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马克

2025-03-30 06:29:27

马克睁开了眼睛。

他发现自己正坐在门廊上。

远处是河干镇桔黄色的灯光,温暖明亮,仿佛是沙漠黑暗中的灯塔。

头上的天空,繁星密布,没有月亮,却有着许多他能叫得上名字的星座。

在他的椅子对面,坐着他的父母。

门廊的台阶上,坐着克里斯廷。

一家人重聚了。

没有解决的问题。

黑暗中,他凝视着自己的妹妹。

尽管这里惟一的光线是从客厅窗户里透出的灯光,但他仍能清楚地看到克里斯廷。

这是小时候的她,是他记忆中的小姑娘,而不是他最近见到的年轻女人。

她说了些什么,显然是在回答谁的问题。

他明白了,他们现在正在聊天。

过去的仲夏夜,他们经常像这样在一天的辛勤劳动后,懒洋洋地坐在门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这是他感觉和父母最亲近的时刻。

这是他父母惟一真正放松的时刻。

这是他们惟一不用为房子工作的时刻,是他们惟一可以做回自己的时刻。

当时他并不知道这些,但也许他已感觉到了什么。

这些在门廊上的聊天时刻对他来说,几乎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所以他不愿意在这时候提起比林斯和那个女孩。

他知道自己必须和父母谈谈,但他不愿破坏现在的氛围。

等到能自然引入这个话题时再说吧。

夜晚的空气很凉爽。

白天的热浪已渐渐消退。

在熟悉的鸡棚味道中,他能闻到夜来香幽幽的花气。

他听着父亲、母亲和克里斯廷的谈话。

能和他们重新在一起,真好。

父母谈论着过去的故事、未来的计划。

当他渐渐睡着时,他们还在说着。

当他醒来时,已是早上了。

他仍躺在门廊的椅子上,不知是谁给他加了条毯子。

他像个虾米似的蜷缩在毯子里。

太阳已升得老高,他听到了父亲的卡车在车道上发动的声音。

这么说已经过了早饭时间。

他很奇怪,为什么没有人来叫他在固定的时间、以固定的方式吃早饭。

他们从来没有谈论过那个女孩,也没有谈论过比林斯或这房子。

他坐起身,伸个懒腰站了起来。

全身肌肉酸痛,尤其是脖子。

他疲惫地打了个哈欠,然后打开前门,走进了屋子。

他以为会闻到早饭的味道,起码是剩下的早饭的味道,但当他穿过餐厅来到厨房时,也没有闻到任何食物的气息。

水池里的碗还是昨晚的。

妈!马克叫道。

克里斯廷!妈妈去镇上买东西了。

妹妹正站在门口望着他。

她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袋面包,然后将其中两片扔进了烤箱。

他知道,在家里,这是从没发生过的事;零食是决不允许的,而吃饭也要所有人到齐才行。

可现在这却发生了。

爸爸在外面,克里斯廷说。

我想他正在卸鸡饲料。

他可能希望你去帮忙。

马克怔怔地点点头,然后走出了屋子。

他想随便抓点儿东西吃,但又不感觉很饿。

他和丹尼尔。

诺顿、劳瑞、斯托米一起吃过早饭后,才发现自己来到了门廊上。

虽然睡了一会儿,而且现在这里是早晨,但他的身体仍感觉现在是中午。

而他一般是不吃午饭的。

他走下门廊,来到房子后面。

闷热的空气中已经充满了上千只鸡的歌唱。

在离房子不远的斜坡上,是四座低矮的鸡棚。

锡皮屋顶和未经任何粉刷的石墙。

父亲的车停在第二座鸡棚前。

马克顺着斜坡向他走去,倾斜的坡度加快了他的步伐。

在父亲身后的鸡棚门口,他看见了那个痴呆的女孩。

父亲正在把一箱箱的鸡饲料从车下搬下来,堆在地上。

当他转过身来时,那女孩便立即藏到鸡棚里去;而当他转过身去时,她又会跳到门口,掀起裙子露出自己的身体。

这是马克回来后第一次看见她。

像从前一样,他再次感到全身发冷。

这是在室外,光天化日之下,而且还有父亲站在两人之间,但他的感觉仍像多年前一个人站在长长的走廊中一样。

害怕。

父亲放下一个箱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擦着额头上的汗珠。

他注意到站在那里的马克,便招手示意他过去。

我刚才还在想你什么时候能起来。

干吗不帮帮我,我的背疼得要死。

马克点点头,向前走去。

他的注意力仍集中在站在鸡棚门口的女孩身上。

他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手边的活儿上。

他和父亲一起从车上卸下箱子,然后把它们堆放在地上。

但他的眼角余光仍能看到她,看到她不停地把裙子掀起来。

他不知道父亲是真的没看见,还是装着视而不见。

箱子终于卸完了。

父亲擦擦额头上的汗珠。

我要去镇上再拉一车饲料,顺便去接你妈妈。

别走远了。

回来的时候我需要你帮忙。

马克点点头。

父亲打开车门,爬上车。

车发动了,马克注视着汽车沿着斜坡向车道开去。

然后,他朝鸡棚转过身来。

女孩还站在门口,但现在却安静下来,望着他。

马克,她说。

他想起了这声音,想起了她叫他名字时的语调。

他感到脊背一阵发凉。

她离开鸡棚,慢慢向他走来。

马克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她站住了。

然后她就趴在了地上,像从前一样,撩起了裙子。

她狡猾地扭头从肩膀上望着他。

我还是喜欢你从后面来。

他没有任何和她性交的欲望,却极想用尽全力踢她一脚。

但他知道这没有任何作用。

她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不管她到底是什么东西--而这只能暴露他的真实情感和计划。

所以他呆在原地没动,只是冷漠地看着她。

她发出一阵淫荡的笑声,向他翘起了屁股。

他转身朝房子走去,那淫荡的笑声一路伴随着他。

父亲和母亲回来的时候,他正在厨房等着他们。

父亲和母亲一起走了进来,每人都抱着一口袋东西。

他深吸一口气。

妈妈,爸爸。

我们必须谈谈。

父母对视一眼,然后看着他。

父亲先开了口:关于什么,儿子?关于这房子。

我还要去卸箱子。

我想你能帮我--还有那女孩。

他父母再次交换了一下眼色。

坐下,马克说,指着两把他早已准备好的椅子。

他们真的谈了起来。

他没有就那个女孩给父亲施加压力,但他详细描述了发生在走廊里的事,并且说明这就是他想离开这房子、离开家的原因。

他解释道,这正是她所希望的。

她想消弱这房子的力量,想拆散他们的家庭,想把他们赶出去。

但我不会让她得逞的,他说。

我爱你们。

我爱你们两个。

我也爱你,母亲说。

父亲点点头,把一只手放在他的肩上。

马克哭了起来,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闭上眼睛,抹去泪水。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厨房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窗户还在,但没有了门廊、鸡棚,只有一片浓雾。

他明白了:他又回来了。

他突然感到脖子一阵发热。

他惊跳起来转过头去。

是克里斯廷。

她正站在那里,微笑着。

你做的很好,她说。

非常好。

他苦笑了。

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吗?你还恨他们吗?不。

那么我想都解决了。

她拥抱了他。

他感到一阵阳光的温暖,但那淫荡的笑声似乎还在他耳边回荡。

这仅仅是他的幻想吗?克里斯廷缩回身,看着他。

只是还有一件事,她说。

他直视着她。

什么事?你必须找到那母狗,她说。

然后杀了她。