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班后,凯茜和安决定一起去买点东西吃。
由于她们两人都比较穷,谁也不喜欢吃大块大块的肉食,她们决定到加尔西亚饭店去。
墨西哥食品既能填饱肚子,相对又比较便宜。
她们可以点一些便宜的东西,用免费的玉米饼和撤尔萨调料填饱肚皮。
饭店里人很挤,在女服务员让他们在饭店店堂中间的一张小桌子旁边坐下之前,他们必须在一群没有幽默感的商人和开心的恋人中间等待十五分钟。
一位西班牙的服务员助理走过来,送来了一筐玉米饼和两小碗撒尔萨调料。
我们到这里来是参加我们的约会。
服务员助理给她们倒水时,安说。
凯茜微笑了一下:你应该告诉我。
我不想留下不好的记忆。
如果我有什么不妥当的话,你尽可以指责我。
凯茜把土豆片在调料里蘸了蘸并在里面放了一会儿。
红色调料是辣的,她强制自己喝了一大口水,把烫住了的舌头冷却下来。
她看了看房间四周。
在桌子的另一角,坐着两个年轻的男人,年龄在二十岁出头到二十五六岁之间,穿着红黄相间的太阳魔鬼T恤衫,表明他们是ASU大学学生。
凯茜对面的那一位向她点点头,笑了笑,然后向前靠要与他的朋友说点什么。
凯茜很快移开了目光,把她的注意力集中到玉米饼筐里,她伸手去拿水,喝了一口。
那两个家伙在凝视着我们。
她说。
安漫不经心地转过身去,试图不要做得太明显。
他们挺逗人喜爱的,她说,再次面向凯茜,但是,他们看起来还挺小的。
凯茜朝另外一桌瞥了一眼。
年轻人难以捉摸地举起了一只手,表示问候;他的朋友也转过来向她微笑。
凯茜脸红了,弯身去看菜单。
安咯咯大笑:美国郊区居民的结婚典礼。
非常好笑。
实际上,安说,身体外表是人们互相注意的第一件事。
你不能以互相吸引作为建立关系的基础,但是,除非你是瞎子,否则,在你与一个人谈话之前,在你与他认识之前,你一定会看见他。
我们喜欢认为我们是文明的,高度进化了的,然而,当我们说到这一点时,我们与动物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文化上的人类学,是吧?安咧嘴而笑:你也上过这样的课,啊?它是需要学的。
服务员来取她们的点菜单,在安点菜的时候,凯茜很快扫视了一下菜单。
她决定要塔科沙拉和一大杯冰茶。
服务员对她们笑了笑,接过菜单就离开了。
安在玉米饼土豆片上多撤了些盐,并将一块大的土豆片当做勺子,在调料里蘸了蘸。
那么,这些时间你父亲怎么样?安说。
凯茜耸了耸肩:还能怎么样?自私、轻率、不能忍受。
跟往常一样。
你有没有想过搬出来?自己租一套公寓?凯茜摇摇头:我不能这样抛弃他。
那根本不是忍辱生活下去的理由。
你也有权利,让他收敛一点,要不就走人。
凯茜笑了笑:这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另外,他也需要我。
他需要我帮他做各种杂活,他需要我做饭,他需要我在财务上帮助他。
你知道,由于伤病他几乎什么事也干不成。
这样就在附近弄一套公寓。
你还能帮助他解决一些难题,一旦发生紧急情况,你也有足够时间跑回家去处理。
这样你就会有你自己的空间。
上帝知道,这方面我已经想得够多的了。
为什么不呢?没有理由当一个殉难者。
凯茜怀疑地望了望安:为什么突然对帮我找自己的公离那么感兴趣呢?你领会了我的意思,安大笑起来,我自己正在考虑搬出去,我需要一个同住的人。
我一个人住肯定负担不起。
靠我在书店那份工资是负担不起的。
凯茜不仅感到满意,还感到惊奇。
她瞥了一眼比她年轻的姑娘,咬了一口玉米饼,她明白了她也确实愿意成为安的同住者。
然而,从良心上讲,她能离开父亲吗?她是否能够或者是否应该这样做,自己没有把握。
他无情和轻率,但他毕竟是她的父亲,是她欠着他什么东西。
让我考虑考虑。
她说,还有,她感到惊愕的是她甚至有足够的勇气去做出这种承诺。
安点点头:行。
不管怎样,这也需要时间,我估计在七月,也可能八月。
过了一会儿,服务员把她们点的东西送来了。
小心,她把食品放在她们面前,提醒说,盘子很热。
我们还可以多要一些调料吗?安问。
当然啦。
这里还有,我给你们好吗?安摇摇头:不是现在。
服务员离开走了,凯茜瞥了一下她们面前的饭食。
我们两个都点了沙拉,她说,我们的盘子怎么会是热的?巴甫洛夫反应,安拿起叉子,她每次往桌子上放盘子时,大概都这样说。
她们默默地吃了一会儿。
服务员拿着一小碗调料回来了,而安很快就把它倒在沙拉上。
我仍然不能相信,凶手就在你们那条街上,离你只隔几座房子。
这是凯茜一直在回避的题目,谈论它她觉得不舒服,并且她发觉自己会荒谬地想起戴维。
尽管如此,她还是大胆地微笑了一下。
菲尼克斯魔鬼。
她说。
他们必须这样称呼他,否则,他们怎样卖他们的报纸,怎么赚钱?安吃了一口,然而,我仍然不相信。
我也不能相信。
你不惊慌吗?我的意思是,他们仍然没有抓到他。
他可能现在正潜伏在你家房子周围,躲在你家后院里。
非常感谢。
你就没有想过这件事?当然想过。
但是,警察一直在我们邻居那里巡逻,晚上我把所有的门和窗户都关上,争取在天黑之前回家。
我还能怎么办?我不会把头埋在沙子里,但我也不会让其支配我的生活。
如果我在空余时间尽想这些,我的神经就会出问题。
由于这件事,我已经够惊慌的了。
我只是希望他们抓住那个家伙。
我也感到惊慌。
我还担心见到不认识的男人。
我不会离开我已经认识的那些家伙。
谁能把你遇见的男人的情况告诉你?在外面这是很危险的。
除非你与一个警察约会。
警察?谁会与警察约会?凯茜什么也没有说。
没有人知道这样的心理是怎么一回事。
他只能像一个普通的人一样。
他可能在任何地方。
谢谢,凯茜说,过后我还得到商店去买点食品。
安大笑。
快吃。
她告诉凯茜。
她们吃得很快,虽然她们说话时并不十分严肃,但是,凯茜高兴的是夏天来临,白天变得越来越长。
不过,她们走出加尔西亚饭店时,已是黄昏时刻,太阳也已经开始西落。
她们互相说了再见,就向各自的汽车走去。
凯茜立即驭车到贝利斯去,她在那里买了够几天吃的食品。
二当她到家时,哪里也找不到她的父亲。
她看了看冰箱上和厨房的桌子上,寻找他留下的条子,但是什么也没有。
当然没有。
如果以前他由于考虑不周而没有留下条子的话,那么,现在他就不会再出于怨恨而这样做,故意给她制造麻烦。
她把带进来的食品袋放在水池旁边的台子上,接着又出去从汽车里把另外两袋东西拿进来。
她从后座里把最重的袋子拿出来,并且砰的一声用臀部把汽车的门关上。
她听到尖叫声从街对面传过来。
虽然她不能断定,但是尖叫声听起来像是卡特莉娜・韦斯特的声音。
也许是在对兰迪大叫,她想。
一周以前,在攻击吉米之前,她对这样的喊叫会感到愤怒,对卡特莉娜如此残忍和辱骂她的儿子大发雷霆。
现在她想男孩该受这样的对待。
她走进房子里,把食品袋放在水池台子上,然后出去搬最后一批东西。
她用一只手举起最后一袋食品,用另一只手把汽车的门关上,她瞥了一眼街对面的劳特家的房子。
劳特家的房子。
奇怪的是她怎么还把那个地方看做是劳特家的房子,尽管现在那已经是韦斯特家的住宅。
旧习惯很难去掉。
二十年来她一直把它叫做劳特家的房子,也许在她生命剩余的日子里,她都会这样叫。
然而,她也许并不是错得很离谱。
虽然房子易了手,但它仍然保留了许多原有的特征;尽管挂上了新窗帘和有了一些新式的装饰,在她的脑海里,这所房子仍然没有改变。
也许它并不是停留在传统的意义上,但是,这所房子看起来一定照样有几分吸引力。
尖叫声停止了,而凯茜也把最后一袋食品拎进了房子并放在桌子上。
她不知道她父亲在哪里,她估计也许在俱乐部。
这些天来他很少到别的地方去。
从书店回家的路上,她几乎已经决定与她父亲一起住下去,合理地处理她的这种情况,但是,她现在感到要为寻找自己的天地提供根据。
对于他的那种行动方式,她已经十分厌倦。
对于他把她看得一钱不值,她已经非常厌烦。
她不期望他表现出感激之情或者表示谢意;他从根本上就不会这样做。
但是她期望过他能表示出小小的一般性的礼貌;出了几起杀人案,把他去的地方通知她,也是应该的和合乎礼仪的。
她可以不和他在一起,但她还要为他担心。
他不需要经过她同意才去做什么事,但是,如果他至少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她,那就好极了。
她把食品放好,走进小房间,打开了电视。
在播送新闻,当地头条新闻仍然是搜查凤凰城恶魔。
新闻广播员说,警察正在把力量集中到峡谷东部。
梅沙一名妇女在菲斯塔林阴道停车场被一个衣着考究的中年男子强奸;一个孩子在阿帕切枢纽站走失。
这两起事件与恶魔的确没有什么联系,但是警察也不会在这一点上错过机会。
根据被强奸的妇女的叙述,电视上播出了一个男人的合成像,任何人,只要看到过符合所述情况的那个男人,要求立即与菲尼克斯或梅沙誉察署联系。
凯茜从咖啡桌上拿起电视节目指南。
她现在不喜欢看新闻,她看十点钟新闻节目。
她瞥了一下节目指南。
五频道在播放雨中演唱,她就转换了频道。
大概是要为商业节目留出空间,这个节目就被分割得一小段一小段,不管怎样,雨中演唱总比根本没有节目好,因此她就设定了频道看这个节目。
她的父亲在一小时后回了家,不过,尽管她喊他,但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就直接走到他的房间,并在他身后把门关上。
她看完了电影,看重播的鲍勃・纽哈特表演,看了新闻,就上了床。
她又梦见了戴维。
在噩梦中,戴维总是为她而来。
她又是十三岁,单独地和他一起在房子里。
他在她卧室外面的门廊里。
通过卧室门道的一条缝,她可以看见他在用手按压自己牛仔裤上的拉链,那里有一个凸出的部分,加大了的轮廓,脸上溪流般的汗在发光。
他看见她在通过门缝偷看,她很快就把门关上了。
过来!他说,而且他的声调几乎就是在嘀咕,你会喜欢它的!它是很有趣的!她背靠着门,竭尽全力把门顶住,但是他更有劲。
门慢慢地朝里开。
接着,她在厕所里,坐在马桶上,她的衣服和内裤都在踝骨四周。
她在小便,喷出来的液体发出音乐的叮当声,就像水溅到碗里一样。
门突然开了,而戴维和他的三个朋友站在那里看着她。
他用手指着,咯咯地笑着,而她觉得下流,为她自己害羞,为她是一个姑娘害羞。
戴维和他的朋友突然狂笑起来。
凯茜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出汗,她的手握成拳头,过了很长时间,她才再次入睡。
三你好!凯茜从柜台向上看,她刚刚在那里核对了新的书架清单。
艾伦・格兰特站在她面前,他脸上可以看到友好的微笑。
我不知道你在这里工作。
他说。
凯茜默默地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可以感觉到一股暖流在脸上荡漾开来。
我老是到这里来,以前我从未注意过你。
我也没有注意你。
经常是这样。
一且你注意到某件事情,不管在哪里你都会看到它。
几年前我买了汽车后,我突然开始注意到到处都是布朗科汽车,似乎每个人都开着一辆这样的汽车。
六七年前,在一本艺术杂志上看到了丹・纳明加的油画,我也确实很喜欢。
后来我发现在所有斯科特戴尔美术馆里都挂着他的这幅作品,只是我没有注意。
他摇了摇头,这个书店我肯定来过四五十次。
也许我还从你这里买过书。
但是我一直没有见过你。
他随随便便地大笑了起来,我的意思不是那样,这种情况只是听听罢了。
行。
凯茜说。
她想笑,但是她知道这也是徒劳的。
她感到有点紧张,她的脸肯定就像一本打开的书,他可以读懂她脑海里的一切。
她的手抖动了一下,然后把手放在柜台上,使它不再颤动。
当然,情况可能是这样。
她默默地点点头:您要什么?您在找什么东西?她向里畏缩了一下身体。
生意做得很突然,很不熟练。
像往常一样,她在社交方面的畏缩情绪把一切都破坏了。
艾伦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现在正是我午饭休息时间,我想过来看看你们这里是否有关于表现主义的新书。
这种书读起来确实很好。
他疑惑地看着她,您爱好艺术吗?不,她承认,我对艺术的确知道得不多。
公立学校系统的主要弊端之一。
我上的是天主教学校。
是吗?跟我一样。
我不是天主教徒,但是他们对通过了考试的人都接收,我的父母认为,上教区学校的孩子会有更好的机会进入一所好大学。
他笑了一笑,这样我就去上了ASU,主修刑法,兼修艺术,成了一名警察局侦探。
我也上了ASU。
世界毕竟太小。
您主修什么?英语,她胆怯地笑了笑,因此我就成了一名推销员。
艾伦爽朗地笑了。
他笑得真实而自然,凯茜也觉得放松了一点。
调查进行得怎么样了?她问,您是不是快找到凶手啦,啊?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严肃、近于低沉的声调,他的微笑在消失,他脸部的轮廓近乎一种怪相。
我想我不能说什么。
我与老板的关系已经不好。
老实说,我们没有任何进展。
凯茜立即因其提到了这个话题而感到遗憾。
不管这家伙是谁,他是一个怪人。
他几乎就像谢尔洛克・霍姆斯电影里的重要人物,或者像一部差劲的侦探小说。
他只是让我们平稳地行进,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而我们就在黑暗中困惑地摸索。
菲尼克斯魔鬼。
对不起!艾伦说,他用夸张的手势蒙住了自己的眼睛,我不想听到这句话。
他把手从眼睛拿开,那个名字让我发狂。
它让我感觉好像我是国家调查局故事里的人物。
他微笑了一下,吉米怎么样?几天前我给他家里打过电话,但是没有人接。
我打算再打一次。
我要向他报告,并检查一下他在于些什么。
他没有什么事,凯茜承认,比我想像的好得多。
他和达斯梯很亲近的。
我想他也许是这样。
他是一个勇敢的小伙子,比他那个年龄的人强得多。
这几年他过得相当艰难。
为什么?他父亲的缘故?凯茜在回答前观察了艾伦的脸部表情。
是的。
她小心地说。
看来他还想向她说些什么,或提一个问题,但是他却说:至少吉米还有一位您这样的朋友,他在那里是幸运的。
凯茜感激地笑了笑,这次笑容看来没有那么紧张:我想为您在办公室里对待他的方式表示感谢。
由于某种原因,大人们似乎都不愿意严肃地对待孩子。
我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他们已经忘记了在那个年纪应该是什么样子。
但是孩子们不喜欢人们高人一等地与他们说话,他们喜欢受到平等的对待。
您对吉米就是这样的。
也许您应该是一名教师。
凯茜摇了摇头:每天在整班学生面前站着说八小时的话?我不会那样干的。
您也许会使您自己感到惊奇。
他看了看他的表,对不起,已经晚了,我没有时间再呆在这里。
现在的事情真是闹哄哄的,我必须在一点以前回到局里。
您认为您可以告诉我,是否已经进了这本书?您知道书名吗?不,我恐怕不知道。
但是我知道书名里有表现主义的字样。
凯茜看了看书架清单,在没有找到的情况下,她伸手从柜台下面取出他们分销商的打印清单,她扫了一眼书名清单和主题清单:有一本书就叫表现主义。
就是这本。
我猜想就在这儿,她说,但是我没有见到,我到后面去给您查一下。
好吧。
当她急匆匆地沿中央通道往下朝库房走去时,艾伦拿起了一本美国杂志,把它翻开。
好个聪明伶俐的家伙。
安从旁边走过时打招呼说。
警察。
凯茜说。
她推开库房的门,朝房间里走去,进到非小说区。
有些书在架子上按字母排列,但是大多数书仍然装在板条箱里。
该死。
她咕哝道。
料想杰夫还没有把两天前进来的书开箱。
现在我可明白了警察职权范围。
安靠在门框上,她会意地点了点头。
什么警察的职权范围?凯茜扫了一眼架上书的目录,表现主义,它在这儿,她伸手把书取下来。
那天晚上吃晚饭时,我说过,在凶手没有找到的情况下,结交一些新人并不安全。
你说结交一个警察会是安全的。
凯茜从她衬衣口袋里取了一支笔,在挂在书架柱子上的库存图书清单上这本书书名的旁边做了一个记号。
你把我所说的一切都记录下来了吗?没有,但是记住了那些够有意思的东西。
这不是你经常谈论的题目。
我想知道这里是否有一些重要的东西。
安把她的双手放在其髋部上,装出义愤填膺的样子,她的唇上有一丝微笑,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遇见了某个人?她逗笑地说,我想我们应该已经是朋友了。
我谁也没有碰到。
这是一个负责案子的中尉,吉米的狗被杀时,我见过他。
但是你很感兴趣。
承认吧。
没有,我必须出去啦,他还在前面等着呢。
凯茜向前挤,从安身边走过,用肩膀把门推开。
艾伦很快地翻页,还在看杂志,显然,他没有在杂志中找到感兴趣的东西。
给您,她走近柜台说并把书递给艾伦,这本书很贵,中尉,三十五美元呢。
它是很贵,他表示同意,但是您别叫我中尉。
您是在这里上班,我不是。
在我的空闲时间里,我是艾伦。
行,凯茜微笑着说,如果您想看,您可以看一看,看您是否感兴趣。
谢谢。
他小心地把书放在柜台的玻璃上,把书翻到目录,在他把书翻到书中彩色插页之前,仔细地阅读章节的名称。
您从来就没有听说过表现主义吗?他问。
我没有这样说,凯茜说,我当然听说过它。
我大概还能辨认它。
我只是说对艺术的概貌并不知道很多。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应该是我说对不起。
凯茜红着脸说。
她并没有发现这么假装内行,这么自负,她感到窘迫。
她又一次把事情全搞错了。
晦!凯茜从书本往上看,看见安正从过道走向前柜台。
与她愿望相反的是,她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妒忌心,正像一个更为年轻的姑娘正在向她靠近。
她敏锐地认识到一个事实,那就是安不戴胸罩,她那大胸脯的轮廓能够通过其薄面料上衣显突出来。
她为安感到惊奇,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反应。
她也许不想承认这一点,但是不管她是怎么对安说的,她自己是感兴趣的。
嗨艾伦说。
凯茜心里发酸。
安正在向艾伦施展魅力,其方法与她向别人献媚时一样。
那么,您就是中尉,凯茜一直都在谈起您。
安笑得很灿烂,而凯茜恐惧地凝视着她,不能发生这种事。
她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做不出任何反应。
艾伦惊奇地看着她们:怎么回事啊?她想遁地消失。
她恳求地看了看安,想用眼睛告诉她闭上嘴,想警告她再也不要说什么,但是,安只是微笑了一下。
嗬,没有什么。
她装傻地说。
凯茜向她瞪了瞪眼。
安沿通道往回走去,装作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凯茜垂下眼睛看着柜台里的艺术书,非常窘迫,非常害怕遇见艾伦的眼神。
她发现他的手已经停住,没有在翻书页;她闭上眼睛,愿意这是一个梦,愿意这并不是真实的。
她咽了咽气,强迫自己往上看,准备在艾伦脸上看到迷惑、嘲笑,甚至窘迫。
她没有准备在那里看到有什么轻松幽默的表示。
嘿,在谈论我吗?他发出爽朗的笑声,好吧,既然我们已经谈到了这个题目,今天晚上吃晚饭时您打算干什么?这也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没有什么事。
她发觉自己这样说。
想去随便吃点什么吗?她确实需要时间为此做些准备,把事情想好,计划做出她自己的反应,选择她自己该说的话,但是她知道她做不到。
内心做了一个又一个的方案,进行练习和校订,直到其完美时为止,但是现实生活要求迅速做出选择,立即做出决定。
她发觉自己本能地点了点头。
行吧。
她说。
行,那么就约定了,艾伦合上书朝她那里推了推,现在我该走了,但是我想要这本书,您可以给我留着吗?没有问题。
您需要我留下姓名或任何其他什么东西吗?我知道您的姓名。
凯茜说。
好,艾伦摇摇他的头,指着他的前额说,阿尔齐默尔,七点左右我来接您?我五点下班。
我可在您家里见您。
行。
凯茜拿了一支笔,撕了一张纸。
我已经知道您的地址艾伦说,我去取过您的报告,记得吗?凯茜笑了:阿尔齐默尔。
好,至少我们有些共同点,他看了看他的表,该走啦,晚上见。
好吧。
再见,他说,凯茜。
她看着他从门里走出去,意识到自己又一次脸红了。
他向她挥了挥手,她也向他回挥了手。
事情发生得实在太快。
看来她都无法使自己平静下来,她突然确信自己又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她不应该答应他今天晚上和他一起出去。
她对这个人还不了解。
他是一名警察局侦探,还上过天主教教会学校。
那就是她所知道的有关他的情况。
他是一名警察局侦探。
一名警察。
那是一个令人害怕的角色。
在警察周围她从来都没有感到轻松过,虽然艾伦看来并不很像一个警察,根本不像一个警察,事实上,她知道接受他的邀请很愚蠢,很轻率。
雷莉小姐?我有些不好的消息。
她觉得有点紧张,她来回地走着,走向柜台的另一头,试图放松一下。
如果他们没有什么共同点,怎么办?如果结果是他们并不喜欢对方,怎么办?安回来了。
小心地蹑手蹑脚地沿着通道走过来,就像一头饿狮一样。
她脸上是一副殷勤而又悔悟的模样。
但是在其背后,凯茜感觉不到高兴和满意。
对不起。
她说话的声音有点像戏剧中含羞的小姑娘。
凯茜看了看她。
她想向安发脾气,但是她发觉不能这样做。
说到底,她是感激她朋友的,虽然她并非可以接受一切。
不管他是否是警察,她喜欢艾伦。
不,你不用道歉。
凯茜说。
安笑了。
好,那我就不道歉了。
我知道你不够肯定。
你只是需要一个推动力,而我就是给了你这样一种力量。
但是,如果你对此感到不愉快,我还得说声对不起。
我没有想伤害你。
我知道,凯茜叹了口气,这样,今天晚上我就有一个约会。
我知道这件事,安兴奋地说,我看出来啦!我没有把握,是否该去?安感到震惊:为什么不去?我说些什么呢?我甚至还不了解这个人。
如果我们没有什么共同点,怎么办?你付你的钱,碰碰运气吧。
安说。
凯茜只是望了望她。
瞧,第一次约会总是有些事情可以谈的。
那就是你要提出所有的问题,查明这个家伙肮脏的过去,这就像试镜头。
如果他通过了,你可以和他再一次出去。
如果我通不过,怎么办?安摇摇头:你必须从正面考虑。
一个顾客走进了商店,这是一名中年妇女,她寻找杰克・科林斯写的最新图书,安走过去到硬书皮的小说区找书。
凯茜停在前柜台,想从正面地考虑一下。
她喜欢艾伦・格兰特,她想他也喜欢她,但是她不能摆脱困扰的感情,总是觉得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四从书店里走向汽车的时候,艾伦并没有十分把握,他为什么要请凯茜・雷莉出去,特别是在这个时候。
是的,她有迷惑力,而他也想更多地了解她。
她也有一种怕羞几乎畏缩的特性,这使他产生一种好奇心,让她走出阴影,重新振作起来。
但是,对于社会上老于世故的女人,他在过去也都约会过。
然而,现在这些谋杀案还没有破案,凶手也逍遥法外;他知道,实际上他没有空闲的时间去追求一位这样的女性。
这是一些好机会,而他却必须取消他已经预约的一半约会。
在平时,有些事情对警察来说是真实的,但是在一些重大案件未破的情况下,这些事情的真实性就要受到一半怀疑。
经过三四次以后,凯茜会由于理解而对他表示灰心,进而再也不愿见他。
这样的情况以前发生过,但那是他一生中压力还明显的小得多的时期。
但是他还是想和她出去。
她是一个陌生人。
对此毫无疑义。
以前他在办公室里注意过她,与她谈话时,她似乎有点紧张、不自在,发现她很少与你对着看,即使如此,她也会立即把视线移开。
只有在现在,在书店里,当她的朋友从旁边走过时,看来她好像漠然不受影响。
想到这里,艾伦笑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喜欢她。
在那紧张的背后,她似乎既有趣又聪明。
让她变得开放一点,去掉冷淡的态度,也许真像完成一个项目,他觉得,这样的努力是值得的。
像得到了一笔津贴一样,看来她要成为一名被其母亲委婉地称做好女孩的那种人。
这种人当今很难找到,特别是对一名警察更是如此。
警察并不是都在最好的圈子里,他们遇见和约会的妇女只是比被他们逮捕的妇女高一个等级。
那正是去年局里提出做免费性病、疱疹、艾滋病试验的原因。
那也正是他立即就去做这些试验的原因。
他坐进车里,倒好车就向局里开去。
尽管他已经定了座,他还是不为请凯茜出去而感到遗憾。
他为邀请了她而感到高兴。
他发觉,在打开空调器驱车向南驶往凤凰城市中心时,自己一直在想她。
在艾伦面前站着三个伊瓦斯珀教堂的人,他们穿着一身黑。
每一个老人都有白色的长胡须,脖子上银项链都有白色的十字架。
约瑟夫,小组指定的发言人,不停地说了一刻多钟,虽然艾伦一开始就想打断他和其一伙老朋友,但是他强制自己继续保持一种毫无偏见的举止,脸上表现得和蔼可亲,让伊瓦斯拍人提出稀奇古怪的理论。
约瑟夫非常认真,对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表示深信不疑;但是艾伦很难相信这些信徒们的话,他们的宗教是由七人组成的,他们每次都于满月时在某人的车库里聚会。
艾伦背靠在他的椅子上,他凝视的目光从一个老人转向另一个。
这样,他说,你们认为这些谋杀案都是由这类恶魔干的。
我们不相信。
我们知道,正是在我们举行宗教仪式时,阿尔萨思被漫不经心地释放到了地球上,把他从地狱里召来捣乱,干那些邪恶的勾当。
艾伦表上的嘟嘟声响了起来,他按下小按钮把它关掉。
对不起,他说,我必须出席一个重要的会议。
感谢你们带来了信息。
请留下你们的姓名、地址和电话号码。
在那里你们可以与办事的警官接触,如果任何一件案子有了结果,我们将与你们联系。
他站起来要走。
您没有明白我们的意思,约瑟夫说,明显地感到有点焦急,阿尔萨思是自由的,把他放到地球人这里来就是要干亵渎神明的事。
好,看来他现在就呆在凤凰城地区周围,艾伦说,这样我们就应该能找到他。
您是在嘲笑我们的信仰?约瑟夫问。
三个人全都盯着他,艾伦能感觉到他们信仰的力量。
他把手保持在抚慰的姿势。
不,他说,如果你们得出这样的印象,对不起,我为伤害了你们的感情表示歉意。
但是今天我确实非常忙。
谢谢你们的时间、努力和关心。
我向你们保证,我们将根据你们提供的信息把事情搞清楚。
约瑟夫庄严地点了点头,明显地表示满意。
艾伦打开询问室的门,把这三个人领到前台。
霍尔替官将给你们一张要填写的表格,他将尽其可能帮助你们。
他与伊瓦斯珀教堂来的每个人都握了握手,同时向霍尔说了声谢谢你,从他们头上望去。
我得走了。
他转过身来,绕过门廊,大步跨过门,通过走廊曲径,走向上尉办公室。
谢天谢地,手表上古老的嘟嘟叫声帮了大忙。
这是他刚当上新替察时学会的一个花招,在令人厌烦而又实在拖得太长的会谈时,装作有事先安排的约会借口脱身。
在这一次也并非是一个诡计。
他确实想要见平科恩先生讨论由他和其小组在今天上午提交的报告,而且他真的会在任何时刻走进来。
艾伦叹了叹气。
实际上,一天里的运气已经在这里,惟一亮点就是他在午饭时间访问书店,他已经感觉到没有什么东西比这更好啦。
在考察一些新的应聘者时,他曾看见过几张新面孔。
那只是习惯了的那种反应的开始。
也许这是由于谋杀案的稀奇古怪,也许是可以确定的东西太少,但是局里的大多数誉察,无论是接触这件案子的还是没有接触这件案子的,似乎都感到这几起谋杀案不止是有点令人毛骨悚然。
随着大多数谋杀案而出现的一般性玩笑和面临大难时通常的幽默感,全都没有了。
局里甚至都没有一个人参加赌博。
艾伦觉得,几乎就是他那一班人没有能使调查工作取得明显进展,才造成了没有出现这些正常反应的局面。
他走到平科恩先生办公室,在那关着的门上重重地敲了一下。
进来!局长说。
艾伦走进房间,随后关上了门。
平科恩先生坐在他办公桌后面,他那浓浓的眉毛皱在一起,让人感到害怕。
他站了起来,把桌子上的报告收集好,仔细地用回形针把它们夹住,然后把整卷扔到艾伦头顶的墙上。
艾伦回避了一下,文件散开飘落在地上,但是没有被损坏。
傻瓜!平科恩先生怒吼道,笨驴脑袋!我出去以来,你们都在干什么混账事啊?这个家伙把我们看成是马戏团里刚出来的一伙业余演员,而你们却仍然粘在屁股上,等着破案的金钥匙掉到你们这些家伙的身上。
这根本就不是干活的样儿!艾伦从地毯上把散落的报告捡起来。
格兰特,你在听我说吗?艾伦站着,面对着局长,把报告留在地上,说:是的,先生。
平科恩先生从桌子上抓起一份报纸。
你看过今天的《共和国报》了吗?艾伦摇摇头,平科恩先生把报纸扔到艾伦的身上。
这一版中间往下。
艾伦往下瞥了一下报纸,这时他打开了报纸。
在前版的正中央,最新经济预报的下面有一篇很刺激的文章,题目是《凶手比警察更灵巧》,副标题是《调查者这样说》。
艾伦向上看。
我―他开始说。
你说那件事?平科恩先生查问道。
哎,是的,但是―不要说但是!局长怒目注视着他,这一次我不要你与新闻界合作。
最起码,至少不要让我们的努力受到损害!事实上,我们的问题已经够多的啦!这是一个自由的国家。
我们的新闻是自由的。
但是你是在为政府警察局工作,不是为《亚利桑那州共和国报》工作!他伸出手把报纸从艾伦手中抢过来,我要你在明天开一个新闻发布会,把当地的媒体都请来。
安排在上午开,这样我们就能在电视新闻中播出。
你要在整个过程中,呈现你最光彩的脸面,给他们讲一个乐观的故事,不要让他们把我们当成嘲笑挖苦的对象。
你明白了没有?我上面所说的许多内容,都是供你大声宣讲的,我不希望人们对此毫不在乎。
他在艾伦的面前晃了晃其肥胖的手指。
我也将去参加这个会,确保你不会向新闻界低头让那些东西扩散出去。
你明白了没有?艾伦的声音柔和低沉:您不认为这样的反应太过分?他挑战性地凝视着平科恩先生。
但他使自己立正了一点,等待着将会来临的大声训斥。
让他惊奇的是,平科恩先生在其桌子后面把背一靠。
移动了一下。
局长把双手放在桌面上,朝下看着,均匀地呼吸着,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你说得对。
他说。
什么?你是对的。
对不起。
艾伦震惊地看着他。
在平科恩先生掌权的这些年里,以前他从来没有听见其道歉过,没有向任何人,也没有为任何事道过歉。
我知道你所受到的压力,局长朝上看着说,我们都受到了这种压力。
在我当局长的这二十年里,我们只出过一个系列杀人犯。
在他试图刺伤第三个受害者时,我们抓住了他。
可是,这一次我们已经看到了第四个人死去,其中一个还是警察,而这个混蛋仍然逍遥法外。
还有一条狗,艾伦补充说,他还杀死了一条宠物狗。
一个宠物,平科恩先生直了直身,把一只手放在其腰背部,你把这叫什么罪?杀死动物罪?艾伦什么也没有说,不知道如何回答好。
平科恩先生沉默了一会儿。
我还读了你关于李的报告,我同意,没有根据怀疑他做错了什么事,但是我想要让他离开你那个队。
有时候最初的预感是最好的,而有时候你必须与他们翻滚一段时间。
我仍然没有排除凶手是一名警察的想法,只要我们没有排除这个疑问,我想李还是回家去。
难道这不是一种处分吗?查过他的情况,还有―他档案里什么也不会记,如果你搞错了,还要正式道歉。
他只是临时性的再分配。
艾伦点了点头:尽管如此,我也需要一个人来替代他。
你还可以再要几个人。
我这就打电话帮你这个忙。
峡谷里的其他几个分局已经在合作,但是我想把他们弄在一起,成立一个联合调查组,把梅沙、斯科特戴尔、昌德勒尔、特姆佩、格伦戴尔和天堂峡谷分局的强手集中到一起,看我们能办成些什么事。
这个家伙有时候也犯错误――他不得不犯错误―而我们要准备让他犯错误。
我和你将在明天八点与各个分局的代表见面。
我们要仔细检查一下战略和策略,出一点妙主意。
你有什么想法要先向我提出来?八点?艾伦说,那不是让我开新闻发布会的时间吗?平科恩先生笑了一下,但这里透出点幽默。
出去,他说,不到明天,我再也不想见到你这张丑恶而又讨厌的脸。
艾伦离开了局长办公室,在其身后关上了门。
又是一次会议。
他被这些会议累病了。
他被累得病成这样,以至于有时候想到他没有毕业当中尉才好呢。
收人挺好,他还有一笔一定数量的可自行支配的调查费,但是他必须编造一大堆废话,办理一大堆毫无用处的仪式,这些时候实际上他只想出去办他的事。
他从通讯班走过,伊冯富有同情心地摇了摇头:平科恩先生今天的情绪真是很糟糕。
艾伦对她笑了笑。
我已经获救了。
他用手从她头发中划过,抓了一把头发拧成一束。
并且还有战利品。
他继续往大厅走去,朝下看着脚下白色地砖铺成的方块。
从几间办公室走过时,他听到了开着门的办公室里传来的谈话片段。
他想坐到办公室里那把旧转椅上,停止思考,放松休息。
艾伦!他抬头寻找托马森的声音。
结实的侦探正弓着背哼唱一首名为在树下的歌曲,显然,他在打印某种报告。
他戴着破旧的牛仔草帽,穿着不协调的蓝色西装。
怎样拼写sala-cious?他问。
艾伦摇摇头:我不知道。
你查一查吧。
你以为你是惟一在这里工作的人?我们只是集合在布伦篷车上的一伙人,就是要引你上钩,像我面前就有六七天的文字工作。
我的心在为你流血。
我们把你的妹妹接到这里来,托马森露齿而笑,她跪着为我的老爸恳求。
一般来说,艾伦会出来对付这种局面,走过来进行适当反击,但是现在他觉得这不像开玩笑。
他向托马森挥了挥手,让其离开,走进了隔壁自己的办公室。
她是在发情!托马森吼着,想让他做出反应,她在招呼公的!她要找对象!艾伦在其身后关上了门,在自己的桌子旁边坐下。
在他面前是一份几个人的名单,他计划给他们打电话,谈谈调查有关的事。
他已经累了,他考虑是否给凯茜打电话取消这次约会,但是他决定不这样做。
他可能被打败,但是他能在今天晚上做这件事,在今后某一天,这可能是不。
他转了转椅子,望了望街对面。
公园呈绿色,显得新鲜,很吸引人,他突然想急匆匆地走到那里去,坐在长椅子上,闻闻花香,望望天空。
但是他不能去进行毫无目的的散步,也不能去做乏味的幻想。
他把他的椅子向后转了转,拿起电话,拨了名单上第一个人的号码。
五应安的要求,凯茜提前十五分钟出发。
这是一次重要的约会,安说,多花点时间去准备。
这不是我的第一次约会。
凯茜争辩道。
但这是很久以来的第一次约会。
凯茜笑了。
哎,她承认了,那是。
虽然杰夫计划在五点钟开始工作,但是,他却提前十五分钟来了,穿着一身黑,头发染成了淡黄色。
你怎么喜欢这样啊?’’安绕着他转了一圈问道。
在他夹克的背面,拆开了一条缝,这是战略需要专门设计的。
棒极了。
凯茜转动着眼睛说。
安摇了摇头:二十年后,你再看看自己的照片,就会为自己的愚蠢而感到羞愧。
你明白这一点吗?你不认为这是未来的潮流吗?安把眼镜推到鼻梁上:这已经过时啦,甚至在菲尼克斯也过时啦。
哎呀,杰夫大笑着说,你多么缺乏感情,又多么四面灵通。
安没有理他,她回去继续整理发票。
凯茜抬头看了看后墙上的钟。
四点四十五分。
她清了清喉咙。
我走了,她说,你们两位能够处理吧。
巴里说他在七点后来检查收据并收计时卡。
重要人物,杰夫说,我将等着告诉他,你急着离开我们走了。
走吧,安告诉她,我会对付这个家伙的。
谢谢。
我们以后再谈,我要知道细节。
约会?杰夫说,我们凯茜真的去约会?闭嘴!安告诉他。
凯茜早早地到了家里,在其通常离开商店的时候,进入了车道。
吉米像往常一样在前门外面等着,但是她解释说有一个重要的约会,他点点头说第二天再来见她,骑着自行车沿街向下朝他家回去。
她进了门。
她的父亲坐在小屋里,拉上窗帘看电视。
正在播放一场比赛,虽然她知道他不爱看比赛,但是他要装得看这场比赛蛮有兴趣,甚至在她走进房间后,他的眼睛也没有从荧屏移开。
她知道他是在故意轻视她,想引她生气。
但是她没有上当,在长沙发上坐下。
今天晚上我有约会。
她说。
他没有反应。
你听见我刚才说的话了吗?听见了。
你想要我干什么?高兴得跳起来?亲吻你的脚?他第一次看看她,他的目光冷漠疏远。
他转过了身:对不起,愿你过得愉快,过得快活。
他平淡的声调与他用言辞所表达的感情不一致。
我想你至少应该感兴趣。
你一直唠叨着要我多出去。
我有兴趣。
他们让你感到心动吗?他的注意力回到了比赛上:晚饭吃什么?要我怎么办?挨饿?我会去烧的。
你可以现在吃,或者晚一会儿热一热再吃。
什么东西?你想吃什么?我不知道。
来一个蒸锅?我讨厌蒸锅。
汉堡包怎么样?他脸上是一副十分厌恶的表情:难道你不知道烧一些真正的食品。
什么是真正的食品?任何东西都行。
她站起来:我不打算打包回来。
我必须准备走。
他将在七点钟来接我。
你要我为你做点什么不要?不要。
好。
她站起来开始走出房间。
凯茜没有答理他,继续走过大厅向卧室走去。
她在身后关上门并锁好。
在最后决定穿什么衣服去赴约会前,虽然凯茜已经试过了四件短上衣、三条裤子和两件外衣,但是她仍然打算在艾伦计划来接她前半小时傲好准备。
她从镜子往后退,试图客观地看一看自己,看一看艾伦看到她时将是什么样子。
结果并不令人鼓舞。
她的鼻子太扁平,她的头发颜色暗淡,理得让人厌烦。
她甚至退得更远一些。
她选择了工装裤,她的屁股太大。
她突然想到她可以穿戴不同的服饰,但是,如果她想改变一下,还得换上衣,她没有足够的时间再从头来一遍。
她与父亲一起坐在小屋里,边看电视边等候。
开始时,她曾想引他谈话,改变他的情绪,但是他一言不发、固执任性,甚至连看都不看她。
六在艾伦来到之前,暮色苍茫,天空昏暗,西边是一片浅褐橘黄色。
她看见他的大前灯照在窗帘上,两个白色的亮点,她站了起来。
我该走了。
她说。
她的父亲什么也没有说,她转过身,背朝着他离开了房间。
在艾伦按门铃要求让他进去之前,她就急忙跑到外面,在其身后关上并锁好了前门。
艾伦看来很好,几乎是好极了。
他穿着昂贵而又挺刮刮的衣服,这使她由于穿得简朴而感到窘迫,似乎她应该穿得更正规一点。
她的手在出汗,因此,在向他伸出手以前,在工装裤边上擦了擦。
艾伦轻轻地与她握了握手,欣赏地向她笑了笑。
你看起来很漂亮。
他说。
他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而她红着脸向下看,痛苦地认识到自己是如何不习惯于赞美对方,不知道如何去应对别人的赞美。
艾伦亲切地笑了笑,仿佛意识到了她的不自在,走到布朗科汽车旁边,替她打开了车门。
她坐了进去,他关上了门,走了一圈,坐进了他的驾驶座。
有另外想法吗?他问,把钥匙插进点火器启动汽车。
没有。
凯茜撒谎道。
他把车倒出车道,沿街向林肯大街驶去。
好。
艾伦是一个有经验的健谈者,谈话的举止既放松又自然,而她害怕在尴尬和不自在的静默中度过使人难受的夜晚,不过,这种感觉很快就烟消云散。
她的感觉是,即使她像一根篱笆的立柱那样一声不响,艾伦也会使谈话进行得就像是世界上最平常的那样。
他们驱车离开所住的街坊,朝市中心开去。
艾伦的谈话非常轻松,仿佛他已经认识她很长时间,没有问任何关于她个人的问题,没有谈他自己,但是提出了一些无关的话题,因为他觉得这些话题能引起两个人的共同兴趣。
我们到哪里去?当他把车朝东开入麦克道尔大街时,凯茜问道。
我想我们出去到平纳克尔山峰去。
你去过那里没有?她摇摇头:我听说过这个地方。
我想你会喜欢的,是一个很有趣的地方,特别是这个季节。
你可以到室外在星星下就餐。
那里有乡间乐队在演奏,您可以跳舞―我不喜欢乡间音乐,她说,而且我也不会跳舞。
艾伦开怀大笑。
我也是这样。
但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很好玩。
他打开了收音机,您喜欢哪种音乐?古典音乐?爵士音乐?任何一种都行。
不,该由你说。
几乎所有音乐我都喜欢。
我这里有几盘带子,你可以仔细看一下,如果你愿意的话。
她为黄昏渐深而感到愉快。
她在学校里学过音乐鉴赏课程,曾对古典音乐比较欣赏,但是她再也没有发展过自己的兴趣。
她对爵士音乐不很熟悉,那是另一代人的音乐。
很显然,她感到别人要比自己世故得多,因此这种想法使她感到惊恐,让她感到紧张,觉得有压力,她感到自信心正在瓦解。
他不愿意把话题引人绝路。
您在您的车里听什么?他问。
他的声调轻松而又好奇。
我喜欢硬壳虫乐队。
她说。
谁不喜欢呢?他眼睛看着路,把手伸到他们座位之间的地方,拉出了一个像小手提箱那样的东西。
在这儿,在这里找吧,看你能找到什么。
我知道在那里我有教堂之路和橡胶心灵的带子。
她在他的那些带子中细细地检查着,惊奇地发现其中有一些她所喜爱的艺术大师的古典音乐和爵士音乐的录音带,像比奇・博伊斯、保罗・西蒙、乔尼。
米切尔等。
她找到了橡胶心灵并把它插入盒式播放机,熟悉的挪威森林吉他旋律从喇叭里飘送出来,使她感到自己的害羞心情稍有好转。
平纳克尔山峰在沙漠里,过了斯科特戴尔,几乎已经到了凯里弗利。
行车的时间很长,虽然起先凯茜担心会一路沉默,由于音乐减轻了紧张心理,现在就不是那么疑虑不安。
当最后一个景点的灯光在他们身后退去和崎岖不平的道路沉人沙漠的黑幕之中时,她觉得自己已经放松。
他们开车经过罗海德,这是一个假造的边境小镇,在那里,白天为来旅游的家庭表演绝技,晚上则为南部农民表演粗糙的舞蹈。
艾伦给她讲述了来这里约会和失去了那位姑娘的情况。
她想跳舞,他说,我不知道是怎样跳,这样,我就坐在桌子旁边,看她出去到舞池里。
我以为,我看着她和一个有点傻乎乎、戴着黑色牛仔帽的小伙跳舞,但是等我下一次看时,她已经走开。
我等啊,等啊,等啊,乐队休息,舞池里空无一人。
然而她再也没有回来。
我自己在麦当劳吃完晚饭就回家了。
凯茜笑了:这就是我们不去罗海德的原因?他笑了笑:您猜对了。
平纳克尔山峰在砂石脊的顶部,由餐厅和几座西方建筑物组成。
艾伦把布朗科汽车停在一根柱子前面,走过去开凯茜的门,但是她没有让他这样做,他也就礼貌地把手很快缩回。
空气里充满了烧烤排骨的味道和快节奏的乡间音乐声,他们沿着木板条建成的门廊朝旋转式前门走去。
一名带手枪皮套的服务员领他们走过餐厅来到外面的露天就餐处。
这里,在谷仓似的音乐台上,乐队正在演奏和演唱他们自己的威士忌河。
大块排骨在乐台两旁一长排烧烤架上发出咝咝的声音。
在远处,凯茜可以看见峡谷的灯光,在城市的背景上衬托出仙人掌般的轮廓。
他们在离乐队最远的一个角落里坐下,凯茜在看女服务员递给他们的菜单,虽然她正在搜索枯肠地寻找谈话的题目,但是却装作正在考虑如何点菜。
她觉得这次应该轮到她来开始谈话了,可是她又实在想不出谈什么好。
从上次约会以来,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样的机会。
即使她做了最大的努力,由于以前没有熟悉过约会的程序,最近又没有这样的经历,她感到不知所措。
她是一名新手。
如果与她约会的也是新手,那么,他们至少应该有一些共同的话题来开始交谈。
但是,她来赴这次约会并不是太热情。
她对艾伦一无所知,这样说也不确切。
她知道他是一个警察,但是这个话题她要尽量避免提起。
她知道他喜欢艺术,然而,虽然她在学校二年级时学过艺术鉴赏课程,也许能以她的方式与一个门外汉谈谈艺术,但是她懂得不足以与懂行的人讨论这个题目。
她想,这也许是一个错误。
然后她眼睛离开菜单,朝上看了看,看见了他那感兴趣的关切的脸,就收起了自己脑袋里的这个想法。
他折起了菜单。
您选好了吗?还没有。
这是一个很难作的决定:牛排,牛排,还是牛排。
我想我将要牛排。
不经常吃的。
他笑了。
明智的决定。
他拿起夹在餐巾纸盒和番茄酱之间的葡萄酒单子,您想喝什么葡萄酒?她摇摇头:我不喝酒。
他露齿而笑:只要说不就行了。
乐队不停顿地演奏,从血腥的玛丽早晨转到又在路上,明显的是出自威利・纳尔逊集成曲,凯茜发觉自己在不自觉地用脚打拍子。
她从来就不是乡间音乐爱好者,但是艾伦爱好。
在这里,在星空下,在沙漠里,朝下看着城市的灯光,这种音乐似乎有点恰如其分。
女服务员回来取他们点菜的单子并把菜单收走。
只有一条规则,女服务员一走,艾伦说,不再进行书店里的谈话。
我不想谈关于警察的工作,不想谈谋杀案或调查什么的。
达成协议啦?凯茜笑着点点头:达成协议。
虽然――呵,不说了。
他呻吟着说。
凯茜大笑。
他们吃饭时,主要是谈书和电影。
凯茜惊奇地发现他读过很多书,她过去关于警察缺乏文学方面知识的旧框框很快就消除了。
她还发现,虽然他喜欢恐怖电影,而她却受不了这些电影,但是他们对旧音乐和旧喜剧有共同的爱好。
尽管艾伦有他的规则,谈话最终还是转到警察工作的话题,她发觉自己有很多问题要问,急于凭自己的理解来表明她在感情上的倾向性。
她问达斯梯死亡案的调查进展如何,他解释说,从这条狗被杀以后,他们询问了街上的所有人,但是没有一个人能记得在街坊里见过一个陌生人。
说到陌生人,凯茜说,您有没有与卡特莉娜・韦斯特谈过?艾伦大笑:她是一个神秘的人。
不让我们进房子里,只让我们站在门廊上―您见过她的儿子吗?他点点头。
那就是痛打吉米的人,对吗?从吉米述说的情况来看,我认为他就是下毒手的人,但是,看来他精力相当不足。
他是一个暴力者。
大多数时间她把他锁在家里,不让他走出房子。
她停顿了一下,这是对我的惩罚。
他疑惑地皱起了眉毛。
不是因为兰迪智障,她解释说,只是…他把我吓坏了。
她脸红了,意识到说出来多么傻。
一天夜里,他偷偷地溜进我们后院,并且在我睡着的时候,向窗户里窥视。
他把我吓得要死。
我曾想与他母亲谈谈这件事,但是,她甚至都不理我。
他皱起了眉头:您要我跟她说一说吗?不,凯茜说,这没有必要,至少现在还没有必要。
韦斯特一家人都很神秘,他说,对此毫无疑问。
但是,我认为,他们没有对吉米的狗干什么事,您看呢?她慢慢地摇摇头。
不,实际上并非如此。
她吃了一块牛排,笑了一笑。
我们小的时候,我们习惯地认为,这间房子。
就是韦斯特家现在住的房子,常有鬼魂出没。
在起居室里,一个男人杀死了他的妻子,然后又杀死了自己。
再也没有人在那里住过很长时间。
他露齿而笑。
一所鬼魂出没的房子,嘿?卡特莉娜・韦斯特正适合住在里面。
他从放在他们之间的筐里拿了一块面包并抹上黄油,您怎么看待奥尔・戈尔德斯特因?为什么?他耸了耸肩:没有理由。
让我听点幽默的事。
我不喜欢他。
我认为他是一个古怪的人。
艾伦轻声笑了笑:对他我有相同的印象。
凯茜告诉了他关于戈尔德斯特因辛酸的离婚,关于他们经常发出尖叫声的争吵,关于戈尔德斯特因先生为独力抚养吉米正在做的倒霉工作,关于她所认为的男人彻底的自私性。
达斯梯被杀时,您看他有没有反常的情况?没有,他的确从来都没有喜欢过这条狗,她说,狗是吉米的,是吉米一个人的。
艾伦点点头,他同意她的说法,但更多的是向自己说:这也正是我的想法。
谈话很快就转到职业上,凯茜有点担心,她打算为自己决定在书店里工作进行辩护,但是艾伦并没有在这一点上向她施加压力。
她的确得承认,虽然她喜爱自己的工作,但是,金钱仍然是想要的某种东西,他说这也是他所赞同的想法。
他告诉她,在未来几个月里,警察局将讨论工资问题。
作为一名公务员,有时候也感到灰心。
他说,喝下了他的最后一口冰茶。
看来许多人都不了解政府运作的方式。
我们的工资是由税收支付的,因此,人们认为我们可以自由地涨工资。
当我们要求工资应和个人消耗相当时,他们就表示不满。
他们认为,我们是在榨取他们的钱财。
他们没有明白,他们领取的工资里也包括个人消耗部分。
当他们为一包什锦糕饼支付五十时,他们实际上为糕饼本身支付了二十五,为广告活动支付二十五,而支付给为公司工作的人员只是一个美元。
由于这些费用都是隐蔽的,所以人们都不会去计较。
然而,当他们以销售税形式付钱时,就会对血腥的谋杀案大叫大嚷。
他们愿意为某种产品支付高于其本身价值的那一部分向生产产品的公司筹资,但是他们反对给我们加一个美分。
他不自然地笑了笑,对不起。
我的意思不是要在这里搭起我的街头演说台。
没有必要说对不起。
当一名雇佣的苦察领取的费用是巡替和旅馆保安的两倍,而我们整天出去被射击、被刺杀和被藐视时,我就是对此不满。
您总可以调一调工作。
不是这个意思。
有人愿意顶替我的职位,那个人应该得到其所值的那部分工资。
您知道,如果每个人必须支付其个人保安费用、图书馆费用、养路费用、教育费用,那么这笔钱就要比他所交的税金多得多。
凯茜大笑:我被说服了!我被说服了!对不起。
他歉意地说。
这样,您为什么是一个警察呢?我的意思是,实际上,您似乎不是这一类人。
哪一类?您知道我的意思。
您的意思是我不适合您的老框框。
她脸红了,感到窘迫:暧,我想那就是我的意思。
对不起,我只是―艾伦微笑了:只是您看的电影太多了。
可能是这样,她沉默了一会儿,但是您为什么成了一名警察?显然,您还有一些其他的兴趣。
您怎么进入了这一领域?他耸了耸肩:我说不清楚。
有时候我总是对自己感到奇怪。
不过,您喜欢自己的工作。
我没有把握。
他想了一会儿,然后他舔了舔嘴唇。
他的目光与她的相遇,您知道,我当警察的第一个月,在一位老苦察杰弗・赫佐格手下工作,我们在沙漠的边缘,朝萨尼斯洛普方向进行巡逻,那时候我们看到有一辆轿车被废弃在路边。
我们的确没有对它想得很多,然而,一天以后我们又一次看到它时,我们决定进行调查。
他从眼镜上看过去,望了望她。
我们发现了一具尸体,就躺在三角叶杨树附近,而这棵树则在被废弃的汽车后面。
这是在八月中旬,正处在季风的高峰期。
他躺在那里已经有一段时间,等我们走近他时,我们两人都被那种气味所窒息。
这个家伙仰着平躺在沙子上,手臂冻僵在其胸口上,而他的双手都指着头。
在他前面几英尺的地方有一支来复枪。
他试图把来复枪放进嘴巴里,拉上扳机杀死自己,结果子弹穿透脑袋,从其头部背面射出。
艾伦舔了舔嘴唇,只是他没有就这样死去。
在他落到沙子上以前,他的来复枪掉了,他蹒跚地向后走。
他的手臂冻僵在那个位置,因为他要伸手去摸来复枪。
我的上帝!凯茜吸了一口气。
艾伦点点头。
这个地方苍蝇嗡嗡叫。
你可以听见,它们的叫声比蝉还要大。
我们打了无线电电话,等待着救护车的到来;当救护车来到时,我们把他放在担架上。
他已经全身发肿,但是尸体硬得像木板,我们抓住他衬衣的前面把他抬起来,然后扑通一声把他放下。
我们把他抬起来时,沙子上全是血和干了的脑浆,就像棕色的胶一样。
苍蝇…在他头部的后面,枪孔内外都爬满了苍蝇,嗡嗡声就是从那里来的。
我们把他放在救护车上,开到太平间,然后把他放在里面,但是,殡仪馆人员看了卷宗就告诉我们要把他抬出去。
这样我们就抬着这具血糊糊的尸体,在外边门前的台阶上等着,一直等到殡仪馆人员拿了一瓶杀虫剂走出来。
他花了大约五分钟左右的时间,把药喷到这个家伙头上的孔里杀死苍蝇。
天哪!凯茜看了看艾伦,想把注意力集中到他的脸上,想把她脑海中的形象抹掉。
他不仅能容忍这种职业,而且想积极地把它做好,这个事实已经吓住了她,但是没有想出以何种方式去面对。
这样您就成了一名警察想阻止这类事情的发生?她说,去阻止暴力?去抓那些搞暴力活动的人?艾伦的嘴巴想说是,但是当他看见她的眼睛时,似乎改变了想法。
我不知道,他说,也许吧。
当艾伦最后在她家门前离开凯茜时,已经过了午夜。
门廊的灯亮着,房子里的灯已经关掉,在空旷的邻居周围,惟一的活动就是一名街道清扫工正在南边几个街坊那里缓慢而又平稳地清扫。
艾伦走出汽车,绕到前面,帮她下车。
凯茜有礼貌地点了点头:谢谢您,先生。
不要叫我先生,艾伦装着很害怕似的哆嗦了一下,这使我感觉到好像我还在工作。
凯茜开怀大笑。
我过得很愉快。
她说。
我也是。
令人难堪的沉默,第一个晚上,凯茜突然感到温暖。
这总是约会中使她最害怕的一部分。
不管约会进行得怎么样,道晚安的接吻总是整个仪式的一部分,是她为晚上的食品和娱乐所必须做的象征性付出。
然而,这一次她没有感觉是原来熟悉的那种义务感。
而是要求的期望。
相反,她感到有点渴望,几乎是非常希望,仿佛她想吻他。
但是仍然有点难堪,有点紧张不安,她汗津津的手掌能告诉别人她很紧张。
艾伦一定会感觉到这一点,他只是简单地把手伸过去,抓住它并轻柔地拍了一下。
现在事情有点激动,他说,正像我肯定你知道的一样。
我没有很多的空闲时间。
但是,如果最近我晚上有空,我想知道你是否想与我再次出去。
凯茜意识到她的心在怦怦地跳,响得几乎已经可以听到。
艾伦的手指在她的手里感到平滑,感觉很好。
她的确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因此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
艾伦微笑着。
转过身去准备离开。
最近几天我将给你打电话。
他说。
她伸出手去,又一次抓住了他的手并紧紧地捏了一下:我将盼望这一天。
我将盼望这一天?她确实说了这样陈腐而又愚蠢的话?她说了,但是艾伦好像没有在意。
他坐进了布朗科汽车,把车倒出车道并在驶离时挥手道别。
她走进了房子。
她的父亲已经睡着,为了不打扰他,她踞着脚趾穿过大厅走进房间。
她望了望床边的窗户,想起了兰迪,韦斯特,把窗帘拉紧,确保那里连一条可以偷看的缝都没有。
她脱掉了衣服,披着睡衣上床。
约会进行得很好,比她希望的好得多,脑子里充满了晚上那些场景,在脑海里重新演了一遍。
她人睡后,仍然在体验这次约会。
她梦见了戴维。
他站在门道上,他什么也没有穿,但戴了一顶警察的帽子。
他的两腿之间,从薄薄的缠绕在一起的阴毛里直接长出来,就像一条虫。
粉红粘滑的东西在空气中任意摆动。
然后戴维看见了她,这时这条虫就朝她的方向卷曲着。
她能够看见他那可怕的、胀得很大的一双眼睛,在它们下面是一张邪恶的裂开的嘴巴,充满了剃刀那样锋利的牙齿。
她听到了房间里苍蝇的嗡嗡叫声,当戴维张开嘴巴时,她通过嘴巴可以看见他头部背后的一个孔。
她汗淋淋地醒来,虽然早晨醒来时她能记起梦中的情况,吃早饭时她还能有一些模糊的形象,但是当她坐进汽车去上班时。
这个梦已经完全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