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今天早晨我听到了杀人案的事。
安・特纳说。
她把她搬下来的密封箱放在凯茜的出纳机旁边,跪下一条腿,在柜台下面架子上各种旧货里寻找一把精工刀,真可怕。
凯茜没有表情地看着她:什么杀人案?你没有听说?凯茜摇摇头。
那就对了。
你整天都在这里。
你必须在今天早晨来开店门。
安找到了她要找的刀,站了起来。
她切开箱子,把刀扔在柜台下面,拉出一叠《人民》杂志,放在出纳机的另一侧。
她把一绺头发从眼睛前面拂去,用橡皮筋把她的棕色长发在后面扎成马尾发型。
这全是广播里说的。
他们发现这个老头在其房子里被杀。
他被剥了皮。
他们打算怎么办?把他制成标本挂在墙上?杰弗・马丁从书店秘密通道后面向外窥视,他正在那里给新书上架。
他咧开嘴嘻嘻地笑。
他老是在变换的头发今天是黑色,向后梳得光溜溜的。
昨天还是橘黄色,梳着辫子。
像往常一样。
他穿着一件旧的黑色晚礼服,多种颜色的扣子颇策略地安排在皮标签上。
安不理睬他。
这就发生在你邻居那里,她告诉凯茜,也许从你那里下去两三条街。
他被剥了皮?安点点头:全都剥了。
她用一个手指把她滑落的眼镜推倒鼻梁上。
你敢肯定是我的邻居吗?安从箱子里抽出一叠《新闻周刊》杂志:格雷森大街。
离你那里就下去几个街坊,是吗?两个,凯茜承认道。
她慢慢地摇摇头,表示不相信,什么样的人能干出这样的事?杰夫在书架角落里伸头窥视。
你的爸爸?他说。
凯茜哈哈大笑。
安向他皱了皱眉。
干你的活吧,她侧身走近凯茜,降低语调成耳语,脸上是一副不赞成的表情,我不知道为什么巴里雇佣这样一个傻瓜。
我听见你的话了!杰夫喊出声来,他从通道里冒出来并准备做出尖刻的回答。
这时一个顾客―漂亮的中年男子,穿着一套深灰色的西装―走进了门。
他们三个人都高兴地向这个男人微笑,而他也点点头作答。
杰夫一声不响地回去上架,而安继续把书从箱子里拿出来。
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吗?凯茜问。
顾客摇摇头并对凯茜笑了笑:我只是看一看。
在他向后朝书店后部畅销书架移动前,瞥了一眼前面柜台对面的杂志架。
顾客在浏览时,凯茜无事可做,就看着安从箱子里把杂志取出来。
安的嘴巴处于一种专心致志的表情,给她已经相当俊俏的脸增添了智慧的神态。
她几乎不化妆,但是她那眼影和唇膏更加突出了她的那种自然高贵的本色。
她那浓浓的褐色头发,为了方便,现在梳成了马尾发型,往常总是柔滑地卷曲成有魅力的形状披散在肩上;不管她梳成什么样子,看起来都挺美。
凯茜身体内升起了模模糊糊、激动人心和酸溜溜的感觉。
虽然安比她几乎小了三岁,并且还在上学,但是她要比自己更有吸引力;在她身上有一种十分自信和深奥微妙的味道,而凯茜就从来也投有这样过。
凯茜喜欢安。
实际上,归结起来,安大概也就是她最亲近的朋友。
不过,她也情不自禁地产生轻微的妒忌感觉,而她这种偶然的令人不快的妒忌感情只会导致她产生更为令人不快的内疚之情。
安把空箱子搬离柜台,把它放在地上,放到她自己的脚边。
她从书堆中拿起一本《花花姑娘》,懒散地翻阅着它,不时地停下来看看照片。
从年轻姑娘肩膀上望过去,凯茜看见杂志上长着褐色毛发的裸体男人靠在海滩岩石上,由于害羞,她红着脸转身离开。
顾客从书店的后部出来,礼貌地向她们笑了笑。
安很快合上了杂志,把它放回去:您找到您想要的东西了吗?找到了,但是我必须晚一会儿再回来买它。
我现在现金还不够。
安向他微笑了一下。
我们还会在这里。
她说。
这个男人向她们挥手道别,走出了门。
安站了一会儿,凝视着她面前的期刊,然后开始把它们按题目分类。
凯茜决定帮助她。
三点钟放学之前,剩余的下午时间会过得很慢,而她也实在没有什么事可做。
在没有顾客时,她讨厌站在出纳机旁边。
她拿起一堆《时代》杂志,把它们放在架子上,将上周的那一期换下来。
你不需要这样干。
安告诉她。
凯茜笑了笑:再也没有什么事可干呀。
杰夫走到前面柜台,调整了一下他那低劣的棱纹平布黑领带。
那么,他说,都是些大玩意儿?安瞪眼看着他:什么?我看见你看的书啦,他拿起一本《花花姑娘》,并把它打开,我听说他们只选择长大玩意儿的家伙。
他咧着嘴向凯茜笑,荒谬地模仿着,抬了抬眉毛,淫荡地斜眼一瞥。
她脸颊通红,转身离开。
闭嘴。
安说。
他大笑起来,放下杂志,他松了松领带。
我去休息一下。
他说。
凯茜点点头,而他走出门,已经开始在口袋里掏零钱。
他跑过繁华的街道,朝K广场跑去。
安摇摇头,把眼镜往鼻梁上推了推。
我不知道巴里为什么要雇佣这么个家伙。
凯茜开车回家,觉得很累。
真是漫长的一天,杰夫提前一小时就下了班,抱怨说过敏症给他造成了麻烦。
她比预定时间多呆了半小时,帮助安忙碌了一阵。
她自动地给了信号,左转进入林肯大道。
这时她真想放松一下,洗一个热水澡。
她接近格雷森街,发觉自己已经减了速,看着街道。
到街坊的半路上,有两辆誉车和几辆居民的车停在一所没有什么特征的房子前面,房子只是用类似黄色警戒带那种东西围起来。
一小群旁观者站在马路对面。
被剥了皮。
凯茜哆嗦着,加速把车开过街道。
很久很久以前,她曾经有过一个朋友,帕姆・赖斯,他住在格雷森街,而她和戴维以及比利经常到那里去玩。
现在想起那个位于帕姆原来住处步行可到的屠宰场,她仍然感到惊慌;她真不知道她怎么会像一个孩子似的对此做出反应。
毫无疑问,她会接连几个月都做噩梦。
她啪的一声打开了收音机,把它调到全是新闻节目的台,希望听到关于杀人案的情况,但是播音员正在播送商业报告,因此她就关掉了收音机。
她要在晚些时候收看电视新闻节目中的报道。
当她驶入车道时,吉米・戈尔德斯特因正坐在她房前的路缘石上等她,用一根小棍将污水引过边沟改道。
当她把车停在关着的车库门前时,他站了起来,把棍子丢在小急流中,在裤子上擦了擦手。
凯茜走出汽车时,向他笑了笑:今天怎么样?他看了看地面,摇了摇头:不是太好。
他穿着旅行鞋,踢人行道缝中长出来的一丛野草。
她绕过汽车后部走近他。
吉米也抬头望了望她,他的眼睛里充满了闷闷不乐的屈从表情。
出了什么事?她问。
两个家伙要揍我。
揍你?你知道,他们要揍扁我,他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也许我将转到另一所学校去。
凯茜抑制着微笑:不至于这么坏吧。
他凝视着她,而她看到了他脸上富有生命力的拼命精神,他面庞上反映出对他自己处境无望的强烈感受:情况就是这样糟。
你不了解这些家伙。
他们个头儿很大。
而且他们很卑鄙。
过两天他们就会忘记关于你的事。
为了消除疑虑,她这样说。
他们不会忘记。
只要没有抓住我,他们就不会放弃,他瘦小的胳膊很坚硬,他的手握成拳头,我想我会日本自卫武术或者什么本事就好了,这样我就能反击。
凯茜大笑,她情不自禁。
对不起!她突然说,对不起!她举起双手表示歉意,摇摇头,好像要否认她的大笑,但是,她开始笑得更厉害,不能止住。
吉米向上望了望她,明显地想保持整个下午培养起来的自怜沮丧情绪,但是他发现自己也很快微笑起来。
他朝下看了看自己瘦小的身体,努力想像自己采用日本自卫武术打败霍尔巴克和萨姆森。
我料想这有点滑稽可笑。
他承认道,同时把嘴咧得更大。
凯茜咯咯大笑。
我不是笑你。
她说。
是的,你是在笑我。
不是,我不是笑你,真的。
她背起了手提包,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再也不大笑了。
她对他笑了笑,只是你太认真啦,老实说,你让我想起了我。
你?她点点头:我在像你这样的年纪时,也许稍微大一点儿,我们学校新来了一位姑娘贝思・多特森。
她个儿很大、健壮和卑鄙,能打败我们班上的任何人,包括男孩子在内。
有一天,我在排队时,偶然碰到了她。
‘你是个死鬼。
’她骂我。
而我相信了她的话。
此后一个月,我总是找理由在放学后留在那里,因此我就能安全回到家里。
有一次,我甚至故意装作碰到了麻烦,这样就必须晚一点回家。
当我每天晚上祈祷时,我总是祈求第二天贝思・多特森不会揍我。
她曾抓住过你吗?吉米问。
凯茜微笑着摇了摇头:她忘了这件事。
也许我这样做了以后,她很快就忘了。
吉米的脸布满了愁云:但是这些家伙不会忘记。
他们是认真的。
他们想杀死我。
当你到我这个年龄时,你再回过头来看这件事时,你也会大笑的。
我不这样认为。
头顶上响起了像喷气式飞机那样的声音,当它加速飞离太阳位置时,闪烁着播黄色的光,在菲尼克斯朝吉尔伯特空军基地方向的天空上绘制了一条航线。
凯茜朝上望了望,注视着飞机的行程,直到它在东边消失。
她把目光转回吉米身上,在她研究男孩的脸部表情时,沉默了一会儿。
看起来他的确很惊慌。
你打算告诉你的父亲吗?她最后问道。
我不想这样做。
他只会到学校里去告诉校长,然后他们就会真的跟着我。
那么你有什么计划呢?躲起来,他说,我只是需要躲过今年剩余的这段时间,不在他们经常走的路上逗留。
如果我能坚持到夏天,我大概就安全了。
我想过完夏天,他们就将忘记我的事。
他望了望她,他的嘴角向上翘。
他们不会真的这么厉害。
她向他微笑,带着鼓励的意思。
甚至他们在那以前就忘了,她把一只手放在他的肩上,不要担心,事情总会过去的。
她看了看表,已经晚了。
我该进去做晚饭啦。
我可以和你一起进去吗?她突然感到很同情这个小男孩。
吉米抬头望着她的那种样子,使他看起来就像一只走失后无助的小动物。
她体验过对她父亲那种重新恢复的愤怒之情。
她把目光从他恳求的眼睛移开,看见了街对面劳特家房子的前窗挂着浅绿色窗帘。
透过半透明材料可以看见多个灯头的枝型吊灯形状。
旧房子已经有了有人居住的样子。
她转过身来面向吉米问道:你知道谁搬进去了吗?他摇摇头:我谁也没有看见。
过几天我必须去见见他们。
我将给他们送去一个蛋糕,或送去一些胡桃巧克力小饼。
我也能去吗?行,你能去。
谁知道?也许他们有一个年龄和你差不多的男孩。
我怀疑这一点。
如果有的话,他大概也该出来玩了。
他说得有道理。
凯茜从手提包里取出钥匙。
今天晚上你爸爸什么时候回家?她问,但是已经知道了答案。
很晚。
他给我留了一个比萨饼,让我在微波炉里热一下。
‘好,她说,你可以和我一起进去。
你甚至可以留下来吃晚饭,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不敢说我们已经有了,但是我肯定我能找到你喜欢的东西。
我必须喂达斯梯。
达斯梯可以等一等。
今天晚上让它晚一点儿进食,不就完了。
吉米的眼睛瞥了一眼自己家起居室拉上了帘子的窗户,而凯茜知道,他是在想他的父亲。
她在他脸上看到了犹豫不决的表情。
你可以和我在厨房吃,她温和地说,我想我的父亲将在小屋里电视机前吃饭。
他抬头感激地望了望她:谢谢。
过来。
她领路走过一排花箱,直到前面门廊的台阶处,让我们一起吃吧。
二艾伦背靠在那把坏了的转椅上,用手指尖按摩太阳穴。
他关掉了办公室里的吊灯,惟一的照明来自警察局外面街上的路灯。
道路对面,相对于城市人工照明的几何图形背景,公园里漆黑一片,像一团完整的黑色自然形体。
在人行道上,纳瓦乔一家正在慢慢地走过。
艾伦闭上了眼睛。
他计划今天在家里度过一个平静的夜晚。
萨恩斯一家在玩洛杉矶游戏,而他希望坐在电视机前,弄两瓶啤酒和一碗爆玉米花,看湖人队把对手打败。
但是那个计划立即成了泡影。
由于某种原因,他想起了杰克・尼科尔森,他有湖人队赛季的票,并且每次主场比赛都可坐在前排,而且说过希望他能有时间去利用这些到手的票。
否则就得花钱去买票。
你选择了错误的职业,他对自己说。
他的内部联络通讯系统发出了低低的嗡嗡声,他睁开了眼睛,把他的椅背往下推。
他拿起了听筒。
格兰特中尉。
他疲倦地说。
计算机控制系统传来消息,亚当森的声音听起来不是很热烈,我认为这不是你所要寻找的东西。
我现在就下去。
艾伦挂了话筒,把办公室的门打开,很快向大厅走去。
他抄近路穿过调度室,来到计算机室,这时亚当森正在把打印好的东西拉出来。
他从另一个人的手中接过那页穿孔纸,很快地一瞥就把他需要了解的一切都告诉了他。
局长说得对。
发现两个与拉姆里希信徒有联系的人于七十年代末期在加利福尼亚州北部被杀。
他们四肢的皮被剥掉。
三名其他信徒被审判和证明有罪,判处终身监禁。
这三个人仍然全被监禁在安全措施最好的监狱里。
该死,艾伦温和地发誓道,我害怕的就是这个。
他重新读了一遍信息,然后折起来放到他夹克的口袋里。
他向技术员点了点头:谢谢,杰克。
对不起,它不是你要找的东西。
那不是你的过错。
亚当森笑了笑。
我从来没有想过是这样,他关掉了打印机,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干我几小时以前就应该干的事――回家,他向技术员点点头,’‘过一会儿。
他走出计算机室,迈步通过调度室和行政办公室之间的短走廊,向下转到第一个过道。
他向下沿着大厅誉了一眼平科恩局长的办公室,但是局长的门关着。
他已经在几小时以前回家了。
艾伦拖着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啪的一声把灯打开,从口袋里掏出打印资料,把它扔到桌子上杂乱的文件堆上。
他揉了揉发困的眼睛。
这将是一桩案件的根由。
房子里除了莫里森和他女佣人的指纹外,什么指纹都没有;而曾被用来把他钉在桌子上的厨房用具也已被清理干净。
关于下面的情况,女佣人自己也说不出什么,福雷斯克思也没有找到什么值得提及的东西。
迄今为止,还没有什么记录、电话记录或其他预先警告之类的东西。
甚至没有任何通常与杀人案有关的神经病方面的根据。
他们处于困境之中。
艾伦从桌子上拿起钥匙,拍拍夹克衫,确定自己带了钱包,很快检查了一下办公室,看他有没有忘了什么东西。
他们遵循一般的警察程序。
关于受害者和凶手MO的描述已经以电传形式传给了全州的警察机关和行政司法长官;任何一个莫里森邻居所能回忆起来的任何情况也正在源源不断地补充进来。
普察们甚至对周围的邻居也进行了详细的调查。
然而对于实施了这一残酷犯罪的罪犯,在这一时刻,他们还是没有任何实际的事情可做。
艾伦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并把它锁好。
他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倾听着普察局夜间不熟悉的声音。
这是调查过程中最坏的一部分,最不利的时刻――这时没有可以继续办案的线索,而罪犯仍然可以按他自己的意愿行事。
这是感到内疚和灰心的时刻,替察感到最无助的时刻。
虽然只有一个凶手,但是却没有确定他的杀人模式。
在没有确定这种模式之前,或者说,在没有找到重要线索之前,就无法对潜在的受害者提供保护。
他们可以做的惟一事情就是耐心等待,等到他下一次再作案。
艾伦吞咽了一下。
他的嘴巴发于,他能够品味出由于疲倦而造成呼出的难闻味道。
他需要喝点东西,他的胃在咕噜咕噜地叫;他也需要食品,除了早饭时吃了一片烤面包和午饭时吃了半袋麦当劳油煎食品外,他已经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
他走下大厅,通过门厅,在走出通向侧院的双扇自动门之前,挥手向桌子边上的替官和其他两名值班警官道别。
他走过一排排巡警车和没收的车辆,朝他自己的白色布朗科旧车走去,他想着他家里有的东西。
在他酒柜里有一个品脱的没有开封的苏格兰威士忌,是去年九月公寓热情聚会留下的;但是,在他碗柜里却是一点食品也没有。
本周他没有时间去买东西。
他打开了车门的锁,进到了布朗科车里。
不管怎样,今天晚上他不喜欢做饭。
也许他只是去买点大块食品,然后把它带回家。
路上有一家塔科・贝尔饭店,一个卖汉堡王的店,一家比萨饼店,一家杰克套餐店。
他能够找到吃的东西。
他离开院子,进人街道。
交通很繁忙,特别是晚上的这个时候,他未能尽快进入到达塔科・贝尔的左边胡同,因此,在下一个街坊他就把车停在杰克店旁边,因为它在路的右边。
他点了大份的杰克套长、油煎食品和一个半圆形苹果卷饼。
由于苏格兰威士忌与汉堡包不是太相配,他就修改了他的定单,把特大瓶低糖可乐包括进去。
等他到达公寓时,油煎食品已经不脆了;等到他上楼走到楼梯平台时,装着汉堡包和苹果卷饼的食品袋已经凉了。
他把饮料和食品袋拎在一只手里,另一只手把门打开。
公离里很黑,他啪的一声把灯打开。
镶在白色天花板里的灯泡把前面房间照亮,在米色粗毛地毯上摆放着保暖灯和新式家具。
一排射灯从上面照亮了墙上沙发上方的造型艺术图片。
他把低糖可乐放在矮咖啡桌上,把汉堡包拿到厨房,放到微波炉里加热。
他把现蒸的大份杰克套餐和苹果卷饼拿回到前面房间里,打开了电视机,坐在咖啡桌旁边的地上。
他边吃边瞥了一眼电视节目指南,但是,除了网上的废话以外,什么也没有。
比赛已经结束,有线电视的电影也已经过去了四十五分钟,他起来换频道,换到早先的地方新闻。
他仍坐回到地毯上,靠着沙发吃甜食。
新闻里有关于中东战事的持续报道以及华盛顿当天事件的快速回顾。
当地新闻的头条就是莫里森谋杀案,他急忙加大了音量。
还有一幅老人去年拍的照片以及一英尺长的镜头介绍裹着的尸体于今天早晨放入救护车的情况。
报道实况的记者说,尸体被剥了皮,还没有确定案犯采用的工具,警察目前正在跟踪一切有用的线索。
艾伦对此报以微笑。
在报道结束之前,记者指出,这次杀人与几年前在加利福尼亚北部发生的两起杀人案极为相似。
艾伦摇摇头微笑着。
记者们这么快就锁定了消息,使艾伦感到很惊愕。
他吃完了最后一块苹果卷饼。
也许他应该派几名记者,而不是派警察去发案现场。
他已经扔掉了他的食品袋和杯子,正准备进浴室,去洗一个淋浴放松一下时,电话响了。
他大吃一惊,跳了起来。
不,他想着,闭上了眼睛。
不要让它成那样。
然而,在拿起听筒以前,他已经知道是谁在电话的另一端说话。
他在脑海里又一次看到了那个老人暴露在外面的红色肌肉,餐厅桌子上头部周围那堆油乎乎的皮,凝结了的血坑。
他闻到了暴力行为令人作呕的气味。
电话铃又一次响了起来,他应答道:喂?当他听到平科恩粗哑的声音时,他的心都沉下去了。
又发生了另一起案件。
三那个小杂种已经走了吗?凯茜放下了正在清洗的玻璃杯,转过身来,面向她的父亲。
他拄着一根拐杖,他那只空着的手抓着厨房门的边沿。
他的灰白色短发看起来有点倒竖,不对称,仿佛他刚刚睡过觉一样,他的嘴角向下弯成不满的愁眉苦脸样子。
她用一块干洗碗布把手擦于,强制自己平静地去对待他。
是的,吉米走了。
她说。
好事,他走进厨房,用一只手扶在墙上,另一只手拄着金属拐杖,我讨厌那个孩子。
你起码应该公平地对待他,他对你怕得要死。
而他应该好一些。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样不喜欢他。
而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他,他用拐杖稳住自己,弯下身子坐在椅子上。
他的声调是带有启发性、令人讨厌的语调,一个成年妇女老是和小男孩们玩,不是一件正常的事。
她没有理他,甚至没有去回答他那污秽的暗讽来为自己辩解。
她向水池转过身去,开始把她正在清洗的脏盘子放入空的洗碗机里。
你为什么总不与你那样年纪的男人出去呢?凯茜把注意力集中在她手中的盘子上,她脸上的肌肉无意识地紧张起来。
她讨厌这种谈话。
尽管很久以来这个题目使她为难得要死,她的父亲却经常不断地要提出来,坚持说她缺乏积极的社交生活,虽然他也知道,对她来说这是一件痛苦的事。
他声称他关心她的幸福,关心她的将来,但是他说出来的话总不是那么端正,带有批评意味,可又假装得很像有帮助似的。
而且她还知道,对于她把大部分夜晚的时间都花在单独和他一起度过上,他暗地里非常心满意足。
她把洗碗机下一格推进去,洗完大的东西,拉出上一格,什么也没有说。
嘿?他的声调很坚定,几乎带着挑战的味道。
嘿什么呀?她甚至不准备打扰他,转身过去。
为什么你总是不出去啊?这事我们已经说了上百万次。
实际上我也不想现在讨论它。
她给洗碗机装满要洗的东西,从水他下面取出一盒卡斯科特,把洗涤剂倒在洗碗机门内侧的塑料缺口里。
关上门,按下了全部循环程序的按钮。
为什么你总是不出去啊?她把洗涤剂放回到水池下面:你看,我不想谈这方面的事,行吗?’’你知道,你不要把一切都归咎到戴维头上。
凯茜朝他转过身来。
他坐在厨房桌子旁边,装作他在检查指甲,但是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有一种沽沾自喜的满意表情。
我没有责怪戴维。
她平静地说。
你在等待他突然在某个地方出现?你在等他回来?你有病。
那么,为什么你总是不出去啊?他的眼睛与她的目光相遇,她在他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她认识不清的神态。
他嘴唇上的半微笑冷漠而又残忍。
她为她父亲那种强烈的敌意而感到畏缩和震惊。
以前她从来没有见过他的这种样子。
他经常是自私的、残忍的和没有思想的,但是看起来,他以前从来也没有充满这样故意的怨恨。
我出去。
她说话时采取了守势。
什么时候?某个时候。
在过去五年内没有出去。
她摇摇头:没有那么长的时间。
我和乔治・赖特出去过。
还有坎贝尔・霍特,那是安兄弟的一个朋友。
他哼了一声:我的意思是出去约会,真正的约会。
那都是约会。
这些约会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瞪着她,她伸手到背后抓住水池的边沿作为支撑。
他的眼睛似乎要钻人到她的眼睛里去。
为什么你不再与他们约会?你看,她说,实际上我没有很多时间出去。
我要上班。
我要照顾你。
我要――他们没有要把手伸到你的短裤里去吧?见鬼去吧!她说着把洗碗布扔到他身上。
她大步走出厨房,故意朝大厅走去,她的心脏在怀怀地跳。
以前她从来没有诅咒过她的父亲,她也从来不敢这样在他的面前站起来。
他经常诅咒她,而且她也经常与他争论,不过,尽管她曾经多次要向他说见鬼去吧,但是她从来也没有鼓起这种勇气来。
她总是让步,屈服,试图安抚他。
然而,这一次他实在是做得太过分了。
凯茜气冲冲地跑进她的房间,砰地把门关上。
她正准备把自己摔到在床上,这时她想起了更好的办法,转身把门锁上。
她不想让他进到她这里来,她根本就不想让他进房间。
从房子的前部,她听到她父亲那熟悉的切分音的拐杖在硬木板地面上拖着走的节奏。
他正在离开厨房,到小房间去看电视。
她听到了他那端部包着东西的拐杖在地板上发出柔和的重击声,她心里一阵狂怒。
她渐渐变得讨厌由于病弱而产生的声音,就像她渐渐变得讨厌他药剂含糖过多的那种味道一样。
曾经有过的对他那种怜悯也早已消失,她现在对他的感情只有厌恶。
凯茜在她的床上坐了一会儿,闭上了眼睛。
她心脏的怦怦乱跳已经放松到更为自然的节拍,她的呼吸也渐渐变得正常。
她站起来走到她房间的书橱那里打开了黑白电视机。
她找到了一部老电影,卡里・格兰特演的喜剧,回到床边躺下。
她并不讨厌她父亲,不是真正的讨厌他。
但是,要爱他也越来越难。
他越来越厉害,越来越没有思想和以自我为中心。
而她必须回想过去,回忆他以前的情况,以便激发起对他的感情。
她明白,她一旦做了没有仁慈和爱心的事,她就没有尽责。
她感到她诅咒他的方式不对,但她不感到内疚。
他应受到报答,也许他会受到更多的报答。
在电视里,卡里・格兰特躺在他广告办公室的长沙发上,试图对付最后限期。
思考方案时,他咬着手指,把想法告诉秘书。
凯茜看着电影。
如果有更多像卡里・格兰特那样的男人,她可以更经常地出去。
这是很傻的想法,她知道她是在慢慢地挤进哈利奎因地区,但是,找到一个有魅力、文雅和老练的男人,会是一件好事。
是有点浪漫的人,而不是低级趣味的庸人。
他们没有要把手伸到你的短裤里去吧?她想起了最后两次流产的约会,这是一年多以前的事。
她回忆起粗鲁的动作,几乎是死皮赖脸的坚决要求,而她自己则是惊慌和害怕。
她强迫自己把思想集中到电视上。
从小房间里,她可以听到她父亲在大声叫她。
他给了她十五分钟把打扰她的任何事情都结束掉,现在他要她回到日常生活中来,为他做点什么,当他的服务员,泡一杯咖啡,倒一杯啤酒。
凯茜!她没有理他,这次她没有屈服,这次她要求赔礼道歉。
她躺在床上看电视,不理会他的大声叫喊。
几分钟后,他停止叫喊。
看完电影,她把电视换到当地最新新闻节目。
杀人案是头条新闻。
她在床上坐起来,把背靠在床头上,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出示的一个老人照片,下面的镜头就是他的尸体被装上救护车。
即使从这个角度,她也能看到溅污在塑料尸体袋里的血。
根据警察的说法,报道记者说,莫里森被活活剥皮。
杀人武器还没有确定,普察正在跟踪一切有用的线索。
又是一个黄色警戒带围起来的房子前景,当凯茜明白那是街上熟悉的房子和树木时,她感到胳膊上起了鸡皮疙瘩。
什么样的人干了这样的杀人案?她不知道。
为什么?她发觉自己想起了戴维。
还有长耳大野兔。
她哆嗦着,努力回想让吉米提前走了以后,是否把前门锁好并插上了插销,但是实在想不起来,她知道她父亲是不会操心去检查的。
凯茜看了其他新闻和辛迪加SITCOM重播节目,然后听到她父亲用双拐通过大厅走向卧室。
她听到他关上了门,然后再给几分钟让他安顿好。
慢慢地她打开了自己的门。
大厅的灯亮着,厨房的灯也是这样。
他甚至没有操心把小房间里的电视关掉――她能够听到从房间里传来的录音笑声。
她轻轻地走动着,往下走到大厅,检查厨房的门,要确保它已经锁好,然后把灯关掉。
她关掉了小房间里的电视,走到前门。
门没有锁,她推上了插销,上了锁,她高兴进行了这次检查。
从门边的一个窗户窥视,她看到劳特房子的灯还亮着;在透明的绿色帘子后面,有一个小黑影压在玻璃上。
看来像一个孩子。
她徒步离开窗户,突然感到寒气。
她沿大厅走回卧室。
在未来几天里某个时候,她会走到那里去,和她的新邻居见面。
也许他们是一些非常好的正常人,与他们面对面的见面会消除她不正常的紧张不安,而每次她望着他们房子的时候,就会感到这种情绪的存在。
她不会提起劳特家。
她走进房间,翻下毛毯。
在穿上睡衣前,她在身后关上并锁好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