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9月28日)饭厅 (下午8点)确实,几乎是完美的密室状态了啊!岛田洁叹服似的念叨着,将摊开在手中的黑皮记事本放在桌上,放好笔,好像是把我们说话的要点写在了上面。
让人感觉像歌舞伎中的小生的外科医生,带着细长眼睛的眼角微微皱起的微笑看着岛田。
仓本仍是一如既往地绷着脸。
从话题转移到去年的事件之后,由里绘就一直低头默不作声,因为脸被长发遮住,所以看不见她的脸色。
让我再确认一下,好吗?岛田洁说,在各位调查的时候,副馆二楼的所有窗户都从里面插好了插销。
当然,也没有玻璃被打碎之类的事情吧?楼下有森教授和三田村看着。
尽管如此,应该回到二楼自己房间里去的古川恒仁却哪儿都找不到。
衣橱、床下、顶棚……能藏人的地方――不,因为也顺便搜索丢失的画,所以几乎连无法藏人的地方都全部搜索过了,但还是没什么疑点。
也就是说,从现有的事实来判断,他确实是从副馆的二楼消失了。
岛田深深地皱着浓眉。
然而,在他的语调中,听起来却好像在品味着某个疑难问题所带来的快乐似的。
可是另一方面,一个人从封闭的空间中真的消失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至少在我们遵从我们所信奉的世界规律――或者可以说是物理学的法则――的范围内。
对吗,各位?这个用不着你现在说,实际上也是令当时在场的我们最为不解的问题。
三田村说完,又仿佛征求同意一般看了一遍其他人。
那么,你们得出可以接受的答案了吗?岛田说完将双手放在桌上,又开始活动起手指――用于折纸的食指和大拇指,我那一晚并不在这所房子里。
终究只能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从刚才听大家说的话来进行判断。
不过,假设这些信息都能原封不动地相信的话,我想不论是我还是大家都不得不改变自己作为常识所具有的世界观了。
但是,当人们直面这种不可思议的问题时,总是会设法在不破坏自己的信念的范围内作最能让自己接受的解释,所以……嗯……也就是说,我首先想问的是对于各位来说,你们认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首先是――藤沼先生!岛田看着咬着已经熄了火的烟斗的我,问道,你是怎么解释古川恒仁的‘消失’的?这个么,我用左手拿下烟斗,哑声回答道,我不能说已经忘了,但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想再提起这件事情。
哦!岛田毫不在意地移开了目光,三田村先生,你呢?我当然也想了很多。
就是说,按你的说法来讲,如果要在不改变世界观的前提下,来解释这种不可思议的情况,我觉得应该有什么地方骗了我们。
不错。
这是正确的说法。
不过到底是什么样的骗术才能使那种情况成为可能呢?三田村自问似的说着,轻轻地摊开双手,我们检查的时候,他确实不在二楼。
要离开,只有靠窗户或者楼梯。
但所有的窗户都从里面锁上了,看上去也没有耍什么花样――比如用针或者线什么的――的余地。
这样的话,结果就只能采用当时大石说的意见了――古川真的是避开了我和森教授的视线从楼梯下楼的。
嗯!后来,警察的意见好像最终也是回到这点上来的,对吗?我感觉与其说是最终,还不如说是很快。
说着,三田村歪起了薄嘴唇。
这对这个假小生来说是很少见的,让人感到某种卑屈的感觉。
这个么,可能是这样的。
我们国家优秀的警察优秀是优秀,不过太缺乏想像力了。
岛田小声说,那么,大夫,你承认吗?是自己看漏了。
我不想承认,外科医生的嘴歪得更厉害了,但是,如果没有其他可能性的话,最终我不得不承认。
因为那时也喝了不少酒。
森教授,关于这一点你怎么看?这个么,森滋彦为难地正了一下眼镜,我从个人的感情上来说,也和三田村君是一样的。
不管别人怎么说只可能这样,但我还是不相信那时他能够不被我们两个看到而下了楼梯……不过森教授,现在……大石焦急地摇着膝盖说。
岛田马上打断了他的话:好了,在这里让我们再一次澄清一下问题的要点。
听了刚才的话,我大概写了个时间表。
说着他停下手指的动作,拿起放在桌上的黑皮手册。
我再重复一下。
嗯――晚上9点――古川到楼下看画。
晚上10点以后――仓本在北回廊看到了古川。
晚上10点半前――古川上了二楼。
晚上10点半――大石回房间。
晚上10点50分――正木回房间。
以后三田村和森教授一直在大厅里。
凌晨1点过后――仓本看到可疑的光;由里绘因为可疑的声音下楼;后门开着,画丢了。
凌晨1点SO分――不见古川在二楼。
大体上是这样吧。
后来,警察轻易地把这种不可能发生的情况断定为你们两个人的疏漏,并且是这样描绘了事情的大致轮廓:古川恒仁失踪是因为他就是罪犯,他偷偷地出了房间,偷了画从后门逃走了。
好了,岛田先生。
对岛田慢吞吞的说明我开始急起来,最后你是怎么想的?我的想法吗?这真是难倒我了。
正在思考中,可以吗?岛田把手册塞进衬衫的胸袋中,老实说,现在还不能说什么。
只不过,我总觉得警察的看法不对。
不对?怎么说呢?好像不太合理。
我经常在想,事物,不管是什么,都有一种类似拼图的性质,是有很多部分组合而成的立体拼图,根据不同的构成方法会有多种图案――或者说是‘形态’更好一点。
简单地说吧,看了警察就去年的事件完成的‘形态’,我觉得不对啊!好像哪里有问题,好像哪里不太自然。
所以……不过,这只是你自己的猜测而已。
正像藤沼先生说的那样。
不合理、不自然什么的,只是用些这样的词让事情变得呀里哆唆的,有点……大石挠着油腻的鼻子说。
显然他对刚才的长篇大论有点不知所以然了,既然你说不对,那么要是你说不出一个可替代的答案,那就说不通了。
这个么,嗯,确实是这样。
不过我倒认为这种不合理的感觉是非常重要的。
比如说……岛田突然转向三田村,三田村大夫经常把左手的金戒指像这样不停转着摆弄,对吧?啊?外科医生一副惊慌失措的神情,放开正在捻着戒指的右手,啊,是吗?这就是所谓人人都有的癖好。
即使本人意识不到,即使周围的人都没有注意,但人人都有各自的癖好。
藤沼先生这次……他又看着我,你用左手拿烟斗或酒杯时,总是这样竖起外侧的两个手指。
而森教授总是不停地扶正歪了的眼镜。
被这么一说,森教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因为有助听器,耳机的位置总是让我放心不下。
等一下,你别胡扯了。
大石一口气喝干杯中的酒嚷道,你到底想说什么?癖好什么的每个人都有,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即使是说这些的你,不也总是这样在桌上动着手指吗?我都无法忍受了。
啊,见笑了!岛田笑着理了将头发,碍您的眼了吗?最近着迷于折纸,不经意中就用手指练习新记住的东西。
啊,折纸!不是你想像的那样!虽说是折纸,但并不是可以小看的东西。
实际上这个很深奥,还出版了很多专门研究它的书呢。
哦,对了!我想说的并不是有癖好什么的不好,而是说如果某个人突然戒掉了他的癖好那会怎么样。
比如说大石先生,如果你不再这样挠鼻子了,或者更细小的事情也行,如果某个人不再做某件事时,那么周围的人即使不会很清楚地意识到哪里不对,但也会觉得有点奇怪吧?什么地方有点奇怪,偏移了本来应有的‘形态’――也就是不合理的这种感觉。
哈,可是……好了。
岛田打断大石的话,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将双手放到桌上,把手指交叉握起来,总之,我觉得不正常。
虽然这么说,并不代表我已经明白拼图的正确拼法,只不过是已经开始有点明白了。
首先是对根岸文江坠楼事件的疑问,还有关于古川恒仁的失踪事件,虽说还不能很好地和前面的事件联系起来,但我有比警察描绘的‘形态’更合理的想法。
※棒槌学堂の 精校E书 ※哦的一声从森教授和三田村的口中发了出来。
大石鼓起肥胖的脸颊,一副惊愕的样子。
我想听听。
三田村催促道,一度离开的右手不知何时起又伸向了左手的戒指。
那是我想起11年前设计这个家――水车馆的建筑家的名字时看到的‘形态’。
岛田看着我回答道,就是说,我们应该进一步考虑一下,这个家是中村青司所建的房子这个事实。
哦!我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惊叹。
除我以外的人们都满脸不解地来回看着我和岛田。
正好在这个时候,外面的暴风雨中亮起了一道闪电。
岛田毫不在意地盯着我的面具说:所以藤沼先生,又要添麻烦了。
能不能把那天晚上恒仁使用的五号室打开来让我看看。
回廊――五号室――古川恒仁的房间 (晚上8点40分)最后我决定答应岛田洁的要求。
那个房间的钥匙由仓本保管。
我命令他拿来,又让由里绘留在饭厅里,然后对其他客人说如果有兴趣就一起来。
三田村站了起来,森教授也说要同去。
看到这里,大石也只好不情愿地站起他那沉重的身躯。
今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稍微说了一点关于他――中村青司的事,还记得吗?从北回廊向副馆去的途中,岛田以一种不同寻常的语气对我说。
记得!我当然记得。
因为本来我就是听到他说的这个名字,才改变最初的打算,把这个形迹可疑的家伙请进家来的。
因此,当他刚才说,由于建筑家中村青司的关系想检查一下副馆的那间屋子时,我也立刻明白了他究竟在想什么。
我想他是在说,作为已经去世的建筑家的特征而广为人知的奇异的嗜好。
当时,你说过你和中村青司之间的因缘什么的。
那是怎么回事?于是我问起一直难以释怀的问题。
岛田好像在模仿大石的癖好似的,用力挠着鼻子说:您也知道了,中村青司去年秋天在他过着隐居生活的九州的某个岛上所遭遇的不幸的事情了吧?是的。
那是我从仓本从镇上买回的报纸上看到的。
那是在大分县的角岛――在那里建造的叫‘蓝屋’的家里发生的事情。
实际上他住在别处的弟弟是我的好朋友。
哦!这是其一。
关于那件事情……哦,不说了,那已经解决了。
嗯,半年后同样在角岛的青司所建的房子里又发生了惨剧。
是那个‘十角馆’?是的。
因为某种原因,我和那件事也有点关系。
那是因为你哥哥是警察?不。
和这个没关系,是私人原因。
岛田眯起眼睛仿佛看着远方似的,与仓本推着的我的轮椅并排走在被暴风雨包围着的回廊上,蓝屋、十角馆,然后是这个水车馆。
青司在蓝屋事件中死后不久,将恒仁卷入其中的事件――它发生的舞台又是青司建的房子。
当我知道这个时,我感到有些不寒而栗。
跟在后面的三田村小声地笑了起来:岛田先生,你难道是说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个叫青司的疯子建筑家的缘故吗?听到这儿,岛田不仅没有反驳,反而哈哈大笑道:嗯。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可是很精彩的!一眼看上去,出现了不可能出现的情况,如推理小说风格般的事件,但其实真正的凶手是死了的建筑家的恶灵。
如果真有推理作家这样写的话,一般的人可能会勃然大怒,但我是会鼓掌喝彩的。
啊?好了,玩笑先放在一边。
很遗憾的是,我一点也没有这种超自然现象的信仰。
虽然我喜欢离奇的想法,但必须始终是在正确理论的范围内。
那我就放心了。
不过,对于在中村青司所建的馆中,仅半年时间内就发生了三起异常事件的这一事实,我还是觉得这些房子里有某种‘场’的力量。
而且,这些事件都和自己多少有点关系,这一点不能不让我隐约产生了类似因缘的某种感觉。
从小厅向右转,来到通往副馆的东回廊。
不久来到大厅后,岛田突然心领神会地站住了:我来帮忙吧!说完,和仓本两个人抱起了我坐的轮椅。
三田村在前面走上了楼梯,后面是我们三个,再后面是森教授和大石。
由仓本打开几乎一年都没有打开过的五号室。
这个门当时没上锁吧?岛田问道。
听到三田村肯定的回答之后,又回头看看森教授,确定了同样的回答。
仓本进去把灯打开:一年前那个夜晚的场面与现在荧光下的场景重合起来。
拉上的窗帘、挂着白床单的椅子、桌子、床以及积满灰尘的地毯……确实,和隔壁的房间几乎是相同的结构啊!岛田走进房间,睁大眼睛在屋内四处张望,是在那个烟灰缸内焚香的吧。
我点了点头。
岛田从牛仔裤的前袋中取出好像黑色印章盒一般的东西。
不介意我吸烟吧?啊,觉得奇怪吗?岛田取出的是一个细长的盒子。
打开盖子,里面出现的不是印章,而是白色的香烟,我发过誓,一天只抽一支烟。
这就是为此准备的专用盒子,不介意吧?‘’请便。
岛田叼起香烟,将专用盒子凑近烟头。
于是,啪的一声在盒子的一端亮起了小小的火焰,盒子内藏着打火机。
岛田叼着香烟向屋内走去,而且开始咚咚地敲起了象牙色的墙壁。
我们留在门口附近,看着他这样敲了好长一会儿。
喂,岛田先生!三田村说着也踏进屋来,你到底在做什么?岛田转过脸来说:我在找!说着,他返回身前的桌子,把烟灰弹在烟灰缸里。
找?刚才你说到建筑家中村青司奇异的嗜好什么的。
所以啊,我正在找这个。
可以的话,您也帮帮忙!可是……三田村君,他是在怀疑这个房间内是不是有密道。
我说。
外科医生明显地皱起端正的脸,捻着戒指:密道?同样的反应也显现在森教授和大石的脸上。
没有改变神情的只有仓本。
是的――对吧,岛田先生?啊,当然。
岛田回头对我们说,好像有人不知道啊。
中村青司的机关嗜好……他是个奇怪的人。
可以说他绝不愿意造一所平常的房子。
他总是造一些符合当时自己兴趣的奇怪的建筑,而且里面肯定会放入某些孩子气的机关……不过这些好像反而受到各地好事者的欢迎。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个水车馆里也有这样的机关?三田村一脸扫兴地说,那么,藤沼先生,至少你应该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这样的东西啊!嗯,这个也不能一概而论。
岛田说着,把变短的香烟在烟灰缸里揉灭,有时青司甚至瞒着建筑的主人做这种机关装置,就像是小孩子的恶作剧一样。
那……因此,我认为在这个副馆二楼的某个地方,有可能存在不为人知的密道或者密室什么的。
今天来这里以后,我自己把这层楼的其他部分都查了一遍,不过没发现什么。
剩下的就只有这个房间了。
说完,岛田又开始咚咚地敲起了墙壁,这个房子的外墙相当厚,不是吗?我想或许就是这扇墙。
然而最终墙上似乎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
岛田疑惑不解地回头对我们说,啊――要是觉得无聊的话,各位可以先下去。
我还想再查一下洗漱间和地板。
这时,响起了大石的嘟嚷声:那么,我就失陪了。
这么滑稽的事情,我是奉陪不了。
我来帮忙吧!说着进来的是森教授。
他刚才作了关于潮湿的地毯的发言,看来已经站到岛田一边去了。
三田村似乎从刚才岛田说出密道一词开始,就已经失去了兴趣,兴趣索然地看着岛田和森教授开始的机关搜索,不一会儿,便转身跟着大石走出了房间。
岛田先生!我把轮椅移到屋子的中央,取出烟斗叼在嘴里,对着青蛙一般趴在地板上的岛田说,我并不是指刚才说的那些事情,不过你不知道中村青司的‘癖好’什么的吗?‘’您说的癖好是指……比如做机关时的……某种一贯的作风什么的?这个么……岛田趴在地上转过头来说,或许是有的,不过……我也不是研究青司的人。
然后,岛田和森教授又花了很长时间检查房间,一会儿揭开地毯,一会儿潜入床下。
对洗漱间和浴室也同样进行了搜查,结果搜出来的只有一年来的灰尘。
奇怪啊!看到他无限的遗憾,我突然觉得好像是在和一个天真的爱冒险的孩子打交道。
虽然列举了很多理由,但归根结底对他来说,所谓这个房间的密道似乎不是应该有,而是希望有的东西。
疯狂的建筑家建造的奇怪的馆所,在里面发生的不可能的情况。
他是在这种非常古老的侦探小说世界中畅游。
因此,对他来说,同样是古老世界产物的密道就是必不可少的了。
我是这么想的。
好像什么都没有啊!我一说完,岛田便站起身来,掸了掸衬衫和裤子上的灰尘又嘀咕:奇怪啊!然后,他先对着年长的协助者说,对不起,教授!让你白忙了。
没什么,不必在意。
森教授正了正眼镜说,我也是觉得你的想法挺有意思的。
好了吧?我叹息着说,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奇怪啊!岛田好像不死心的样子,要是没有密道,嗯,那么到底是……还是避开了我和三田村的视线,不是吗?森教授疲倦地说。
这种回答缺乏想像力得令人悲哀。
不过,哦!说着,岛田转身快步走到窗前。
怎么了?这个窗户……藤沼先生,我能打开看看吗?请便。
这个窗户和隔壁的窗户是同样的结构吗?那怎么了?这个窗户在那时也是从里面插上的。
森教授说。
岛田举起一只手左右摇晃着:不是的。
我是在想另一种可能性。
另一种?是的。
啊――不过,看来也不是!嗨……拉开灰色的窗帘,拔出插销,岛田把手伸向装有毛玻璃的窗框。
这里的窗户也和外面走廊的一样,是中央有纵轴的旋转式构造。
岛田打开窗户,风雨声直接闯进来。
风突然提高了嗓门将窗帘吹散。
哎,还是不对啊!岛田沮丧地垂下肩说。
什么意思?这扇窗户像这样在构造上只留下这么点空隙,只有一个成年人的头勉强可以穿过的宽度。
岛田向我们展示着打开的窗户,所以,无论如何绝对是不可能的。
和走廊的窗户一样,不管是锁着还是没有锁,恒仁从这里出去是不可能的。
唉!森教授叹息着走近窗户,然后从旋转式窗户两侧的间隙望着窗外,确实是不可能啊。
本来也可以连窗框一起拆掉。
不过这样坚固的结构,不太可能。
而且外面下着大雨,再加上墙壁上没有立足之地……这下面是什么,藤沼先生?是内院的花草丛。
哦!岛田叹了口气,按原样关好窗户,拉上窗帘:难道还是束手无策吗?对了,岛田先生,您说的另一种可能性是……森教授一脸不能释怀的神情问道。
这时――窗帘外面哗地亮起了一道闪电。
正好在这时,我们周围的所有的光线突然都变成了黑暗,只留下青色的闪电的光芒。
――停电了。
副馆大厅――饭厅 (晚上10点)仓本取来放在走廊里以备非常情况下使用的手电。
借着手电的光亮,我们出了房间,决定先下楼再说。
于是将手电交到森教授的手中,让他先下楼梯好照亮脚下的路。
岛田和仓本又从两侧抱起我的轮椅,费了很大力气下到了大厅。
这下惨了!森教授将手电来回照着大厅说,被雷打坏了吧?不,应该不会吧!岛田说,因为这里是由水车发电的。
哦,对啊!打雷和停电――正好一起来,真是太巧了。
这么说来,是发电机的故障吗?我马上去看看。
仓本说。
那么请把这手电……不用,那边的走廊里也有。
一起到主馆去吧。
由里绘和朋子可能会害怕的。
我说,三田村君和大石先生不知道在哪儿?这个么,不知道是回房间了还是去饭厅了。
森教授这么说的时候,在面向中院左首走廊处,看到了有微弱的光亮在摇晃。
没事吧?是大石的声音。
不久,出现了他那肥胖的身影。
他把打火机的火焰当做灯来用。
啊,好烫!有没有蜡烛什么的。
这么暗,真没办法。
有蜡烛吧,仓本!是的,在对面的柜子里。
那么,我们就先到饭厅去吧。
岛田先生,不好意思,能推我去吗?啊,没事吧?一进入饭厅,就听到了三田村的声音。
一看,圆桌上已经点了几支蜡烛,桌子周围坐着他、由里绘和野泽朋子三个人。
幸亏刚好回到这里。
说着,三田村迅速站了起来,在摇动着的昏暗的烛光中走了过来,我问了野泽,找来了蜡烛。
怎么回事,这次停电是什么原因?不检查一下的话,不好说。
仓本答道。
外科医生缩了缩肩:偏巧我是个机械盲,连汽车的引擎都不太懂……要是不嫌碍手碍脚的话,我也一起去检查吧。
说这话的是岛田。
他一边将我的轮椅推向桌子的方向,一边说:住在山里的亲戚家也是自己发电的,我曾捣弄过。
或许能帮上什么忙……啊!藤沼纪一的起居室 (晚上11点)幸好停电很快就结束了。
据说,也可能是在昏暗中进行检修的原因,最初好像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最后仅是接触不良之类(我没有具体地问)的简单故障。
仓本报告说,能出人意料地这么早就判明出故障的地方是多亏了岛田。
这么说来,把他请进来也不能一概说是一时的鬼迷心窍了。
不管怎么说,这么晚了,应该不会有人愿意在这样的暴风雨中来修理的。
如果是无法解决的故障,那就只能在蜡烛和手电的光线下度过余下的夜晚了,因此当电灯被点亮时,在饭厅中等待的我们都一起长出了一口气。
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临睡前,到由里绘的房间去听一会儿录音机已经成了最近的习惯,不过因为电梯发生了故障(虽然仓本检修过,但好像没有效果),所以也不能像往常一样去听了。
无论是电梯还是发电机,一天中重复发生两次故障。
或许这个房子也到了该大修的时候了。
由里绘对客人们说了声晚安,便回塔屋去了。
当时三田村则之的视线还是让我心里很不舒服,那是牢牢地粘在由里绘苗条的身体上的目光……今天晚上12点后――他曾说过。
他说今晚12点过后要去她的房间,希望能看看那里的画。
然后……(作为由里绘的丈夫,为什么我不去阻止他不道德的行为呢?)当然,我也很烦恼,痛责的言语甚至都涌到了嘴边。
可是,最终我什么都没有说――恐怕这还是因为我无法揣测没有拒绝三田村要求的由里绘的真正的想法吧。
(难以揣测?)(不对。
不是那样的。
)(不,还是……)我的心中波浪起伏,尽管我隐约看到了事情的真相,但我还是离开了现场,打开了起居室的门。
进入房间,点上灯。
突然,我不由自主地在嗓子里发出了如同野兽呻吟般的声音。
那一瞬间,我的头脑中充满了巨大的恐惧。
(这到底是……)房间右首的门――通向书房的那扇门开着――那一年来绝对没有打开过的暗褐色的门。
(怎么回事?)关上身后通往走廊的门,我竭力控制住打鼓般的心跳,向本不应该开着(但却是开着)的门移去。
沉淀在门对面的黑暗――那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似的预感让我感到战栗。
我悄悄地靠近,向里面窥探,侧耳倾听。
(不会是……)什么都听不到,也不应该听到什么。
但是……我伸出手寻找电灯的开关。
不一会儿,房间的情景就暴露在灯光下――遮住墙壁的书的封面、房间中央闪着厚重的黑色光亮的桌子、建在右首墙壁上的红砖壁炉台。
里面一个人影都没有。
所有的都和以前一样,毫无变化的一直被封闭着的空间……(为什么这扇门会开呢?)对于疯狂舞动的一个个问号,我抱住了戴着面具的脑袋。
(为什么这扇门……)一看,在向里面开着的门下掉着一把黑色的小钥匙。
不用捡起来看,我也知道那就是书房的这扇门的钥匙。
冷静一些,必须冷静地思考一下。
走廊的门并没有锁。
所以只要看准机会,馆内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进入这个起居室。
难道有谁在晚饭后偷偷地进入了这里?(但是,这把钥匙,这把书房的钥匙……)我关上书房的灯,照原样关上门,锁好。
这是旧式的锁,不管从里面还是从外面,都必须用这把钥匙才能开门。
将再次关上的红木门抛在背后,我仿佛要从里面飘出来的奇怪的气息中逃走一般来到了窗前。
稍稍拉开了一点窗帘,我将包在面具中的脸凑到被雨水拍打着的冰冷的玻璃上。
两个想法从心中冒了出来构成了两个顶点。
在它们之间我仿佛是一个不安定的振子不停地摇来晃去……滚出去!从这里滚出去!门下面的绿色便笺。
威胁的话。
打开的书房的门。
这把钥匙……其中的一个顶点把我引向了巨大的恐惧之中。
在那里有一个凶恶而疯狂的影子在等着我。
然而如果想从那里逃脱的话,疑虑就无可逃避地指向了另一个顶点……而另一个……是怎么回事?可是,为什么……怀着暗淡的心情的我注视着被暴风雨蹂瞒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