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杜戈头发蓬乱,上身光着,下身穿着名牌牛仔裤和网球鞋,驾车向前。
这条路他已经走了上千次,可这次车走得很慢,速度怎么也上不去。
他使劲砸着方向盘,又恨汽车又恨自己。
车喇叭嘟嘟响着,拐弯时拐得太急了,差点儿撞在一棵树上。
他壮着胆子把车速降得很低很低,沙土路到头了,车子冲上了人行道。
近来他真是被弄得草木皆兵,觉得最可怕的事情已经悉数领教了,不会再有更可怕的事情了。
可当他从熟睡中被电话铃吵醒,听到话筒里传来霍比撕心裂肺的声音时,才明白事实远非如此。
他看到街那头红蓝警灯一闪一闪,汽车和救护车都停在霍比的房子前,于是他只好把车停在离那儿还隔着几个门的地方。
他把汽车门使劲撞上,然后沿着已经破裂并且很脏的人行道跑过去。
喂!有个警察朝他喊起来。
你干什么?我来看霍比,杜戈说道。
对不起,警察挡住他的路说道,不许过界。
我打电话让他来的,霍比站在门道里喊着。
妈的,让他过来。
杜戈朝自己的朋友望了过去。
霍比两眼圆睁,愤怒已极,短短的头发也一绺一绺地支起来。
他只穿着短裤和T恤衫,但让杜戈感到恐惧的是这短裤和T恤衫上染着道道的血迹。
让他过来,蒂姆。
西巴德站在霍比身后命令道。
那个警察朝杜戈作了个手势,让他从警戒线下面过去。
杜戈弯腰钻过警戒线,穿过警戒区。
他看到标着威利斯警察局的塑料箱子塑料盒就放在人行道旁,屋子里传出无线电干扰的嘶嘶声、电子仪器发出的嘀嘀声,还有人的争吵声。
杜戈,我没干这事儿,惊慌失措的霍比声音很高。
我杜戈朝门口走去。
有什么话律师来了再说。
我没有……什么也不要说。
杜戈把手放在朋友的肩上,希望他能恢复信心同时也希望自己表现得更加镇静。
这儿发生了极为可怕的事情,霍比被吓得已经语无伦次了。
杜戈突然自私了起来,要是不认识霍比该有多好啊,那他就可以像镇上几百位市民那样在床上安睡,没有丝毫牵连,也丝毫不受影响了。
正这样想着的时候,他看到霍比的脸上流露出哀哀的神情,马上又为自己脑子里出现这种念头感到后悔不已。
他问自己身边的警察,这儿出什么事了?他曾经见过这位留着小胡子的警察,但并不认识他。
听到问话,这位警察带着不屑的神色说,你想知道出什么事了?想知道你这个哥儿们干的好事?那就到卧室里看看吧……那不是我干的,霍比申辩着,我发誓……住嘴,什么都不要说了。
杜戈说着跟在那个警察的身后走进了卧室。
卧室里还有一拨警察在搜查壁橱。
屋子里的气味扑面而来,那是带点酸甜的恶臭味,他感到阵阵恶心,恶心得想吐。
哎呀,天哪,上帝啊。
杜戈大口地喘着气。
血床上卧着一具姑娘的裸尸,脸转向一边,旁边有几把匕首。
脑后被打了一个洞,血乎乎的,头骨清楚可见。
有几个处骨头早就断了,粉白色的蛆虫在蠕动着。
后背有几十处被刀戳伤或割伤,臀部的皮肤被整个揭下来,露出了下面的肌肉。
两条大腿流了不少的血,血污把床单染了一大片。
杜戈看不下去了,他抬起了头。
床边墙上的嵌板上钉着几张裸体姑娘的快照,这些姑娘和床上的这位一样,生前遭到蹂躏,最后被弄得伤痕累累,暴徒还用匕首对她们进行性摧残。
这不是我干的,霍比一个劲儿地声明着。
我向上帝起誓,这不是我干的。
我刚回来就发现……搜查壁橱的警察转过身来,警长卡特菲尔德看到杜戈时眼睛一下睁大了。
把他给我弄出去,他咆哮起来。
我就是让他看看自己的朋友干了什么,小胡子警察结结巴巴地说。
杜戈踉踉跄跄地退了出去,其实根本不用说,他在里面已经呆不住了,就是站在外面他也能闻到那刺鼻的血腥味,舌尖仍有那股咸咸的令人厌恶的味道。
他站了一会儿,尽量把涌上喉头的东西压了下去。
不是我干的,霍比还在喊。
是他干的!他抓住杜戈的肩头,杜戈看到他脸上因激动得血脉喷张而出现的小红点儿。
他把我控制住了!谁干的?蒂姆问道。
邮差。
见到律师再说,杜戈命令道。
他愤怒地盯着霍比,霍比把目光转到一边不再说话了。
你这小子跑不了了,小胡子警察说道。
不是我……住嘴!杜戈咆哮起来。
警长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你在这儿干什么呢?杜戈说,霍比打电话让我来的。
你是他的律师?不,我是他的朋友。
谁让你过来的?一般朋友是不许到犯罪现场的。
杜戈举起双手,你让我走,我就走。
别走!霍比喊了起来。
我给你找个律师,杜戈说道。
不要担心,你需要什么我给你找什么。
会没事的,我在这儿也没用。
不是我干的,霍比又说了一遍。
泪水从眼睛里流下来挂在通红的脸颊上。
我知道不是你干的,我们会让你出来的……他出不来了,警长说。
事情搞清楚前你得在监狱里呆几天。
要不要我给什么人打电话?给你父母?不!好的。
我会尽力帮助你,天亮了我再看你,别担心。
贾菲!警长叫着那个小胡子警察,把阿尔宾先生送到街上去。
小胡子警察点点头,是,长官。
我们会把你弄出来的。
杜戈对霍比说道。
周围的邻居在街上眉飞色舞地大声猜测着霍比屋里发生的事情。
一个满头卷发的矮胖丑女人说几年前她就知道霍比是个尽干坏事的恶魔。
杜戈朝自己的汽车走去。
他一肚子怒气,但却克制着自己的情感慢慢地走着。
他有很多事情要做,找个律师,找个好律师把这个案子办妥,搞清霍比有什么权利,他会怎么样,留在威利斯还是关进县监狱,或者送到弗洛伦斯州立监狱。
但是天不亮什么也干不了。
他把汽车发动了起来。
他认识到自己来了一趟什么也没做成,一点儿忙也没帮上,但不管怎么说,他还是让霍比安静了下来,等他去做法律咨询。
他要于的事情就是抓住邮差,证明真正的罪犯是他,但这又不可能。
没有目击者,霍比本人已经昏头昏脑,谁也不相信他了。
车拐了一个弯,他看见邮差的那辆车就停在那边的街上。
他看见邮差苍白的手打开一个住家的邮箱,把一叠信塞了进去。
那只手又举过车顶,懒懒地挥了挥。
杜戈调转车头朝自家方向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