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离开家乡已经3个多月了。
我们一直向南走,横穿了整个加利福尼亚州,每到一个旅游景点都要停下来游览一番。
我们跟在一个旅行团的后面参观了圣西敏,省去了一笔导游费,又参观了温切斯的神秘屋。
我们等旅行团离开之后,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又溜进了那间阴森森的鬼屋,在那里借宿了几个晚上。
最后我们在圣克鲁斯乘坐了环滑车道,又去博得加海湾观赏了海岛。
我们大多数情况下都住在汽车旅馆。
对于那些从不喜欢抛头露面的人来说,在汽车旅馆里谋一份工作是他们最好的生存方式。
我们从来看不到为我们烹饪的厨师,也看不到为房间送餐的服务人员;负责房间卫生的清洁工也是趁我们不在的时候来清理房间、更换毛巾。
旅馆的装修是由一家没有什么名气的公司承担的。
每套房间都有两张双人床,中间用一只低柜隔开,柜上固定着一盏台灯。
细长的梳妆台上有一台电视机,它也被固定在柜台上。
梳妆台上还放着一本赠阅的圣经。
这本书几乎随处可见。
我希望自己讨厌这样的生活,我也知道我应该讨厌它。
可我就是做不到。
我喜欢这种生活方式。
我们大家都喜欢。
我们对这里的食物和住宿安排从不感到厌倦。
这就是我们的生活氛围,我们独一无二的、具有独创性的生存环境,我们生活在这种环境中享受到了无穷的乐趣。
我们是一群平庸的、中等智商的人,只有这样我们才感到其乐无穷,尽管我们没有住进五星级宾馆,而是大部分选择了中等价位的汽车旅馆,以我们自己的观点来看,我们却好像生活在极乐世界之中。
我们无论吃饭还是住旅馆从来不用付账单,除此之外我们再没有干过其他非法勾当。
无论是从现实生活的需要还是恐怖分子的身份来考虑,我们无一例外地认为该给自己放长假了。
我们去了俄勒冈,穿过华盛顿,来到了加拿大,最后又回到了原来的出发点。
过去我从来没有离开过加利福尼亚,走出这个地方使我的心情激动万分。
我看到了许多只是在报纸上读到过、但是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事情,这使我感到自己的眼界更加开阔,更像一名地地道道生活在大都会里的人,我的自尊由此而得到了最大限度的满足。
我喜欢旅行,喜欢周游全国,但是我更喜欢每天晚上聚在一起吹牛。
我每天都在盼望着这个时刻,因为它使我有了一种目标感。
我们正是在这种聚会中才第一次讨论了我们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到底要干什么,我们心里有什么样的感受,备受冷落对于我们意味着什么等等话题,试图探讨人生的意义。
这种时刻往往不是由菲利普告诉我们应该产生怎样的感觉,而是大家在一起争先恐后地表达自己的思想和感情,努力尝试着使我们的生命更加有意义。
我以前从来没有当过任何一个团体的成员,从来没有置身于任何小集体或者小社团,这种感觉非常奇妙。
我知道人们在小集团和非法机构中寻找的是什么,他们在这里趣味相投,那种感觉简直妙极了。
我感到我重新获得了自由,因为我跟那些与自己相似的人走到了一起。
这里的气氛既轻松又愉快依们的谈话既认真又诚恳,但是并不带任何严肃和庄重。
我们大家住在一起,生活得十分愉快。
由于大家经常守在一起,而且很少分开,因此很久以来我一直找不到机会,跟菲利普单独谈一谈。
我想问他为什么要带领找们离开南加州。
有很多次我刚要张口时,身边碰巧有人走过。
我决定等待合适的机会。
机会终于被我等到了。
当时我们正在沙西山脚下准备登山。
这是惟一的一次机会,因为大家已经离开导游,开始各自爬山了,唯独菲利普一个人在车里全神贯注地研究地图,思考着下一步该去什么地方。
我跟他一起留下了。
等大家离开很远以后,我开始跟他谈话了。
怎么样,我说,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们这次旅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折好了地图,抬起头来看着我,我一直都在耐心等待着,不知你打算什么时候问。
现在可以回答我了吧?他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你知道!不,我不知道。
我并不是真正知道,我只是有一种感觉――他停住了,你有没有体验过类似直觉或者预感一类的事情?就是说,你早就感觉到可能会有某种事情发生,后来它果然就发生了?我摇摇头。
他舔了舔嘴唇,我有过。
我不知道这是一种巧合还是别的什么,但是我有时的确有这种感觉……例如我杀死我的上司那一次;远在几个月之前,当时我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过我会干出这种事情,然而我却预感到了,我迟早会杀了他。
当然这事后来果然发生了。
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同样也产生了某种预感。
那一天有一种声音在跟我说,我应该去一趟南岸商场。
我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然而我还是去了。
到那里之后,我选择了一个恰好能够遇到你的餐馆,并吃了午餐。
这一切似乎……好像是在某种外力的引导下完成的。
我笑了起来,你好像有一种救世主的情结。
也许真的如此。
他承认了。
我的笑容消失了,我只是在跟你开玩笑。
我可不是开玩笑。
他抬头看着我,我有时候真的能够感觉到。
他把地图放在车座上,走出汽车,关上了车门,总之,这次旅行就是这样决定的。
有某种东西在跟我说,现在我们应该出一趟远门,做一次长途旅行了。
我有一种模糊的感觉,我们已经被人盯上了。
有人正在向我们一步步地逼近,我们必须离开那里了。
我不知道这次旅程需要多长时间。
我只知道我们必须离开,而且越快越好。
你知道是谁在跟踪我们?是警察吗?也许是。
他耸耸肩。
其实你并不这样想。
他看着我,是的,我并不这样认为。
我们还能回去吗?当然,他说,很快。
我想风头已经过去了。
我觉得几周以后我们就应该安全了。
我们沿着旅游路线前进。
其他人已经走得不见踪影了。
当我们开始沿着阶梯下山时,我回头望了一眼菲利普,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他注意地看着我。
你住的那套公寓是你父母的吗?不,是我自己的。
我买下了它。
对不起。
不知为什么,那套公寓着上去好像是你父母的住宅。
我们都沉默了一会儿。
你母亲在哪儿?我又开始发问。
我不知道。
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什么时候?我也不知道。
你父亲现在怎么样了?我不想谈这个问题。
我们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推一能够听到的是鞋底踩在鹅卵石阶梯上发出的声音,以及偶尔从远处传来的一两声鸟叫。
我是一个受到冷落的人,菲利普说,你跟我一样,也是一个备受冷落的人,我们永远都会是这样。
不要指望从童年时代或者家族史中找到答案。
你肯定找不到。
我点点头,一句话也没有说。
前方的小路上出现了其他几位伙伴。
我们匆匆追赶上去。
我们的队伍中又增加了两名成员。
保罗是我们在回家的路上遇到的。
当我们途经约瑟瀑布时,他一丝不挂地站在瀑布下面的步行桥上,声嘶力竭地用下流话高声叫骂着。
桥上站满了来这里旅行的游客们,他们都在抬头欣赏着瀑布的壮观景色,有时还会停下来拍张照片。
这些人来自美国和其他一些国家,其中有英国人,德国人,日本人。
保罗则在那里恶声恶气地发泄着心中的怒火,杂种!杂种!杂种!杂种!妈的!妈的!妈的!找们站在桥下注意地观看着。
这真是太奇妙了,菲利普说,游客们都看到他了,也听到了那些不堪入耳的脏话,他们居然对此毫无反应。
史蒂夫和比尔忍俊不住,他们似乎认为这是他们所见过的事情中最为可笑的。
这事简直令找毛骨悚然,它有点儿像戴维。
林琪恐怖电影中的一个片段。
一个男人赤裸裸地站在光天化日之下,而百慕大短途旅行团的全体游客们却对他视而不见!他们就在他的身边来来往往,有人还碰到了他的身体,甚至有的游客为了使摄影效果更好一些,时而把他推到桥的两边。
瀑布落差的声音震耳欲聋,遮掩了所有的说话声,然而随着这个一丝不挂的男人那双坚定有力的嘴唇不停地上下运动,咒骂声传到人们耳朵里时已经变成了:啊!啊!啊!这个精神处于崩溃边缘的危险家伙显然是在竭力乞求什么人的帮助,渴望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我所能够得出的结论就是,假如我们这些恐怖主义者最终没有走到一起的话,我们终将发展到他这一步。
他完全精神失常了,詹姆斯似乎也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他简直是个疯子。
我点了点头。
不对。
菲利普说。
他跟随游客走上了步行桥,走到那个人身边,对着他的耳朵说了些什么,无非是一些其他人挖空心思也想不出来的话。
这时那个人已经停止了咒骂,转而放声大哭起来,最后又变成了狂笑。
他紧紧地拥抱着菲利普,身体不停地颤抖。
菲利普拉着他走下了步行桥。
那人用手背擦了擦眼睛,目光在我们身上反复地扫了几遍,脸上流露出略知一二的表情,难道……你们都遭到了别人的冷落吗?我们都点了点头。
他双膝跪倒在地,又开始痛哭流涕起来,感谢上帝!他喊道,感谢上帝!你并不是孤立的一个人,菲利普用手搭着他的肩膀说。
之后又向我们介绍道,他叫保罗。
保罗的神经系统并不像我和詹姆斯所担心的那样。
尽管他没有精神失常,他仍然需要好好地调整一下自己的精神状态,因为他已经独立生活了许多年。
当我们回到南加州的时候,他已经差不多完全恢复了正常。
我们的第二名新成员是在我们回到奥兰治之后发现的。
我们第一次见到他是在我们回来一一个星期之后。
当我们走进布雷亚商场时,发现他坐在沃尔登书屋的杂志架前,正在阅读着一本彭书局出版的小说。
他很年轻,不过20岁左右,穿着一条牛仔裤和一件T恤衫,长发在脑后流成了一根马尾。
当时我们正准备去小吃店,菲利普一见到他便突然停了下来,在书店门口仔细观察着他。
几分钟之后,那人显然感觉到有人在注意他,便抬起了头,注视着菲利普的眼睛。
你们半小时以后在小吃店等我们。
菲利普对其他人说。
等大家离开之后又对我说,我们又有一名新成员了。
我们需要先了解一下他目前处在哪个阶段。
其他人走远之后,我和菲利普便走进了书店,来到杂志架旁边。
他一边从架子上拿起一本《人物》杂志,一边冲着那个坐在地板上的人微笑着。
那个人有些惊慌,把正在阅读的那本彭书局的小说放在另一本书上,匆匆离开了书店。
你刚开始时也跟他一样,菲利普告诉我。
他放下手里的杂志说,走吧,咱们跟着他走。
跟踪这个人易如反掌。
他试图避开我们的视线,却做得十分拙劣。
他匆匆钻进购物的人流之中,不停地回头张望着,想知道我们是否还跟在他的后面;之后他插进了一对情人的中间,紧接着又跟在一群少男少女后面,一边往大门口走,一边回头观察着我们的动向。
我必须承认,他对我们产生的害怕心理使我体会到了手中掌握权力时的快慰,使我感到了自己是多么强壮有力。
我在商场里跟踪那人时,觉得自己心中又平添了许多自信。
我意识到了自己的权限,感到自己就像阿诺德。
施瓦辛格所扮演的一个孤胆英雄,奋不顾身地迎战自己的对手。
他还没有脱离自发状态,菲利普对我说,当时我们两人已经跟着那个男人来到了西尔斯专卖店,他现在还没有变成我们中的一分子。
自发状态?我是说他还没有杀过人。
那人已经走出了西尔斯专卖店,并开始向停车场跑去。
我正要追上去,菲利普举起一只手拦住了我,呆在这儿别动,我们永远也别想抓住他。
咱们还是去看看他开的是辆什么车再说。
我们走到商店门口的人行道上时,那人已经驾着一辆黄色的小型双座大众牌汽车驶出了停车场。
他会往我们这边开的,菲利普说,他想看看我们究竟是些什么人。
你能不能记住他的车牌号码?果然不错,他没有从停车场的另一端离开,而是全速向我们这个方向驶来。
当他从我们身边开过去的短短一瞬间,我透过挡风玻璃看到了他那宽阔的前额下面紧盯着我们的疯狂而凶狠的双眼。
转瞬间他便消失了。
你记住车牌号了吗?只记住了一部分,我说,PTL,还有几个数字。
我觉得第二个数字应该是5,但是我不能肯定。
也许是6。
有这些已经足够了。
我在车窗上看见一张福乐敦大学的通行证。
想想看,在福乐敦大学停车场上找到一辆车牌号码以同工打头的黄色大众车简直易如反掌。
我们又回到了商场,穿过西尔斯专卖店,向小吃店走去。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杀死他的老板?我问他。
这种事情可以从脸上看得出来。
一个人处于自发阶段时会有~些变化,主要是生理上的,或者生物学上的变化。
在第一次杀了人之后,他的内心会发生一些重大变化。
他在行为上跟别人有着明显的不同。
我无法准确地解释这一点,但是我非常清楚。
我说的都是真的,这一点毫无疑问。
我们在小吃店里见到了其他人,他要大家跟我们一起去,我们要跟踪这个人,要穷追不舍。
他要不了几个星期就会成为我们中的一员。
你对他一无所知,也无从知道他的家庭背景和工作环境,你是从哪方面看出他会杀死自己老板的?我们每个人都看得出来,菲利普的声音里透出了一种悲凉的味道,这一点我们都能够做到。
大约一个星期以后,我们开车去了福乐敦大学停车场,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黄色大众汽车,除了最年轻的汤米在距离那辆车不远的地方留守以外,其他人都坐在自己的车中等候。
12点刚过,那人胳膊底下夹着一摞书,从数学楼方向往停车场走来。
跟他一起走出大楼的还有其他几名学生,他们全都结伴而行,跟其他同学边走边聊,而这位即将成为我们的一员的人却形单影只,独自一人。
他走进车场,打开了车门。
嗨!汤米说,这车是你的吗?那个人看了他一会儿。
他的脸上充满了矛盾的表情:惊慌,宽慰,还有恐惧。
最后恐惧占了上风,汤米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那人已经钻进了大众车,并立即关闭了车门,同时发动了汽车。
等一下!汤米喊道。
车已经开走了。
我们几个从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他距离加入我们的日子已经不远了,菲利普很有把握地说,下一次他就会成为我们的人了。
我们靠预感选中了那个最不一般的日子。
两个星期之后的一天,我们又来到了那个停车场,在周围躲了起来。
这一次那个人没有上课,而是坐在车里。
他戴着一副弗兰肯斯坦在小说中所创造的怪物面具。
我感到一股冷气从脊梁骨上直冲脑门。
我十分清楚他要去干什么。
我干过这事儿。
我理解他的感受,他处理事情的方式。
可是作为一个第三者看到了这种事情,仍然会产生某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我感到好像我正在观看一场由我主演的、谋杀我的上司斯图尔的电影。
我记得当时感觉到自己是如此地孤独,没有任何人注意我,也没有人能够看到我。
我知道这个家伙正在经历着跟我当年同样的感觉。
他没有发现我们正在监视他,而我们却知道他要干些什么,并且正在等待着他完成这一自发行动。
我想现在就走近他的汽车,让他知道他并不孤独,让他知道我和其他所有的人都干过同样的事情。
但是由于菲利普早已说得很清楚,同时我还理解,这种事情必须从头到尾由他自己来完成。
这是一种初始阶段的自发行为。
他走出了小型大众汽车,拿着一把枪筒被截短的自动手枪。
我们看着他走出了停车场,向校园走去。
几分钟之后,一座建筑物中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枪声,紧接着又是一声。
然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了一声惊心动魄的喊叫声,那声音好像是从水下传来的。
好了,菲利普说,我该出发了。
你们大家在丹尼斯等我。
我会跟这个家伙谈一谈,然后带他一起回来。
我们点了点头,没问题。
史蒂夫说。
我从别克车的后视镜里看到,那个人意乱神迷地站在停车场外面,仍然戴着那副弗兰肯斯坦的怪物面具。
手枪已经不知被他扔到什么地方去了。
菲利普笑着冲他挥了挥手,向他身边走去。
当他们两人来到丹尼斯时,他已经变成了我们中的一员。
他的名字叫吉姆,他跟我一样很快便适应了这里的一切。
他理解我们,是我们中的一名成员,他听说我们是平民恐怖主义者之后,便对此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
他认为这是一个最为辉煌的理念。
他还为我们找到了一个住处。
自从我们结束旅行回来之后,就一直住在各种各样的旅馆和汽车旅店里。
菲利普始终不愿意让大家再回到过去的老家,认为那种地方已经不安全了。
我们一直想寻找一个供大家共同居住的新地方,一个所有人都可以住在一起的住所。
吉姆告诉我们,他两个多月以来一直住在某个汽车旅店里。
他们最近在距奥兰治县不远的查普曼附近新盖了一批样板住宅,从查普曼到那里需要翻过一座小山,离欧文市不太远。
白天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但是每天晚上寂静空旷,景色迷人。
那里的公寓是按照著名的《建筑精选》中的式样设计装修的,每套住宅里都有一间精致的浴室,还有一只浴缸,算得上是精美绝伦了。
我的公寓在整个样板建筑群的尽头,另外还有其他四套。
其中每套公寓都有两层楼,包括3到6间卧室。
我们可以把整个地方都占用下来。
这主意听起来真不错。
我说。
这个地方是新开发的,当然很不错,入口处还有大门,可以挡住非法闯入者。
真是一个理想的家园。
听上去是不错,菲利普承认,让我们亲自检验一下再说。
那天是工作日,除了我们几个之外,没有任何人来做房屋交易。
我们径直来到了销售办公室,销售人员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我们,或者跟我们打声招呼。
我们拿了一些宣传广告手册,直接走进大门,来到了那群样板接的尽头,开始参观第一套公寓。
所有的房间都出色极了,也奢侈极了,里面放满了最昂贵、最豪华的家具。
这群住宅群一共包括五座大型公寓,我们13个人住在里面足够宽敞。
菲利普占用了其中最大的一套,那套房间原来是吉姆的住宅,他说他会跟吉姆和保罗一起住,一旦他们有了什么问题,或者需要任何帮助时,他都会帮他们解决。
我跟詹姆斯、约翰同住隔壁的一套公寓。
我们回到现在的住处,即塔斯廷的假日饭店,各自收拾整理自己的行李和私人财产。
当时已经5点多,时间有些晚了。
我想直接回到我住的房间去,但是詹姆斯想去商店买些吃的东西,而约翰的货车还在我们以前住过的那家汽车旅店的停车场上,他想搭史蒂夫的便车把它取回来。
我把别克车钥匙递给了詹姆斯,坐朱尼亚的美洲豹返回了假日饭店。
朱尼亚这辆崭新的汽车是在最近一次袭击行动中搞到的。
我跟朱尼亚来到了我们的新住处,各人从车厢里取出了自己的行李。
你在假日饭店里还有其他东西吗?他问我。
还有一只皮箱。
我也是。
你想不想明天把它取回来?我点点头。
明天我走之前来带上你,咱们一起去。
多谢。
我说。
明天见。
再见。
我穿过空旷的走廊,向我的新住宅走去。
天渐渐黑下来了,不知藏在什么地方的自动定时器打开了室外的路灯,灯光投射到了建筑上。
火炬形的壁灯亮了,汽车库里的照明灯也亮了起来,把出入大门的车道照得通明瓦亮。
吉姆曾经说过,他能从销售办公室偷来房间钥匙,我住处的大门上果然挂着一串钥匙。
我拔下钥匙,拧开了超大号的撞领,走了进去。
我的住宅。
说真话,这是我们的住宅。
但是出于某种原因,我只把它当成是我的地方,把约翰和詹姆斯看成是我的房客。
我把皮箱放进衣柜里面,打开了照明开关。
顿时,门厅里隐藏在壁凹中的照明灯、客厅和书斋里的落地灯,以及餐厅里的枝形吊灯……整个公寓全部亮了起来。
我吃惊地呆站在那里,过了好半天才回过味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连房间里的气味儿都是那样诱人。
忽然楼上传来一阵嘈杂声,好像是敲门的声音。
喂,有人在家吗?我大声地喊道。
我等待着,静静地倾听着。
没有回音。
我将行李箱扛到了楼上,放在了主卧室的地板上。
将来谁住在这间主卧室还是个问题,我想一定会出现一场争斗。
但是我认为至少应该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
我不打算放弃自己的主张。
正如吉姆所说的那样,我们很快就发现了,卧室的舒适程度简直无与伦比。
浴缸安装在一个高出地面的平台上,大小跟适意牌浴缸类似,浴缸尽头的台面上种满了各种各样的植物。
从毛玻璃上可以透视到整个庭院。
我想小便,于是我去了卫生间。
我发现马桶上安装着具有最佳静音效果的冲水装置。
我又回到了卧室,一头倒在了床上。
我的感觉好极了!快乐极了!每一间住房都是独一无二的,所有的家具和装修都是由几家大名鼎鼎的公司提供的,它们的公司铭牌镶嵌在住宅门口的墙上,紧挨着烟灰缸。
显然这些公司把这座建筑装修成具有典型性、代表性的样板住宅,原本是为了向更多的人进行推销、宣传,而不是为了让我们几个人感到高兴。
我爱这些建筑群。
我更爱我自己的住宅。
我又一次听到了敲门声。
我坐起身,侧耳倾听着。
那声音似乎来自我隔壁的房间。
活见鬼,究竟是什么东西?老鼠吗?也许是管道坏了?我从床上跳了起来,笑了。
也许我应该向装修公司投诉。
我走出了卧室,穿过客厅,又来到了另一间卧室。
这显然是一位姑娘的卧室。
墙上挂着芭蕾舞艺术绘画,白色的桌面上摆着洋娃娃,粉色的床单上还有一些填充宠物玩具。
我扫了一眼整个房间,没有看到任何可能会引发那种声音的物体。
也许问题出在两个房间之间的墙壁上――一个女人从壁橱里跳了出来。
我大叫着向后退去,差点跌倒在地板上。
她站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目光既愤怒,又充满了恐惧。
两人谁也没有往前走出一步。
你是谁?你是谁?!我忽然意识到,她既能看见我的形体,也能听见我的声音。
我更加仔细地审视着她。
她比我年长一些,大约在35岁到叙岁之间,除了那双失魂落魄的眼神和狂乱的头发以外,她的身上有着某种庄重娴静和依稀可辨的羞涩气息。
她的恐惧在逐渐减退,勇气又回到了她的身上。
你是个被冷落的人吗?我问她。
她吃惊地看着我,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个词儿的?我也是被冷落的人。
我们所有的人都是。
所有的人?我们一共有13个人。
我们已经住在这里了。
她又看了我一会儿,然后重重地坐到了床上。
她看着墙壁,我看着她。
她很迷人。
她的性格中有某种令人惬意的温柔感,目光中显然充满着智慧,黑红色的嘴唇不大不小正合适,看上去一定很敏感。
她的头发是浅褐色的,她那对中等大小的乳房完美无缺。
难道我对她着迷了吗?并不完全如此。
她很美,但是我和她之间并没有出现我和简在第一次见面时爆发出的火花。
然而找依然感到了某种兴奋。
我已经有很久没有单独跟一个女人在一起说过话了,甚至也始终没有过今天这样的巧遇或偶然接触。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道。
玛利。
你住在这里吗?我以前住在这里。
我想以后不会了。
我不知道应该跟她说些什么好,这时我真希望菲利普能跟我在一起。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从哪里来?戏是加利福尼亚人。
家在科斯塔梅萨。
你独身一人吗?她充满疑虑地看着我,那又怎样?我的意思是,还有别人跟你一样吗?她慢慢地摇了摇头。
我想我应该邀请她加入我们的组织,但是我不敢肯定自己是否真的有权做出这种决定。
这种事情通常由菲利普决定。
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
我们默默无言地注视着对方。
她是我所见过的第一个女性被冷落者,她的真实存在着实使我吓了一跳。
我解除了对她的防备。
我曾经猜测,受冷落这种事情纯粹是男性世界的事。
无论是有计划的还是纯属巧合,我们中每一名受冷落的人碰巧都是男人。
无论如何,我仍然为自己强壮的体魄感到兴奋。
以前我也考虑过我们大家应该分别找一些女朋友、情人或者妻子。
我们应该有更加正常的感情生活,保持一种健康快乐的性关系。
但是孩子的事情该怎么办呢?假如受冷落是由于遗传所致,他们的基因会呈现隐性性状还是显性性状?我们会有正常的孩子吗?也许我们的后代比我们还要糟糕?他们会不会完全变成隐形人呢?当我们站在那里相互对视的短短几秒钟里,我考虑了所有这些可能发生的问题。
这时她打破了僵局,开始往大门口走去,我……我想我最好还是离开这里。
等一下!我说。
她走了两步又站住了,什么?别走。
她惊恐地看着我,为什么?让我问问我们的人。
那又怎么样?只要我跟他们谈一谈,这个问题就能解决。
她退了回去,重新坐在床上,慢慢地点了点头。
我过几分钟就回来,我说,你在这里等一会儿好吗?我还能去哪儿呢?我出了房间,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楼梯,跑进了菲利普的公寓,把玛利的事情全部告诉了他。
一个女人?他显然激动了。
一个女人?保罗受惊似地重复了一遍。
我认为我们应该讨论一下。
我说。
菲利普点点头,你说得很对。
他立即让吉姆跑遍所有的公寓,把大家召集起来。
几分钟之后,我们在菲利普的客厅里集合了。
除了约翰、詹姆斯、汤米还没有回来,其他十个人全都到齐了。
大家分别坐在长沙发、椅子和地板上。
我迅速将我怎样在壁橱里发现了她,以及我跟她的谈话简短介绍了一下。
她一直住在那里吗?菲利普问道。
我猜想是这样。
他转过头对吉姆说:你从来没有见过她吗?吉姆十分肯定地回答了他。
我们迅速展开了讨论。
我清了清嗓子,我说,我们还是收下她吧。
不行。
保罗说。
我觉得咱们最好强奸了她,然后把她扔到大街上。
史蒂夫说。
我们来投票决定吧。
巴斯说。
我站了起来,有什么可选的?她本来就是我们中的一员。
以上帝的名义,你们究竟认为自己是怎么回事?是兄弟会吗?还是社会团体?我连她的想法都不知道,也许她根本就不想当一名恐怖主义者。
我还没有问她。
但是她应该是我们中的一员。
每一名受到冷落的人都应该是我们的成员。
我摇了摇头。
鲍勃说得对,菲利普说,她已经算是自己人了。
此外,詹姆斯又补上一句,这个女人不是那种只是为了跟我们纠缠才破门而入的人,我们应该利用这个机会。
走吧,我们大家跟她自我介绍一下,菲利普说,假如她到现在为止还没有逃走的话。
我们10个人一起走进了隔壁的公寓里。
我抢在其他人前向第一个走进了大门,三步并作两步地跳上了楼梯,从门缝向卧室里面窥视着。
她纹丝不动地坐在床上。
大家都来了,我说,你想不想见见他们?玛利耸耸肩膀。
她似乎已经不那么害怕了,但是代之而来的却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孤傲、冷漠和无动于衷。
像往常那样,这种谈话由菲利普来进行。
他解释了平民恐怖组织的含义,告诉她我们是些什么样的人,询问她是否愿意加入我们的组织。
我不知道。
她说。
你宁肯一个人生活吗?她耸了耸肩膀。
菲利普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我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我从来不会忘记任何一张脸。
你过去在哪儿工作?她有些不自在,把头转向了一边,干吗问这个?海港,他指着她说,你从前在布瓦尔海港工作。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在那个地方见过你。
得了吧,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你。
你不是在大街上招揽男人吗?我确实在那儿见过你。
她顿时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变得垂头丧气。
她点了点头,纵身扑倒在床上,下嘴唇轻微地颤抖起来,我只是试着干过一段时间,她说道,我……我以为这样做……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眼泪从通红的眼眶里面不停地流了出来,可是从来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我。
甚至没有一个人能够看见我――但是我的确看见你了,菲利普悄悄地对她说。
他坐在了她的身边,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会成为我们中的一员,所以我就开始观察你。
后来你突然失踪了,渐渐地我也就把你给彻底忘掉了。
你究竟出了什么事?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弄湿了右半边脸颊。
她擦掉了脸上的泪水,我杀掉了我的第一位、也是我惟一的一位客人。
她开始抽泣,身体伴随着哭声而剧烈地抖动着,眼泪从捂着眼睛的手指下面涌了出来。
菲利普用胳膊把她楼到了自己的怀里,好了,他安慰她说,一切都过去了。
我们几个人很不自在地站在他们两个人身旁。
我用刀子捅死了他。
没事儿了,他说,我们不是来这里审判你的。
我们每个人都干过同样的事情。
她站起身来,擦干了眼泪。
我杀了我的老板和老板的老板,他说,我割断了他们的喉咙。
你真的不在乎我干过那件事吗?我们都干了同样的事情。
她还在不断地抽噎着,那么……这么说你们可以接受我?你已经是我们中的一员了,菲利普说,我们怎么能推开你不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