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一起走进树林,手拉着手。
多恩的手感觉油腻而肮脏,劳瑞想抽回手,但却没有勇气那样做。
她不知道她们是要去哪儿,也不知道她们要做什么,但她聪明地知道,如果她保持安静,闭上嘴、张开眼睛和耳朵,那么她也许会了解一些情况。
周围的树木越来越茂密。
脚下的路已变成了狭窄的小径,最终完全消失了。
几分钟前,她们就停止了谈话。
现在惟一的声音就是远处奇怪的鸟叫和脚踩在树枝上的嘎吱声。
劳瑞不喜欢这树林。
她总认为自己看见路边的灌木和树干后有奇怪的阴影。
身处丛林深处,使她感到非常不安。
她开始后悔了。
在她左边的树叉间,出现了一张脸。
她不知道那真是一张脸,还是透过树枝的阳光在和她开玩笑,但那确实像是一张残忍、长着一个尖鼻子的脸。
她看了多恩一眼。
那女孩笑了。
她们继续向树林深处走去。
她的不安变得越来越强烈。
我们快到了,多恩说。
快到哪里了?你会看见的。
劳瑞停下了脚步。
我不想去了,她说。
我要回去。
游戏结束了。
多恩的微笑忽然变得狡黠起来。
游戏还没有开始呢。
我走了。
劳瑞转过身,向她们来时的方向走去,但马上就被地上的树叶滑倒在地。
还没等她爬起来,多恩便扑到她身上,蹲了下来。
在那邋遢的裙子下,劳瑞看见了她粉红色的阴唇。
她尖叫着滚了开去,迅速跳了起来。
多恩敲打着她手上的指环。
我是你丈夫,她说。
见鬼,她该怎么办?逃离这里?劳瑞迅速向四周望去,只有浓密的灌木和陌生的树林。
头上,层层树枝已完全遮去了太阳的光辉。
现在是你履行妻子的职责的时候了。
多恩撩起破烂裙子的下摆,露出自己的臀部。
跪下,她说。
舔我。
舔干净。
劳瑞撒腿便跑。
她什么也别想了解,什么也帮不了她。
她会死在这里。
她拼命跑着,跃过一棵枯死的红木,树枝划破了她的胳膊,树叶拍打着她的脸庞。
她顺着来时的方向跑着,却没有看见任何熟悉的东西。
她停下脚步,大口地喘息着。
汗水已浸透了她的头发。
她狂乱地四处张望。
她已彻底丧失了方向感,她不知道房子在什么地方。
身后什么地方传来多恩呼唤她的声音。
劳瑞!这就是父母禁止她到树林里来的原因。
树林是属于她的。
劳瑞!她再次开始奔跑,向着她认为是来时的方向。
仍然没有任何道路的标记,但不管她在朝什么方向狂奔,她都是在逃离多恩。
而在现在,这是最重要的事。
前方的地上有一个坑,里面似乎填上了东西。
从它旁边跑过时,劳瑞向里望去。
棕红色的泥土中是猫、老鼠和其它动物的尸骨。
还有一只开始腐烂的山羊躺在累累白骨上,紧咬的牙关中是一只鲜红的玫瑰花。
她没有放慢脚步,继续向前跑去。
她已经狼狈得不成人形,肺部几乎就要炸开,两腿也开始抽筋。
她知道她坚持不了多远了。
劳瑞!多恩叫着。
声音听上去近了许多。
她已准备放弃了,她要和那女孩决一死战。
但就在这时,前方的树林中出现了一缕光线,天空中似乎出现了房子巨大的轮廓。
她加快步伐,用自己仅存的一丝气力跑出了树林。
她的两个母亲和两个父亲都站在屋后门廊的台阶下。
当她穿过空地向他们走去时,他们都转过身来。
噢,原来你在这儿,她的生母喊道。
劳瑞转过身,看见多恩正站在树林边,咬牙切齿地跺着脚。
接着--她不见了。
劳瑞盯着她刚才站的地方,那里只有茂盛的杂草。
她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放慢步伐,而是继续向房子跑去。
但她仍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多恩回到树林中去了吗?还是去了什么别的地方、回到了房子里?劳瑞有种感觉,她的消失不是自愿的,而是被迫的。
她真希望这是真的。
她已经快到台阶处了。
她可以看到四个大人都在冲她皱着眉头。
出了什么事?她的生父问道。
哦,妈妈!劳瑞哭叫着,扑到了约瑟母亲、而不是自己母亲的怀里。
她想起了这种温暖的感觉,想起了她身上熟悉的气味,过去的记忆仿佛潮水般涌来。
她哭了起来,在母亲的胸膛里。
母亲抱着她,拍打着她的后背,安慰着她。
你没事吧?约瑟问道。
她想起了他小时候的声音,想起了他们小时的情形。
泪水再次涌来。
她松开手擦着眼睛,透过泪水向约瑟微笑着。
她跪在地上,将弟弟抱在怀里。
他显然被搞糊涂了,但却没有挣扎,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明白了什么的神情。
不管是他,还是他父母都没有破坏自己的角色--他们都装作她只是他们朋友的女儿,一个他们很喜欢、很同情却不认识的女孩。
她的生母露出勉强的笑容。
我们正在找你。
该吃午饭了。
我都快饿死了!她的生父一拍双手。
开饭!劳瑞突然感到非常不好意思。
上台阶时,她故意落在了大家后面。
这里真漂亮,约瑟的母亲说道,转身望着房子四周。
她父亲--生身父亲--自豪地点着头。
我们很喜欢这里。
午饭已经摆好了。
大人们一边吃着,一边谈论着国家大事。
他们好像完全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事。
劳瑞和约瑟在一旁默默地吃着。
午餐结束后,她母亲收拾好餐桌,并向大家保证会给他们端来家酿的柠檬汁。
你们应该尝尝她做的柠檬汁,父亲说。
那是加利福尼亚最好的。
谈话继续进行,这次的话题是战争。
劳瑞说声对不起,便起身来到了厨房。
母亲正在用冰锥砸冰。
她深深吸了口气。
我们必须谈谈,她说。
母亲连头都没抬。
谈什么?你必须不再见那个女孩,她说。
不要再见多恩。
片刻的沉默。
这么说你知道了,母亲简短地说。
劳瑞点点头。
母亲继续砸着冰。
我不能。
什么是‘你不能’?我不想那么做。
母亲直视着她,没有丝毫的尴尬,却充满了挑战。
这使她本来就很严肃的脸看上去更加严厉。
上帝。
她能为我做你父亲已不能做的事。
那女孩是邪恶的,她告诉母亲。
母亲移开了目光,继续砸着冰。
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为什么--这里我是母亲。
你是女儿。
我不想和你谈论这些。
劳瑞一拳砸在案板上。
我们必须说清楚!母亲抬头看着她,有些吃惊。
她显然没想到劳瑞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我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妈妈,但我已不是个孩子了。
我是个成年人。
你难道对此毫不奇怪吗?母亲什么也没说。
劳瑞伸出手握住她的手。
多恩会杀了你的,她说。
她想把我们都赶出去,她想让这房子空着,不达目的,她是不会罢休的。
比林顿会阻止她的。
比林顿已经不在了!劳瑞说。
他可能已经死了!她可能已经杀了他!又是沉默。
母亲咳嗽了一声。
你不明白。
不,不明白的是你!你以为多恩这样做是为什么?你以为她喜欢你?她想让你离开这房子。
如果这意味着她不得不杀了你,她会的。
母亲已经在摇头了。
父亲也在和她来往。
听到这里,母亲怔住了。
劳瑞本不打算提这件事。
她想单独和父母谈谈,让他们不要再去见那个女孩。
现在她后悔莫及。
她突然意识到,是她让母亲跟踪父亲的,是她导致了他们的死亡。
难道多恩利用了她?妈妈,她急切地说。
你必须停止这一切。
你不能让她控制你的生活。
你只是她的工具。
她会利用你,然后把你抛弃。
这没关系,母亲说着,拍着她的手。
我知道你是好意,但很多事你不明白。
没等劳瑞开口,她把一根手指放在了她的嘴上。
我知道你认为自己明白,但相信我,你不明白。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失望中,她真想大哭一场。
不管发生什么,我希望你永远记得我爱你。
我也爱你,劳瑞说。
但说话的同时,她知道她更爱另一个母亲。
她会用自己的童年和养父母来换回在这所房子里的生活吗?不会。
她父亲--生身父亲--走进厨房。
怎么了?他问。
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我们已经渴了。
母亲带着那种空洞、深不可测的神情看着他。
这使他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出去招待我们的客人,她说。
我马上就把柠檬汁端来。
他点点头。
爸爸?劳瑞说。
什么事?别再见她。
别再见多恩。
他的脸红了。
他想说些什么,发泄一下怒气,但却看见了母亲的脸色,于是又闭上了嘴。
她是邪恶的,劳瑞说。
他默默地点点头,转身走去。
她现在明白了,他们是注定要灭亡的。
她什么也改变不了,未来是不可避免的。
然而,她仍然很高兴能跟他们谈谈,至少她努力过了。
跟你父亲一起出去,母亲说。
我马上就把柠檬汁端来。
劳瑞点点头,轻轻握了下母亲的手,然后就和父亲一起回到了客厅。
她未来的家人正等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