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悦儿醒了!路遥在朦胧中听到电话另一端的宁雪这样说,于是睁开眼,看见窗外已经渐渐暗沉了下来的天色。
老天,他居然睡了一整天。
白屋虽然破旧,但却是最像家的地方,只要一躺下来,就算外头山崩地裂了,都能安稳的睡,真是幸福!遥,你醒了!路遥才一下楼,就看见祖儿蹦蹦跳地走了过来,对着路遥笑嘻嘻地。
你怎么不叫醒我?路遥挺无奈的问她。
祖儿眨眨眼,笑着说:打扰人睡觉死了会被下油锅的,我可不能冒险。
路遥看着祖儿,真不知道是生气好,还是笑好,说:你别瞎扯了,什么下油锅呀?好像你真见过一样的。
我真得见过呀!真的!祖儿不依的叫了起来,好像对路遥不相信她所说的话,而感到很生气。
我相信,相信还不行吗?路遥开始头疼了。
哼,你这根本就不是相信我的态度,你就不相信,总是不相信我!祖儿就跟在路遥的后头,嘴里不停的抱怨着。
行了,大小姐,放我一马吧!说错话了还不行吗?路遥简直是要疯了,哀求祖儿时,眼光可怜巴巴的。
祖儿这时才笑了,说:跟你开玩笑的,真没意思,这样你就不玩儿了。
路遥翻个白眼,说:我是没空跟你玩儿,我得走了,去康复医院。
遥,你病了?不会吧?祖儿瞪大眼,一副关心的样子。
没有,我们案子的证人醒了,我得去看看。
路遥笑着答她。
哎呀,你今天满脸黑线,一定有坏事儿,别去了,外头还下雪了呢!祖儿口无遮拦地说。
下雪?!今年气候反常呀,还没入冬吧?路遥惊讶的问,忙走到窗边往外看着,果然外头雪花儿细细密密,已经盖住了地。
你也喜欢下雪?澄也喜欢!祖儿在他后头笑着说,来吧,先喝粥,皮蛋瘦肉粥,泪萦正在煮着呢!对了,澄呢?路遥看了看,只有阿宝自己坐在大沙发里喝茶。
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都有几个钟头没见了,别理他们,咱们自己吃好了!祖儿又嘟起了嘴。
路遥知道,如果一直让祖儿这态度下去,估计澄今晚又有得受了。
虽然很想喝皮蛋瘦肉粥,不过,路遥还是要先工作。
粥给我留点儿,我很快就回来。
路遥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出了门。
泪萦此时正从厨房里出来,问道:遥怎么走了?他还是不出门的好!哎呀,不会有事的!阿宝懒懒地接过话来,咱们还是快吃饭吧,管他那么多呀!他怎么说都是路家的人,你真得以为遥是个白痴吗?可是他怎么看都很像是个白痴呀!祖儿很认真的说。
阿宝摇摇头,叹息道:我早说过,如果祖儿你也会看人,地球都已经倒转了。
你说得是不是人话啊!祖儿尖叫道。
祖儿,阿宝,你们够了吧!有什么好吵的呀!来边吃饭边说吧!泪萦忙摇摇手,也有点无奈了,她还真是拿这两个丫头没有办法。
泪萦,我都开始担心了,遥的脸上真得有黑线呀!不是霉气上升是什么呀?祖儿跳到泪萦的身边去,似乎是要拉拢一个同盟过来。
没关系的,你觉得师父和师母会那容易的让遥出事儿吗?放心吧!如果吃完饭遥还不回来我就去看看,他说要去什么地方呢?泪萦柔声说。
康复医院!泪萦,你愿意去最好,你不怕冷,哎呀,下雪呢!我都快冻死了!阿宝缩缩脖子,笑了。
对哦,那双高跟鞋要留到明年的夏天才能穿喽,真是的,能折磨死人了!祖儿也娇笑了起来。
泪萦只是安安静静的为她们分好筷子,安安静静的笑着。
陈悦儿一直瑟缩在病床的一角,尽量离宁雪和娜娜更远一点。
宁雪和娜娜对视了一眼,实在是没有办法了,陈悦儿从清醒后,第一眼看见她们时就激动的发了疯般地。
只要她们微微一靠近,就不停的扑打着,哭喊着。
没办法,她们只好把医生护士们都找来,然而,很奇怪的,当看到自己的同事们时,陈悦儿又突然安静了下来,然后就开始长时间的不言不语,缩到了床角。
陈护士,我们真得是警察,我们只是想从你这儿了解一点情况,也想帮助你!娜娜柔声劝慰道。
陈悦儿身体前后摇晃着,看都不看娜娜一眼,显然也根本没听进去她所说的话。
陈护士,你看,我知道你很害怕,其实有的时候,把心里话对别人说一说,你也会好受一点的!娜娜仍然没有放弃努力,悦儿,你是个护士,你比一般的女孩子都更加的紧张呀!悦儿,我知道这个时候,我们不应该来强迫你。
但是,你看,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很需要你的帮助。
你能帮帮我们吗?陈悦儿突然缓缓地抬头,看了娜娜一眼,笑了一下。
宁雪和娜娜交换了一个带着惊喜的目光,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娜娜于是慢慢的靠近了一步,保持着温柔的声音说:悦儿,你能听见我说的话来是吗?悦儿,你头上的伤还痛吗?不,已经没事儿了!陈悦儿居然答应了一句。
悦儿,我为你削个苹果好吗?宁雪也凑近了一点,问她。
谢谢!我想吃!陈悦儿又答应了一句。
太好了!宁雪和娜娜心里一阵兴奋,这就代表陈悦儿开始不排斥她们的接近了。
宁雪忙忙的从一边桌上拿起了水果刀和一只鲜红的蛇果,小心翼翼的坐在了陈悦儿病床边,开始为她削起苹果来。
陈悦儿没有喊,反而是带着微笑很专注的看着宁雪削苹果的动作,半晌轻声说:小心点,不要把苹果皮削断了,她们说如果可以连续不断的削完一个苹果,就能找到梦中的白马王子!是真得吗?那我可得小心点,别把它削坏了!宁雪笑了笑说。
娜娜觉得此时正是好机会,趁机问道:悦儿,那天怎么就你一个值班呀?护士长家里有事,临时换的班。
陈悦儿很平静的回答。
哦,你胆子可真大,我总觉得医院的晚上有点渗人!宁雪装做闲聊的样子接了一句。
陈悦儿的脸色沉了下来,她皱着眉说:那天真吓人,你不知道,我一出去走廊的灯全都灭了。
不过,我还是看见她了。
她穿了一身旗袍,轻飘飘地,还有那双鞋,那么亮!她?她是谁呀?你的病人?!娜娜忙问。
不是,她不知道是谁!走在走廊里时,声音那么响,就在那个拐角站住了,回头看着我!她…她是没有脸的,她没有脸!陈悦儿突然激动了起来。
娜娜忙用手抓住了陈悦儿,说:悦儿,没事儿,没事儿,我们都在这儿呢,你不用怕啊!我们都在!陈悦儿的眼睛却还是瞪得老大,尖声说:他躺在床上,全是血,那双鞋,那双鞋就站在血泊里。
我没见过那么多血,从来都没见过!是她,肯定是她,就是她的鞋子!悦儿,你能不能想一想,她什么样儿,好好想想,是因为太黑了,没看清对吗?宁雪削苹果的动作停下了,她身体前倾离陈悦儿更近了。
不,她没有脸,她没有脸!你…你听,就是这个声音,就是这个脚步声!陈悦儿的眼睛瞪得老大,眼里全是血丝,她已经恐惧到了极点,啊,她已经在门外了,在门外了!恰在此时,传来了一阵轻轻地敲门声。
啊!陈悦儿凄厉的尖叫了起来。
路遥推开门冲了进来,一进门就看见寒光一闪,然后就是炸开的血色,几乎与血色同时炸开的是娜娜的尖叫。
路遥呆在那儿,他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他眼前出现的居然这样的副情景。
宁雪瞪大了眼睛看着陈悦儿,此时陈悦儿的左手中紧紧攥着一把刀,沾满了血的刀。
那把刀原本应该在宁雪的手上,原本它应该帮助宁雪一点点削开蛇果鲜红色诱人的果皮。
然而此时,它却染上了更鲜地红火热的红,那是宁雪自己的血。
就在刚刚路遥敲门的瞬间,歇斯底里的陈悦儿突然疯狂的挣扎了起来,也不知是怎么的宁雪手中的水果刀就被陈悦儿抢进了左手,又不知是怎么地一挥就扎进了宁雪颈部,更不知道是怎么居然一击刺穿了宁雪的颈部动脉。
宁雪还是努力瞪大了眼睛,但眼前的世界越来越模糊了,眼前陈悦儿的脸开始摇晃着,慢慢的很难拼凑成一个完整,娜娜的长发垂在了自己的脸颊痒痒地,她想伸手拨开那头发丝儿,自己的手却不知道放在哪儿了。
宁雪耳边的声音也越来越混乱了。
她听见了娜娜惊恐的尖叫、后来又加入了路队呼唤她名字的声音,他们似乎都在对她喊着什么,但她就是听不清了。
宁雪觉得自己的身体是沉下去的,而不一会儿却又浮了上来,最后,她听到了一声冷笑,那冷笑声似乎是从陈悦儿那里发出来的,但她分不清了,然后就是完全的寂静。
宁雪,宁雪!医生,医生!路遥抱着宁雪的身体,他冲过来时,宁雪正向后倒向地面,他虽然接住了她,但感觉她完全是向下的力量,大得他也支撑不住,而跪到了地面上。
娜娜仓惶的跑了出去,大声喊人。
而路遥却眼睁睁的看着,血从宁雪颈部的伤口不断的涌住,他用手按住伤口,再从他的指缝间涌出,染红了衣服,又流到地上。
那一瞬间,死亡的印记很清晰的在路遥心头浮现,虽然他拼命咬牙控制自己不可以想那个字儿,但,他根本就忍不住。
宁雪就在他怀里,他却丝毫感觉不到属于她的生命的温度,那一刻一种熟悉的颤栗感觉让路遥麻痹,曾经也有一个女孩这样的躺在她的怀里,她曾说过她很爱他……起来宁雪,要什么我都给你!宁雪,睁开眼,看看我!路遥急促的低声唤她。
她死了~~死了~~陈悦儿摇着头,缓缓后退,手中的刀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要干什么?!娜娜进来时,见陈悦儿已退到了窗前,无法控制的吼了一声。
陈悦儿却突然凄厉的一笑,转身开窗,一头就栽了下去。
啊!又是一阵尖叫声,而这阵尖叫来自陈悦儿的同事们。
娜娜却顾不得这里了,她一面向楼下奔去,一面掏出手机来向队里汇报,他们这里已经完全失控了。
雪已经积了不浅的一层,陈悦儿静静躺在住院部前面的雪地里,血融化了雪,染红了地。
娜娜冲下来时,不只看到了陈悦儿,还有泪萦穿着白色长裙静静的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