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小节张牙舞爪落网后,阿雯感激彭龙华,请他吃台塑王品牛排,然后去她的公寓,把牛排的卡路里全部消耗在疯狂的做爱上。
彭龙华筋疲力尽,他睡着了,梦见了茅爱思——他到茅爱思家中作客,茅爱思请他喝饮料,饮料里放了冰块,那些冰块会自己繁殖,冰块生冰块,就象电影院里的爆米花机,扑噜噜的溢出来,掉在地上,越积越多,小的冰块冻成了一团,变成一块巨型的冰,把彭龙华死死地冻在里面。
他拼命呼救,茅爱思站在冰的外面,朝他微笑……彭龙华蓦地睁开眼睛,发现茅爱思就站在床前。
他揉了揉眼睛,意识到这不是梦,茅爱思就站在床前,自己和阿雯赤裸地躺在床上。
彭龙华一骨碌爬起来,做了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去摸衣服,不是拿衣服遮羞,而是拿枪,警用手枪装在皮套里,脱衣服的时候一块脱了下来……但他摸了个空,衣服不见了。
混沌的意识逐渐清晰起来,枪不是被人摸走了,而是根本没带在身上,今天他休息,不是值勤。
但问题是——地上干干净净,别说外套,连内裤都不见了。
茅爱思站在床前,看着手忙脚乱找衣服的彭龙华,脸上绽开一丝微笑,笑里夹着嘲讽。
别忙了,你们的衣服都被我扔到窗外去了。
彭龙华这才意识到窗户开着,风从外面吹进来,自己是被风吹醒的。
喂!你是谁啊!你怎么有他家的钥匙!阿雯不满地叫起来。
其实阿雯已经猜出这个女孩的身份了,自己与彭龙华分手那么久,彭龙华才不会当和尚呢,她之所以这么叫,完全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同时提醒对方,你是彭龙华的女友,我也是,只是时间顺序不同,我不理亏,你休想从我这儿占便宜。
我的衣服都是名牌,内衣是ck的,裤子是prada的,弄坏了要你赔!彭龙华拼命朝她使眼色,让她安静,阿雯的喉咙反而更响。
彭龙华恨不得把她的嘴捂起来,他很难用简短的话语让阿雯明白,这个茅爱思可不是一般的女孩,她具有相当的危险性甚至攻击性,如果你不想被冻成冰棍的话……茅爱思把一个塑料盒子放在床头柜上,我来是想送你一件礼物的。
彭龙华瞥了一眼,那是zippo打火机的包装盒。
我看你抽烟,用的都是一块钱的一次性打火机,男人要有一只象样的打火机,就象女人应该用好的香水一样。
彭龙华打开盒子一看,是一只蓝色的zippo打火机。
这款打火机的名字叫蓝冰。
我最喜爱蓝色,不管深蓝、海蓝还是天蓝,冰又是我的名字,以后你每次用它的时候,就会想起我。
彭龙华把打火机取出来一看,金属的外壳上泛着一抹阴暗的蓝,就象一块蓝色的冰。
还有这个——茅爱思把钥匙轻轻放在床头柜上,钥匙还给你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顺手提起一样东西——彭龙华这才发现她把黑花也带来了,装在塑料猫笼里,猫眼正透过栅栏门看着自己。
不一会儿,客厅里响起碰的关门声,她真的走了。
彭龙华胡乱一穿,跑下楼去捡衣服,两人的衣裤散落在花园里,衬衫掉在长椅上,绒衫掉在草坪上,阿雯的胸罩挂在一棵水杉的枝杈上,只好找来一根竹杆去挑……阿雯裹着毛毯在楼上俯瞰,觉得彭龙华就象一只勤劳的麻雀四处觅食。
阿华!阿雯拼命挥着手,朝远处指指点点,我的内裤……在那辆车顶上!第7小节鲁班路388弄海悦花园。
茅太太端来一杯盛满冰块的饮料,可乐浇在冰块上,发出咝咝的气泡声,冰块因融化而缩小,在杯中发出哗啦啦的塌陷声。
茅爱思不是我亲生的,是领养的……确切地说,是捡来的。
茅太太向彭龙华打开了话匣子。
在大陆,尤其是偏远的农村,重男轻女的观念根深蒂固,弃婴以女孩居多。
因此,茅爱思的出现,并没有引起人们太大的惊讶。
那是1984年。
1984年,最时髦的挂历上印的是香港歌星邓丽君。
1984年,美国最卖座的电影是《捉鬼队》。
1984年,中学生在食堂消费一顿午餐,包括一荤一素一汤,金额不超过人民币两角。
1984年7月,南市区陆家浜路上,一座旧厂房正在拆除中。
这是一家酱菜厂。
厂区的院子里,露天放着一口口大肚缸,每口缸足有二百公斤,直径超过两米,是用来腌制雪菜的,一层雪菜一层盐,层层叠叠铺上去,工人穿上大套靴,爬进缸里使劲踩踏,让雪菜充分吸收盐份。
除了地面上的厂房,工程队还要拆除地下室——建于六十年代的防空洞。
那个年代,人们疯狂地认为战争即将来临,可能是来自台湾的反攻大陆,也可能是来自美帝国主义或者苏修的空袭,战争随时可能爆发,炸弹随时会呼啸而下,因此全国上下都在备战,深挖洞,广积粮,防空洞,高射炮,民兵……文革后,闲置的防空洞被改成了地下旅馆。
南市区的区政府就在陆家浜路上,区政府似乎难以容忍旁边挨着一家酱菜厂,决定将它拆除,建一座高档饭店。
地下旅馆的规模并不大,十来间客房,公共厕所和浴室,还有放置小型锅炉的热水间。
几乎所有的房门都大敞着,里面乱七八糟,好象被打劫过。
只有一个房间的门是紧闭的,而且是从里面被锁上的。
七月流火,工人们个个汗流浃背,好在地下室阴凉得很。
工人用三十磅的汽锤把门砸开,发现室内不仅插上了门闩,还挂着一把沉重的大铁锁,难怪打不开。
这就怪了!这里只有一扇门,连一扇窗户都没有,插上门闩并且用了挂锁的人,是无论如何出不去的。
莫非里面还有人?带着疑惑,几名施工人员巡视了一遍。
这里应该是员工的更衣室,已被废弃,一排排更衣箱破烂不堪,似乎随时会坍塌。
噌的一下,一条黑影闪过,把大家吓了一跳,黑影发出的叫声,让大家松了口气。
喵——啊——呜!是只猫,披着长长的黑毛,一直拖到地上。
黑猫三下两下就蹿了出去,消失在门口。
不会是它锁门的吧?有人开玩笑。
喂……快来看哪!又有人惊呼。
绕过一排更衣箱,后面居然摆着一口大缸。
这些缸都是露天堆放在院里的,谁会把它挪到地下室来?这不仅需要很大的力气,还要非常小心翼翼,地下室的台阶狭窄又陡峭,弄不好缸翻滚下去,能把人砸死的。
更不可思议的是,缸底铺着一件杏黄色的雨衣,上面竟然躺着一个女婴,她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望着周围目瞪口呆的众人,嘴里咿咿呀呀发着声音。
一只电灯泡悬在众人的头顶上,投下一团昏暗的光,女婴正好处在众人的阴影中,她挥动着稚嫩的四肢,想做出翻身的动作,却怎么也翻不过来,就象一只四脚朝天的小乌龟叭哒叭哒挥动四个爪子。
有人爬进缸里,把孩子抱出来,那件雨衣暂时充当了襁褓。
在孩子身下,有一个用数层塑料纸包裹的纸包,里面有一本旧书叫《百冰治百病》,书里夹着几张照片和一些零钱,还有一封信。
信是这样写的:这位大哥,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孩子就有救了。
作为母亲,我有难言之隐,无法抚养这个孩子,大哥你就行行好,收养了这个孩子吧,如果你有困难,也可以送到儿童福利院,给国家抚养。
附人民币六十五元,这是我仅有的财产。
又:我已经给孩子想好了名字,无论男孩还是女孩,都叫爱思。
至于姓氏,第一个将孩子抱起来的大哥,他姓什么孩子就姓什么。
落款是孩子的母亲。
整封信字迹隽秀,思路清晰,写得不慌不忙。
把她从缸里抱出来的人姓茅,就是茅太太的丈夫。
根据孩子母亲的意愿,孩子就叫茅爱思。
重复一遍:茅爱思。
既然是遗弃,为什么不把婴儿放在人多的大街上?而是放在阴森森的地下室里。
如果没有工程队的破门而入,等待孩子的将是饿死冻死,甚至被老鼠当作一顿美餐……这些潜在的危险,作为母亲难道毫无预见?孩子已经出生,她怎么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她自己又是如何离开更衣室的?难道她会就地蒸发?几个疑问徘徊在众人心头,只是大家都没有说出口。
还有一条并不起眼的线索:从进入地下室开始数,更衣室是第3间。
那个手机号码的尾数也是3。
茅爱思的身世,就这样倒数着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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