我,她恨黄万山,这块血纱巾就是向他复仇的信物。

她让我先把家安顿好再去看她。

谁知,我再去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

而她的儿子也已经在学校里自杀了。

为了不让女儿伤心,我一直瞒着孩子,只说她哥出国念书去了。

陈东方又喘了两口粗气说道:因为女儿考上了大学,我也跟着来到滨江,开始时找零活,后来就在滨江商学院做清洁工。

再后来,我偶然间和白阿姨接触上了,知道了她的身世,也知道了她被黄万山弄得家破人亡的遭遇,我们就开始计划找姓黄的报仇。

今年暑假在元阳,我们预先埋伏在荒宅的地下室里,等学生们一到,就开始行动。

我先用梯子从破窗洞爬进那间挂娃娃的房间,把一件白色女睡袍挂进衣柜,再爬出窗外。

突然冒出来的睡袍把几个学生吓了一跳,后来他们六个就上楼搜查,只留黄志勤一个守火塘,这时我又从窗外爬了进来,当然每次进出我都故意拖了湿鞋,他们就看不到水印了,我把白睡袍又从柜子里拿出来,正要顺窗出去,却发现黄志勤走出门外去打手机了。

我灵机一动,把窗上的布娃娃取下来,拧断头,又用事先准备好的老鼠血涂在娃娃眼睛上。

再趁大厅无人窜到对面那间房间,把娃娃丢在床底下,这才从原路顺着梯子爬到院里。

还有,我事先准备了一个出殡用的纸人,用麻绳牵着,绳头留在院墙外边。

在他们烧火的时候,我顺着墙洞抓出院子,用力一拉绳头,那个纸人就像壁虎一样顺着墙一下子窜到墙顶,我再用力一拉,它就大头朝下翻出了墙外。

随后,我又抱着纸人从墙洞爬进院子。

天黑,草又高,他们根本没有发现。

当我看到黄志勤和郑直要去院外查看时,我就立刻从墙洞抓出去,把一只红纸鞋丢在地上。

结果,这一系列把戏把他们吓得半死。

最后我们用录音机播放小孩子的叫声和女人的哭声,把他们引进地下室,当我的搭档躺在棺内白骨下装神弄鬼的时候,我就在无人的厅堂墙壁上写下‘血面纱’诅咒。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突破他们的心理防线,让他们相信屋子里真的有鬼……就在这时,陈东方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紧接着浑身像发疟疾一样猛烈地抽搐,何队叫声‘不好’,赶忙和小李把陈东方扶住,陈东方却苦笑一声:我刚才把‘毒鼠强’包在手绢里……啊……他话未说完,便抽成一团,渐渐口吐白沫,倒地不动了。

许秋芸的来信陈东方死了。

两名真凶都已伏法,至此,这桩震惊滨江的血面纱连环杀人案终于告破。

这是喜事,可是何队却一连两天都没笑过。

他一直不明白陈小乔究竟是怎么死的,起码她不会是陈东方杀害的,因为她是他亲生的女儿,可是,她也不会是自杀,否则她的脚下怎么会出现带数字的血纱碎块?这桩大案里残留的一系列未解之谜,恐怕将成为何队一生的遗憾了。

今天是陈小乔死后的第三天,也是池文浩粒米未进的第三天。

关玲想去安慰他,可思量再三,她却选择了沉默。

有些创伤注定要痛的,该痛的时候就算打杜冷丁都没用。

可是痛过之后,就淡了,甚至忘了当时痛的感觉。

傍晚时分,收发室的门卫送来一封信。

当池文浩看到寄信人的名字的时候,他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撕开信封,手忙脚乱地抽出信纸,开始阅读信上的内容。

池文浩:你好。

收到我的来信你可能会感到意外。

其实很简单,我想通了。

既然不能和死者同去,为什么不为亲人好好地活着?关于你最想知道的‘血面纱’诅咒一事,我下面就原原本本地告诉你。

可能你已经猜到了,许刚的父亲并没有死,他还活在世上,活得还很风光,这个世界上坏人通常都比较好运。

他叫黄万山,是滨江教育局的副局长。

我是1982年经他母亲安排和他结婚的,可是,婚后他对我一直不冷不热,我当时天真地幻想,有了孩子他会待我好点。

但是我的幻想从1984年9月16日那天开始,就彻底破灭了。

那天晚上,三个月的小刚已经睡了,我正在收拾房间,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在我打开房门的那一刹那,我愣住了。

门口站着一个女人,她的脸上遮着一块白纱巾,我看不清她的脸。

但是我却盯上了纱巾上绣着的几朵鲜艳的红梅花,那花绣得就像真的一样,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时,那女人开口了:黄万山在家吗?她的声音很冷,可是听上去很年轻。

我把她让进屋来,她就一直走到万山的房里去。

我当时觉得这女人很奇怪,可能是女人天生的第六感吧,我总觉得她跟我丈夫之间好像有什么关系。

于是,我就故意假装擦柜子,靠近那间房的门边。

接着我就听到那女人的大叫声,她说万山骗了她的感情,还把她害得生不如死,可万山却一直低声下气地和她说话,要知道,他从来没那么和我说过话。

我还听他说,他一直在想她。

我当时嫉妒得胸口直痛,可就在这时,万山把房门呯地关上了。

后面我就再也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

正当我心烦意乱的时候,房里突然传来一个沉重的撞击声,接着就是一声女人的惨叫声。

我吓得浑身发抖,正想推门进去看看。

突然,房门被猛然间拉开,那个戴面纱的女人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

这时,我吃惊地发现,她脸上的那块白纱巾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她的头不知怎么撞破了,她就用那块纱巾按着伤口,血一直在流。

而我更是心惊肉跳地发现,这个女人拿掉面纱后的那张脸,竟爬满了蚯蚓一样的粉红色伤疤,看着又恐怖又让人恶心。

这时,万山也追了出来,他脸色惨白,几乎是哀求地说道:冬梅,原谅我,我真的不是故意推你的……我想,一定是那女的暴怒之下和万山撕打,结果万山不小心把她推倒,撞到什么硬物上碰破了头。

那个叫冬梅的女人突然间回过头来,两眼冒火地瞪着万山,我发誓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怨毒的一双眼睛。

她举着手中那块血纱巾,几乎是拼尽全力地嘶叫着:黄万山,你记着,我以我面纱上的鲜血向你诅咒!诅咒你和你的孩子全都不得好死!说完,那女人就发疯般向门外跑去,万山也不顾一切地追了出去。

那天晚上,天上忽然下起了大雨,那女人在雨中疯狂地叫喊着:黄万山!你再敢上前一步,我就立刻死在你面前!结果,万山不敢再追了,我们眼睁睁看着那女人跑进大雨中。

从那天起,黄万山像变了个人,他经常喝得醉醺醺的,回到家就把自己关进书房里,有一天,我听到他低低的啜泣声。

直到小刚一岁的时候,他又开始变了,他开始不回家,后来我听说他在外面认识了一个女人,比他小十几岁。

我求他看在孩子的份上离开那个女人,可他就是执迷不悟,再过半年,小刚一岁半的时候,他终于逼着我离婚了。

从此,我就带着孩子离开了滨江,把小刚的姓也改成了我的。

二十年来从未再和那个男人联络。

可是,那个女人那天夜里的诅咒却时时撕扯着我的心,我总感觉,终有一天,她那个‘血面纱’的诅咒一定会应验的。

所以,小刚死的那天,当我在他衣袋里发现那块血纱巾时,我的脑子一下子就懵了,当我看到纱巾上半朵红梅花的绣迹时,我就知道,她来了,她的诅咒也跟着来了。

可是,我不恨那个叫冬梅的女人,我想,她一定也是被黄万山伤害过的女人,我唯一恨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黄万山!我诅咒他,诅咒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说了这么多,你应该烦了,最后,祝你和那位小乔姑娘相亲相爱,永不分离。

许秋芸2006年10月21日看完这封信,池文浩的眼泪无声无息地滑落下来。

相亲相爱,永不分离。

为什么美好的祝福只能是祝福而已。

现实太残酷,相爱却只能分离。

和着眼泪,池文浩咽下了三天来的第一口食物,他不是用嚼,而是吞的,因为怕咀嚼的时候忍不住嚎啕痛哭。

许秋芸说的对,既然不能和死者同去,为什么不为亲人好好地活着?老宅里的对话10月24日,星期六。

齐家国和何队站在那座历经六十年风雨的老宅面前,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悲凉。

相信,林坚强当初建这所宅院的时候,一定只是想给自己和家人一个温馨而甜蜜的家。

如果他知道,他的女儿们因为这栋房子而毁掉了一生的幸福,因为这栋房子饱尝流离失所的苦痛,那么,他还会建这座宅院吗?六十年的老宅依然巍峨屹立,而六十年的岁月却带走了多少如花的容颜和如水的生命?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门开了,门内立着一位修长而忧伤的女子。

她已经不再年轻,可是任谁都不能否认,她美丽依然。

有些女人,一辈子从未尝过美丽的滋味,而有些女子,却终生绽放美丽的光彩,可是,不美的可能一生都很顺畅,而美丽的却饱尝命运的摧残。

所以,对于每个女人的生命来说,美与不美都会是一辈子,走过了,再回头,一声叹息。

黄夫人,你好,希望不太打扰。

由于案子的关系,何队已经和黄万山的妻子见过两面,所以,他对这个女人并没有初见的陌生感。

当然不会,请进来。

黄夫人淡淡一笑,转身让开去路。

齐家国却是和黄夫人初次相见,虽然他也不能不承认这女子的美丽,然而,他却一眼就看得出来,这美丽的女人并不快乐。

泡上两杯上好的普洱,黄夫人侧坐进对面的沙发里。

何队长发现,这个女人和关玲有点像,不是容貌,而是仪态。

都是举手投足间展现的优雅,可是,关玲的优雅是浮在水面的,而这个女人,却是深透进骨子里。

也许是年龄的关系。

二位请喝茶。

黄夫人的声音水般轻柔。

谢谢,黄夫人,其实今天我们来,主要是想向您了解一件事情。

何队深坐着开口。

没问题,你问吧。

是这样的,这位齐家国先生是从美国专程来滨江寻亲的。

他来寻找他的祖父林坚强。

听到林坚强的名字,黄夫人微微有些动容。

何队继续说道:相信黄夫人应该听说过这个人,林坚强就是这栋老宅最初的创建者。

黄夫人轻轻颔首:我知道。

何队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当年,也就是1956年,林坚强从美国偷偷潜回滨江看望妻女,然而,自从进了这座老宅之后,他却从此下落不明了。

因为我知道,您过世的婆婆从1948年开始,一直到1966年,都在林家做工,所以,我们想向您了解一下,您婆婆是不是知道林坚强先生的去向?黄夫人微微苦笑:这件事如果你问别人,一定没有答案。

可是,我却非常清楚。

真的?我祖父他现在还在吗?齐家国忍耐不住内心的激动。

黄夫人轻轻摇了摇头:那年,林坚强先生偷偷回到滨江老宅,其实除了看望自己的妻女,还想带她们三人一起离开。

可是,就在林先生到家的第一个夜晚,却有人偷偷地跑去告了官,说林坚强是国民党特务,回国来刺探情报。

结果,半夜时分,公安人员就包围了这座老宅。

林坚强当晚恰好睡在二太太房里,听到声音就跳窗逃跑。

但是刚刚跑出去,就被公安人员紧紧追赶。

情急之下,林坚强就跳了河。

那条河水流湍急,跳下去是断无生还道理的。

后来,林坚强的两位夫人连夜在河边寻找。

可是,一连数日,林先生的尸体一直都没有找到。

虽然早有准备,齐家国的脸色却还是突然惨变。

好一会儿,他才哑声问道:究竟是谁诬告陷害他?黄夫人微一沉吟,才缓缓地说道:告密的人就是我的婆婆,也就是万山的母亲。

什么?又是她?何队一脸的忿忿不平。

黄夫人叹息道:她不仅害死了林先生,而且,还害得一个孩子未出世就没有了父亲。

你是说?何队惊奇地问道。

黄夫人继续说道:林先生回来那晚,二太太就怀上了一个孩子,十个月后,孩子出世了,她就是林家二小姐林冬梅。

何队忍不住叹道:林冬梅真的很可怜,出生就没有父亲,初恋又被人欺骗,儿子也没有父亲,自己又惨遭毁容,最后又过早病逝。

唉……黄夫人却苦笑一声:你错了,林冬梅这一生的确很苦,可是她并不可怜,比起很多女人来讲,她都要幸福得多。

她轻叹一声:其实,当年我丈夫黄万山虽然被母亲胁迫,意欲骗取林家的老宅,可是,他却真心喜欢上了林冬梅,还和母亲发生争执,要正式迎娶林冬梅。

这场争执的结果却使老太太下了杀机。

她故意骗林冬梅来到滨江,又指使万山的堂兄将林冬梅毁容。

害得林冬梅生不如死。

而这一切我婆婆却始终瞒着万山,后来万山遍寻冬梅不见,几年后就只有遵从母命娶了许秋芸。

可是,他却从来没有爱过她,本来,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那件事,他也许会一辈子和这个女人共度的……你是说1984年林冬梅上门这件事?何队好奇地问道。

是的,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我想,许秋芸一定告诉你,万山后来迷恋上一个小他十几岁的女子,而抛弃了他们母子。

何队只能苦笑点头,很显然,许秋芸所说的就是眼前的这个女人。

黄夫人叹了口气:其实许秋芸也错了,她以为她的丈夫黄万山是见一个爱一个的风流恶棍,其实,她却不知道,万山之所以迷恋我,并不是真心爱我,而是因为我长得和他真心爱恋的女人非常相像。

曾经我也以为,他是爱我的,可是结婚后我才发现,他只把我当成另一个人的影子。

他从来没有爱过我,他这一生,唯一深爱的女人只有一个,就是林冬梅。

何队不禁错鄂。

黄夫人抿了抿头发,继续说道:其实,万山这一生也同样很苦,1984年,当他知道他的母亲对他心爱的女人残忍的手段后,他就一辈子活在痛苦和自责之中。

他认为,如果不是他和林冬梅相爱,林冬梅就不会受到他母亲的戮害,也就不会一辈子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

而他自己,也不会过着一生无爱的生活。

何队,我知道,你一定以为所有这些令人发指的罪行都是万山做的。

其实,你错了,包括十年前,那件113室血案中,他藏匿起的那封揭露真相的信,并不是为了保护他自己,而是为了维护他的母亲,因为林冬梅身上所受的灾难并不是他黄万山造成的,而是他的母亲一手酿就的。

哦?原来是这样。

这番话的确是出乎何队的意料。

黄夫人幽幽地说道:何队,其实你那里所有对万山的指控,背后都有着另外一个真相。

当年,白阿姨的丈夫的确是来找万山交涉老宅的事情,可是,万山当时并不在家,是他母亲接待了他。

老太太一方面假意答应他的要求,并承诺一周内归还老宅,另一方面则故意留他在家吃饭,饭桌上又假装殷勤频频劝酒。

最后,白阿姨的丈夫酒醉回家,在路过河边时,我婆婆把他推进河里淹死了。

而当几天后,白阿姨上门质疑的时候,我婆婆一方面把她赶走,另一方面又让万山的堂兄开车尾随其后,想把她活活撞死。

万幸的是,白阿姨最后逃脱了。

黄夫人见二人听得入神,便微笑继续:1987年冬天,陈东方到老宅向万山兴师问罪,可正当两人说话之际,万山的母亲竟然和万山的堂兄策划了一个毒计,她先偷偷报警说陈东方入室抢劫,再故意和陈东方撕打,趁机将一些金银手饰塞进他的衣服口袋里。

而后,黄万山的堂兄又趁乱冲出,将陈东方左眼打瞎。

最后又在人证物证俱在的情况下将陈东方送入监狱。

整个过程中,万山都是不知情的,他发现势头不对,便向母亲求情,放过陈东方,可他的母亲却以死相胁,最后,万山只能忍泪妥协。

现在,所有的事情你们都清楚了,其实万山一直都在为他的母亲‘背黑锅’,他这一生唯一的错误就是‘愚孝’,结果被他的母亲一步步拉下水去,最终更赔上自己的一条性命。

黄夫人,这所有的秘密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何队有些怀疑地问道。

黄夫人再次苦笑:临终前,我婆婆向万山忏悔了她一生所造的罪孽,请求万山的原谅。

而万山在随后就全都告诉了我。

其实,我跟万山的关系很微妙,他虽然并不爱我,却把我当成知心的朋友。

很矛盾,是吗?人生不就是充满矛盾吗?我一直很奇怪,黄万山的堂兄为什么会对黄万山的母亲这么俯首贴耳?何队再次质疑。

黄夫人叹道:因为万山的堂兄也是从小失去父母,一直在万山母亲照顾下长大,而且,在他成长过程中,一直受到万山母亲极端偏激的爱憎观的影响,所以,他才会一味地成为她的帮凶。

其实,万山堂兄的一生同样是一个悲剧,仇恨只会滋长仇恨,不是吗?何队点点头:看来,真正的罪恶之源竟然是黄万山的母亲。

她真是灭绝人性。

黄夫人轻轻摇了摇头:其实,我婆婆虽然一手酿造了几个家庭的悲剧,但最大的悲剧却是她自己。

因为她年少时亲眼目睹了双亲的被杀,让她突然间伦为孤儿,所以,她的心理就开始渐渐扭曲。

她一生最大的目标,就是千方百计报复林家和执迷不悟地寻找‘传家宝玉’。

她没有快乐。

多少个夜晚,她都拿着蜡烛在老宅内外寻寻觅觅,其实,我想在很早的时候,她的精神已经出现了问题。

她一生念念不忘报仇,最后报复的其实是她自己。

如果在事情的最初,她能放开一点,不过份执念,相信很多人的命运都会变得幸福快乐。

最后,黄夫人抬头望向齐家国:齐先生,我想您已经了解了这栋老宅所有的故事,为了保有这栋宅子,有太多人为此无辜地牺牲。

我想,这栋老宅不该沦为欺诈和贪婪的对像,今天,它该物归原主了。

齐先生,这是这栋老宅的钥匙,请您收好。

下周一,我想我们就可以办好过户手续。

临出门的一刻,身后传来黄夫人清朗的声音:以后不要叫我黄夫人,我的名字叫孙慧莲。

从今天起,我要为自己活过。

最后的真相三天后的下午,何队在广播中听到了一则当日新闻:今天上午,家住黑水巷一户居民家的疯儿子,挥刀砍死自己的母亲,又将父亲砍成重伤,自己也自戮身亡。

伤者目前已送入红星医院急救。

据悉,该行凶男子有十年精神病史,其母也有轻度精神疾患,一家人全靠其父贩卖甜白酒维持生计。

呼吁市民,密切关注弱势群体……何队听得连连摇头:唉,又是一起家庭惨剧。

看来,以后真要多关心一下这些底层人民的贫苦生活……小李哈哈笑道:我们的何大队长又开始悲天悯人了。

什么话,……何队的话未说完,却被急匆匆跑进来的小高突然打断了。

何队,何队,刚刚接到电话,说红星医院一名重伤病人指名叫你过去,说有重要事情向你汇报!哦?是什么人?何队皱了皱眉。

好像就是刚才播报那则新闻里的受害者。

小高犹豫着说道。

何队登时来了精神:是那个卖甜白酒的老头?那我可得马上过去看看。

小李又笑:何队真是身体力行,马上就去关心弱势群体去了。

何队瞪他一眼,拿上夹包便疾步离去。

病床上,一位满身包着纱布,挂着输液瓶、插着输氧管的老人令人触目惊心。

老人家,我是刑警一队的队长何志高,是您让人打电话找我吗?老人仰起头,胸脯快速地上下起伏,看样子有些激动。

老人家,您别急,有什么话慢慢说,我认真听着就是了。

何队坐在老人床边,亲切地安慰他。

老人感激地向他点点头,缓缓地开口道:何队,我知道你一直在调查一桩有关‘血面纱’的系列杀人案……一听此言,何队的眼睛马上瞪大了:怎么?老人家您知道什么吗?老人点点头:我今天这么急着找您来,就是因为我已经身受重伤,恐怕没多少时间好活了。

所以,我怕我要是不跟你说,以后就再也没机会了。

何队按捺着内心的激动,不断地安抚老人:老人家,您别太激动,慢慢说。

老人吸了吸气,断断续续地说道:其实,我想跟您说的是,我才是这一系列案件的真正主谋……也参于了谋杀的全过程。

何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吃惊地叫道:什么?什么?您不是开玩笑吧?老人摇摇头:我只剩几口气的人了,还能跟您开这种玩笑吗?我说的全是真的。

我知道您现在虽然破了案,但很多关键性的细节却没有掌握,白阿姨和陈东方又全都死了,如果我不向您坦白,这些秘密恐怕会一直让您困扰下去。

听到两名真凶的名字,何队这才有些相信了老人的话语,他沉声问道:那么,你能告诉我你的真实姓名吗?老人苦笑着说道:说出来你可能都不敢相信,我就是真正的黄大海。

黄大海?何队差点从床边的椅子上跳起来,不可能的,黄大海就是后来的黄万山,他已经承认了。

而且林冬梅日记中也确定了这个事实。

老人却苦笑着摇了摇头:事实不是这样的。

当年,虽然我是林家花匠的儿子,她是林家的千金小姐,可是我和冬梅青梅竹马,两个人非常要好。

但是,在我十二岁那年,也就是1966年,因为运动的关系,我们分开了。

足足有十年时间,我们未通音讯。

直到1976年,我收到了第一封冬梅的来信。

我开心得无以复加,马上我就给她写了回信。

几个月的鸿雁传书,让本来就根深蒂固的感情越发浓烈。

那个时候,我和冬梅都已经成了名符其实的孤儿,所以,彼此之间的那种依赖和倾慕就越来越深。

我们深深地相爱了。

这期间,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铁哥们’二黑来我们农场看我,听到我和冬梅相爱的消息他也很高兴,我还让‘二黑’替我给冬梅捎了一条白色的纱巾。

后来,到1977年3月的时候,我终于按捺不住,问冬梅是否愿意嫁给我。

忐忑的等待中,我迎来了她的回信。

当我见到她信上那三个字‘我愿意’的时候,我简直开心得要飞起来。

老人说起当年的故事,字字句句都充溢着真挚的感情,何队听得入了神。

然而,就在这时,老人的话峰突然转了:但是,在这过程中,我犯了我一生中最大的错误。

当年跟我一起下乡的知青中,有一个叫黄万山的,因为我俩同姓,又在一个宿舍,两个人就成了好友。

我这人又有个毛病,啥事也存不住,所以,从收到冬梅第一封信起,我就和他分享我的幸福,甚至每封信都拿给他看。

我还跟她说起我和冬梅小时候的许多趣事,当时,我太轻信人了,我一直把他当成是我的好朋友,却没想到,他是一条披着羊皮的狼。

说到这里,老人的心脏又开始剧烈地起伏,喘息片刻,他继续说道:当我告诉黄万山冬梅答应嫁给我之后,也就是一周左右的时间,有一天我去山外办事,走到悬崖边的时候,突然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我一下子就掉下了山崖。

我以为我必死无疑了,谁知睁开眼才发现我竟然还活着,可能我摔下崖后,被树枝阻挡了几下,所以没有摔死,只是昏了过去。

不过,当时我虽然醒了,可是却身受重伤,而且牙齿摔掉了一半,左脚还摔断了,我哪都去不了,整天就躺在床上,被救我的那对父女悉心照料着。

这个期间,我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想念冬梅,可是,却无法和她取得联系。

我就一直忍耐着,直到三个月后,我的伤全都好了,尽管跛了一只脚。

我谢过那对农家父女,星夜兼程赶回了农场。

紧接着,我就给冬梅写信,可是,一连写了几十封,却都是泥牛入海,根本没有冬梅的音讯。

这个期间,黄万山突然跟我疏远了,平时有意无意地总躲着我。

可我当时一心惦着冬梅,所以对他也没多在意。

这样等了半年,我再也忍不住了,就不顾一切去冬梅插队的农场找她,结果才知道,她在5月份就突然失踪了。

老人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返回农场后,还是不间断的给冬梅写信,可是却始终没有结果。

又过半年,那个救我的姑娘突然来找我,她说她父亲去世了,她没人依靠,就想跟我在一起。

因为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我也不好拒绝她,就让她在当地留了下来。

两年后,我还是找不到冬梅,而那位痴心的姑娘却一直苦苦地等我,万般无奈,我只好和她结了婚。

后来,我们迁到了滨江,有了儿子,我也就慢慢死了寻找冬梅的心。

可是,1995年12月份,我意外地碰上了‘二黑’,他告诉我他最近刚刚知道冬梅的消息。

所以,我马上就赶去看她。

结果,我才知道当年的那场骗局。

老人转了个身,用力喘了喘气:原来,我当年摔落悬崖后,黄万山就冒名顶替和冬梅通信,因为他非常熟悉我的笔体,所以连冬梅都没看出差别。

后来,他还骗冬梅和他领取了结婚证。

当然,证书上写的是他黄万山的名字。

因为我们同姓,他就哄骗冬梅说万山是他新改的名字。

冬梅当然不会怀疑。

何队这时忽然问道:可你和黄万山分明是两个人,难道冬梅认不出你吗?老人苦笑一声:我们分开时还只是十岁左右的孩子,十年时间模样当然会改变,而且,黄万山的长相跟我本来就有些相像,最主要是冬梅太单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世上还有冒名顶替这回事。

不过,最可恨的是,黄万山不仅骗了冬梅,而且还用一封急信把冬梅骗到了滨江。

1977年5月13号这天,冬梅正在赶往老宅的途中,突然被三个蒙面人劫持了,他们把她拖到一个无人的小房子里,其中的两个人残忍地将她轮奸了。

而这两个人糟蹋了她还不算,其中一个粗壮的男人还用刀把她的脸划花了。

三人中虽然有一个从始至终都没有参于对冬梅的迫害,但他却一言不发,纵容那两个歹徒行凶。

昏迷中,冬梅被他们抛弃在荒郊野外。

等她醒来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已经严重地毁容了。

她想死,却被救她的大嫂劝阻了。

冬梅很善良,她觉得自己这个样子配不上她心爱的人了,所以,就悄悄地躲到了别的城市。

可是,不久,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她发现她怀孕了,而且就是那两个糟蹋她的恶棍的孽种。

她没有钱,也没办法打掉这个孩子,就只能忍气吞声把孩子生了下来。

这就是她的儿子林森。

这是一个注定要从小受人白眼的私生子,也是一场犯罪的痛苦的果实。

他就像一枚刺目的印章,时刻提醒冬梅那场不堪回首的灾难。

可是,她虽然在耻辱中带着孩子生活,却一直不知道害她的人究竟是谁。

直到1984年。

1984年,就是林冬梅上门去找黄万山的那年?何队惊异地问道。

是的,那年,冬梅突然收到一封没有地址的匿名来信。

信中说,害他的人就是黄万山,是他一手策划的这一切。

所以,冬梅才会不顾一切地去找黄万山理论,可恨,到那时候,这个该死的黄万山还不肯说出他冒名顶替的实情。

他甚至还在争执中把冬梅推倒,撞伤了她的头,冬梅当时戴着我送她的白纱巾,头上流出的鲜血把白纱巾染成了红的。

她当时悲愤交加,以‘血面纱’向黄万山发出诅咒——黄万山,你记着,我以我面纱上的鲜血向你诅咒!诅咒你和你的孩子全都不得好死!后来她的伤好了,但却一直珍藏着这条血纱巾。

老人说到这里,呼吸开始急促起来,何队连忙起身:要不要叫医生?老人摆摆手:没事,我撑得住。

我想告诉你的是,1995年12月初,冬梅突然再次收到了那个给她写匿名信的人的来信。

他说他快要死了,这是他临终前的忏悔信。

通过这封信,冬梅知道了当年那场兽行的全部真相。

悲愤交集,她病倒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当她知道当年黄万山冒名顶替的卑劣行径后,病情更是突然间加重。

她说她恨黄万山,恨不得杀死他,她要我替她报仇。

最后,我本来要一直守在她身边,她却坚持让我回家。

我拗不过她,只能流着泪走了。

临别,她把她收到的那封揭密兽行的‘忏悔信’郑重地交给我,希望我能记住她所受的痛苦。

她抓着我的手,哭着对我说,大海哥,如果有来生,我一定要嫁给你。

没想到,这竟是我们的永诀。

何队听到这里,忍不住为这残忍的杀人方法皱紧了眉毛。

老人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在杀了三个人后,我给剩下的四个人准备了四封匿名信,因为我喜欢花,所以在上面画上不同花瓣的黑花,其实就是通知他们死亡的顺序。

第四个轮到韩若冰,其实就算她那天不向池文浩说出元阳诅咒的话,她还是要死。

因为整个杀人过程我们已经计划好了。

当韩若冰和池文浩在树荫下说话时,我就在转弯的围墙处看着他们。

韩若冰上楼取U盘时,我用许刚手机给池文浩打了电话,把他引到黄土坡去,而当韩若冰下来后,陈东方就在一楼杂物室换好黑色修道服,把她骗到学校门口。

而我早已在校门口戴着墨镜装算命先生了。

当韩若冰一到大门口,我就故意危言耸听,因为我讲得有板有眼,她马上相信了,坐车赶去弥陀山。

而我和陈东方也立刻坐车过去。

等等,何队突然打断他,你说是陈东方装的黑衣老太婆,难道不是白阿姨吗?老人苦笑道:是的,黑衣老太婆一直都是陈东方装的,白阿姨从没有做过。

何队奇怪地说道:那白阿姨为什么要穿那件黑色修道服去约见黄万山呢?她为什么要让我以为她就是‘黑衣老太婆’呢?老人叹息道:很可能她是想掩护我和陈东方吧。

你们为什么要把韩若冰引到弥陀寺?那个老和尚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何队对那个死掉的和尚非常在意。

你一定猜不到的。

你知道那个老和尚是谁?他就是我刚才跟你提到的儿时的死党‘二黑’,多年前,‘二黑’就看破红尘在弥陀寺出家了。

可是我们一直有联系,这一次我在韩若冰离开后,立刻打电话给青木大师,也就是‘二黑’,我求我无论如何帮我个忙,如果见到这样一个姑娘进寺,就按我说的把她劝到观音洞去。

‘二黑’当时反复问我,我要把那姑娘怎样,我说你放心,这只是个玩笑而已。

因为我小时候曾是‘二黑’的救命恩人,所以,他一直觉得欠我的情,我又从未求过他,最后,他只能勉强答应了。

并且把两个徒弟支走。

后来的事情果然按我预计的发展。

当韩若冰到观音洞后,正在打手机的时候,早就藏身在洞内的陈东方就悄悄走了出来。

因为他是一身白衣鬼的打扮,所以韩若冰吓得连连后退。

最后一脚踏空掉下舍身崖。

何队听到这里,不禁皱眉问道:难道说,由始至终,所有的白衣女鬼都是你和陈东方装的?没有白阿姨参与吗?是的。

老人肯定地回答。

何队立即开始自言自语:哦,我现在明白了,虽然白衣女鬼是你和陈东方两个男人装扮的,但由于陈东方身材瘦小,所以被韩若冰误以为是女人。

才会留下暗指‘一男一女’的阴阳鱼图。

那青木和尚呢?他究竟怎么死的?何队对和尚还是念念不忘。

老人叹了口气:这都怪我,我和陈东方会合后,又去看望了青木大师,他一见我就问刚才那姑娘怎样了。

我不忍骗他,就把杀人的原因和计划全都实话实说了。

谁知他听完就哭了,还连叫‘罪过’。

并马上把我赶了出去。

我本来已经下山了,可想想又不放心青木,就偷偷跑回弥陀寺看他。

结果知道他已经投井自杀了。

我心如刀割,站在围墙豁口处呆住了。

恰巧被陈小乔看见,她一叫之下,我才回过神来,连忙转身躲避。

因为当时我穿着白衣女鬼的衣服,所以陈小乔以为真的有鬼。

你们走后,我趁两个小和尚守着青木大师尸体,偷跑进正殿,看了他留下的那首诗。

那首诗究竟什么意思?何队急切地问道。

老人眼睛又红了,他难过地说道:其实青木大师也就是‘二黑’这首诗是专门写给我的。

‘水漫金山路,人面不知处。

图穷匕首现,萧萧无边木。

’第一句‘水漫金山路’借白娘子为情郎水漫金山向法海报复,来比喻我为心爱的女人不惜向仇人报复,第二句‘人面不知处’,借诗人崔护‘人面桃花’的故事,暗指我心爱的女人已经死去。

第三句‘图穷匕首现’,指的是荆坷刺秦王一事,而荆坷之所以刺秦是为了报燕太子丹的知遇之恩。

在这里青木大师自比荆坷,说他是为报我的救命之恩才做出害人的事来,第四句‘萧萧无边木’,无边落木萧萧下,暗指青木大师觉得生命无趣,意欲自我了断。

综合全诗,大意是这样的,因为我黄大海为了自己死去的爱人而不惜荼毒生灵以向仇人报复,这才导致他青木(也就是‘二黑’)为报我当年救命之恩才去助纣为虐谋害韩若冰,事情已了,恩仇了断,他也决定以死明志,来洗涤自己犯下的罪孽。

何队连连点头:如果这样解来,还蛮有道理。

那黄志勤呢?他是怎么死的?老人冷笑两声:那天晚上,陈东方装成年轻女孩子的声音打电话给收发室,让黄志勤接电话。

黄志勤一接起电话,陈东方又以关玲同寝女生的名义说关玲约他到黄土坡见面。

因为陈东方以前经常反串‘喜儿’,所以装成女声没人能听出异样。

黄志勤到黄土坡后,陈东方就悄悄站在坡下的一棵树旁,黄志勤以为是关玲,一时高兴就冲了过来,等他一拍陈东方,化装成白衣女鬼的陈东方就转了过来。

因为知道黄志勤必死,所以陈东方故意摘下血面纱,当黄志勤发现白衣女鬼原来竟是每天在他们宿舍走廊打扫卫生的独眼老头时,不禁大吃一惊,不过,他藐视陈东方年老体弱,于是就说‘就凭你也能拦得住我’,就在他想逃跑的时候,陈东方突然用尽全力把黄志勤向后一推,当黄志勤撞到背后树身时,惊扰了树上挂的‘胡蜂窝’,胡蜂立刻窜出来把他蜇死。

当胡蜂出来时,埋伏在附近的我已经及时地点燃了手中的一束干草,干草散发出的浓烟立刻让胡峰不敢靠近,我和陈东方才全身而退。

那你们为什么在现场没有留下脚印?这很简单,我们用厚绒布包住鞋子,走路时当然就不会留下脚印了。

哦,原来如此,和我先前的猜想差不多。

那杀田甜的是你还是陈东方?老人回答:是陈东方,用锤子砸死的。

何队点点头,但马上又奇怪地问道:那陈小乔呢?他不是陈东方的亲生女儿吗?怎么他还会杀她?或者不是他而是你干的?老人摇摇头:不是的,从一开始我们就没有把陈小乔列入杀人目标,所以才会把她列在死亡顺序的最后一位。

因为到第六个死后,那时陈东方就可以给女儿戴个灵验的护身符之类,用以辟邪。

那她就不会死了。

何队更惊讶了:但她还是死了呀。

不会真的是自缢吧?可她脚下带数字的血纱碎块怎么解释?老人叹口气道:我觉得小乔是上吊自杀的,原因呢,很有可能是她回家时,意外发现了陈东方藏在家中的装女鬼用的白袍子,还有记录那些数字涵义的纸张,由于发现自己的父亲就是杀人凶手,她一时接受不了就自杀了。

哦。

何队点了下头,却还是感觉这个理由不是太够充分。

接下来,他又问出一个最关心的问题:那么,那些血纱碎块上的三位数字到底是什么意思?老人微微一笑:这个我现在解释不清,你还是去我家吧,黑水巷23号,在我们唯一那间住人的屋子里,有个柜子,在柜里的最下面一格放着那封寄给冬梅的‘临终前的忏悔信’,还有两张有关数字的纸。

你看完这两样东西,就什么都明白了。

何队点点头,最后留下一句:你好好养伤,我还会再来的。

老人笑了:好,我一定养好身体,等着你来拘捕我。

死亡暗语(大结局)抽出信封下面写得密密麻麻的两页纸,何队的眼睛骤然间瞪大了。

许刚326(3月26日)生日花:天仙子花语:邪恶的心天仙子花是带奶酪色的黄色,并有紫色的筋脉,有令人不舒服的刺激性臭味,并且含剧毒。

服下萃取出来的汁液,会造成语言及视觉的障碍,甚至导致死亡。

有人会拿它来毒杀别人,因此它的花语就是-邪恶的心。

邱梦溪914(9月14日)生日花:时钟花花语:受难时钟花的形状像十字架,所以被喻为耶稣受难之花。

所以,时钟花花语就是-受难。

郑直114(1月14日)生日花:无子草莓花语:虛伪韩若冰721(7月21日)生日花:美国百合花语:牺牲黄志勤326(3月26日)生日花:天仙子花语:邪恶的心田甜519(5月19日)生日花:附子花花语:恶意这种植物的根部含有剧毒,古时候的人以它的汁液涂在箭上制成毒箭。

因此这种花的花语就是-恶意。

何队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原来这些数字表达的都是生日花花语的代码。

其实他早应该想到的,黄大海是花匠的儿子,他对花有着浓烈的感情,他连在那些死亡通知书上都要画上形态各异的花瓣,那么,很自然地,这些数字也应该是和花有关的。

不过,许刚和黄志勤是兄弟,他们的数字是一样的,生日花语都是邪恶的心。

难道是说,他们是因为都有一颗邪恶的心而被杀。

这么说来,这些数字代表的是他们被杀的原因?如果是这样,那么,田甜是因为恶意而死,郑直是因为虚伪而死,那么邱梦溪的受难和韩若冰的牺牲难道是说,她们都是为了别人才受到杀戮的?何队的心跳越来越快,他觉得自己极有可能已经接近答案了。

就在这时,他忽然想起那封临终前的忏悔书,也许两者结合,就能得出正确的结论。

何队抽出已经发黄的信纸,不知为什么,打开的时候,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林冬梅:这是一个罪人临终前对你的忏悔。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生活在内疚和自责中,直到现在即将走向地狱,我仍然为当年犯下的罪孽而痛心疾首。

我写这封忏悔书并不是为了能够取得你的原谅,因为连我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我只是想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做一件真正的善事,那就是告诉你当年的真相。

1977年的5月13日下午5点,我和田有水被黄继善叫到他的狗窝,酒足饭饱后,他说,想请我们俩帮个忙,今天跟他去找一个仇人的女儿报仇,这个仇人害死了他婶子的父母,跟他家有不共戴天之仇。

我和田有水都喝高了,听说帮朋友出气,马上就答应了。

后来,黄继善就领我们到一条偏僻小道上等着,可是你一露面,我就下不去手了。

这么可爱漂亮的姑娘怎么能跟什么大仇人扯到一起呢?可是,黄继善却心狠手辣,他把你拖到胡同里那间小黑屋里就开始糟蹋你。

他还叫我们一起上。

田有水借着酒劲过去了,可我却吓得两腿发抖。

当时看他们做那么禽兽不如的事,我真想捧他们一顿,可是我不敢,甚至连话都不敢说一句。

结果,就眼睁睁看着那两个混蛋把你害了。

没想到,黄继善太狠毒了,竟然还用刀把你的脸全都划花了。

你的一声声惨叫让我听得心里真抽搐,可是,我还是不敢管,就眼看着黄继善把疼昏过去的你丢在荒野里。

我承认我当时真是混球,我太软弱太没用了,可是,就算再后悔也不能把当年的错误弥补了。

我告诉你,后来我听说,黄继善这样做全是他堂弟黄万山指使的,黄万山并不是真想和你结婚,就是要骗你家的老宅子。

有了结婚证,就算你死了,他照样可以把老宅子弄到手。

他早就看出来了,这场运动就快过去了,中央一定会落实政策的。

我知道,一个人做了错事,总归是要受到惩罚的。

1988年,黄继善死于车祸,是开车时被挤死了,两辆大货车把他的小轿车夹在中间,人都挤扁了。

1990年,田有水因为强奸杀人被枪毙。

现在,我也要为当年的见死不救接受惩罚了,我得了胃癌,疼得天天睡不着觉,医生说最多只有一个月时间了。

所以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我想,我把一直憋在心里的话都跟你说完了,我也可以安心地进我的地狱了。

最后,我想让你知道我的名字,我叫郑伟国。

1995年12月1日果然如此!何队的手指轻微地抖动着,他知道他的判断是正确的。

表现生日花语的数字代表的真的是——每个人被杀的原因。

从忏悔书中注明的当年几个罪人的名字可以看出,这几个死去的学生中,有四个是他们的后代。

罪人已死,但仇恨的种子却波及到他们的孩子。

郑直应该是郑伟国的儿子,郑伟国虽然临终前忏悔,但是黄大海却认为,他这是虚伪的表现。

如果当初他能表现得勇敢一点,那么林冬梅的命运也断然不会像现在这么悲惨。

许刚和黄志勤是幕后指使者黄万山的儿子,黄万山是造成林冬梅一生悲剧的直接刽子手,所以说他有一颗邪恶的心。

田甜应该是田有水的女儿,田有水当年参与了轮奸林冬梅的恶行,所以说他是心怀恶意。

最最无辜的就是邱梦溪和韩若冰了,她们与这段陈年的仇怨没有丝毫的关系,可是却因为他们一同去了元阳,就只能成为连环诅咒杀人案中为别人受难和牺牲的棋子了。

那么陈小乔呢?何队记得她的数字是211,他迅速拿起生日花语的列表,发现211(2月11日)生日花是红櫻草,花语:悲哀。

何队长长叹了口气,他现在终于相信了,陈小乔真的是自缢而死,她寻死的原因是因为悲哀。

她为什么会感到悲哀呢,很显然是她偶然间在家里发现了父亲用来杀人的物证。

于是,外柔内刚、正义感极强的陈小乔便从父亲那里取出了一块血纱碎块,并亲手在上面写下属于自己的数字——211。

至此为止,血面纱案件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可不知为什么,何队收起纸张和信件,却怅然若失。

如果恨能消除一切,那么面对这样的结局,他们应该心满意足。

可是,为什么最终所有人都是输家?如果杀人是以爱的名义,那么这就是对爱最大的亵渎。

快!病人呼吸困难!赶快叫罗医生!不行了!病人没有心跳了!立刻打强心针!……黄大海依然平躺在病床上,可是,他的意识却渐渐开始模糊。

咯咯咯……大海哥……我新学的唐诗你要不要听?好啊,你背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呵呵……你就是青梅啊……不,我不是……我是冬梅……哈哈哈……你愿意嫁给我吗?我愿意!等我们老了,就住到山上去,我要种上满山坡的繁花,就算我老得下不去山,我还是能每天采一捧带露的鲜花送给你。

朦朦胧胧中,如水的月华里,一个绝美的少女站在梅林下,她穿着月白的衫子,有着带泪的眸子,她向他慢慢地挥手,轻轻地,轻轻地说着:大海哥,如果有来生,我一定要嫁给你……一滴清泪,蓦地从黄大海的眼角坠落。

心跳停止,脉膊为零,没有血压!病人已经去世了……尾 声明月夜,短松岗,何处萧声断人肠。

新盏,沉香,伊人独立夜风凉。

池文浩端起盛满酒的新杯,高举过头,又扬手洒落。

我来祭你了,猫猫,你真的就这么忍心不要我了?我说过,无论过去多少年,就算我们全都老了,我也会这样牵着你的手,喂你吃东西,给你擦眼泪,陪你一起哭,也陪你一起笑,可是你却不再要我……池文浩仰起脸,让即将流下的眼泪回落。

这时,半空中忽然响起陈小乔的声音:文浩,答应我,永远不要骗我,永远不要伤害我,永远不要……池文浩的身子仿佛被利剑穿过,僵硬地抖颤了一下。

他垂下头,一滴泪顺着他的脸颊流下,砸落地上时,发出啪的一声。

小乔,对不起,如果我有骗你,那也是为了不要伤害你。

可是,你为什么不给我机会?为什么要用最残忍的方式来报复我?池文浩伸手入袋,取出一个桔红色的小发夹,他的手指反复地在上面抚摸,发出幽幽的叹息:小乔,那天我买酒回来,在我家院门口捡到这个发夹时,我就知道你来过了,你为什么要走?我也知道,你一定是看见坐在院子里的我的养母和他的小儿子,我明白,当你发现他们两个竟然是元阳那位哈尼族的大嫂和她的儿子折东时,你又如何能够接受?所以你走了,走得干干净净,连给我最后一次见你的机会都不愿意。

小乔,我知道你恨我,恨我欺骗了你。

你一定是在家里发现你父亲藏匿的血纱碎块和装鬼的白衣,所以急着想找我哭诉,因为那时你觉得我是你唯一能够信赖的人了。

可是,当你专程赶去我家找我,却见到院子里我的家人竟是元阳那一对母子帮凶时,你当然会想到我也参与了这个计划,至少会是知情人,所以,你的心碎了,你发现你一直信赖的父亲和恋人全都欺骗了你,你万念俱灰,所以选择了永久地逃离……小乔,我知道我错了,我以为仇恨如果是以爱的名义,那么它就值得原谅。

现在我发现,我大错特错了,仇恨并未带给我丝毫的快乐,相反,却让我失去了原本属于我的爱情、亲情和友情。

许刚死了,妈妈死了,你也死了。

我现在一无所有……如果给我一次从头来过的机会,我宁愿以我自己的生命来换取这一切。

原谅我,小乔……泪成雨,恨无绵。

许久,池文浩双膝跪地,向着地上竖立的那张老女人的黑白相片礼拜。

他直起身,从衣袋中取出两张照片,上面这张照片中,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微笑着骑着木马。

他又拿起下面的,这是一张亲密的母子合照,照片中的池文浩潇洒俊逸。

他摩娑着照片上那位母亲痴笑的脸:妈妈,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时候把你的头发放进黑棺里去的,那天晚上,躺在棺底的明明是我,操纵骷髅的也明明是我,我已经很小心地查看过数次,确认棺内没有留下一丝我的毛发。

可是,妈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把罪责揽到自己身上?其实,所有的步骤你都没有参与,如果要获罪,你最多只能算知情不报。

妈妈,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你根本不需要死的,你的死也是因为我,你以为你死了,你的帮凶也死了,警方就不会再行追查,我就可以永远安全。

因为警方是绝对不会想到参与这个谋杀计划的凶手并不是只有两个。

妈妈,我们为什么一定要选择报仇?当年你把三岁的我托付给养母,为了报仇只身远走滨江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不仅失去了父亲,也同时失去了母亲。

如果可以回头,我宁愿和你粗茶淡饭,朝夕相对,也不要午夜梦回,泪湿衣襟……一阵劲风吹过,池文浩手中的照片化蝶蹁跹。

他移膝转头,却在飘落的照片旁边,发现一双站立的脚。

他慢慢地,慢慢地将视线一路上移,终于,他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

每个做了错事的人,注定都要受到惩罚,没有例外……山风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