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本特利·利特(译:曾微) > 第3章  “去找霍布鲁克!”

第3章  “去找霍布鲁克!”

2025-03-30 06:29:33

他们行驶在空旷的大街上,凯文一言不发,警惕地环顾四周,偶尔看见有人在收拾行李准备离开,可还有人仍在慢条斯理地修剪草坪,好像什么异常都没发生。

他们真的不知道昨晚的一切吗?不太可能。

没有信徒们追来的迹像,也没再见到他们的牺牲品,路上扔着碎酒瓶,衣服碎片,还有翻倒的汽车和自行车,偶尔也见到死猫死狗,但路的两旁很少看见人的尸体。

就为这个他也感觉些许安慰。

凯文看着佩妮罗,她满脸严肃,目不斜视。

他想建议停下来,和这些准备离开的人一起走,但知道她不会答应。

佩妮罗去找车时看见了什么她不愿提及的事,而且深受影响,他知道此刻她没有心情接近陌生人,无论他们多么友善。

他完全理解她的感受。

他们驶到第三大街,城中心满目疮痍,破坏的程度比他看过的所有灾难片还要可怕。

地上到处是碎石,费尔相馆被烧坍塌,火焰冲向附近的停车场。

从其他店里扔出来的衣服、电器和食物满地都是,几乎堵塞了车道。

佩妮罗小心翼翼地避免车胎碾上尖利的物品,尽量从衣物和食品上缓慢驶过。

前方的麦当劳被夷为平地,金色的拱型标牌上点着两盏警灯。

凯文凝视着越来越近的标牌,这种对公共财产的肆意破坏比周围混乱的景象更为可怕,直到此刻他才相信佩妮罗的故事。

他原来相信一些细节――昨晚经历的恐惧表明她所说的一切千真万确――但他还没有完全相信狄恩已经变成了神话中的神。

他想知道狄恩现在在哪儿。

他的朋友变成了什么模样。

他会想念狄恩的,尽管他们开学才认识,可已经成为最好的朋友,这对他是个难以弥补的损失。

他在猜想可能会发生的损失。

狄恩也许会杀了他。

经过麦当劳后,路开始通畅,佩妮罗加快了车速。

凯文凝望着窗外,看见一位老人趴在地上舔洒落的酒。

这种结局不可避免,如果善良可以战胜一切,在这种情况下,结局却只能有一个。

他很奇怪自己并不感到悲伤,在他心里,狄恩已经死了,取而代之的是……神,所有任何随之而来的变化都不会显得唐突。

他那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心态,真让人吃惊。

他们向高速路口驶去,凯文的背挺直了,他们就要经过他的家。

他看了看佩妮罗,让她停车吗?他必须这样做。

他清清喉咙说:我家就在前面的橡树街。

佩妮罗回头望着他,她的嘴唇依然紧抿着,眼睛里流露出迷惑,在受伤和愤怒里面藏着同情和理解。

你想……停车吗?她轻声地试探说。

我想去看一下,他说,我想知道有没有出事。

佩妮罗点点头。

到达橡树街时她减慢了车速,往哪边走?她问道,左边还是右边?右边。

到了那条街,他指了指左边的第三栋房子,靠边停车时,他的心跳加快了。

草坪上乱七八糟地堆放着空酒瓶,一株灌木的枝条上挂着两条槛搂的内裤,上面血迹斑斑。

整条街静悄悄,似乎是不样的预兆。

车道上没有车,但前门却敞开着,里面的屏风被折断。

顺着昏暗的走廊向屋里望去,凯文的胃一阵痉挛。

他转身对佩妮罗说:在这儿等着。

不,我要和你――等着,他命令说,把车门关好,不要熄火。

我要是五分钟后不出来,或者你听到什么,就赶紧离开,不要等我。

她闭紧了嘴唇,好像想争辩,但还是凝视着他的眼睛慢慢地点点头,好吧,她同意说,我在这里等你。

凯文打开车门下去,听见身后的锁门声。

他很紧张,又急又怕,好想跑进屋里大喊妈妈!爸爸!可他却小心谨慎地慢慢向前走。

起居室的玻璃碎了,他上了台阶,心里做着最坏的准备。

屋里漆黑一片,没有动静,死寂的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客厅好像经历了一场清洗,灯和桌子被砸碎,椅子和沙发被掀翻,但没看见有尸体。

他的父母不在。

他小心地沿着墙来到餐厅。

没有人。

他走进厨房,冰箱门开着,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莴苣已经烂掉,酸奶满地流淌,热狗、吃剩的通心粉和番茄汁搅和在一起。

他握紧拳头,好让自己的手不会颤抖,刚才是担心多于害怕,此刻却完全颠倒。

他希望父母还活着,没有受伤,可如果他们真的无恙,他知道自己肯定不想看见他们的模样。

他出了厨房,来到大厅。

几乎踩到一个女孩的头。

他无法自控地爆发出尖叫,差点喊破了嗓子。

这时,他的父母摇摇晃晃地从卧室出来,两人都一丝不挂,酩酊大醉,身上涂满的血已经干了。

他们冲着他淫荡地裂嘴讪笑。

他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跃过台阶,冲向庭院。

佩妮罗已经发动了引擎,给他把门打开,他立即跳了进去。

他们驶上大道,凯文望着车子的反光镜,不知道他的父母是否追了过来。

他的心扑通狂跳,胳膊在发抖。

佩妮罗表情严肃地说:出了什么事?他长长地出了口气,我父母。

活着还是死了?活着。

佩妮罗点点头,他用不着再说更多。

他们在下一条街朝右拐。

即使我们找到人帮忙,即使找到警察或国家安全局,他们又能做什么呢?凯文问道,他们怎样才能阻止这一切?佩妮罗摇着头说:我也不知道。

可能他们什么也不能做,可能他们――我们只是高中生!见鬼。

我们怎么知道该做什么?那是他们的工作,他们知道该怎么做,他们会想出办法的。

凯文的话噎在喉咙里,我不是……我只是不想让我父母出事。

我知道。

佩妮罗轻声地说。

他们喝醉了,疯了,但我不想让警察朝他们开枪。

我理解你的感受。

她当然理解,她的处境也一样。

她的母亲一一母亲们――不仅仅只是卷入,而且还是始作俑者。

如果有人该遭枪毙的话,应该是她们。

佩妮罗肯定比他还难过。

对不起。

他说。

她挤出笑容说:你没有什么好道歉的。

他们来到高速路口,佩妮罗把车子向南行驶。

高速路的路况比街道上要好,废弃物不是很多,她将车速提到六十。

路上没有人,也没有车在行驶,凯文觉得这不可理喻。

峡谷好像一夜间腾空了,只剩下凶手和和被害者,还有他们两人夹在中间。

高速路在一座小山旁拐了一个弯,佩妮罗踩了刹车,车子颠簸着停下来。

他们面前的路被设了障碍,堵着毁坏的小车和货车。

还有烧焦的尸体。

凯文望着眼前的景象,吓得目瞪口呆。

尸体显然是在昨晚的疯狂中被肢解的,然后按照部位分类:胳膊、腿、头、内脏。

有五堆篝火在燃烧,周围裸体的信徒们围着圆圈舞着,所有人的脸上都流露着狂喜,个个目光迷离。

有人在敲佩妮罗旁边的窗户,她叫喊起来。

他立即回头,只见一个脸上抹着血的老年妇女向她吐着臭不可闻的烟雾。

快调头,凯文小声说,趁其他人还没发现,我们赶紧走。

佩妮罗点点头,开始倒车,当她刹车转弯时,几个裸体的信徒从最近的一堆篝火――腿的簧火――跑过来向他们追去。

凯文的心害怕地跳个不停,追上来的男女们步伐飞快,脸上木然的表情变成骇人的坚决,他突然觉得他们会追上他们,然后把车砸成碎片,他们的尸体会被肢解当做燃料,而那些信徒则会围着簧火舞蹈。

佩妮罗踩住刹车,调头,沿着来路飞驰,追逐的人群渐渐消失。

凯文在咳嗽,尸体的浓烟渗进了车内,令人恶心。

他捏住鼻子,用嘴呼吸,但烟雾呛进了喉咙,他忍不住想吐。

佩妮罗打开空调,太糟了。

她说。

可是他发现她并不觉得呼吸困难,浓烟对她似乎丝毫没有影响。

凉爽、过滤过的空气使他好受了些。

来到进入高速路的岔口时,她减慢了速度,现在怎么办?佩妮罗问。

我不知道,他说,我们可以试试向北走,但我想峡谷的两条出路都已被堵上。

那我们就被困住出不去了。

我们从后面走怎么样?凯文建议说,先到伍登谷再绕回瓦列角,或者从卡里罗斯到圣罗莎行不行?可以试试。

她说。

可是北边的高速路让废弃的车给堵了,而通往萨罗马的两条路也有人守着。

好像有人在组织这些人的行动。

凯文说。

是秋恩,佩妮罗说,他不想让我逃走。

凯文脖子后面的毛都立了起来。

之后两人没再说话,一路警惕着有人突然袭击,他们又回到高速路边。

狄恩现在是什么模样?凯文想到,他还记得他们以前的关系吗?如果抓住他们,会不会看在过去的友情上放了他们?或者那全是过去的历史?狄恩是不是完全被……狄俄尼索斯所控制?上帝,这种想法真蠢。

魔鬼、甚至杀人犯的鬼魂都比较容易理解。

可是一个神呢?这简直荒谬之极。

佩妮罗将车停在路边,熄了火,趴在方向盘上。

她哭了。

嘿,凯文说,别哭。

她抽泣得更厉害。

他不安地坐着,不知该如何是好,然后稍微靠近些,笨拙地把手放在她的肩上,一切都会过去的。

他说佩妮罗坐直身子,擦擦眼睛说:对不起,我只是……只是太沮丧。

试了这么多路都出不去,我们被困住了。

他把手移开说:你想让我开会儿车吗?她长吁口气说:好的。

好吧。

他环顾了车的前后左右,确信没有人时才下车绕到驾驶座,佩妮罗挪到旁边的座位上。

还有一条路我们没试过。

他关上门说。

能出去吗?她问。

不知道,但我有强迫症,所以必须得把所有的路试完。

她笑了,然后把泪水擦干。

他发动引擎,开始上路。

蜿蜒起伏的路经过迪尔公园通往安格温,可中途被大约五十个骑着奶牛的人阻断,他们用碎酒瓶赶着牛群向前走。

我们可以从他们中间冲过去。

凯文建议说。

佩妮罗正想开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的脸唰地变了颜色。

他还以为是她心脏不舒服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然后他听见了声音,像雷鸣般低沉、洪亮。

他分辨不清说的什么,只听见声音。

随着佩妮罗的目光,他朝左边的山顶望去,一个像广告牌般高大的巨人正胸有成竹地大步向山下走来,他全身赤裸,毛茸茸的皮肤上沾着血和酒,手臂夹着一只死山羊,因兴奋而扭曲的表情让人几乎想象不出他的脸曾经为人熟悉。

这是狄恩,佩妮罗小声说,狄俄尼索斯。

见鬼,凯文喘口气说,真他妈的见鬼了。

一群人跟在狄俄尼索斯后面,许多人在陡峭的山路上摔倒,但无人帮忙,后来者从他们身上践踏而过,继续向前。

凯文开始倒车,速度不是特别快,害怕引起注意。

他们能逃脱普通人的追赶,可是却难逃过狄俄尼索斯。

不等他们口到高速路之前他就会被他抓住。

凯文感到口干舌燥,握着方向盘的手在微微发抖。

以前他曾经害怕过,昨晚在街上看到的一切最为可怕,但此刻的景象却是连想都没想过。

佩妮罗向他描述过狄恩变形的情景,他有过思想准备,也知道那会是多么可怕,可到现在才感到这种恐惧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飞奔下山的他不像个人,不像恐怖电影里的怪物,也不像他见过、读过、梦到过或所能想象的那样。

在他巨大的身躯里蕴藏着蓬勃欲出的力量,那是一种能被清晰感受、几乎能够看得见的震撼力。

它猛烈冲击着凯文的感知,使他不仅惧怕,而且彻底迷失。

狄俄尼索斯来到山脚,把山羊高高举过头顶,一把拧下它的头,扔给身后的跟随者,自己贪婪地饮着喷涌而出的鲜血,山间回响起像地震似的兴奋的咆哮。

凯文不管他们是否注意到汽车,猛地踩下油门,快速向后倒车。

车拐了个弯,向高速路飞驰而去。

他来了吗?凯文问道。

佩妮罗摇摇头。

天哪。

凯文朝反光镜里望,除了树以外,什么也没有,天哪。

他重复道。

佩妮罗默不作声。

他往南朝纳帕驶去。

现在对路障比较熟悉,他轻松地绕过撞坏的车和废弃物,汽油快没了,不知道去哪儿才能弄到油,加油站不知能不能用。

佩妮罗一言不发。

没想到他这么可怕。

凯文的声音充满了恐惧,不知道我们该做什么才能……对付他。

什么都做不了。

佩妮罗冷冷地说。

我们现在该考虑今晚怎么办。

还有好多人没见着,他们晚上肯定要出来。

我们得找个地方躲起来,再弄点防身的武器。

林肯街有个武器商店,我们去那儿看看。

武器店早已被占领,从街上就能看见封上的窗户里走动的人影。

一群全副武装的肥胖男人穿着用床单做的长袍,正坐在商店旁。

算了吧,凯文看着佩妮罗害怕的神情说,我们将就手头的这几件家伙算了。

佩妮罗向前倾着身子说:你想回学校吗?他摇着头回答:在学校太容易被抓住。

我想我们应该去……他想了一会儿说,去库姆斯威尔的小屋怎么样?是不是那个脏兮兮的汽车旅馆?旅馆很容易防守。

他指着挡风玻璃上面的挂钟说,如果这玩意准时的话,现在已经过了中午。

我们得去找点吃的准备着,在天黑前找到落脚的地方。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但天黑一词令他的脑海里涌现出昨晚的情景,他不禁感到连心尖都在发抖,不知道自己能否坚强到还可以对付和昨夜一样的又一个夜晚。

你说得对,佩妮罗说,她的声音有着他所缺乏的力量,我们去找需要的东西,再找个晚上藏身的地方。

她的信心给了他自信,他点了点头说:我们得快点。

你来开车,我到外面去找东西,你等着。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还活着,要是我不跟你一起去的话,你也会不知道我死了没有。

凯文笑着说:好吧。

四点半时,他们已经安全地藏在海德威尔的旅馆里。

没有找到枪,凯文从里特俱乐部捡了一只棒球棍,他们还从厨房用品商店偷到了刀,旅馆的地板上摆着他们从五金点偷来的气溶胶和打火机,从学校库房拿的斧子和扳手仍放在车里。

佩妮罗坐在大床上,望着凯文在窗户上钉木条,她已帮他在门上钉上了两个门栓。

电话掐断了,但还有水和电,酒神的信徒们没有聪明到想起该把这些设施都掐断,甚至连电视的天线都完好无损。

她站起来调电视频道,旧金山的CBS新闻台出现在屏幕上。

看着新闻报道,她真希望能听到最新的消息,想知道政府是否已派军队向这里进发,法律机构是否在为峡谷里发生的一切激烈讨论,可是纳帕的事一点儿也没报道。

这怎么可能呢?她的心沉了下去,凯文和她计划着向外求援,而且他们不会是惟一想这样做的人,她原指望会有别人逃出去,告诉大家这儿发生的一切,外面也会有人试图和峡谷里的人取得联系,亲戚、朋友、客户。

那些想要订购酒的人呢?那些想到纳帕来的旅游者呢?难道没有任何人抱怨与这里联系不上吗?显然没有。

或许他们全都被杀死。

她努力使自己不要朝那方面乱想。

或许整个州都被酒神的信徒占领了。

好像不太可能。

不会。

凯文过来坐在她身旁问道:没事吧?她摇头。

说不定会有最新消息。

可能吧。

她疑虑地说。

凯文凝视着窗户,顺着他的目光,她看见从木条里透进的暮色。

他站起来,打开灯,关上了百叶窗。

会是个漫长的夜晚。

他向床边走过来说。

佩妮罗点点头,要是我们能平安度过的话。

他在她身旁坐下,两人盯着电视,一言不发。

清晨,枪声将他们惊醒。

佩妮罗一骨碌坐起来,发现自己合衣躺在陌生的床上,感到不知所措。

这时,过去四十八小时里发生的一切在一瞬间涌入脑海,她环视着昏暗的房间,凯文正蹲在封上的窗户旁,从百叶窗向外偷看。

她踮起脚尖走过去,在他身旁蹲下,小声地问:出了什么事?他摇摇头,把手指放在嘴唇上。

她看着他跪在地上,紧紧地握着棒球棍,做好防卫的准备,看上去很害怕。

一阵颤栗漫过她的全身,也许,她该报答他,趁现在吻吻他。

不!她深深地呼吸,见鬼,她在想些什么?血。

她站起来,掀开两扇叶片,从封上的木条向外望。

在街道中央,一位农夫被几个穿着褴楼的持枪妇女包围。

她们把一个酒瓶传来传去,轮流向男人的脚开枪,让他跳个不停。

或者说向他残余的脚开枪。

女人们大笑着高喊舞步的名字,他血肉模糊的残脚吃力地跳着。

蹲下来!凯文抓住佩妮罗的肩膀拉她蹲下来说,别去碰百叶窗,她们会发现的!她点点头蹲下,从叶片缝隙向外看。

街上的女人们又在开枪,农夫叫喊着跪倒在地,她们在一旁跳舞欢呼,难以自控的迷醉来自于暴力和酒,可怕的是佩妮罗完全理解她们的感受。

她坐在地上,脸朝着窗户,只听不看。

半夜里她曾醒来,渴望着葡萄酒和鲜血的气息,她喝了点水,然后强迫自己重新入睡。

血的气味,她现在觉得,是从洗手间弥漫过来,在他们之前呆在这儿的女人可能正在来月经。

可是,她怎么会闻到那种气味呢?她的感觉正变得越来越敏锐。

这是个令人害怕的想法,她赶紧将它抛出脑后。

母亲们现在在做什么?或者她的母亲和姨妈们。

发生的这一切中只有一件事稍显安慰,她最终证实了自己的猜想:菲丽丝是她真正的母亲。

这让她感到欣慰。

最后一次见到她时,她全身赤裸,涂满鲜血,但佩妮罗仍然觉得在这一切结束以后,在――其他几个母亲都死了以后――她们两个仍然能在一起、和原来不一样,比以前更好。

她们会组成一个真正的家、正常的家,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无论遭遇什么困境,都会是正常家庭所遇到的困难。

旅馆外面传来一声枪响,一声哀叫,然后是疯狂的大笑。

佩妮罗看着凯文,她们杀了他,他轻声说,射在头上。

她闭上眼睛,心里很难过,脑海里涌现出农夫跳舞时血肉模糊的双脚。

她们走了。

凯文在窗口又呆了一会,然后坐在地上长吁一声,他妈的。

她们要是来追我们,我们该怎么办?佩妮罗小声地问。

凯文摇着头说:祈祷吧。

半小时后,他们梳洗完毕,吃了早餐。

凯文仍在窗口眺望,但那些女人没有回来,空旷的街上只剩下农夫的尸体。

佩妮罗强迫自己笑着说:我们今天做什么?去野餐还是逛商店?我们得想法离开这里,他说,离开峡谷。

我们试过了,她说,但出不去。

我们不能坐在这儿等……等有人来救我们。

我们可以找别人帮忙。

凯文哼了一声说:嗯,说得对。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脸上露出希望,霍布鲁克先生,他知道这种事,我们可以去找他,看他能不能帮我们。

电话簿里可能有他的地址。

佩妮罗木然地眨眨眼。

他对希腊神话很了解,凯文继续说,说不定他有办法让我们出去。

她摇头说:我不想见他,我不喜欢他,他总是鬼鬼祟祟的。

不管是不是鬼鬼祟祟,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而且他不像我们见的其他人那样令人害怕。

除非他还在这儿,她说,除非他和他们不是一伙的,除非他还没死。

凯文兴奋地说:我们可以再等等,看外面有没有人,然后我们就溜到车上,离开这儿。

他打开抽屉寻找电话簿,赶紧收拾,我们得随时准备出发。

佩妮罗想争辩两句,但还是什么也没说。

她走进厨房,把瓶子里灌满自来水,然后站在水池上方的镜子前,望着自己。

霍布鲁克。

从逻辑上,这是个好主意,但去找这个老师让她感到隐隐不安。

她希望自己能像凯文那么乐观,但她做不到。

她告诉自己她又笨又是妄想狂,但知道自己并不是,她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镜子里的脸看上去很恐惧。

她移开视线,拿起另一个瓶子灌水。

外面的空气中充满了异样,他们两人都感到了。

这种感觉很微妙,无法用语言来描述,但却实实在在,决不是她的妄想。

她感到紧张、焦虑,好像体内的一种野性在挣扎着向外爆发,或者,更确切地说,一种不受制约的野性挣扎着想出来。

街上没有人,那种任何行为都不受限制和约束的感受是那么鲜活,在他们心里和平日所接受的价值观激烈冲突。

她在凯文的脸上能看到,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也能感受到。

天上有架飞机呼啸而过,由西向东,朝太平洋那边飞去。

地上发生的一切在空中不过是短暂的瞬间,一眨眼,机上的乘客就飞过了峡谷。

在她和凯文绝望地想逃出已变成地狱的纳帕谷时,那些乘客正在享受空姐提供的免费饮料,在有空调的舒适环境中看着电影。

可是这可怕的一切什么时候就会蔓延?还要多久就会影响到圣罗莎,蔓延到旧金山?她不愿多想。

他们把东西放在车厢后座,上了车。

凯文负责驾驶。

他看着从电话簿里撕下来的一页纸。

帕尔马街,他说,就是说我们得穿过市中心。

他望着佩妮罗接着说,别担心,我们会找到的。

佩妮罗凝视着窗外血肉模糊的农夫的尸体,希望如此。

她说。

他发动引擎,驶向大街,我只希望他还活着,而且没有变成他们中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